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世子 第二十七章
秋麗親自去見總管,讓他派人前往宮中求見王妃。
等了好半晌,翠眉帶回了甘草水,梁宛兒接過甘草水,推開緊閉的房門走進房里。
房里一片狼藉,滿地都是被砸爛的碎片,她小心避開那些碎片,抬頭一看,瞥見鐘日章坐在床榻上,兩眼發紅,臉孔緊繃,握著的拳頭擱在腿上,似乎是在壓抑著情緒。
見她進來,他怒聲趕人,「你進來做什麼?出去!」雖然常傲霜是死在她自己的手上,但她的死是他親手間接所造成,他自責之時,卻又難以抑制在胸口翻滾咆哮的躁怒之氣。
他不明白今日自個兒是怎麼了,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對勁,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不想傷及無辜,所以才把自個兒關在房里。
他深怕自己會誤傷了她,才會一開口就急著趕她出去。
「好,我馬上就會出去,不過你應當渴了吧,把這杯茶水給喝了,我就出去。」梁宛兒好聲好氣的哄道。
見他情緒不穩,她不敢同他說太多,只能先勸他服下這甘草水,再做打算。
他搖頭,急促驅趕著她,「我不渴,你快把茶端出去,不要再進來。」他此刻只覺得體內彷佛燃燒著熊熊的怒焰,瘋狂的想要找人發泄,他不想傷她。
她察覺到他情緒不對,但仍執著的將甘草水端到他面前,「只要你喝下這杯茶水,我立即離去。」
她不肯听話離開,觸怒了他,他煩躁的抬起手,想要打落她手里端著的那杯茶水。
瞥見他朝她動手揮來,她下意識的閉上眼。
但那手卻在離她面前一寸時,硬生生停下了,他神色僵便的從她手上搶過那杯茶水,仰起頭一口氣喝完,粗暴的將杯子塞回她手上,朝她吼道︰「我喝完了,還不出去!」
梁宛兒微微一愣,頷首道︰「好,我這就走。」她很擔心他,幾乎一步三回頭。
鐘日章將盤旋在胸口,要奔騰而出的躁怒之火強行抑住,他用力得額上的青筋都暴起,牙關緊咬著。
他性子雖驕傲跋扈,但從不曾這般無來由的發怒。
那不知由何而來的怒火,就彷佛一頭失控的猛虎,在他胸膛里叫囂著四處亂撞,撞得他幾乎快要失去理智。
守在外頭的春雅等人,一見梁宛兒出來,急忙圍上前問︰「世子妃,世子可下那甘草水了?」
「下了。」
「那世子現下如何了?」秋麗追問。
「他情緒很不穩,整個人似乎很狂躁。」她憂心忡忡的看向重新掩上的房門,心中祈禱著希望那甘草水能發揮作用。
「現在只能暫時先等等。」
這一等,等了一個多時辰,這時祈王妃已從宮中趕回來,匆匆來到兒子的寢房前,見眾人都守在房外,蹙眉詢問︰「你們怎麼都在外頭?世子呢?」
春雅答道︰「世子在房里,他不讓奴婢們進去。」
這話才剛說完,房門忽地被打開。
服下甘草水後,鐘日章狂躁的癥狀慢慢平息下來,盤踞在胸腔的那股怒火,也跟著熄滅。
此刻鐘日章和祈王妃坐在小廳里,听著梁宛兒提起先前在燻香鋪子里所听來的事。
「……所以我懷疑世子的情況,有可能便是中了那種毒香,才讓翠眉準備甘草水讓世子服用。」
祈王妃听畢,大為震怒,「是誰膽敢對世子下此毒香?」
秋麗沒有明說,只提了句,「世子今早從常夫人那兒回來,便不太對勁。」
「你的意思是這毒香是傲霜所下?」
祈王妃正想命人將常傲霜帶過來,卻听兒子說道︰「她已經死了。」
祈王妃滿臉驚愕,「你說什麼,她死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先前在宮中,只听聞王府來人提及兒子中毒之事,其余尚不知曉。
鐘日章簡單將事情的經過說了遍。
「依孩兒看,傲霜定也中了此毒,才會如此狂怒失態,所以這毒不可能是她自己所下,不過那毒香的來源必定是在她房里,所以才會連她也中了此毒。」
此時情緒平復過來後,他再回想今日和昨日發生的事,立即便能推敲出問題所在,接著說道︰「方才宛兒說那毒香聞起來有煤炭味,昨日我去傲霜房里時,她房里便彌漫著煙霧,那婢女說是因為送來的炭火潮濕的緣故。」
「那毒香定是下在那木炭里。」祈王妃聞言,立即命人去將常傲霜房里的婢女,全都帶過來查問。
賀總管親自帶著常傲霜房里的四個婢女過來。
一進來,這位年約五旬的老總管便跪在地上請罪,「老奴不知這些奴才竟然膽大包天,在炭火里下毒,意圖謀害世子,請王妃娘娘降罪。」
祈王妃揮手道︰「賀總管,你先起來,這事還沒查問個清楚。」
賀總管站起身,默默垂手退到一旁。
祈王妃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四名婢女,朝侍立在她身側的一個婆子使了個眼神,那婆子站出來,厲聲喝斥四人,「你們還不從實招來,是誰在炭火里下了毒香?」
四人嚇得整個人趴伏在地,迭聲求饒,「王妃明鑒,奴婢冤枉,奴婢絕沒有下毒謀害常夫人與世子。」
見狀,那婆子問道︰「你們幾個是誰經手炭火的?」
其中一人顫著嗓音,抬起頭,「是奴婢,可奴婢絕對沒有下毒,那炭火送來時就已是受潮的,所以一點起來就生煙。」
忽想起一事,祈王妃出聲質問︰「世子和常夫人都中了毒,你們四人也在那屋里,為何反倒沒事,莫非事先都服用了甘草水?」
其中兩人急忙答道︰「奴婢兩人是在外頭廳里伺候的,沒進到寢房里,所以才沒吸到那毒香。」
另外兩人也慌張解釋,「奴婢雖然是在房里伺候常夫人,可昨晚常夫人睡了之後,奴婢見世子也坐在椅子上睡著了,便將世子扶上床榻休息,接著奴婢就離開寢房守在外頭,沒在房里待著,所以吸食到的毒香並不多。」
鐘日章見從這四個婢女身上沒能問出什麼,便命總管去傳喚送去木炭之人,接著向他問及為何苛扣常傲霜月例的事。
「這事奴才並不知情,奴才這就去查問是誰膽敢苛扣常夫人的月例。」賀總管回答後匆匆離去。
昨日送木炭的人很快就被帶過來,這次由鐘日章親自審問他。
他神色嚴峻,沉聲詰問︰「是誰命你在木炭里摻了毒香?」
「冤枉啊,世子,奴才從沒見過什麼毒香,李叔將木炭交給奴才,奴才便直接送去常夫人那兒了。」李叔是負責管理柴房和雜物的下人。
見他又扯出一人,鐘日章再將李叔召來詢問,結果他卻答說,那木炭他是交由另一個下人負責,而那下人前兩天兄長成親,回鄉喝兄長的喜酒去了。
這時賀總管回來,躬身稟告,「回稟王妃、世子,奴才查出,苛扣常夫人月例之事,乃是張嬤嬤所為,但那張嬤嬤數日前媳婦產子,告假兩個月去幫媳婦坐月子,眼下不在王府里。」這張嬤嬤是王府里的一名管事,掌管王府月例供奉之事。
梁宛兒在一旁听著,總覺得這件事透著蹊蹺,好像鬼打牆一樣,每個關鍵人物都不在王府里,讓事情一時無法再調查下去。
這件事令兒子也中了毒,祈王妃決心要徹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即刻命人去將這兩個回鄉的人帶回來,另外再傳召王府的侍衛統領,命他將這幾個下人押下去仔細再審訊。
一旦動用到王府侍衛,便不僅僅只是查問幾句,而是要用刑,幾人嚇白了臉,拚命求饒喊冤。
祈王妃冷沉著臉,喝道︰「將他們拖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裴心憐卻神色倉惶的走了進來,雙膝一曲,跪在祈王妃面前。
「心憐,你這是做什麼?」
她輕顫著唇,吐出一句話,「是我做的,是我下的毒,請王妃賜死心憐吧。」
這話一出,震驚了所有人。
祈王妃驚訝的望住她,「你說什麼?那是你所下?!」
「沒錯,是妾身所下。」她低垂下臉,坦承不諱。
鐘日章難以置信的怒目質問︰「這是為何?你為何要對傲霜和我下毒?」
她柔婉的嗓音,哽咽的泣道︰「這些年來,常夫人仗著地位比妾身高,時常嘲笑欺凌妾身,妾身不堪其辱,心存怨恨多時,這次听聞常夫人病了,又被禁足多月,遂想趁機報復于她,因此才找來此毒香,暗中下在送去給她的木炭里,還將木炭給潑濕,令其受潮,以防被人看出異樣,只是妾身沒有料想到,會因此連累世子中毒,鑄下這等大錯,令常夫人身亡,妾身知錯,願以命償命。」說完,她整個人跪伏在地。
听完她的話,梁宛兒尋思須臾,問了一句,「你那毒香是從哪里得到的?」
「是、是我昔日嫁給世子前,在一處藥鋪所得。」
梁宛兒神色一動,再追問︰「那藥鋪在何處?」
「那藥鋪……听說已經搬走,不知搬到何處。」
梁宛兒突如其來的又問了她一句,「你身上的梔子燻香是在何處所買?」
「是、是在燻香鋪子。」
「是哪一處燻香鋪?」
祈王妃與鐘日章見她一再問及這些不相干的事,覺得十分訝異,祈王妃想出聲打斷她,但卻被兒子攔了下來。
「宛兒這麼問定有她的道理,咱們暫且先看著吧。」
裴心憐被她給問得一窒,須臾才回道︰「妾身不知,都是婢女去買的。」
梁宛兒緊追著她問︰「是哪個婢女去買的,叫她過來,我問她。」
「是、是……」她支吾的回答不出來。
這時隨她前來的一名婢女及時出聲道︰「是奴婢在翠柳大街的旺福燻香鋪買的。」
梁宛兒看了那婢女一眼,朝鐘日章輕聲說了幾句話。
他眉頭一皺,指派了兩個隨從,分別交代他們幾句話,兩人領命離開,他再讓那婢女領著春雅,去裴心憐的房里,將梔子燻香給取餅來。
祈王妃一頭霧水,看不明白兒子與媳婦究竟想做什麼。
梁宛兒走上前向她稟告,「宛兒知道母妃此刻定然心存疑惑,但請您再稍待片刻,待會便能向母妃稟明原由。」
聞言,祈王妃這才壓下疑惑,耐心坐在廳里等著。
春雅很快就取來那燻香,又等了幾刻鐘,有名隨從帶著一包燻香進來,接著另一名隨從領來了一位身形瘦小的中年婦人。
梁宛兒向祈王妃介紹,「她便是我先前所說的那家燻香鋪子的掌櫃。」說完,她站起身走到那女掌櫃面前,溫聲問道︰「掌櫃的莫緊張,我差人請你過來,是有事想請教于你。」
女掌櫃進來後才知曉,原來今早來的貴客,竟是祈王世子妃,她小心翼翼的答道︰「世子妃但問無妨,民婦知無不言。」
梁宛兒將春雅取來的燻香,連同侍衛從那婢女所說的燻香鋪子買回來的燻香一塊遞給她,「勞煩掌櫃聞聞這兩種燻香,看哪一種是出自你鋪子里的?」
那女掌櫃仔細嗅聞這兩種之後,指著春雅帶來的那袋燻香,答道︰「雖然皆是梔子香氣,但這袋是出自民婦鋪子里的燻香。」
梁宛兒瞟了裴心憐身後的那名婢女一眼,啟口再說道︰「今早在我進去你鋪子之前,另有一位公子也去了你的鋪子,你可還記得他?」
「記得。」女掌櫃頷首。
「那位公子去你鋪子做什麼?」
「他是去買燻香。」
「他買什麼燻香?」
「他買的便是這種梔子花的燻香。」女掌櫃答道。
「他是不是常上你那里買燻香?」梁宛兒詢問,
女掌櫃點頭應道︰「是。」
梁宛兒接著再問︰「你可記得他在你鋪子里,還買過哪幾種燻香?」
「……記得。」女掌櫃遲疑了下點頭。
「那他還買過什麼?」
「除了梔子花的燻香外,那位公子先前還買過兩種,用來驅滅蚊蟲和毒殺蛇鼠的燻香。」
梁宛兒最後再問道︰「這兩種燻香,若是人久聞之後會如何?」
女掌櫃如實答道︰「一種會致死,一種會讓人發狂。」
說到這里,已無須再問下去,下毒之人已呼之欲出。
梁宛兒看向祈王妃,告知她這人的身分。
祈王妃又驚又怒,「日觀在哪里?把他給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