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回宮 第九章 皇上回朝
「公孫,跪下,垂首。」宇文恭拉著她跪下恭迎聖駕。
鐘世珍愣愣地跪在地,不住地眨著眼,懷疑自己到底看見了誰。
垂著的頭只能瞧見繡著雲彩的黃袍衣擺和黑底如意繡靴從她面前經過,徐徐地踏階,坐上了龍椅,而後——
「眾卿平身。」
那低沉嗓音教鐘世珍渾身一震,猛地抬眼,梗在喉間的一口氣倏地呼出,難以置信地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他的眼……真的看不見嗎?一個無法視物的男人,能夠坐在那把龍椅上嗎?
「皇上,末將護駕不力,請皇上恕罪!」宇文恭將她拉起之後,單膝跪下請罪。
「宇文卿,朕不怪你,但朕要問你,可有追查出什麼?」
「回稟皇上,末將登上迎面撞上的船只時,船上人皆已服毒自盡,末將再差人追查船主,船主一家六口也在事發前兩日遭滅口。」
束兮琰聞言,黑眸微眯著。
「這般听來,確實是另有內情,而非意外了。」闌示廷懶懶托著腮,耳邊听著陸取敲在龍椅上的暗號,緩緩地將視線移往宇文恭身旁的位置。
公孫令嗎?他什麼也瞧不見,昨兒個听陸取提及,只說了宇文恭彷似認為這人是公孫令無誤。然而在這殿堂上說的話並不能作準,有時只是權謀,正因為如此,宇文恭才會對雷鳴說起束兮琰其心可議。
「皇上,末將尚在追查,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闌示廷心神一定,道︰「無須再查,對方既是有備而來,宇文卿再查恐也是白費功夫,眼前重要的是——」他刻意頓了頓,身子微微往前傾,狀似正審視著「公孫令」,問︰「听說是束卿找到公孫卿的?」
鐘世珍迎著他的視線,心底顫跳著,無法分辨他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如果他雙眼能視,他應該已經認出自己,但他……應該真的看不見,否則他的反應不該是如此。
不禁想起他曾說過隱瞞雙眼看不見一事,是因為他不想殺人滅口……難道,滿朝文武皆不知他雙眼不能視?
束兮琰思緒飛快轉著,啟口道︰「回稟皇上,確實是微臣找到公孫令的。」他將昨兒個說過的說詞再說一遍,不忘再加上一句,「皇上,臣特地將他帶到殿上,宇文將軍也認為他確實是公孫令無誤。」
哪怕謊言被揭穿,還有宇文恭一起頂著,他頂多也不過是落個識人不明,且這也怪不得他,實在是鐘世珍太酷似公孫令。
只是……皇上的反應怎會如此冷淡?當年皇上能登基,公孫令功不可沒,再者兩人過從甚密,親密得可以同睡一榻,如此交情,相較當初公孫令落何時的肝膽欲裂,皇上這會的表現也未免太冷靜了。
難道……他看得出這人不是公孫令?
「是嗎?宇文卿也這般認為?」闌示廷輕揚笑意問。
如果宇文恭答是,那麼再由他確認,如果宇文恭答否……他可以立刻將此人與束兮琰一並押下,從此讓束兮琰不見天日!
宇文恭眉頭微擰,像是忖度著該如何回答,後頭卻突地有人道︰「皇上,就在方才公孫大人已恢復記憶,他喚得出束大人的字。」
「喔,真是公孫卿?」他知道束兮琰的字又如何?兩人要是串通行罪,為了取信他人,耍點手段再正常不過。
宇文恭聞言,眉心已攏出一座小山,暗惱兵部尚書竟在這當頭還想藉公孫令替束兮琰邀功。
鐘世珍直睇著闌示廷,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怎麼會是皇上?她又該要怎麼回話?如果她向他表白身分,坦承不是公孫令,他會如何處置?
束兮琰見她說不出話,心思一轉,道︰「皇上萬福,皇上歷劫歸來,而失蹤三年多的公孫大人亦歸朝,這乃是王朝之幸,太平之兆。」
「那倒是,朕也沒想到清醒後人竟是在連山鎮,有幸逢貴人解救,而公孫卿呢?公孫當初落河後,醒來時人是在何方,又是被誰所救,朕可要重重賞賜對方。」闌示廷話鋒一轉,沉聲問︰「宇文卿,你能夠確定此人真是公孫令?」
「她——」宇文恭尚在猶豫時,身旁的鐘世珍突地踉蹌了下,他眼捷手快地扶住她。
「你不要緊吧?」
「我……我沒事。」她只是沉思得太專注,忘了呼吸,頭暈而已。
然,她一出聲,原本神情慵懶的闌示廷騫地起身,難以置信地朝聲音來源瞪去,胸口劇烈起伏著。
束兮琰濃眉微揚,側眼望去,心底有譜。當年皇上一直極度厭惡宇文恭和公孫令走得太近,才會在奪得皇位之後,設陷欲除宇文恭,豈料反倒害得公孫令落河……與他猜想的一樣,皇上確實是對公孫令抱持著情感,就算他再沉著冷靜,瞧見這一幕,只怕也沉不住氣。
也許,鐘世珍還是枚活棋,只要他好生運用。
「公孫……」闌示廷啞聲喃著。
他喊的是公孫,心里想的卻是鐘世珍,而他已經分不清楚方才那嗓音到底是屬于誰的。
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皇上?」陸取向前一步,等候差遣。
闌示廷冷靜思忖了下,沉聲道︰「眾卿要是無事,退朝吧,公孫卿隨朕進御書房。」
束兮琰聞言,不禁笑彎了唇角,他得要回去好生琢磨,如何運用這枚棋。
鐘世珍忐忑不安地跟著宮人走到御書房外,通報之後,她正要踏進御書房時,宇文恭已快步走到她的身邊。
「記住,話愈少愈好。」
「嗄?」
「如果你還想離開皇宮的話。」
鐘世珍不解地看著他半晌,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公孫大人,皇上正等著呢。」一旁的宮人催促著。
她點了點頭,再看了宇文恭一眼才徐步踏進御書房。
御書房里,闌示廷坐在錦榻上,陸取則在一旁侍候著,恭敬地將茶遞到他的手邊,陸取見她半晌沒反應,才道︰「公孫大人,不向皇上問安嗎?」
「呃……皇上萬福。」她現學現賣,把剛剛束兮琰說過的話暫時借用。
「……世珍?」
鐘世珍眨了眨眼,松了好大一口氣。「我是。」太好了,他總算是認出她了!
「陸取,退下。」
「奴才遵旨。」陸取抱敬地退出門外,在外守著。
待陸取一離開,闌示廷惱聲問︰「你為何會在這里?!」
「我……」她實在是一言難盡,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你和束兮琰連手要謀奪朕的皇位?」听她吞吞吐吐,他不得不作此臆測。
如果真是如此、真是如此……是要他如何處置?!
「不是!我沒有,我是……」她咬了咬唇,低聲道︰「示廷,你听我解釋好嗎?」
「朕等著,不是嗎?」
「就是……」鐘世珍盡量長話短說地將遇到束兮琰、答應他的交易而進宮,簡短地說過一遍。「昨兒個我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我不想要八支參了,他竟威脅要毀了縱花樓,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心想這路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所以今兒個是抱持著讓宇文恭揭穿我的決心來的,可還沒來得及揭穿我的身分,你倒是先出現了,所以就……」
鐘世珍惴瑞不安地偷覷他,就見他垂眼不語。
她等了又等,等不到他開口,她囁嚅地道︰「如果我真是有罪的話,你就比照辦理吧,只要不牽連知瑤和天衡他們就好。」
是她識人不明就答應了交易,犯了錯領罰也是應該的,況且落在他手里,絕對比落在束兮琰手里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她不必當個拱束兮琰為帝的罪人,這結局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完美了。
「如何比照辦理,嗯?」他冷聲問。
「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她過去也是個執法人員,很清楚犯罪是不得循私枉縱,她是甘心受罰的。
「就算死罪,你也無妨?」
鐘世珍愣了下,沒料到假扮一個失蹤的大臣竟會是如此重的罪……
「假扮朝中大臣,你以為你可以全身而退?」闌示廷怒不可遏地道。「你以為朝堂上是能夠兒戲的嗎?」
如果不是他,他早已經拿下了束兮琰,老天送上來的好機會,他卻因為他而按兵不動,教他能不嘔嗎?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搞不清楚狀況才會鑄成大錯。」鐘世珍吸了吸口氣,試探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道︰「示廷,沒關系,我已經想過最壞的打算,只要你、知瑤和天衡可以不受牽連,這樣就已經很棒了。」
「朕會受誰牽連?」他微惱地握緊她的手。
「可是在今天之前,我又不知道你的身分,所以昨天你說要走時,我本是難過的,但想想也好,你走了才不會受我牽連……總不能因為我犯了錯而連累身邊的人吧。」哪怕她是無心不懂規矩,都不能成為犯錯的借口。
闌示廷緊握著她的手,啞聲道︰「你怕牽累朕?」
「當然,我們是朋友嘛。」
闌示廷突地一把將她揪近,讓她毫無防備地撞進他的懷里。「你對朋友總是又親又抱的?」
鐘世珍羞紅了臉,想從他身上掙開,才發覺他摟得死緊。「那個、那個……」
「啟稟皇上,宇文將軍求見。」外頭傳來陸取的通報,瞬間震醒了她的神智,教她想起在她面前的男人是一國之君。
「要他先退下。」他惱聲道。
「遵旨。」
突地,房里靜默下來,被迫偎在他懷里的鐘世珍,試著替自己掙取一點空間,將他推開些許。「示廷,呃……皇上……示廷,你真的是皇上……」
改了稱呼,才真正意識皇上兩個字,竟是無限遙遠,可以將兩人的關系變成天地般的遙遠。
「朕是皇上又如何?當不成你的朋友?」他惱聲問著,氣惱他的抗拒,拿稱謂拉開兩人的距離。
「不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是皇上,知瑤說你住在一重城里,我心想……」她突地一頓,問︰「知瑤知道你的身分?」
「她當然知道。」這麼說來,莫知瑤確實未向他提起他的身分。莫知瑤在他面前總是防備,有時欲言又止。他突地想起,鐘世珍長相酷似公孫令,所以莫知瑤的疑惑是在于他面對鐘世珍時的毫無反應?
莫知瑤會看穿他雙眼不便嗎?
「她真是的,既然知道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鐘世珍不禁想起在連山鎮時,他的玉佩就可以打發牙官,而他後來急著要走,恐怕是怕牙官趕來會揭穿他的身分,而知瑤……難怪知瑤初見他時,一臉活見鬼的模樣!
有些事是有跡可尋,可是她沒有追究,自然不會發覺。
「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也是。鐘世珍猜想莫知瑤之所以不告訴她,大概是怕她冒犯了皇上,不過——「皇上是認識知瑤的?」這代表他們有幾分交情才是,可偏偏他倆從未提起此事。
「見過幾次面,與她較熟的是公孫,不是朕。」
「公孫?公孫令還是公孫熙?」對了,這兩個人同姓,該不會是父子還是兄弟吧……不對,束兮琰說過,公孫令是獨子,有個姊姊是前皇貴妃,父親公孫策是前禮部尚書,已逝。
「……是同一人,熙是公孫的字。」
鐘世珍瞪大眼。所以,公孫令就是公孫熙,也就是他思念的人,這……
「莫知瑤是公孫的妾,正因為如此,縱花樓有公孫的照拂,哪怕她已失蹤三年多,有朕在,不會有人上門滋事。」
「嗄?」鐘世珍愣了下,好像有什麼從腦海閃過,快速地教她捕捉不住。
「莫知瑤當年因公孫一句話而免了死罪,更將她收為妾,不讓任何人欺她,所以會與你一塊,也許就是因為你酷似公孫令,讓她得以得到安慰,又也許她是把那份恩情轉移在你身上。」他說著,微惱的哼了聲,卻不知道在惱些什麼。
瞬地,她定住,無法動彈。
大量而快速竄進腦海的訊息,在瞬間編織出可疑的真相,如雷轟頂,教她錯愕得無法反應。
當年,知瑤救她時,沒將她帶回京城,而是將她留在連山鎮靜養,直到生下天衡的那年四月,才帶她回縱花樓,一路上替她編派了一套說詞……她還不至于天真得以為每個人救人時,都可以不求回報地盡心盡力,尤其她初被救醒時,知瑤那喜極而泣的神情,她至今記憶猶新,但在她道出姓名時,知瑤是怔愕地直盯著她。
如果……這身體的原主就是公孫令,知瑤的反應和發狂般地搶救她,不就合理許多?
但,最不合理的是——她是女人,公孫令既是在朝為官,不可能是個女人吧!
思及此,莫名緊繃的心略略放松了些。瞧她胡思亂想什麼,她不過是扮男裝的模樣湊巧像極了公孫令而已,要是闌示廷的雙眼是好的,早在她救起他時,他就會瞧見,而且也能分辨,因為他是恁地深愛公孫令。
她月兌口問︰「示廷,你的眼是何時開始看不見的?」他識得知瑤,代表他的眼並非天生如此。
「三年多前,公孫落河,朕為了救她,頭部撞擊到河底暗礁,從此不見天日,可那時朕才剛登基,要是讓人知曉這事,恐怕朝中將會大亂,內戰再起,生靈涂炭,所以在朕的侍衛和宮人掩飾之下,至今……唯有你知曉。」
听他說得雲淡風輕,她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意。「嗯……所以皇上打算要殺人滅口了?」瞧,他深愛公孫令,深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呢。當初為他的痴情而動容,可如今再听一回,只覺得胸口發悶著。
「朕要是打算滅口,就不會要你進御書房。」闌示廷沒好氣地道。
鐘世珍聞言,喜出望外地道?「所以你要讓我走?」
「不。」
「什麼意思?」
「世珍,朕本該在殿上拆穿你的身分,但朕沒有,那是為了保全你,否則你會和束兮琰一並被押進大牢。」
鐘世珍皺緊眉頭道︰「可是宇文將軍應該也發現我是假的。」剛才宇文恭要面聖,大概是要跟他說這件事,只是他在外頭跟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那兒朕自有辦法讓他閉上嘴。」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先留在宮中。」
「為什麼?」
闌示廷不禁搖頭嘆氣。「因為朕在殿上保下你,意味著朕認為你是真的公孫令,要是現在讓你走,束兮琰會起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假扮公孫令?」
「暫時將錯就錯,且看束兮琰的下一步再看著辦,誰要你蹚這混水?」
鐘世珍頹然垮下肩,像是想起什麼,又道︰「糟,我不能不回去,要不然知瑤會擔心的。」
听他提及莫知瑤,他怒聲低咆。「怎麼,一天見不到她,就讓你思之欲狂了不成?」
鐘世珍嚇了一跳,搞不清楚他的怒火是打哪冒出,只能小聲道︰「不是,我四更天離開前,心想是無法活著回去了,所以我寫了訣別信放在天衡的枕邊,現在也許她已經發現了信,她一定會擔心的。」
「你以為活不過今天了,所以昨兒個才會主動親朕?」他模索著她的臉,長指拂過她的唇,不等她回答,輕輕地覆上她的唇,唇舌糾纏著,滿足自己昨兒個來不及響應的遺憾。
他渾身顫抖著,一如第一次親吻般僵硬緊繃,全然不識情趣,可偏偏如此生澀的反應,越發地挑誘他,教他渴望著,勃發的**強烈地渴望佔有他。
兩人的呼吸亂了,氣息纏繞著彼此,他企圖要得更多,但卻不是現在。
他強迫自己放開人,輕咬了下紅灘瀟的唇。「朕會差人通知莫知瑤說你一切安好,順便詢問小家伙的狀況如何。」
「謝謝。」她羞澀道,同時也感到窩心,只因他惦記著鐘天衡。
輕撫著她的頰一會,闌示廷才沉聲喚著,「陸取。」
陸取垂首進了御書房。「奴才在。」
「差人帶公孫大人到廣清閣休憩,讓宇文將軍入內。」
陸取錯愕抬眼,但隨即掩飾,應了聲。「奴才遵旨,公孫大人,請。」
鐘世珍看了闌示廷一眼,止不住臉上的燥熱,踏出御書房時,就見宇文恭負手而立,深潭般的黑眸直睇著自己,彷佛看穿她方才在御書房里做了什麼事,教她莫名羞慚地垂著眼,跟著陸取指派的宮人離去。
宇文恭直睇著她的身影,直到陸取輕聲道︰「宇文將軍,皇上正候著。」
宇文恭垂斂長睫,徐步踏進御書房里。「末將參見皇上。」
「免禮,宇文卿求見,所為何事?」
「皇上,她不是公孫令。」
「陸取說,昨兒個他隨束兮琰進殿時,你曾經瞧過他的肩頭,神情突然激動了起來,彷佛證實了他就是公孫令。」他懶懶托著腮,倚在扶手上。「雷鳴說,你跟他提起他的肩頭雖有傷,但似乎可見家徽刺青的顏色,是不?」
「皇上,那細微的家徽刺青有可能造假,末將昨兒個不過是作戲給束兮琰瞧,想知道他到底有何用意罷了。」宇文恭對答如流,彷佛早有準備。
「如果他不是公孫令,方才在殿上你為何不說?」他問著,但也慶幸他沒當殿否認,否則他極可能錯殺鐘世珍。
一想到可能發生的憾事,他手心泛著濕意。
「末將猶豫是因為束兮琰已經推責,就算揭穿假扮者的身分也無濟于事。」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
「末將認為只要放她離開宮中,末將差人跟著,就能查出她的去處,確定她的身分,要是能夠逮到她和束兮琰踫頭,才算是有力的證據。」
「……不,朕沒打算讓他走。」
宇文恭緩緩抬眼。「皇上,束兮琰居心叵測,末將認為皇上該是有所察覺才是,眼前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機會,皇上想放過?」
「宇文卿,你不認為將這人留在朕的身邊,等著束兮琰的下一步,能得到的證據才是最有力的?」闌示廷朝他笑得邪氣。「屆時再一並處置,也不嫌遲。」
宇文恭黑眸微縮了下。「末將懇請皇上給予將功折罪的機會,讓末將拿下束兮琰,一雪前恥。」
「宇文卿,需要你時,朕會告訴你的,下去吧,朕累了。」
「末將遵旨。」
送走了宇文恭後,陸取才又踏進御書房里。「皇上要休憩了,還是想听奴才念奏折?」
「陸取,方才假扮公孫令之人,正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要他暫時假扮公孫令,待他千萬不可有所怠慢。」
「奴才遵旨。」
「他……長得像公孫嗎?」
「不像。」
「是嗎?如果不像,宇文恭在防備什麼?」他不解問著。
以往,公孫與宇文恭總是焦孟不離,後來他企圖擄獲公孫的心時,宇文恭彷佛察覺,總是從中阻擾,而方才他說話的方式,總覺得是有所隱瞞,像是在防備什麼,只可惜他看不見,否則定能看出端倪。
「面貌相似,但氣韻不像。」陸取想了下,又補上一句。「其實奴才認為……這位是個姑娘家。」
闌示廷頓了下,難以置信地抬眼。「姑娘家?」
「奴才是這麼認為。」她的面貌與公孫令可說是極度相似,是張清俊的宜男宜女相,就連走姿氣勢都像個男人,可問題是她的眉眼間有股女子特有的柔媚,在他眼里,那是產過孩子的女子神韻。
闌示廷不禁低低笑開。「陸取,你看走眼了,他是個男人。」
陸取疑惑地皺起眉,不認為自己會看走眼,但皇上都發話了,他自然是——
「皇上恕罪,許是奴才眼花了。」
闌示廷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想象著鐘世珍是個女人,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想抓住,卻快速地消逝。
「皇上?」
他驀地回神,將微亂的思緒丟到一旁。「把這些日子累積的奏折都取來吧。」他答允公孫的事,他全都牢記在心,只要與黎民百姓相關的,他絕不辜負。
文濤閣。
「束大人,這下怎麼辦才好?要是到時候皇上追查——」
束兮琰抬眼打斷兵部尚書的話語,冷睨了眼。「方大人,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在這兒說的是什麼話?」
「下官……」方尚書不禁語塞,在束兮琰面前竟像個犯了錯的娃兒,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這事本官自有法子,你先下去。」
「是。」
束兮琰漫不經心地撫著地方遞上的公文,直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才抬眼望去,問︰「如何?」
「大人,皇上留下了公孫大人。」來者是福本,是陸取手底下的宮人。
「喔?」
「皇上讓公孫大人待在廣清閣,吩咐眾人不可怠慢。」
束兮琰聞言,不禁勾彎了唇。也許一切只是他多想了,依鐘世珍那般酷似公孫令的面容,皇上怎可能無動于衷,恐怕只是礙于朝堂上,極力隱藏傾慕之情罷了,這下子……鐘世珍果真成了絕佳的活棋了。
「對了,後來皇上還接見了宇文將軍。」
「可有瞧見宇文將軍離開時的神情?」束兮琰迫不及待地問。
「有,宇文將軍臉色鐵青得很。」
束兮琰聞言,不禁放聲大笑。好,真是太好了!宇文恭這傻子,難道他會不知道他此刻的諫言皇上根本听不進去?以往,皇上就極為不滿宇文恭和公孫令走太近,如今就算宇文恭看穿了鐘世珍的身分也沒用,因為皇上會因為忌憚宇文恭,反而更加親近鐘世珍。
屆時,他只要以縱花樓,甚至是鐘世珍之子要挾,還怕鐘世珍不听命行事。
斥退了福本,束兮琰大略地處理了手邊的工作,便打算先到縱花樓一趟,才剛出宮門,便有人攔轎。
束兮琰不耐地掀起轎簾,沉聲道︰「到底是誰?」
「大人,是小人許長風。」
「……許長風?」他微眯起眼,想起此人是雛陽城的小小牙官,之所以有印象,那是因為他的岳丈是吏部侍郎,這小小牙官一職,是看在他岳父的面子賞的。「你不待在雒陽城,跑到京城攔本官的轎,所為何事?」
「大人,這個。」許長風恭敬地獻上雙蟒玉佩。
轎旁的侍衛接過,送到束兮琰手上。束兮琰仔仔細細地前後翻看後,問︰「你從何處得到這個玉佩?」雙蟒是皇室徽章,民間根本不可能雕飾,而這玉佩是皇上持有,幾年前先皇賞賜的,這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大抵都會知道這玉佩的主人是誰。
「大人,連山鎮有個姓鐘的商人,托了連山鎮的農戶栽種香料,小人心想這香料的利潤可觀,希望鐘姓商人割愛,可惜對方不肯,就算小人派人暗算,他還是不點頭,最終拿出這玉佩交給底下的牙郎。」
束兮琰一開始听得興致缺缺,可听到最後——「鐘姓商人?他生得什麼模樣?」
「小人沒親眼瞧見他,不過听牙郎說,這姓鐘的,眉目清秀,相貌俊俏,後來這玉佩交到小人手上時,小人急著找去,對方已搭上貨船回京,小人自然是搭船跟著,豈料路上遇見宇文大人搜船,小的怕這功勞被宇文大人搶去,只好將玉佩藏著,可這麼一擔擱,就追丟了蹤影,小人只好拿著玉佩進京請示大人了。」
束兮琰眉頭深鎖著,想起皇上說在連山鎮被救,如此說來和許長風所說頗為吻合,而鐘姓商人指的不就是鐘世珍?換言之,救了皇上的人是鐘世珍?
如果兩人早就相識,這朝堂上……難不成是兩人連手算計他?
他眯緊了眼,隨即察覺不對勁之處。如果真是鐘世珍救皇上,皇上在殿堂上的反應也太過淡漠,要不是宇文恭扶住了鐘世珍,皇上一點反應皆無……況且,如果兩人串通算計他,當鐘世珍瞧見皇上時,神情不該那般錯愕。
鐘世珍不是個會作戲的,是真的意外,換言之皇上也許未跟他表白身分,兩人自然沒有連手的說法,而皇上的異狀……
「大人?這玉佩是皇上所有的,听說皇上失蹤了,要是找到皇上應該大有賞賜吧。」
束兮琰被打斷思緒,微惱地瞪他一眼。「誰跟你說這玉佩定是皇上的?」
「這只要有長眼的,誰都知道這玉佩是皇上的,不可能錯認。」
「只要有長眼……」束兮琰本是惱著,但听他這麼一說,靈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