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美好.上(冷酷暴君的收服方法) 第十九章
夏天的晚上非常悶熱,加上趙晴已經懷孕七個月,胸口經常會感到發悶,還會有些呼吸困難。
原本她的睡眠品質就不大好,如今又在半夜被吵醒,她原本不想理會,反正那些阿飄沒有受到邀請也進不來,可是一听到飽含乞求的聲音,她實在于心不忍,只好又爬起來。
「……人生就是這樣,悲多過于喜,也真是難為你了。」她搬來一張繡墩坐在門邊,和伏身跪在外頭的男飄說話,雖然趙晴有邀請它進來,不過礙于禮教和規矩,對方說什麼都不肯,她只好隔著門板听它傾訴。
這個男飄據說是王府里的花匠,年近四十,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加上尚未娶妻,沒有一兒半女,幾年前在工作時,不小心被地上的石頭絆倒,撞到樹干,就這麼死了,因為無人祭拜,身上也沒有盤纏,加上衣衫襤褸,連一雙鞋子都沒有,便這麼流連在人世,一直到現在。
「這都是命,奴才沒有怨言……」男飄吸了吸氣,有些難以啟齒地說。「只是有件事想請娘娘幫忙。」
趙晴頷了下首。「說吧!只要我幫得上忙。」
「能否……能否請娘娘燒一些紙錢給奴才,讓奴才在路上花用。」好不容易有人看得見自己,還听得見自己說話,可偏偏是這般身分尊貴的人,讓它實在有些惶恐。
趙晴還以為是要幫多大的忙。「當然可以,明天一早我就請奉祀所準備紙錢,多燒一些給你,希望你下輩子有妻有子,過得幸福美好。」
男飄伏身磕頭,沒想到王妃娘娘心地如此善良,願意幫自己這樣的人。
「多謝娘娘金口……奴才姓方,賤名大貴,娘娘在燒紙錢時,千萬記得要叫奴才來收,否則會被其他『人』給搶走,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奴才又不好意思去跟它們要回來……」
「我記住了。」趙晴心想這個男飄還真老實,能幫上忙真是太好了。
它感激涕零地說︰「奴才下輩子做牛做馬,都會報答娘娘……」
「我不要你做牛做馬,只要做個好人就好了。」只要多一個好人,這個世界就會更加美好,她是這麼想的。
「是,娘娘。」男飄鄭重地允諾。
雖然大多數只是听它們訴說心中的委屈,陪它們一起落淚,待它們發泄完了就會去報到,並不會太困難,但偶爾也會踫上不幸被肅王所殺的冤魂,又沒膽去找凶手報仇,便哭哭啼啼地來求她作主,趙晴好說歹說,最後答應在廟里立個牌位,請來高僧誦經超渡,才勉為其難地離開,當然這些事都是偷偷請奉祀正處理,不敢讓肅王知道,免得又生事端,但不管哪一種,都是勞心勞力的苦差事,每天一個已是她的極限了,真的不能再多。
趙晴打了個呵欠,拖著沉重的步伐爬上寢榻,就听到外頭傳來叫囂。
「……下官不過是奉命前來宣讀聖旨,竟遭肅王斬殺……真是死得好冤……這個仇非報不可……」想他正受皇寵,官運亨通,即將迎娶高官之女,眼看榮華富貴即將到手,卻慘死在肅王手中,如何吞得下這口怨氣?
她的眼皮好沉,怎麼也掀不開,只剩下耳朵還能勉強听得見。
「讓我進去!」林姓官員已然化成惡鬼,幾次想要突破重圍,心想只要附在王妃身上,就可以借她的手殺了肅王,可惜就是進不來。
就在趙晴掙扎著要不要起來,便听見外頭傳來一道女乃聲女乃氣的男童嗓音,很有氣勢地回嗆——
「不要吵!走開!」
林姓官員表情猙獰地冷笑。「你只是觀世音菩薩的坐騎,不過是一頭畜牲,別以為我會怕你……」
「滾!」女乃聲女乃氣的男童嗓音發出魄力十足的朝天吼。
突然,一聲淒厲慘叫,惡鬼被打下了十八層地獄。
趙晴有種被人守護的安全感,耳根子也獲得清靜,便安安穩穩地睡去,不過事後回想起來,還有些分不清那個女乃聲女乃氣的男童是真有其人還是作夢?就連之前的小正太也不曾再出現,他到底又是誰?
這兩件事一直讓她耿耿于懷。
接下來幾個晚上,還是陸陸續續有阿飄前來陳情,她在半夢半醒之間,開口邀請對方進來,一面打著呵欠,一面傾听對方訴苦。
一連幾天下來,趙晴不只是瘦了,眼下也多了淡淡的黑影。
「娘娘昨晚又沒睡好嗎?」銀屏擔憂地問。
趙晴被人從床上挖起來,困到閉著眼皮吃東西。「有一點……」
金香一臉害怕。「昨晚是不是『那個』又來了?」
「嗯。」趙晴嘴里塞滿食物。
兩個婢女憂心忡忡。「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沒關系,早上再補眠就好了。」她已經練到可以邊睡邊吃了。
這種狀況頻繁到連元鎮都察覺有異。
這天晌午左右,他又來到後寢宮,才踏進屋內,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見王妃睡到小嘴微張,只差沒有流口水。
「請千歲恕罪!」銀屏和金香代主求饒。
元鎮想到良醫副說懷孕的婦人嗜睡,但王妃的癥狀似乎太嚴重了,而且氣色也顯得不大好。「王妃夜里睡不好嗎?」
「呃……這……」沒人敢回答。
他鳳目,凜。「快說!」
兩個婢女咚地跪下,不敢有半句隱瞞。
「……每天晚上都會來找她?」元鎮嗓音低沉清冷,讓人有種大難臨頭的錯覺,還以為只有錦姑和春荷,沒想到還有其他「人」。
金香一面說一面抖。「娘娘見它們可憐,就听它們說話,能幫就幫……」
「不過這麼一來,娘娘就很辛苦,無法好好睡上一覺,白天就直打瞌睡。」銀屏硬著頭皮說。
元鎮壓抑怒氣。「她大可不必理會。」
「只能怪娘娘心太軟,無法袖手旁觀。」金香也勸過好幾次,不過效果並不大好。
他用力拍了下桌面,把趙晴給驚醒過來。
趙晴用手揉了揉眼皮。「千歲來了!」
「本藩已經坐在這兒很久了。」元鎮忿忿地瞪著她,氣這個女人多管閑事,為了別人,淨是折騰自己。
她小聲探詢。「誰惹千歲生氣了?」
「你!」元鎮真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麼。
「我做了什麼?」她困惑地問。
元鎮低哼。「想睡就去睡,別硬撐著。」
「我不睡了、我不睡了!」趙晴連忙打起精神,不想又惹他發火。「听錦姑說千歲小時候最愛吃涼糕,我特地請典膳所的人做……」
他還是瞪著她。
「請用!」她將裝了涼糕的碗擺在肅王面前。
「它倒是跟你說了不少事。」元鎮免不了抱怨錦姑話太多了。
趙晴笑吟吟地說︰「它開口閉口都是千歲,就好像在夸自家的孩子一樣,還說有多舍不得離開,但再不走,也會給別人添麻煩。」
「以後再有這種事,你最好少管!」他警告地喝道。
其實她也想不管,但做起來很難。「是,千歲。」
元鎮以為警告過了,她會收斂一點,沒想到還是一樣,他每次過來,就見王妃不是急著去見周公,就是已經跟周公在喝茶了,把自己晾在一邊涼快,心情也就更惡劣。
戌時剛過,來到亥時,趙晴已經撐不住了,決定今晚要早點就寢,不管是誰在外頭哭,都不予理會。
「你們也去睡吧。」她坐在寢榻上說。
銀屏和金香對看一眼。「咱們就在隔壁,娘娘若真的有事就拉繩子。」
「好。」趙晴還沒用上自制的病床呼叫鈴,不過能不用最好。
兩人才要開門出去,就見肅王突然到訪,手上還提著那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的寶劍,不禁都嚇壞了。
「王妃睡了?」元鎮一面問,一面往屋里走。
兩個婢女不禁心情忐忑地跟了進去。
趙晴才剛躺下,听見肅王的聲音,于是又坐起身來。「這麼晚了,千歲怎麼……」
「今晚本藩就守在這兒,看誰敢來吵你!」他威嚇地說。
她怔了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你都知道了?」
「別以為瞞得了本藩!」元鎮不悅地斥道。
「我只是覺得它們也很可憐……」
元鎮一臉無動于衷。「那又如何?這世上可憐的人多的是,難道你全部都要幫?不要太高估自己了。」
那些人很可憐?那麼又有幾個人可憐過他?他又為何要去幫別人?就算是他的王妃也不準!
聞言,趙晴頓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說,自己的能力的確有限,不可能幫助所有的人,那麼到底該怎麼做才對?
「總之今晚本藩就坐在這兒,看誰膽子夠大,敢進來吵你……」元鎮在寢榻旁的繡墩上坐下,將寶劍打橫擱在膝上,一手握著劍把,一手握著劍鞘。
「來一個,本藩就殺一個!來兩個,本藩就殺一雙!」
趙晴噗哺一笑。「它們早就死了。」
「無論是人還是鬼,本藩照殺不誤!」他從鼻孔發出嗤哼。「你去睡你的,什麼都別听別管!」
听他一副見佛殺佛、見鬼殺鬼的冷酷口吻,趙晴應該要覺得害怕才對,但心里卻是甜滋滋的。
她不禁瞧向肅王那張俊美到有些罪惡的側臉,這種被人保護、憐惜的滋味,是家人不曾給予過的,既令人歡喜,又有種想哭的沖動。
其實這個男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只是從來沒有人願意去挖掘、引導,這也讓趙晴增添了不少信心,只要有心去做,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改變他的。
「有千歲在這兒,你們都下去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只覺得眼眶熱熱的,嘴角卻是往上揚。
銀屏和金香交換了個眼色,樂見其成。「奴婢告退。」
房門開啟,又再度關上。
元鎮低喝一聲。「看什麼?快睡!」
「是。」趙晴側躺下來,全身放松,睡意很快就襲來了。
見她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元鎮情不自禁盯著她猛瞧,以前從來不覺得他的王妃長得順眼好看,但最近腦海中時常出現她的臉蛋,然後他就不知不覺地走到後寢宮,只為了看她一眼,跟她說說話。
他有過不少女人,唯獨只有她令自己在意。
甚至想要緊緊抱住她……
這是,元鎮自然清楚,可是又比多了些東西。
那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