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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厭詐 第三十四章

作者︰千尋

目光調向遠方,熙風回憶什麼似的緩緩說道︰「為了這件事,我閉門反省,如果我不炒作此事、不買通御史,如果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百姓終究敵不過一個皇子,雖然齊熙棠早晚會得到那片山地,但……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冤死亡靈?」

「這怎能怪你?」她抱住他的手臂,把臉貼在上面,輕輕安撫。

「當時年紀小,想事不周全,如果同樣的事放在眼前,我不會這麼做。」

五福偏著頭,與他對視,認真想過半天之後,點頭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再次驚喜,她到底能夠多聰明,竟能猜出自己所想,天底下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與自己並肩。

「你說,你會怎麼做?」他以眼神鼓勵她。

「先將邱家村的人全數遷走,讓大皇子花大把大把的銀子蓋好別莊,待皇帝駕臨前幾日,開始散布齊熙棠對邱家村做的惡事,集合全城百姓的輿論力量,再買通數百名百姓,從皇帝出皇宮那刻起,舉白幡、遞血書,沿途哀號哭泣。

「一趟好好的溫泉之旅變成如此,皇上定會惱羞成怒、痛責齊熙棠。事後就算他想找邱家村的人報仇,可是村人早已經搬離。」

「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他笑開,不過他確實考慮過這個。

「不然呢?讓皇帝泡溫泉時撞鬼,鬼自陰間上來告御狀?」她忍不住噘起嘴,帶著訕笑。

「這倒是個好想法。不過我真正想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讓父皇知道這件事,倘若父皇不在百姓面前丟面子,父皇不會立即處理齊熙棠,但他會因此對齊熙棠改觀,在他身邊埋人。

「如果當初父皇這麼做的話,也許他現在不會中毒,齊熙棠不會有機會收買軍機營將帥,情況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那次的教訓,讓我意識到在後宮建立勢力的重要性。多年以來,動之以情、施之以恩、收之以利……不管哪種方法都用,慢慢地,我在後宮有了自己的人馬,要不是有足夠的確定,我也不敢與耿秋蘭連手,不敢把程溪送進後宮。不過,我真正想拉攏的人是李柳,他是父皇最信任之人。」

「你做到了,不是?」

「對,齊熙棠死了、齊熙慶廢了,數名成年皇子被貶的眨、被牽連的牽連,有李柳和耿秋蘭在,父皇會很快召我回宮,他必須穩定朝堂,畢竟接下來的幾個皇子小的小、弱的弱,父皇也擔心皇後垂簾听政。」

「皇後企圖用李氏攏絡你,會不會也想……」李家出兩個皇後,便可以保李家再創繁榮。

「李氏不是用來攏絡我的,是用來監視我的,只有她腦子不清楚,以為只要我投入大皇子陣營,她就可以永享榮華。」

五福感慨,人人都以為自己最聰明,只有算計別人的分兒,沒有被人算計的理兒,誰曉得,不到最後不知道誰才是誰的嘴邊肉。

「告訴我邱家兄弟的事吧,他們落草為寇之後呢?」

「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于是我上山與他們談判,我給他們請師父,教導他們讀書識字、練習武藝,我安頓他們的生活,讓他們平安終老,並且允諾如果有意願為我做事,我會將他們視為左右臂膀,許他們一個光明前程,如果不願意也無妨,只要他們別再搶劫無辜百姓,我可以供給他們一世所需。」

「他們同意了?你沒有允下其它條件?」

又猜對,熙風眼底出現果果的眼神——「小姐英明!」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是,我承諾他們,日後給他們親手為家人報仇的機會。」

五福明白,這才是齊熙棠罪有應得的理由。

所有人都以為天皇貴冑可以為所欲為、無人可管,殊不知,人管不了,有老天爺管、有因果管,今日所種下的籽兒,不管好壞它都會發芽茁壯,善因、善果,惡因、惡報。

「大皇子被誅之事,會不會查到你的頭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那年的自己說了個爛提議,害得父親差點兒死于非命。

當時太單純,以為有理走遍天下,以為大皇子會感激父親找到解決之道,她想︰皇家什麼都缺,獨獨不缺銀兩,能用錢解決的事,他們定會點頭,殊不知……

在他們眼里,人命遠遠比不上那些阿堵物。

「你在擔心我?」

她點點頭道︰「祖父常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只要彼此看重、彼此信賴,無論外頭多少風雨,都壞不了根本。所以,咱們誰也別棄了誰,好不?」

她的聲音中盡是柔腸百轉,悱惻纏綿,他突然軟了心肝,緊緊摟住她,不住地親吻她的臉頰。

「好,誰也別棄了誰。」

明白了,他終于明白那年娘為什麼不求位分、不在乎權勢,一心一意跟著父皇。

因為娘心里有愛情,有信任,她盼著永恆,盼著一份天底下最美好的關系。

返京的消息傳到李彤樺耳里時,她一陣竊喜。

走到妝台邊,從匣子里拿出一個青玉瓷瓶,是馬道婆給的,她花近五百兩銀子換得。

這本不是用來對付曾五福的,若不是耿秋蓮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女人,曾五福早就不在。

這藥是特地為耿秋蓮備下的,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馬道婆與自己有關。

幸好繞個彎兒,馬道婆和耿秋蓮還是死了,所以這藥也該換個歸屬。

「皇子妃,曾側妃交代咱們預備好,後日清晨就返京。」

「曾側妃交代?」

語調微揚帶起一絲陰寒,她轉頭望向銀雙,凜冽的目光與之對上,銀雙不自覺渾身一顫。

府里的人被清算過一輪,皇後娘娘送的人都已經不在身邊,曾五福只給她留下幾個陪嫁丫頭,這種彰顯寬厚的舉止以往是她在做的,如今倒讓人家撿了現成的去學。

她真真是瞎眼,怎會認為曾五福平庸愚蠢、良善純然,明明就是只大灰狼,她卻將人家看成小白兔。

後悔了,不該猶豫的,若是打一開始就下黑手,讓她來不及迷惑四爺,是不是現在在四爺身邊溫言軟語、處處嬌媚的人是自己?

現在這種形同軟禁的日子,令她怒不可遏,誰還裝得出溫良恭儉?

「你說,曾側妃交代?」她再問一遍。

銀雙這會兒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身子簌簌地抖著,不自覺往後退幾步。

自從曾側妃奪走中饋之權後,主子像是換了個性子似的,陰毒的表情每每令人心生膽寒,她雖然不像已逝的耿側妃動輒打罵下人,但是狠戾的表情總讓身邊人驚心。

猛然跪地,她垂首,身子抖如篩糠。「夫人饒命,銀雙說錯話。」

李彤樺蓮步輕移走到她跟前,彎下腰低聲道︰「奴婢說錯話,該怎麼罰呢?」

望著她的笑,令人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她秀麗的眉挑起,雙頰有些蒼白,唇邊卻勾著笑,無端生出幾分冰冷,銀雙像被一條噬人毒蛇纏卷,張口卻吸不到氣。

她嚇壞了,頻頻磕頭求繞。「皇子妃饒命、皇子妃饒命。」

「要本妃饒命?也不是不行,你知道曾五福的衣服曬在哪兒吧,你只要把這些東西灑在曾五福的衣服上,今日之事就此揭過,行不?」

她從衣袖抽出一個紙包,在銀雙面前晃幾下。

銀雙顫巍巍地接過紙包,在李氏的示意下,彎著腰退出房間。

直到入夜,銀雙都沒有回到屋里,于是李彤樺明白,那丫頭轉過身就跑去向曾五福告狀了。

換言之,這府里上下都已經被她控在掌心,在這里怕是成不了事,幸好馬上要回京,否則在這府里她還真沒有機會動手。

只是,躲得過初一、逃得過十五嗎?沒有日日防賊的,她不信曾五福就這麼命大。

五福看著紙包里的東西陷入沉思,李彤樺讓銀雙拿一包再平常不過的香粉撒在她的衣服上,是要做什麼?

泄憤?讓她心生恐懼?如果是耿秋蓮,她能理解,但李彤樺……

耿秋蓮之死,讓她徹底清楚李彤樺溫柔縴弱的外表下包藏一顆狠毒的心,這樣的女人不會傻到提醒自己時刻防備,所以……只是單純試探銀雙會不會忠于她?

第一次她覺得熙風真不容易,在那群從毒火里淬煉出來女子的裙下討生存,得歷經多少艱辛。

如同他們離京時,同樣的一隊馬車緩緩向京城進行,只不過少了許多人。

熙風依然待在五福的車廂里,輕輕環著五福,听著她叨叨絮絮講道理。

她是個慵懶女子,不愛跑不愛跳,全身上下使用最多的地方是嘴巴。

過去果果是她的傾訴對象,不管听懂、听不懂,都會說「小姐英明」。

現在,說話的對象多了個熙風,他和果果不一樣,會挑剔她的毛病,會測試她的腦力,會夸獎她,也會批評她。

照理說,這樣的人不是良好的傾听對象,但……她喜歡與他對話,果果一百句「小姐英明」,也抵不過他一個欣賞目光。這可不可以證明,人性本賤,贊美給得多就不值錢?

「你在害怕?」一句話,他戳穿她的心思,從上車開始,她便叨叨絮絮、東拉西扯,有些話根本接不起來,但她還是能一句一句串著說。

五福沒有被拆穿的難堪,反倒覺得心安,嫁給一個能夠一眼看穿自己的男人,不是壞事。

她又往他懷里窩了窩,誠實說︰「有一點。」

「怕什麼?」

「怕能耐不足,給爺帶來麻煩。」雖然信誓旦旦,雖然立下決心,只是未知的狀況多少令人心慌。

「我看起來像是怕麻煩的人嗎?」事實上,他很樂意為她收拾麻煩。

「爺已經夠忙,如果能夠……爺,我們一定要住在皇子府里嗎?能不能以節儉為借口,把皇子府賣出去,住進爹娘置辦的宅子?」

她只是突發奇想隨口問問,明知此事不可行,光是皇後娘娘那關就過不了,人家可是布下天羅地網,等著張羅他們呢。

沒想到,她的話竟引來熙風的偌大反應,他一把將她從懷里推出來,握住她的雙臂,眼底充滿興奮激情,說道︰「你真是爺的福星。」

吭?她做了什麼?愣頭愣腦地,她回想自己剛剛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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