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的獵物 第十九章
第七章
「季醫生早安。」
七點半的晨會開啟住院醫師一整天的忙碌工作。
在晨會上,她必須對主治醫師老大報告病人的病歷,而這些病歷必須在晨會開始前先整理過一遍,報告時,她要保持溫和謙虛的微笑,條理分明,等著讓老大指導,不能因為前一夜失眠或心情不好而有任何閃失,哪怕錯誤的理由再合理也不會獲得諒解,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戰場。
晨會結束後,則得跟隨主治醫師開始巡房。醫院是人際關系的縮影,各種應對進退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一絲都怠慢不得,好比說主治醫師個性急,腳步快,就得亦步亦趨,不能拖拖拉拉;但遇到老教授,哪怕是走路的速度像是烏龜在爬也只能跟在**後面,不可以沖過頭,要順著老教授的習性,慢慢慢。
連主治醫師說笑話時也要當听眾,病人沒笑,住院醫師要負責先笑,主治醫師擺臭臉,住院醫師還要安撫內心受打擊的病人,要說「醫生也是為了他好」。
病人所有的數據,體溫幾度、血壓多少、傷口的愈合狀況,要全部記在腦袋里,還要每天update,當主治醫師開口發問時,下一秒就要把答案虔誠奉上,老大們絕對沒有耐性再等住院醫師翻閱病歷……
好不容易將每一間病房都巡視完畢,通常已過了早上十點,接著要開始執行老大的醫囑,開藥、開檢驗單,還要負責辦理病人的出院手續。
忙了一個早上,中午看到醫院的午餐,一點胃口也沒有,她好想念慕媽媽的愛心午餐啊,不過慕媽媽這幾天感冒了,在家調養休息,沒辦法送餐到醫院。
下午,急診或門診的病人陸續入院後,要開始對他們展開病史調查,有沒有開過刀、有沒有過敏、有沒有住餅院、抽不抽煙、喝不喝酒,有時病人還會生氣,罵醫生嗦問題多……
她保持著高度的專注力,準確執行送往迎來的技巧,對著即將出院而笑逐顏開的病人,要說「恭喜」,對著要入院而眉頭深鎖的家屬,要說「加油」。
「季醫生再見。」
是的,下班了,這就是住院醫師日復一日的生活,吃苦當吃補,只為了實現兒時的志願,當一個可以救人的醫生。
季昕元交班完離開醫院,望著天邊的晚霞,啃著手上的紅豆面包,這是她今天的第一餐。
「又是平安的一天。」對每個醫生而言,能準時下班、悠閑欣賞夕陽就是件幸福的事。
骨科的阿泰晃了過來,站著三七步,勾住季昕元的頸子。忙了一整天,需要找個「鐀手」的地方,而小季的身高與肩膀高度恰巧嘟嘟好。
阿泰不像醫生,倒像個街頭小痞子,不過別看阿泰這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可是骨科的明日之光呢。
「新娘子提早銷假嗎?不是有八天的婚假?」今天是兩人婚後第五天。
季昕元和這群哥兒們勾肩搭背習慣了。「我沒有請婚假,隔天就上班了,我是忙到沒時間去找你們。」
「你老公沒抗議唷?」
「他去美國出差了。」
離開陽明山的慕家主屋後,當晚慕越就飛去美國,原因不詳,歸期不詳,在美國停留的地方不詳。那人向來神秘兮兮的,季昕元也不是好奇的人,自然沒多問。
因為丈夫不在家,婚後的這五天她還是住在原本的租屋,人不舒服的慕媽媽要讓慕家的佣人幫她整理搬家的行李,她都以先忙醫院的事,再慢慢整理的理由推辭了。
好像南柯一夢對吧?總覺得嫁得很不踏實,對她而言,結婚後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身分證的配偶欄上多了個人名罷了。
阿泰隨便瞄也知道小季心情不好,他客觀地分析。「你老公對你是有想法的,只是心思很復雜,也比較悶。」
季昕元賞了他一記白眼。「你是他派來的說客?」
阿泰嘆息。「這樣說也不行?吼,就說你不要亂嫁人,要嫁也嫁給老余就好,他敢讓你獨守空閨,咱們兄弟替你出氣,你想斷他哪根骨頭?你只要開口,我就照辦!」
季昕元揮舞拳頭,輕揍阿泰一拳。「神經,我跟老余是什麼關系?清同姊妹呢,你拿這種事開玩笑就是欠扁。」
這種力道對阿泰來說當然不痛不癢,他模模肚子,望著天邊晚霞,不勝唏噓。可憐的老余,小季自始至終都沒察覺到他的心意,果然告白要趁早啊!
「你不回家?」
「等著搭你的便車啊!」
「我又沒開車。」
「你的車咧?」
「停車費太貴了,這個月開始不停了。」
「吼,你家那口子一看就是堆金堆銀印鈔票的,你連月租三千元的停車費都舍不得花?!」
「我是清苦的住院醫生好嗎?」
「我也是,所以才想搭你的便車啊。」
美其名是堂堂的醫生,可從醫學院畢業之後,必須經歷三年至五年,甚至更久的磨練才能熬出頭。這段有如地獄般的日子,應該是全台灣最操勞的工作之一,薪水就那萬把塊,絕對和勞力付出不成正比。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他們都是懂得苦中作樂的人。
「那我們先去吃東西再回家,你別啃面包了,還紅豆餡的,也不怕胃酸過多,要是阿本看到,又要招來一頓念。」阿本也是哥兒們之一,負責內科。
「你別告密就行。」
「那小菜給你請。」
「小氣鬼。」
兩人勾肩搭背地欲往捷運站移動,打算去夜市吃好料,一道沉沉的喇叭聲在前頭響起。
是一輛黑色的BMWX6SRV.
季昕元一怔。
他回來了。
慕越下車,他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頭發有一些凌亂,繃著唇線,臉色又黑又難看。
聰明的阿泰立刻收回手,敏捷地遠離小季兩小步,依之前三點一刻下午茶時間的經驗,這位正主的醋勁可不小。「小季,這下你的小菜錢省下來了。」
季昕元深呼吸,她可以輕易和男同學打鬧斗嘴,結為哥兒們,但同樣都是男人,她見到慕越就特別緊張不自在,心情已經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的灑月兌。
「我先走了喔。」
「阿泰……」
「干麼干麼,像沒斷女乃的娃兒,有老公疼你就好,我們這些哥兒們只是你的小玩伴,快去快去,明天中午記得在舊大樓中庭花園集合報告狀況。」
阿泰朝慕越熱情揮手後就轉身離開,沒在意人家根本不理他。
沒義氣的阿泰閃了(他留下來才尷尬好嗎),季昕元深呼吸後走向前,每更接近他一步,心跳就更快一分,直到站在他面前。
「你回來了。」
慕越沒回應,動手拿走她的後背包,看到她手上還剩下三分之二的紅豆面包,他眯眼皺著眉,二話不說奪了過來,兩三口啃光,同時將她的後背包放在後座。
首先,看大帥哥啃紅豆面包真的很違和;再者,他吃她的口水讓她很不好意思;還有,連面包都要搶,這位美食主義者是不是餓壞了?
慕越還是沒說話,開了車門,示意她上車。
不說話是喉嚨痛嗎?
他看起來不大高興,難道是氣她胃不好還吃紅豆面包?發酵食物容易提高胃痛的機率,偏偏她就是偶爾愛來個紅豆面包解解饞。
她上車乖乖坐好,不敢亂動。
BMWX6SRV不愧是好車,座位寬敞,儀表板科技化又先進,車子里除了真皮座椅的味道,還摻著刮胡水的淡淡麝香味,融合成一種很陽剛的味道,她抿緊了唇,不自在地挪挪坐姿。
慕越上車,橫過身替她系上安全帶,她嚇一跳,畏縮了下。
「怕我?」男人的嗓音低沈。
她微仰下顎,支吾著。「當然沒有……」
他沒有表情,俯首,灼熱的吻落在妻子柔女敕的唇上。
季昕元驚呼,慕越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甚至伸手捏著她的下顎迫使她張嘴,他吸吮著她顫抖的唇,用牙齒輕輕啃咬她的唇瓣,舌頭探進嘴里,霸道勾纏著她的舌,他解開安全帶將她扯進懷里,按著她的後腦勺,更加激烈地吮吻。
她無助地低吟,在車內密閉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曖昧,情|欲的火苗迅速燃燒,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陌生的脹痛感由小骯迅速竄起,慕越的大手由腰際伸進她的襯衫內,拉開她的內衣。
這男人太霸道了,所有的紳士與溫和都是假象。
「唔……」她弓向他,手指無助地揪著他的襯衫,欲火一發不可收拾。
「慕越……不要……」
就算她被吻得意亂情迷,也知道車子就停在醫院外的人行道旁,她有可能會成為明天醫院最勁爆的話題,從醫院之光變成醫院之羞。
慕越放開她的唇,兩人灼熱的視線相對,他像沒事一樣抽回手,拉好她的衣服,重新替她系上安全帶,坐回駕駛座,車子利落地駛上車道。
男人收放自如,倒苦了一個完全沒經驗的女人……那種陌生且強烈的情|欲,嚇得季昕元一動也不敢動,連瞄都不敢貓他一眼。
其間慕越打了通電話訂位,是他投資的法式餐廳「cadeau」。
公證結婚那天中午,大伙兒曾在「cadeau」用餐,听慕媽媽提起,她才知道原來那間充滿「愛恨糾葛」的餐廳幕後老板居然就是慕越,當時哥兒們還虧她以後有吃不完的法國料理,當下她還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