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戲夫 第二十二章
第七章
她終于有機會可以好好看他了,可惜馬車里太暗了,就看到他那雙在黑暗之中依然熠熠生輝的眼眸,他的目光很堅定,沒有半分的游移,從他的坐姿和眼角眉梢來看,他這個人擁有強大的自信,然而她深知,他天生的殘疾便是他那強大的自信里,最堅不可摧的自卑。
她決定直搗黃龍。
「二爺,可知道我是怎麼認出你的嗎?」她望著李霄鋒,目光明亮,沒有半點忐忑。
「說說看。」李霄鋒感覺到心在狂跳,他的心,恍似快要跳出胸口了。
是的,他想要裝做不在乎,但事實上他在乎。
她是怎麼識破他的?在她沒醒之前,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的內心深處多怕她是看出他的腿疾而認出是他。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維持驕傲,但他騙不了自己,他很在乎他的腿疾,旁人怎麼看他,他已習慣,過去他父王對待他與玥兒的態度令他憤怒,但如今他都可以充分反擊,唯獨眼前的這個小女子,這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小女子,她是怎麼看他的,他無法不在乎。
她不知道,當他刻意在擂台上放大他的腿疾,而最後她的決定仍是嫁給他,那是給他多大的面子,獲知結果的當下,他的心里有了微妙的喜悅,他的心房掀起了陣陣漣漪,那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情緒。
為了這個跟他毫無骨血關系卻義無反顧相挺他的女人,他願意付出一切來呵護她、疼惜她,他知道自己被她征服了,他甘心一輩子做她的裙下之臣,只做她一個人的男人……
「二爺——」姚采臨露出微笑,她的眼光澄澈如水。「一直到你抱起我之前,我都以為你是蕭掌櫃,即便你與梅花寨的人過招時,我仍沒有看出是你,是你身上特殊的檀香暴露了你的身分,在懷遠寺時,我便聞到過你身上的檀香,那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時,她很慶幸自己是再世為人,有足夠的智慧去看懂這個男人。
他是天之驕子,心高氣傲,他是如何看待與接受自己與大淵朝眾美男不同的外表和殘疾?她明白他的不甘和驕傲,對旁人的憐憫和輕視,他用不屑一顧來武裝,但他過不了自己那關,他是在乎的,很在乎。
在這世上,唯一真心愛他、心疼他的人就只有王妃,他原可以將內心的痛苦、憤怒與不平對王妃傾訴,但是,他同樣很心疼王妃這個母親,所以他反而不能對王妃流露出脆弱,他不能讓王妃因他而自責、傷心,他用不在乎包裝自己,他的眼神總是帶著讓人模不清的冷傲,世人都認定了王爺以王妃生下外貌丑陋又雙腿殘疾的雙生子為恥辱,不肯正視他們這對骨肉,這樣的他,可想而知在精神上的痛苦會有多沉重,他雖然用一切的不在乎來武裝自己,但事實上,他拚了命的想對王爺證明他比他的嫡兄李霄錦強,所以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強逼自己走到今天的地位。
他是如此孤寂。
「所以?」李鋒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大聲了,他甚至覺得口干舌燥。
他從沒想象過身邊有個女人,有個與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但如今他開始想象了,開始期待了,期待她在他的身邊,期待早晨睜開眼楮的時候看到她在他的臂彎里睡得安適……
適才在蘇淡艷的房中,他已看到她不是一個遇事就驚慌失措、不管他人說什麼,先信個十成十的千金小姐,她自有條理,將來若有戰事,即便他必須去邊關,她也能在王府瑞安生地過日子,靜心等待他回京。
「是這樣的。」她微微地笑,明亮的瞳仁里有著淡淡的堅定。「無論二爺你的腿是像在擂台上那麼跛,還是像在船艙里一般的與常人無異,對我來說並無分別,打從在懷遠寺初見二爺時,我已暗自下了決心要到你身邊去,實話便是我已到了議親年紀,最晚明年便要出閣,若是我有中意人選,那人選又不差,我爹娘向來疼寵我,也會順我之意,奈何滿京城的勛貴子弟,半個不入我的眼,唯獨二爺令我眼楮一亮。
「我不知二爺心意,又不想因為我與二爺在懷遠寺之事令二爺被迫娶我,所以才想出了比武招親,想確認二爺心意,若二爺不想娶我,還有個退路,只要輸了比賽便成,甚至可以不參賽,但二爺上了擂台,又贏了比賽,這表示二爺是心甘情願要娶我,但二爺也有所顧忌,怕我根本沒弄清楚你的狀態,日後會後悔,因此二爺故意在擂台上‘出示’自己的腿疾,實在讓我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二爺您這是把小女子想成多膚淺的女子才會出此招數,可知道我娘看了差點昏過去,不明白自己閨女是在想什麼,為什麼堅持嫁給你。」
說到最後,她的眼眸亮晶晶的,臉頰染了一層紅暈,在她前生的世界,就是告白了,他不會不懂吧?
李霄鋒焉有不懂之理?
環境使然,他可是最最敏感的類型,懂事後便善于察言觀色,聞一知十,府里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楮。
她說他令她眼楮一亮,這絕對是對一個男人的最大恭維。
李霄鋒很快壓住了心里的悸動。「既然姚二姑娘一心一意想嫁給李某,又怎麼會拋頭露臉、互動親密的和男人相偕逛市集,我的臉面往哪里放,姚二姑娘想過嗎?」
玉觀雲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他如何不介懷?
想到她慧黠靈秀、笑語盈盈的與玉觀雲談笑,他便不由得心煩。
但姚采臨笑咪咪地說︰「二爺完全不須在意玉世子,他只是一個談得來的朋友,在大淵舉目無親,我就是盡地主之誼,帶他見見世面而已。」
只要她說出玉觀雲與她情如姊妹便可解了李霄鋒的不悅,但她可沒打算為了解自己的圍出賣玉觀雲。
李霄鋒頓感啼笑皆非。
都說平陽侯嫡女姚采臨文采過人,六歲便會斷文識字,舉目無親是這樣用的?
還有,人家堂堂宣王世子,還需要她帶著見世面嗎?
但這一刻,他全然相信了她所言,她與玉觀雲只是朋友。
他的表情就舒緩了下來。「總之,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
姚采臨听了,臉上立刻明亮起來。「自然是不會了。」
這就是一個未婚夫在管未婚妻的節奏啊!她忽然覺得天落湖很值。
馬車抵達平陽侯府西邊角門,落楓、瑤想已接到了梧桐的通知,早等待多時,連忙開了小門,將姚采臨扶下車,李霄鋒為避人耳目,並沒有下車相送。
姚采臨知道兩人再見便是新婚之日了,她下車前,回眸朝李霄鋒笑了笑,那柳眉下明亮的杏眼,刻在了李霄鋒心里。
夜已深,一彎新月如鉤,灑落在平陽侯府的飛檐屋角。
姚采臨已進屋許久,早已卸了釵環,沐浴包衣,在丫鬟的服侍下睡沉了,不知道李霄鋒的馬車停在那角門之外許久許久。
三月初十,平陽侯府嫡女出嫁,十里紅妝。
其實那嫁妝何止十里,根本是蜿蜒了數百里,看著便像是一條披著紅袍的長龍,說是百里紅妝才貼切。
滿載著嫁妝的豪華車隊從平陽侯府排到了城外,浩浩蕩蕩的大紅色車隊,至少上百輛,數量多得驚人,而看熱鬧的百姓由雞啼開始便絡繹不絕,滿街都是出來送親的百姓,人人爭先恐後地要瞧瞧京城首富平陽侯都給了嫡女什麼嫁妝,而平陽侯也很「順從民意」,嫁妝箱子有的綁了紅綢緞,有的掛著福字、喜字或鴛鴦等等寓意著吉祥美滿的車簾,但沒上封條,還一律不釘上頂蓋。
那些個真金白銀、珠寶首飾、古玩真跡字畫、各色錦緞樂器,其奢華程度,看得人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還有那些個屏風等等的大型家,都是以朱漆髹底,雕飾貼金,隨便一件都讓人看得目不轉楮,這種大富大人家的嫁妝曾幾何時能親眼瞧見了,人人你推我擠的就想靠近嫁妝近一點,看個分明,因此今天的儀式,不像是嫁娶,反倒像是百陽城的慶典似的,洋溢著喜慶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