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榮 第二章
花家,在長安可也是響當當的一個名號,原因只出在花家有個千金叫欣欣,雖然她長的是甜美又可愛,卻是莫名其妙人見人無奈,只因她開的是賭坊,放的是高利貸,生平興趣不太多,也不過就是數錢、贏錢,以及騙光別人的全部家當而已。
听說,她跟逢人就推銷棺材的阮步步並稱為天下幫的兩大禍害,而且,她們是異姓堂姊妹,至于她們被人視為瘟神的本領是不是天生血統遺傳,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花家如果還有值得被人一提的事情就是,已經仙逝的花老爺生前娶了六個如花似玉的嬌妻,個個已經打定主意要吃定、喝定、賴定花欣欣一輩子了,言下之意就是,她們後半生的幸福就靠花欣欣如何成功去把錢騙回家,好讓她們吃香喝辣一輩子。
好死不死,花欣欣正好是最小的老婆所生,當然羅,要不是因為花老爺這麼多年來都生不出子息,也不會一口氣娶那麼多老婆回來累死自己。
不過,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因為花欣欣是小小妾所生,小小妾又是家中最沒有地位的,她只好囑咐自己的女兒千萬要對那些大娘們好一點,絕對不可以拋棄她們不管。
騎虎難下的花欣欣只好更用力騙錢,一時之間,花家所開設的賭坊就成了最賺錢的聲色場所,雖然他們花家賭坊不屑詐賭,不過,因為踫上了賭技高超的花欣欣,輸了大筆銀子的冤大頭心有不甘,所以,坊間市井總會傳出花家其實專出老千,訛人錢財。
以上,仍舊不是重點,接下來就是花欣欣目前所面臨的最大危機,那就是她被魏堂書院趕出來以後,這半年多以來,沒有半家書院學堂肯收她,拒絕的理由千奇百怪一籮筐,總是不月兌離一個結論,那就是打死不肯收她!
此時,花欣欣正坐在賭坊里的賬房中算著好不容易賺進來的銀票,忽然,一個小僕人拿著一張那份一文錢小秘聞,連滾帶爬沖了進來,他嘴里還不斷地嚷道︰「小當家,天大……天大的好消息,戎大善人興學了!」
吵死了!花欣欣正巧因為進帳的銀票數目不太可觀,心里有點兒不爽,俏麗的鳳眼兒一抬,給了小僕人一記白眼。
「不過是辦間學堂,這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她沒好氣地說道。
「當然值得高興,小當家,你不是從半年前被魏堂學院趕出來以後,整個長安城就沒有私塾學院敢收你這個頑劣學生了嗎?所以……」
話還沒說完,小僕人就被花欣欣瞪得把哽在喉嚨還沒說完的部分,全部縮回肚子里去。
沒錯,花欣欣此刻正非常用力地瞪著他,她站起身,雙手擦腰,一張俏臉兒寫滿了不悅,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道︰「麻煩請你訂正一下,並不是我很頑劣,而是他們那些假道學的老頭子小鼻子、小眼楮,只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小差錯,就記恨在心底,這樣說你听懂了嗎?」
小僕人被她瞪得心里怕怕,只好點頭連連,「是……」
花欣欣為自己的名譽訂正完畢之後,滿意一笑,「好了,你繼續說吧!戎大善人要辦學院嘛!這哪里算是什麼大事情?」
「小當家,這對很多人來說可能不是大事,不過,這一年來不是沒有學院敢再收你嗎?我想,你可以去戎大善人創辦的那間學院試試看,他心地那麼善良,應該不會拒絕一個像你這樣想要求學向上的女孩吧?!」
她菱嘴兒一勾,悄眸瞇瞇地笑彎了。
「嗯……對耶!真沒想到你變聰明了,既然是戎大善人創辦的學堂,應該就不會隨便把人趕出來了吧!」
「對對對,就是這樣沒錯!」小僕人點頭如搗蒜,很高興自己的意見終于被主人給听進去了。
這時,花欣欣絕傃的小臉上出現了一抹詭譎的笑容,似乎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做了。
從小,她就硬被送去學堂,學習讀聖賢書,練一手可以迷倒所有人的書法,就連那之乎者也嗎咪轟都可以背得朗朗上口。
只因為她死去的老爹曾經說過,要做賭徒,就要做一個有知識、有學問的賭徒,這樣看起來格調比較高,就算是騙子,也是一個知識階級的高級騙子,總而言之,就是听起來高人一等就對了!
這個遺言,她一直牢記在心,只可惜實行起來有點困難。
因為,她老是經常就被學堂給踢出來,鮮少有一所學堂可以收容她三個月以上,其中有幾家學堂沒兩天就把她給掃地出門了。
听說,那些曾經教過她的老師傅只要一听到她的名宇,就會恨得牙癢癢,面皮抽動,彷佛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歸根究柢,還是那些假道學的老頭子小心眼,她也不過是燒了他們的經書,鼓勵他們的學生逃課去郊游,另外考試的時候多罩她一下而已嘛!
至于其他的那些類似聚賭的情事,哪里能怪她呢—人嘛,總是賭性堅強,是他們不肯服輸,又不是她故意要把課堂弄成賭場。
雖然,花欣欣有一千一百個理由可以辯解自己其實是無辜的,不過,她的惡名昭彰已經是全長安人皆知了。
所以,當市井中有風聲傳出她要進戎懷天所創辦的書院之時,里頭的老師們不約而同地捏了把冷汗,暗中求神拜佛,祈禱她千萬不要真的來敲書院大門,八輩子沒燒好香成了這里的學生……
嗯……不!到時候,八輩子沒燒好香的,很可能是他們這些即將受到她毒手摧殘的文弱老書生。
雖然他們誠心祈求,鮮花素果、三牲五禮一樣不缺,不過,老天爺似乎不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風聲才傳開不過兩、三天,花欣欣就登門造訪,開口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他們的門生。
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花欣欣帶著一串薄薄的束修禮進了戎氏書院的大門,那兩片單薄的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肉干就充當是見師禮,真不愧是搶錢小妖女,連這一點都懂得要精打細算。
一進門,她就被帶往學院管理人平時起居的地方,就在書院的東北側,離大門口不遠。
「師傅好!」一見到老師傅,她恭恭敬敬地彎腰鞠躬,非常干脆明了地說出了來意,「請你們收我為弟子!」
「你……你……你、你、你要進我們書院?」
一見到她的出現,院長鑒真大師被嚇了不小一跳,不過,他還是很有架勢地坐在首位,接受她的拜見。
花欣欣走上前幾步,完全沒有發現眼前的老人一臉想要拔腿逃跑的表情,只顧著興高采烈道︰「對呀!你們這間書院不是在做慈善事業嗎?理所當然就要來者不拒,有教無類才對嘛!」
「嗯……沒錯。」鑒真大師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把你收下來,就真的是有教無類了,原來,你自己還滿有自知之明的。」
「你說什麼?」她豎起耳朵,瞇細了鳳眼。
鑒真大師實在是因為听過花欣欣太多負面的傳聞,他無法克制自己一看到她就害怕的心情,急忙搖頭否認。
「沒什麼,花姑娘,事情是這樣的,雖然我們這間書院是戎懷天大善人興辦的,不過,也是有規矩的,我想,大概不會太適合你……」
這時的花欣欣終于發現了他異樣的表情,精明的心眼兒一溜,俏傃的小臉立刻皺成一顆苦瓜,更上前一步,「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要阻斷一個有心向上,卻受到世人誤解而有志不得伸的可憐女子求學嗎?」
「我……」他一時語塞,愣愣地看著她不斷地朝他逼近。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這麼真心誠意,想要成為這里的學生,接受師傅們的感化教誨,成為一個人人夸贊的好人嗎?」她捧著心口,一雙鳳眼頓時成了汪汪淚海。
「你……」他猛吞了口唾液,心跳加快。
「難道,你口口聲聲教化學子,卻忍心見到我因為沒有機會受到改過的機會,繼續墮落下去,到最後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嗎?」說著,淚珠滾滾而落,眨眼間就已經有造成洪水的趨勢。
「你……」這一回,則是濃濃的罪惡感盈上他的心頭,嗚嗚……她一臉可憐楚楚的模樣,看起來完全都不像別人說的那樣邪惡呀!
「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花欣欣也只好認了,再見,今天的事情就當作我從來都沒有提過,我也不會去外面告訴別人說師傅你是一個見死不救、鐵石心腸的人,放心吧!我走了。」她一臉哀傷地搖了搖手,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出大門。
「等等——」他急急地喚住了她。
「還有事嗎?」花欣欣卻似乎早就預料到他絕對不會就此罷休,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回頭的準備,鳳眼一迥,幽幽地瞅著他。
鑒真被她這幽怨的眼光瞧得心一虛,結巴道︰「讓我……讓我去問問戎公子的意思,再決定收不收你進我們學院好了。」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副算盤,在必要的時候,可都是打算得很精明的,雖然老是被人稱為食古不化的老學究,可是鑒真大師心里的算盤偶爾也會發揮作用,至少,他覺得如果是戎懷天親自拒絕讓花欣欣進書院,那麼,世人譴責的矛頭就不會指向他了!
所以,他幾乎是立刻就驅車前往戎府,詢問戎懷天對這件事情的意見,此刻戎府內的大廳中——
听完了來人的意思,戎懷天坐在堂前,挑眉望著眼前的老人,低沉的嗓調微微揚起,「你是說花欣欣嗎?」
鑒真很用力點頭,「對呀!就是那個花家賭坊的小當家,人稱搶錢小妖女的花欣欣,戎公子,我們書院真的要收她這種人嗎?」
「小妖女……她真有這麼可怕?」戎懷天接過下人遞上的茶水,順道把剛才拿在手里翻閱的卷宗交下去。
此刻,在他的眼底蘊藏著一絲絲精光,看似沉思,實際上卻沒有漏听鑒真所說的每一句話,花欣欣……這名宇他倒非第一次听到,每當他听見人家說到她的精靈古怪,他的興趣就會被濃濃地勾起。
「戎分子,像你這麼善良的人一定是不會去听別人嚼舌根的,所以,你才會不曉得花欣欣那家伙的可怕之處,在長安城里只怕沒有人不被她騙,有人說,她根本就是懂得吸金大法,才會逢賭必贏,她那間花家賭坊不知道已經使得多少人傾家蕩產了。」
「那是人們好賭的天性使然,說起來似乎不全是她的錯呀!」他一臉溫和的神情,絲毫看不出他為花欣欣名聲護航的堅決。
「可是……可是收了一個賭坊千金,那對書院的名聲總是不太好呀!」
鑒真心生不祥,總覺得戎懷天一听到像花欣欣這樣古怪的人兒時,深沉的黑眸竟然陡然一亮。
「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想,如果我們書院能夠教化得了她,不也是無量功德一件嗎?」說完,戎懷天笑笑地挑起了眉,至此,他的意思應該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吧!
聞言,鑒真心底一驚,這話大概連白痴都听得出意思,花欣欣這個小劣娃,戎氏書院是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