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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華尋夢 第二章

作者︰瑪德琳

心涌熱潮,煨暖了茫然的意識,菲菲對于他言語中的曖昧挑逗渾然未覺,只是蹙起眉心深深凝望著他,她迷惘的眼神忽爾凝聚著莫名的哀憐,因他而起。

「原來這里真的是天使放逐之地呀。」她忽然解開了盤據心頭的一個謎。

「果真是個蠢瓜。」對談始終沒有交集,少年耐性耗盡,眉眼間流露出些許輕蔑,拿起伏特加抵唇啜飲。

忽然間,他感到莫名的挫敗。

明明是戰無不勝的誘惑戲碼,卻無故失了靈。偏偏是今晚,他最痛恨的日子,他不想見到任何一張與他曾有過交纏的臉,那令他徹底作惡。

上一刻,他還幻想著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一具躺在這座墓園里的尸體,靜靜聆听脈搏跳動的微弱聲響,等候蒼雪一寸寸將他掩埋;下一秒,這個一臉固執的蠢蛋踩著笨拙的步伐靠近了他。

「你不知道這座墓園鬧鬼嗎?瞧你這模樣,肯定是不知道吧。」少年抿嘴冷譏,瞟向灰蒙蒙的夜空,神情流露幾許悲涼。「只有不知道前方有爛泥的人,才會毅然決然的往前踏。」

「不對,還有別種可能。」菲菲及時捕捉到他含在唇里的嘲弄,霍然彎身湊近他鼻前,在他皺眉回睨之下微笑說道︰「也許這個人听見了爛泥的呼叫聲,所以十萬火急地趕來了。」

這個蠢蛋……原來並不是真的蠢。少年勾起一抹美麗的微笑,不置可否的揚起眉梢作為回應,並在她短暫失神的一瞬間,猝然扣住她圓巧的下巴,俊秀的臉龐迅即覆來。

他的唇覆上她的唇。

菲菲瞠著眸子,愣愣瞅著他的金發藍眸,以及比雪更蒼白的肌膚,來自唇上柔軟敏感的揉蹭令她益發迷糊。

他的挑逗富含規律與節奏,並非盲目的嬉戲,而是漸進式的撩撥探索,任對方再強悍驕蠻,終究得繳械投降,沉淪耽溺。

但是……不,這不是吻。

菲菲緩慢地推開少年的胸膛,平靜淡然地抽離了他帶來的熱度,表情猶帶幾絲恍惚,小嘴鮮艷如莓果,點綴了灰蒙蒙的雪景。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執起袖子抹了抹嘴唇,率真的眼神浮現狀似惱怒的情緒。

「難道你不喜歡我這樣做?」他支肘撐額,冰藍的眸子勾睨著她,毫無愧意的戲謔問道。

「不喜歡。」擺在唇上的毛料衣袖來回抹擦,她的回答模糊難辨,但不再友善的眼神清楚寫滿她氣憤的訴求,拒絕遭受這般不尊重的對待。

他玩世不恭的態度以及任性妄為的睥睨神態,說明了這不是一個吻,只是一個捉弄,一個興之所至隨機行動的玩笑,或許帶點他獨處時被人驚擾的泄憤意圖,他的怒氣並不顯露于表情,而是透過親密的肢體接觸迂回地傳達。

她感受到了,毫無遺漏地感受到了;不需要言語,一記預料之外的輕吻便能切實感受到他隱藏得很深的真實性格。

「小蠢蛋,你分得清楚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嗎?」少年直接將她的反應歸納為幼稚的抵抗。

「我不是小蠢蛋,我叫菲菲。」她一臉認真的糾正道。

「小蠢蛋。」他徑自咕噥道,仰頸灌了一口伏特加,灼燙的液體滑過冷澀的咽喉,溫暖了一整天尚未進食的空胃,得到短暫的假性飽足感。

「菲菲。」她含糊地低喃道,語氣里有著挫敗,因為她知道,他根本不在乎她叫什麼名字。

「好吧,那你想不想陪我玩個游戲?」少年百無聊賴地擱下已空的酒瓶,再度枕臂躺了下來,醉意迷蒙的目光迷失在灰暗的空氣中。

他孤寂的側容牽引著她柔軟的心,淡淡的情愫不斷擴散,但觸及他眸內戲謔的浪放不羈,急奔失速的脈搏便暫且緩下,停止受制。

她不喜歡他那樣過于輕率的態度,彷佛整個世界都已淪為他獨有的游戲場,他眸中僅剩空洞的歡愉,探測不到屬于真心的溫度。

「不想。」她毫不思索的拒絕。

她的回答立時惹來少年的一記側目。

「那你還杵在這里做什麼?」他的眼神極為陰郁、深沉。

「我想知道贖罪的果實是什麼。」菲菲全副的心思仍羈絆在雕像的銘文上,一臉單純的固執讓少年笑了,見狀,她忍不住又問︰「有什麼好笑的?」

「蠢蛋就是蠢蛋,連那種騙小孩的童謠也信,傻瓜。」

「童謠?」菲菲詫異的問。

少年揚起眉,帶有幾絲邪氣的淡瞟她一眼。

片刻後,他忽爾潤了潤朱紅的唇,輕聲吟詠。

「此地禁止扔棄真我。這里是華麗惡獸棲息之所,這座偌大的獸籠,美麗的褻瀆是最佳糧食,佐以絢麗的偽善與妄想的貪痴,牠咀嚼著並茁壯成一只披著人皮的美獸,埋葬了自己碩果僅存的良善與道德,亦在此地遺落了最後的美……」

音律拙樸的童謠流動在凍結的氛圍中,伴隨遠方不知名處的彌撒曲,管風琴嗚咽的低吟,奇異的與童謠誦唱的音律如此相近,如此契合。

菲菲听得出神,意識恍惚,透過他起伏有致的吟唱,產生了一幕幕幻覺,童謠里的那只美獸伏在她的面前,目光如星辰般閃耀,金發如晨曦般璀亮,唇色猶如鮮紅的果實,美麗得遙不可及,卻使人渴望靠近。

「小蠢瓜,你從沒听過這首童謠嗎?」見她听得陶醉,少年霍地停下吟唱,朝她勾勾指頭。

菲菲迷惘地搖搖頭,緩慢地走向前,誤以為他是示意她靠近些聆听,豈料他忽然一把扯過她頸子上的紅絨圍巾。

「不行──」她錯愕的驚呼,但為時已晚,他連同紅圍巾,一塊兒將嬌小柔軟的身子扯向他的胸膛。

齊眉劉海底下的額心砰一聲撞上軍裝胸口的金屬扣飾,意識越發迷糊,她平舉著雙臂,不想與他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我從剛才就在想,這是什麼氣味。」少年扯著圍巾,湊近鼻端,深深一聞,那份清雅的香氣充滿了肺葉,稍微驅逐了麻痹感官的酒精氣味。「看不出來你蠢歸蠢,挑香水的品味還不賴。」

「這不是香水,是乳液的味道。」她認真地糾正。

「這是什麼味道?」他親昵的將俊美的臉龐埋進她及肩的烏黑頭發中,狀似眷戀不舍的來回徘徊。

「野姜花。」她呆呆的睜大雙眼,僵著冰冷的四肢不能動彈,只能靠吹拂過腮旁的酒氣確認他薄唇挪移的親昵角度。

「挺好聞的。」他嗅得認真,彷佛對她身上的恬雅香味徹底上癮。「如果可以天天聞到這香味該有多好……」

菲菲驀然愣住,感覺一陣羞澀的溫暖從胸口泉涌,自頸肩擴及頷頰,最後來到兩頰上,霎時,象是白女敕蒸糕的圓潤臉蛋成了覆盆莓慕斯蛋糕。

「菲菲?菲菲?」不遠處忽然飄來一道焦急的呼喚,驚醒了彷佛被困在朦朧幻境里的人兒。

「……是安娜。」過了片刻,菲菲認出來者的身分後旁徨地抽身,沒料到一綹發絲揪疼了她的頭皮,她側身回眸,發現耳後的發卷鉤起他耳上的一只銀飾,復雜的纏繞在上頭。

她猶豫了幾秒,怯怯的探手解開糾結,拉扯之間,呼吸逐漸急促。

明知她戴著御寒的厚手套,笨拙得解不開,少年仍好整以暇地挑眉旁觀,直到白潤圓臉上的一雙核桃狀大眼里浮現央求之意,他才斂起唇邊的笑。

「笨蛋,你只會越弄越糟。」他拍開她慌于解結的雙手,垂下雙眼瞥過左頰,從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瑞士刀,在她的瞠瞪之中割下一截金發。

原來糾結的主因一半是來自于耳飾,一半來自于他鬢邊的一綹燦金發絲。

冷風吹散了他手中的金發,飄過她的臉前,撓癢了她的鼻子,她趕緊轉身,掩面打了個大噴嚏。

「菲菲?」

擔憂的呼喚伴隨著跑步聲迎面而來,菲菲揉了揉凍紅的鼻頭,迷糊的抬臉看向來者。「安娜,你怎麼會來這里?」

安娜驚恐地瞪著個頭矮了她一大截的菲菲,「噢,天!你怎麼會闖進這座廢棄的墓園里?我听貝兒說,奧薇那群臭婆娘指使你送文件到這附近來,真是快把我急瘋了!」

「我沒事,謝謝你特地趕來找我。」菲菲真摰地揚起嬌憨的笑靨。

安娜氣憤的喳呼道︰「你絕對不會相信奧薇干了什麼……」

「我知道。」菲菲無所謂的笑了笑。「舍監根本不住在這附近,是奧薇故意整我。」

「你怎麼知道?」安娜驚異地問。

「沒什麼。」她搖搖頭,沒有說出被風雪卷走的那疊文件不過是一堆該送進碎紙機的廢紙,反正那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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