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卿狂 第十九章
第十章
殘冬將盡,新歲又來。
段雲羅獨自一人坐在賬房里,手指輕輕撥動算盤,然後提起筆蘸墨,于帳冊上寫下數目字。
她立即輕擰蛾眉,因為對墨色不甚滿意。
這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進來,徑自來到她身後,將手中的狐裘輕輕覆在她身上。瞧見擱在她身旁的暖爐幾乎沒了炭火,他並未多說什麼,徑自轉身離開,待返回後,他將手里的木炭放入暖爐中,讓火勢變得更旺,以暖和她的身子。
「怎麼你回來了,卻沒人前來通知我一聲?」段雲羅擱下手中的筆,笑著仰起頭看著身旁的他。
蒼威一笑,「我之所以刻意不讓人通知你,就怕打擾你休憩,沒想到你卻在賬房里算帳。」他拿起硯台,洗淨宿墨,然後開始磨墨,力道均勻。
看著他磨墨,想起了過去的事,段雲羅不禁揚起一抹笑。
「怎麼了?」蒼威看向她。
「沒什麼,只是覺得時光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但此刻的你已是我的夫,而我是你一輩子的妻。」她笑著輕語,凝視著他的艷麗雙眸里有著對他的濃情愛意。
看見她那絕美的笑容,方從京城納貢趕回來的蒼威再也按捺不住,俯含住她嫣紅的櫻唇。
這一吻,極為繾綣纏綿。
段雲羅微笑著回應他的吻,因為她也同樣渴望著他的唇。
當她瞧見他的青眸變得更為深邃時,立即明白他此刻想要她,但是不行,她伸出柔荑,輕輕推開他的胸膛。
她的拒絕讓蒼威不禁感到有些詫異,神情困惑的瞅向她,並以眼神詢問她怎麼了。
段雲羅並未答腔,只是笑咪咪地瞅著他。
「發生好事了?」他不禁問道。
「嗯。」她笑著輕輕點頭。
「是什麼事?」
「你猜。」
「我前不久買下的礦山挖到了黃金?」
「不是。」
雖然不是挖到黃金,而是挖到了鐵礦,但這件事日後再告訴他,以免話題又被扯開。
「那不然呢?」蒼威劍眉緊蹙,直到現在才明白,被人吊胃口的感覺實在很不好。
段雲羅緩緩站起身,輕輕握住他厚實的大手,讓他的掌心輕放在她那仍舊平坦的月復部上。
「相公,你就要當爹了。」
蒼威整個人愣住,好半晌說不出半句話來,直看著她,好一會兒後待思緒再度運轉,他立即將她一把抱起,朝廂房走去。
「呀!」段雲羅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我的帳還沒對完呢!」
「那種小事交給王齊去辦就好,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往後什麼事也不得做。」
「這麼霸道。」偎在他懷里,段雲羅笑著輕語。
「這並不是霸道,而是為了你與月復中的胎兒著想。」蒼威輕柔的將她放在絲綢繡床上,並為她覆上厚重的繡被。
看著眼前的情況,段雲羅笑著自嘲,「天,我這模樣任誰見了,都會以為我受了風寒。」
「什麼,你受了風寒?」蒼威神情緊張,就要轉身步出廂房,差人前去請大夫來為她醫治。
然而,他的手卻被身後的她一把握住,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
「我並沒有受風寒啊。」
「但你方才……」
「蒼威,你實在太過緊張了。」段雲羅輕嘆口氣,以另一手輕拍床鋪,示意他坐下。
蒼威只得坐于床沿,凝視著她,「你真的沒事?」
不得已,段雲羅只好將他的手掌輕放在她額頭上,讓他自己感覺她究竟有沒有受風寒。
察覺她的身子並沒有任何異狀,蒼威心頭的大石這才落地,「雲羅,你別嚇唬我。」
「誰嚇唬你來著?方才我只是說我此刻的模樣看來象是受了風寒,可沒說我真的受了風寒呀!」
「你真的沒事?」蒼威眼底仍有著擔憂,「可會吃不下?還是哪里不舒服?你懷有身孕一事,又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前幾日外出時,突然想到月事遲遲未來,所以前往藥鋪,請大夫替我把脈,這才知道已經懷有身孕,目前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食欲也正常,一切都很好。」
「是嗎,那就好。」蒼威輕吁了口氣,但驀地劍眉又緊蹙,「你該不會又是獨自一人外出吧?」
一愣,段雲羅連忙撇開眼,不敢看他,「沒有啊……」
「沒有?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他沉聲低問。瞧她那心虛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她正在撒謊。
「相公,奴家突然感到疲憊不堪,可以早點就寢嗎?」不得已,段雲羅只得使出這一招,好讓他不再追問。
她立即躺下,將繡被往頭上一蓋,假裝就寢。反正她現在孕婦最大,凡事說了算。
看見她這模樣,蒼威縱使心頭再怎麼氣,也實在拿她沒轍,于是和衣在她身旁躺下,長臂隔著厚重的繡被輕摟著她的嬌軀。
「往後你要外出,千萬別獨自一人,你該明白,我就怕你有個萬一,要是我又不在城中,你若出了事,教我該如何是好?」他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在乎,就怕失去她。
段雲羅將繡被輕輕放下,看著躺在身旁的他,伸出柔荑輕撫著他俊逸的臉龐。
「我當然知道你會擔憂,但是……我真的有些事必須外出,又不希望被他人知道嘛。」
「什麼事?」
「秘密。」她笑著傾身向前,在他頰邊印下一吻。
聞言,蒼威不禁又擰緊劍眉。他真的很不喜歡被人吊胃口的感覺。
段雲羅則是偎著他結實的手臂,閉上雙眸,唇邊露出一抹微笑。
困意逐漸襲來,她很快便沉入睡夢中。
看著她甜美的睡容,他輕抬起手,以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細致的臉龐。
最後,蒼威心里下了個決定。
破曉,天明。
段雲羅緩緩睜開雙眸,卻不見身旁的蒼威。
她下床梳洗一番後,自一只雕花木篋中取出一物,放入袖中,隨即在宅第里四處尋找他的身影,最後在書房找到他。
坐在桌前,蒼威將一封信函交給王齊。
「盡速差人將此信送往宮中。」
「是。」王齊接過信函,轉身欲離開,瞧見站于門外的段雲羅,立即恭敬地一禮,「夫人。」
「嗯。」她看了眼他手上的信函,「快去辦事吧。」
待王齊離去,段雲羅這才步入書房,來到蒼威身旁。
「方才你寫了什麼信呀?可千萬別告訴我是秘密喔。」
蒼威笑了開來,「好,我告訴你就是了,我不願再繼續皇商一職,所以特別寫了封信,差人送往京城交給丹汝王。」
「什麼?」段雲羅瞪大雙眸,「你不親自前往,僅是差人送去,這樣可好?不怕王會怪罪?」
「放心,不會有事。」蒼威在她尚未前來時,已吩咐王齊備妥一份厚禮,差人連同信函一並交給丹汝王,並在信中表明,往後亦會不定期獻上黃金,而他確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為什麼這麼突然?」她不解。他不是才從京城返回,怎麼今兒個就不願再任皇商一職?
「因為你已經懷有身孕,需要有人照顧,而我若繼續皇商一職,日後必定無法時常伴在你身邊或是陪伴出世後的孩子,所以辭去此職是理所當然的決定。」
為了她,身分、地位、名聲、財富……這些他都可以立即舍棄,唯有她,是他今生今世最為在乎、最重視的人。
心中激動的情緒難以言喻,淚水更是早已盈眶,段雲羅輕咬著紅唇,不讓自己因為感動而哭出聲。
他的溫柔體貼,他的痴狂霸道,他所有的一切讓她不得不感激上蒼,讓她能遇見他,愛上他。
一滴晶瑩的淚珠就這麼自她眼眶滑出,從頰邊滾落。
伸出手指,蒼威動作輕柔的為她拭去眼淚,以低沉的嗓音輕聲安慰,「別哭。」她的淚總是令他心疼。
想起一事,段雲羅自袖中取出一只嶄新的青色荷包,遞向前,「這是給你的。」
他登時明白為何那日她會獨自外出,原來就是要買布為他縫荷包,更怕宅里的僕役見了會向他稟報,到時候便沒了驚喜。
蒼威笑著伸手接過,自椅子上站起身,俯身在她唇瓣印下一吻,「雲羅,謝謝你。」
「用不著向我道謝,這是身為妻子本該做的事。」段雲羅輕輕握著他厚實溫暖的大手,一同離開書房,朝大門走去。
「要去哪兒?」
「我想再買些布,好為月復中的孩子縫新衣,所以需要有個人陪我一同前往布莊,你可否和我一道前去?」
蒼威笑了開來,「當然好。」不管她要去哪里,不管她要做什麼,他都會永遠伴在她身旁。
光陰似箭,韶光荏苒,轉瞬間已過數年。
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駛入玉霞城,最後在齊來茶館前停下。
一道高大的身影率先躍下馬車,隨後伸出長臂,動作輕柔的將馬車內的一對母子抱下馬車。
「娘,我們到了嗎?」
「嗯,我們到了,已經回到了娘的故鄉。」
生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往四周望去,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著驚喜,「娘,這里好熱鬧啊!」
「嗯,等會兒娘再帶你去市集逛逛。」
「咳!」一道刻意的咳嗽聲自他們身旁傳來。
「爹,您怎麼了?」
段雲羅抱著兒子蒼睿,轉過頭看著蒼威,怎會不知他心里在想什麼,必定是擔憂他們母子倆若沒他陪伴在身邊會出事,于是她笑了開來,「爹沒事,等會兒爹也會跟咱們一塊兒去逛市集。」
聞言,蒼威那原本緊繃著的臉這才放松了些。
「娘,咱們快點去逛市集嘛!」蒼睿舞動著小手,已迫不及待。
「好好好,這就去,我們這就去。」段雲羅本想抱著他往前走,然而一雙厚實大手卻從她懷里接過了兒子。
蒼威單手抱著蒼睿,另一手則輕握住她雪白的柔荑,一同往人潮擁擠的市集走去,彷佛要向眾人宣示,她是他的妻,任何人都別想覬覦。
在他懷里的蒼睿緊緊攀著他的肩,突然問道︰「爹,要是娘不見了,你會怎麼辦?」
「馬上找回來。」蒼威不假思索,立即回答。
「那麼,如果有別的漂亮大姊姊來找爹呢?爹又會怎麼做?」
蒼威停下腳步,轉過頭,挑眉看著段雲羅,「是你教他問的?」他不得不如此懷疑。
「呵呵……怎麼可能?」段雲羅早已笑彎了眼,但心頭卻為寶貝兒子喝采,真是問到她心坎里了,她也很想听听蒼威會怎麼回答。
「不會怎麼做,因為我心里只有你娘一人。」蒼威繼續往前邁步走去,而那原本有些不悅的嗓音變得柔和許多,神情亦然。
自始至終,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一愣,段雲羅隨即笑逐顏開。
悄悄地,她雪白的柔荑反握著他厚實的大手,讓兩人的掌心緊密貼合,溫暖的體溫傳遞給彼此,直達心頭。
感受到她的動作,蒼威轉過頭,以深邃的青眸凝視著她,大手更為收緊,讓兩人十指緊扣,不分彼此。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