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直路 第二章
徐直面無表情。
他興頭一起,笑容詭異,眼神熱切地說道︰
「徐直,我告訴妳吧為什麼我會對徐達起了心思。因為她臉啊身啊心啊都比妳還要誘人銷魂啊,嘖嘖,可惜我來不及逮住她,就讓李容治給拐跑了。得不到她一直是我心里的病,我真想知道徐達的滋味是不是好過妳千百倍。李容治至今堅持一後,想來徐達在床笫間熱情如火,我時常在夢里與她……」
徐直冷淡地插上一句︰「二殿下,你得學學適可而止。事關大魏的皇後,若教人將你的口無遮攔說了出去,我也保不了你。」
他哈哈大笑。「妳是什麼東西!也敢大言不慚地說要保我……瘋了嗎妳!」
「身為一個後院人,未免太放肆了些。阿玖,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罰?」
她身後的俊秀青年聞言,答道︰「是該罰。身為後院人,心里直想著旁人,遲早會鬧出事,須重罰。」
周文武瞇起眼,看著他們一搭一唱扯什麼後院有的沒的。疑聲問道︰「什麼後院人?誰?」
她俯,迎上他的瞪視。從容不迫地道︰
「沒人告訴你嗎?喔,對了,是我請求陛下讓我第一個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從此時此刻起再也沒有西玄二皇子周文武,只有一個在後院的周文武。往後都叫你阿武,如何?你喜歡嗎?」
他聞言,表情瞬間凝結。過了一會兒,意識到她的言下之意,他渾身微微發抖起來。他沙啞道︰「妳在胡扯什麼,誰敢……」
「我敢啊。在西玄里,只有我敢。二……阿武,西玄除我之外,只有男人的後院,難道你想去他們的後院?」徐直表情終于有了波動,彷佛在說︰啊,原來西玄曾經的二皇子也能伏于男人之下,我真是消息落後,早說嘛。
「徐直!妳敢侮辱我!我是西玄皇族!妳想死麼?」周文武面目猙獰恐怖,一雙眼像淬了火似地瞪著她。
「有何不敢?如今你已不是皇子,又一副上好姿色,年紀是大了點,但我尚可忍受。」她拉下他掐在她頸上的男人手掌,那點力道她還真不放在眼底。「別這樣。我自認不是個難搞的主子,頂多你就是學著侍候人,與往昔的日子稍有變更而已。況且,你要感謝我,你這三十多年來陰晴不定,不知積了多少天大的仇家,如今樹倒猢猻散,再無勢力,今日就算沒有我,明日必有其他大臣討了你去。討你去,可不是讓你去當他們女兒的好夫婿,相比之下,我已是你今生最好的去處。」徐直自覺是在柔聲勸告,卻惹得周文武大怒,幾近崩潰。
「我姓周!流有西玄皇族血,居然讓我進妳後院!你們膽敢!膽敢!叫周文晟出來!叫他滾出來!有本事糟蹋我!不如鴆殺!叫他下旨!」他歇斯底里,聲嘶力竭。
「你對陛下有致死之意,他對你卻尚有手足之情,不忍判你誅刑。陛下是真真正正的仁君,決意保下你一條命來,哪怕你腿斷了,手折了,失明了,也要你撐著一口氣活下去,這兄長之情真是情深意重。」徐直意味深長地說道︰「今早陛下已詔告天下二殿下急病去了,世上再無二皇子此人。如今的周文武,已與皇室無關,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後院人罷了。」
周文武滿腔的怒火,滿腔的恨意,無處爆發到幾欲暈厥。此時他無比憋屈,無法可解!他流有西玄皇族的血,皇族的骨氣是寧死也不能被羞辱。後院?那是什麼卑賤地方!向來只有他有後院他能玩弄人,豈能讓他成為他人的後院解語花!好個周文晟,好個奇想,為了把他踩到泥地里翻不了身,不惜踐踏皇族的血,他豈能被如此侮辱!他只能是西玄皇子周文武!
他被熊熊怒火包圍著,但還存著一絲理智……執金吾是周文晟派來的,只要他對徐直有半分危害,便會立時將他斬于刀下。
……原來求死,還得自己來。
徐直彷佛看穿他的想法,直截了當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喝杯鴆酒,你想一死百了,保全了你皇族骨氣。嗯?好個不怕死的周文武,那,你道你死後是骨灰埋在西玄國土還是撒在異鄉上……有我在呢,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費點心思討好我,不管你是現在自盡死了還是它日苟延殘喘後而死,我都有本事將你的骨灰撒在西玄之外的土地上。」
一口氣堵在周文武的喉口里,差點活生生憋死。連求死也不得麼……西玄人最怕就是離了自己的土地,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鄉故土才能安心,這就是西玄人根深柢固無法拔除的觀念。曾有一說,一旦成了無根浮萍,教其它國的牛頭馬面索去魂,來世便再也不能做個西玄人!徐直此舉分明是斷了他死後的路。
又是因為徐達?就因為當年徐達離開西玄永不歸故土他也參與一份,所以徐直便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全數還在他身上?讓他來世當不了西玄人!
時至今日,他才知徐直不是簡單角色,竟能隱忍恨意十多年,就為此時將他一擊成潰!好個徐達!好個徐直!好個徐家姊妹!
他本以為徐家最狠的是三女徐回,最無能的是次女徐達,如今看來真正殺人不見血的是徐直。這種強逼民女做娼的骯髒事也敢用在一個皇子身上!徐直該死!
徐直身後的年輕貌美女子見他一臉仇恨,似是巴不得將徐直生拆入月復生啖其肉,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
「你也莫要仇恨大姑娘。西玄哪個未婚男女不想入大姑娘的後院呢,你是上了年紀的人,大姑娘肯要人老珠黃的你,該謝恩了。入後院當大姑娘的附屬品有什麼好令你羞愧的?你周文武後院也曾有過許多女人,如今只不過是要你後半生做你後院女人做過的事罷了。听說你那些後院人不管是你寵的或者冷落的,她們斗起來誰活了誰死了,你都只作壁上觀,從未阻止過。不過你莫害怕,大姑娘的後院由我管理,絕不會如你那亂糟糟的後院,隨便任人活活打死你。還有,陛下有好生之德,願讓你的侍妾自由散去,若執意留下的就與你同生共死。我們已打听過了,幸而無人留下,不然要大姑娘收一個老男人附帶他的姬妾,就算大姑娘心軟了,但你已是大姑娘的附屬品,再與其他女子相好,就是眾人眼里的奸夫yin婦了,這後院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這女子連換息都沒有,一鼓作氣暢快淋灕地說完。
那個叫阿玖的青年瞟向她。
執金吾也微微驚愕地看著她。她是說來讓周文武感恩戴德地入後院還是要他無地自容好逼死他?原來徐直後院已斗成這樣,連一個算不上年輕的周文武都容不得了嗎?
徐直也回頭看她一眼。
女子謙卑地垂下眼。
徐直不以為意,不經心地再捅上一刀︰
「白華說得也有理。你後院姬妾不少,卻是年過三十還無子,這已注定你今生不會有子嗣,不會自你身上延續皇族血脈。陛下雖是仁德君主,可也是有底線的,你的無子恰恰為你留下命來。阿武,你瞧,你就這麼順理成章地進入我後院,這不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還會是什麼?你注定是我徐直的附屬品。」
周文武的臉已是青白交錯。這樣赤luoluo地揭他的隱私……真真好個徐直……哪怕這種男人大忌眾人皆知,但這樣公開打他的臉打得霹靂啪啦響,連奉著周文晟命令的執金吾都撇開臉不忍再看……她真是恨他入骨還是為了周文晟?
就因為她傾慕周文晟……就因為她傾慕周文晟就如此戳他心肺,逼他走到生不如死的那條賤路上?
黑漆漆的眼瞳緩緩地轉到早已赤紅的眼尾,目眥盡裂地盯著徐直嬌顏,他眼底深處迸發著無窮恨意,牙齒顫得咯咯作響,她卻彷佛半點也接收不到,面容平穩。
以往他看中哪個人,不是被對方家里人送上來就是他稍稍威脅利誘便能輕而易舉地得到,這種事他早已習慣,但今日角色互換,他只覺天崩地裂。
想他堂堂西玄皇子,身分至高無上,竟這麼輕易地成為他人後院卑躬屈膝的解語花……
「……我真想看看……妳能有多猖狂……妳心里戀慕的那個人能保妳多久……妳的下場……他的下場……只要比你們活得久一點,哪怕多一日……就能看見你們的結局……這就是我僅存的願望……」他從唇齒間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聲音低啞充滿殘酷的虐狠,只有徐直听見了。
她敷衍地輕拍他僵硬冰冷的臉。「這才對。求生是人的本能,這不丟臉的。不過怨恨還是早點放掉得好,為了你的來世與後半生,多花點心思討我歡心吧。乖乖當個解語花,我也不會對你太壞的。」事已既成,她也不再戀棧,轉身與執金吾說道︰
「我還有事要去學士館,陛下那里就請你去稟告,世上已無西玄二皇子,我後院多了一個周文武,請代徐直謝過陛下大恩。」
執金吾嚴肅回禮。
就在徐直準備離開天牢時,足下一頓,轉回周文武的面前。她要笑不笑,突然開了口,一字一語模仿道︰
「我要她!我要定了徐直!」
他怔住。
「可惜,周文武你要不起。倒是我,我徐直要定了誰,誰便歸了我,從無例外。」語畢,她輕笑一聲,睥睨他一眼後離去。
哇的一聲,周文武嘔出一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