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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餅送夫人 第十五章 天降蕭牆禍

作者︰金萱

施家隨著施老太爺的強勢回歸與其雷厲風行的作風,施夫人程氏當天就被押下關進了柴房,其下一干婆子丫鬟也全數被押被綁,凡有助紂為虐者——老太爺發話,依認罪程度與其情節輕重逐一發落。

結果,隨著貪生怕死者一個咬一個的互咬,拔著蘿卜帶著泥,一件又一件令人發指與難以置信,以及慘不忍睹的內宅黑暗史全被揭發了出來。

原來施方棟老爺不是沒有兒子的命格,而是他的兒子一個個的在平安出生之前就被程氏那毒婦給害死了,她買通大夫仔細關注每一位有孕的妾室,一得知哪個妾室懷的可能是個兒子,立即動手除去。

所以從程氏進門之後,除了她自己生了一個女兒之外,後院整整十指之數的妾室通房,也只有兩位平安的生下女兒,其它有孕者不是胎死月復中,就是早產孩子沒保住,更慘的則是一尸兩命。

據說,光是成型已看得出是位小少爺的,至少就有三個,還未成型的不知凡幾。

施老太爺得知這些事後,整個震怒無比,氣到發抖,當場就給了施老爺一記耳光,大罵他沒用,自個兒的孩子被那毒婦害死了多少都不知道,還對那毒婦言听計從,甚至還差點把祖傳的產業敗掉,簡直就是個不孝子。

施方棟老爺被罵得灰頭土臉,卻也無話可說。

接著還有更加令人難以承受的驚天大事,一個丫鬟指稱曾無意間听見夫人與三小姐籌劃要謀害大小姐的事,之後大小姐就香消玉殞了。

此話一出,全體嘩然。

老太爺差點沒打擊到昏厥過去,就連一向對那個能干的大女兒有些冷漠寡情的施方棟老爺都怒不可遏,氣到臉色泛白的握緊拳頭,咬牙迸聲罵出一句,「那個毒婦!」

怒發沖冠的施老太爺將所有曾經貼身服侍程氏與三小姐施玲香的丫鬟婆子一個個抓來杖刑逼問,在打死了兩個婆子、一個丫鬟之後,終于有個婆子泣不成聲的開口求饒。

她把施玲香和孔廷宜多年前在施玲蘭仍在世時便有了私情,大小姐如何心慈允諾會讓玲香小姐進門做妾,結果玲香小姐卻因得知姑爺若是娶了大小姐,今生便不許納妾而對大小姐懷恨在心,並誓言絕不放過大小姐的事巨細靡遺的說了出來。但玲香小姐後來究竟是如何下手的,她卻是真不知。

足足花了兩天的時間,施家內的奴僕被清理掉一大半,送官的,發賣的,杖責送命的,讓施府里所有不管有犯錯沒犯錯,是主子還是奴僕的所有人,一個個風聲鶴唳,噤若寒蟬的恐懼不已。

第三天,終于輪到處置那個罪魁禍首程氏。

施老太爺讓府里所有的主子都前去觀刑,施老爺、四小姐、五小姐,還有五位姨娘全都到場,不許有任何借口,即使重病躺在床上下不了床的抬也讓人抬過來,就是要讓這些做主子的人知道在施家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能做,一旦做了不能做的事,後果就如同程氏一樣。

在宣讀完程氏所做下一切天理難容之事後,施老太爺連讓她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只讓個婆子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婆子說︰「老太爺說,小小姐生得聰明伶俐,他會將她帶回來當成施家繼承人培養。夫人是個沒有福分的人,自個兒將福分往外送。」

最後程氏被迫懸梁自謚,因不甘心而死不瞑目。

身為孔家媳的施玲香突聞母親死訊簡直難以置信,匆匆趕回娘家去求證,最後卻用巾子遮著臉回來,听說是被其父打臉,打得嘴角泛血,臉都破相了。至于施家老爺動手打女兒的原因卻無人知曉,只知施家對外放了話,從此施家再沒有施玲香這位三小姐。施玲香被逐出施家了。

孔廷瑾得知此事後對妻子說︰「施玲香已是出嫁女,算起來現今是孔家人而不是施家人,所以施家無權發落她,只能將其逐出家門,讓她從此沒有娘家可以依靠。這算是施家能做到對她最嚴厲的懲罰了,不過……」他話只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不過什麼?」羅蕙心問。

他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溫柔地說︰「我不會放過她。」

羅蕙心倏然一驚,瞠大雙眼叫道︰「相公?」

「她會受到應有的報應的,你等著瞧。」

「你要做什麼?」她緊張的問,隨即抓著他的手用力的搖頭道︰「相公,什麼都別做,因為老天爺已經為我報仇了。她現今度日如年,夜夜以淚洗面,沒有一刻是舒爽的,這就是最好的報應,所以你什麼都別做,不要髒了你的手。」

「我什麼都不會做,因為已經有人替咱們做了。」孔廷瑾勾唇微笑道,笑得相當嘲諷。

「誰?做了什麼?」羅蕙心倏然睜大雙眼,愕然的問道,怎知他卻突然賣起了關子。

「你等著看就知道了。」他說。

听了相公所說的話之後,羅蕙心因為好奇,便一直在等著看施玲香還會有什麼比現在更淒慘的報應,怎知還沒等到結果出來,這位孔府主家二房的二女乃女乃竟然厚著臉皮先跑過來向她取曖了。

看施玲香唱作佳的朝她哭訴娘家眾人對自己的種種不公平對待與冷嘲熱諷,還有娘家莫名其妙的舉動,說自己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自己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為自己的無辜與委屈哭得肝腸寸斷,末了終于吐露出自己來找她的目的,那就是請他們夫妻出面為其主持公道。

羅蕙心聞言,差點沒嘲諷的大笑出聲。這個女人當真與其母一樣執迷不悟,死不悔改,到現在都還不知反省認錯,一味的只會利用別人,不擇手段的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對,至少芸兒就和她們這對母女完全不一樣,可謂歹竹出好筍。

芸兒和天養的身分終于還是調換了回來,祖父在見過聰明伶俐、教養又好的芸兒之後,忍不住紅著眼眶直道︰「真像,真像。」

憶起當時相公不解的問了一句,「真像什麼?」他們這才知道,原來芸兒和施玲蘭小的時候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

芸兒被祖父帶回了施家,從羅蕙芸更名為施玲芸,成為了施家六小姐。相對的,天養也從施家回到羅家,更名為羅天養,然後在施家被寵壞的小少爺被親爹狠狠地用從學堂里帶回來的竹條修理了幾回之後,慢慢地也變乖了。

見年幼的弟弟被打,娘當然不舍得,但老子教兒子天經地義,娘再不舍也從來不敢插手老子管教兒子的事,只敢在事後抱著年幼的弟弟心疼不已的又是揉又是哭的,然後不知不覺間迅速拉近母子間的距離與感情。一家人,父嚴母慈子孝的未來可期。

「堂嫂,你在想什麼,怎麼都不說話?」施玲香沙啞的問道。

羅蕙心眨了眨眼,迅速將飄離的思緒拉了回來。「我在想何為真,何為假。」她答道。

「什麼何為真,何為假?」施玲香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柔弱的問。

「你所說的話,和施老太爺與我說的話。」羅蕙心看著她說。

施玲香倏然渾身一僵,努力不讓自己露出慌張的神情,問︰「堂嫂認識我祖父?」

「都是經營糕餅生意的同道中人,又怎會不認識呢?」羅蕙心微笑道。「前兩天才見過呢。」

「祖父他……他與堂嫂說了什麼?」施玲香渾身僵硬,小心翼翼的問道。

「唉,老太爺說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如實告訴你呢。」羅蕙心露出一副猶豫為難的表情。「不過你剛說你什麼都不知道,興許這之間有什麼誤會吧?我看我還是把老太爺對我說的話跟你說好了,你——嗯,最好別被我待會兒說出來的話嚇到了。」

施玲香面無血色的看著她——嗯,應該說用瞪的比較適合。

羅蕙心假裝沒看見,咳聲嘆氣的對她說︰「唉,這事真不好由我來開口對你說,但……唉,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好了。听施老太爺的意思,施家嫡長女,也就是弟妹的大姊,好像是被弟妹親手害死的——」

「他胡說八道!」施玲香遏制不住的怒聲叫道。

「唉,可是我看施老太爺言之鑿鑿的,好像對此深信不疑——」

「他胡說八道,我是被污陷栽贓的,堂嫂,你千萬別相信他!」施玲香激動的打斷她,大聲說道。

「唉,你先別激動,這之間或許真有什麼誤會,你應該回去當面向老太爺說清楚才對。不過在這里我也得說說你,自家長輩即使真犯了錯,你也不該在外人面前指責長輩的過錯,這種無禮又沒教養的舉動相當的不該,若讓外人見了,會以為孔家媳婦每個都跟你一樣沒教養。」

「堂嫂?」

「還有,」羅蕙心打斷她,繼續道︰「你之前不是才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嗎?怎麼現在又說你是被污陷栽贓的,真不知情又怎會知道是不是有人栽贓?說詞如此反復,你該不會是在說謊騙我吧?施老太爺對我說的才是真的,施家大小姐的死真的與你有關?」

「不是!與我無關,我是無辜的,真的不是我!」施玲香尖聲大叫道,好像這樣就能讓人相信她真是無辜的一樣。

「如果真不是你,你為什麼不回施家好好的與家人說清楚?我看施老太爺是個明眼人,相信他定能明察秋毫,還你清白——如果你真的是無辜的,你說是不是?」羅蕙心皮笑肉不笑的柔聲微笑道。

「你不相信我!」施玲香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她語氣中若有似無的嘲諷,指控的瞪著她叫道。

「唉,其實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該讓我怎麼說呢?」羅蕙心長吁短嘆的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後,這才慢條斯理的說︰「施老太爺的為人重誠信,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誰也不相信他會誣賴一個人啊,更別提那個人還是他的嫡親孫女。況且,就算他被人瞞騙了,這施家府上里里外外一共有多少人啊,不管是主子或是奴才,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堂弟妹說句公道話,說你是無辜的,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呢?該不會施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被人給瞞騙了吧?只是這人會是誰呢?誰有這麼大的手筆和能耐做到這種事,堂嫂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堂弟妹可不可以為我解惑?」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連你也不願意相信我?」施玲香表情扭曲的瞪著她,再也裝不了無辜與可憐,眼中只有達不到目的的不甘心與怨恨。

羅蕙心深深地覺得,她真的是無藥可救,就跟她母親程氏一樣。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夫人信不信,二叔二嬸信不信,還有二堂弟信不信,那些才是你該在意的不是嗎?又何必執著于我這個堂嫂?」她面色淡淡的說。「不過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那便是——」說著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施玲香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整個人被氣得臉色鐵青,表情猙獰得好像恨不得撲上來將她撕爛似的,讓人看了有些膽寒。

羅蕙心想也不想的立刻揚聲喚道︰「雲彩、雲虹,主家二女乃女乃要走了,替我送客。」

「堂嫂!」施玲香沒想到她竟會突然就下起逐客令。

「對不住了,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看堂弟妹以後還是別再到我這兒來了,我有點兒害怕和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偽善者相處啊,所以,咱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你、你說什麼?」施玲香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整個怒不可遏的站了起來,然後潑婦罵街般的指著她大罵道︰「你竟敢這樣對待我,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個鄉下來的村姑,低賤的市井之徒,真以為飛上枝頭就能成為鳳凰嗎?我呸!」

听見主子叫喚而進屋來的雲彩和雲虹,以及施玲香的貼身丫鬟翠兒,一進門就目睹了這一切,三個人的眼楮都瞠得大大的,一副被嚇呆了的模樣愣在門口動彈不了。

「你們在發什麼呆,還不把主家的二女乃女乃請出去,送回主家太太那里去。」羅蕙心平心靜氣的說。

「是,夫人。」雲彩、雲虹應聲上前。

施玲香的丫鬟翠兒則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急忙上前去攙扶自己怒不可抑的主子,小心翼翼的開門道︰「二女乃女乃,咱們——」

「誰讓你踫我的!」施玲香一把將她甩開,怒不可遏的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而這還沒完,接著竟然還抓著翠兒一邊打她,一邊怒罵道︰「你這個死丫頭,是不是連你也瞧不起我了啊?是不是、是不是?你這個死丫頭!死丫頭!」

雲彩和雲虹在一旁瞪直了眼,整個都被嚇呆了,因為同樣是服侍主子的丫鬟,她們的夫人別說是動手打她們了,就是連罵都不曾罵過她們。她們若做錯事,會被訓育也會被罰月俸或罰做一些原本不屬于她們職責的事,但是夫人真的從未對她們像主家的二女乃女乃對翠兒姊姊這樣。原來大家說的沒錯,夫人真的是對她們太好了。

兩個丫鬟不約而同的對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領悟與決心,今後她們一定要更用心服侍夫人才行,不為別的,就為夫人對她們的寬和仁善就足夠了。兩個丫鬟作夢都想不到,因為有了今日這個念頭,她們的未來便成了許許多多奴婢丫鬟的念想。

「堂弟妹,我不想打擾你教訓下人,但請別在我這兒教訓人,我可不想讓人誤以為是我打罵下人。」羅蕙心冷淡的開口說。她對翠兒被打實在是沒什麼同情心,只因為翠兒是施玲香從施家帶來的陪嫁丫鬟,以前在施家時主僕倆就狼狽為奸,害過不少人,因此完全不值得同情。

「夫人放心,奴婢倆會為您作證的,打人的是主家的二女乃女乃,被打的也是主家二女乃女乃房里的翠兒姊姊,與咱們府上的人完全無關。」雲虹機靈的開口道。

羅蕙心聞言差點沒笑出來,而施玲香卻正好相反,整個被激怒的瞬間轉而撲向雲虹,尖聲叫罵。

「你這個死丫頭,狗奴才,看我不撕爛你的賤嘴!」

雲虹和雲彩的反應速度都不慢,迅速往兩邊散開,躲開她發了瘋似的攻擊。一擊不中,施玲香竟又轉個身子,張牙舞爪的再次撲向雲虹,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

「這是在做什麼?」

雷一般的聲音,猛然從門口處傳來,把廳里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孔廷瑾板著臉走進翠微廳,冷冷地看向二堂弟媳,再看向她的侍女,把這兩個人都嚇得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之後,才轉而望向妻子,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二堂弟妹近日心情不好,大概是她苑里的奴僕都被她發落了,想找個沒被她發落過的丫頭出氣,這才跑到咱們府上來教訓咱們的丫頭。」羅蕙心微笑道。

孔廷瑾倏然看向施玲香,目光銳利如箭,冷冽如刀,把後者嚇得面無血色的往後退了一大步,慌亂的拚命搖頭道︰「我不是,我沒有。」

「那我剛才看到的是什麼?」孔廷瑾冷冷地問她。

「那、那是……那是……」施玲香臉色又青又紅又白,根本辯無可辯,只能羞愧的迅速轉身逃離現場。

丫鬟翠兒也立刻跟進,眨眼之間,主僕倆就跑得不見蹤影。

雲彩和雲虹眼見沒她們倆的事了,便朝兩位主子躬了躬身,安靜地退了下去。

「她來做什麼?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孔廷瑾坐下來問道。

「來找幫手的,想讓我相信她是無辜被冤枉的,要咱們夫妻倆出面為她去向二叔二嬸和施家說句公道話。」羅蕙心帶著些許嘲諷的表情說。

「當真是死到臨頭還執迷不悟,不知悔改。」

「算了,別談她了。」她搖頭,一頓後不解的問他,「你這時間不是該在衙門里工作,怎麼回來了?」

孔廷瑾面色沉沉地看著她說︰「昨晚七皇子被拿下了。」

羅蕙心倏然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低聲問︰「出了什麼事?」

「有人密報,七皇子在府上私制五爪金龍袍,皇上震怒的派人查探,當場人贓獲。七皇子已經被押入牢房了。」

「這……怎麼會這樣?」羅蕙心震驚的看著他。「這明顯就是個陰謀詭計,七皇子又不蠢,怎麼可能會做出在自個兒府中私制龍袍這種謀逆的事,皇上又怎麼會信以為真呢?」

「龍袍的事或許是被栽贓陷害的,但七皇子那些招兵買馬,暗中擴大勢力,蠢蠢欲動的事卻是事實,皇上只是順水推舟罷了。」

听他這麼一說,羅蕙心就明白了,皇上這是在殺雞儆猴啊,警告那些皇子們其實他什麼都知道,皇子們最好悠著點,別越了皇上的底線。不過——

「這事與你提早退衙有什麼關系嗎?」她不解的問。

「因為咱們孔家也涉入了七皇子的謀逆,很快就會成為罪人了。」

羅蕙心臉色遽變的倏然大叫出聲,「什麼?!」

孔廷瑾面色淡淡的繼續說︰「快的話,大概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會有官兵前來搜查罪證,慢的話就是明日一大早,一旦罪證確鑿的話,咱們孔家便會面臨被抄家的命運。」

「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怎會如此冷靜?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羅蕙心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目不轉楮的盯著他問道。

「是真的。」他看著她的雙眼認真說。

「我不相信。」她迅速的搖頭,拒絕相信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你說過你不會參與皇子間的儲位之爭的,又怎麼可能——」

「不是我,是二叔他們。」

「什麼?!」她震驚的瞠大雙眼。

孔廷瑾嘲諷的撇了下唇瓣。「二叔他們眼紅咱們這一房做了官,于是便想盡辦法在幾個月前替孔廷宜捐了個小闢做,然後假借我的名義投靠了七皇子,夢想著助七皇子登位後能升官發財,雞犬升天。他們想一步登天,卻一步掉落地獄。」

「你早知道他們假借了你的名義投靠七皇子的事?」

「沒錯。」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們?」羅蕙心有些氣急敗壞。

謀逆可是大罪,就算是皇親貴族、公侯伯府,一旦牽扯進謀逆之罪,罪證確鑿後就是奪爵、抄家、滅門的,更別提他們孔家這種升斗小民了。

「現在該怎麼辦,相公?雖然事情不是咱們做的,但一筆寫不出兩個孔字,更別提咱們與二叔他們又還沒有正式的分家,現在究竟該怎麼辦啊?」她著急的哭了出來。

「對不起,是我當初考慮得不周全,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爆發得如此突然,更沒想到皇上竟會是這樣的處理態度。都說君心難測,果然如此。」孔廷瑾苦笑的搖頭道,語氣里也有著後悔。

「咱們能月兌開嗎?」羅蕙心擦去眼眶中的淚水問他。

孔廷瑾搖頭,「就算能月兌得開也不能這麼做,做了就是不忠不孝。不懂忠孝者,又怎會是仁義之輩,皇上是不會信任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的。」

羅蕙心面無血色的癱坐在椅子上,已經心慌意亂到六神無主了。她喃喃自語的問︰「難道咱們現在就只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斃了?」

「你是不是有點後悔與我成親了?」他看著她問道。

「什麼?」羅蕙心怔了一下,迅速回過神來,既心痛又生氣的瞪著他怒聲質問︰「你在胡說什麼?難道在你眼中,我是這樣一個人嗎?」委屈的淚水一瞬間漫過她雙眼,從眼眶中滑落下來。

孔廷瑾心驚的趕緊起身將她擁進懷里,滿心歉意的對她說︰「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她氣不過的伸手槌打他,淚水一波又一波的從眼眶里滑落下來。他現在還有開玩笑的心情?在她看來,他根本就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不相信她。他太可惡了,太可惡了!

「對不起,別哭了。對不起,對不起。」孔廷瑾不住的安撫她,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的大。

他是真的在與她開玩笑,雖然明知道她的真心,但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所以他才會忍不住朝她開了這麼一個帶點試探意味的玩笑。唉,是他的錯。

「別哭了,咱們還有事要做,得把握時間。」他對她柔聲道。

他的話令羅蕙心倏然止住淚水,抬頭覬覦的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什麼辦法可以逃過此劫了?」

「哪有什麼辦法。」他聞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她的失望寫著臉上,頹然的啞聲問他,「那你說的有事要做是什麼事?」

孔廷瑾沒有馬上回答她,卻伸手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後仔細而專注的凝望著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好似想連她臉上有幾根寒毛都想記住般。

他異常的模樣讓她整個心慌了起來。「相公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他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伸手溫柔地撫模著她的臉,柔聲道︰「蕙心,咱們和離吧。」

她臉色遽變,幾乎是尖叫出聲——

「不!」

「你听我說。」他冷靜道。

「我不听,我不要听。」羅蕙心用力的搖頭,才被擦干的臉又再度淚流滿面。她緊緊地抓著他,傷心絕望的盯著他問道︰「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你當我是一個貪生怕死又絕情絕義的女人嗎?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的人嗎?」

「你听我說——」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伸手搗住耳朵。

孔廷瑾強勢的將妻子的手從她耳朵上拿下來,然後堅定的看著她,開口說︰「我這麼做不只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咱們的孩子,蕙心。」

「孩子?」羅蕙心倏然呆住。

他有些感動,也有些感嘆,不知道這孩子選擇這個時候來到底是好還是壞……

孔廷瑾神情泛柔的對她說︰「我知道你平日有很多事忙,但自個兒的身子狀況也要稍微注意一下。你都沒注意你的癸水已遲了好些天嗎?蕙心,咱們就快要做爹娘了。」

羅蕙心伸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骯上,難以置信的輕聲呢喃著,「孩子?」

「雖未讓大夫把過脈,但我想八九不離十。所以蕙心,為了保護咱們的孩子,和離是最好的辦法。」他以無比認真而嚴肅的表情盯著她說。

她淚流滿面的搖頭。

他沒理會她,而是繼續道︰「只有和離了,你才不會被拖累成為罪人;只有和離了,你的「巧手蕙心坊」和陪嫁才能保住;只有和離了,你才能平安的將咱們的孩子養大,不讓他一出世就成為罪人之子。」

「相公……」羅蕙心不斷地搖頭著,泣不成聲。

「二叔那邊一旦罪證確鑿,孔家所要面臨的便是抄家,所有家產、奴僕可能都保不住。我估計著應該不會到滅門殺頭的慘況,但充軍或坐牢卻有可能。孔廷禮應該是唯一一個能無罪釋放的孔家男人,以後他會很辛苦,得照顧一家老小。」他平靜地對她分析道,有種事不關己的感覺。

「你與我和離之後就不需要和那些人住在一起,我不要你為孔家那些人受苦受難。只要咱們和離了,你就可以回娘家住,又或者你想住到施家去也行,施老太爺欠著咱們的恩情,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那麼你呢?你呢?」她淚眼模糊,泣不成聲的緊抓著他問道。

「我?」孔廷瑾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搖頭道︰「我不知道,要看皇上他老人家如何定奪。」

「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她沙啞的哭喊著,為他叫屈,也為他們夫妻倆的無辜叫屈。

「這便是所謂的伴君如伴虎。」孔廷瑾扯唇道。他從沒後悔走上為官之路,經世濟民、光宗耀祖是他讀了許許多多聖賢書之後的心之所向,只是他沒想到這條路會這麼的短,更沒想到在這一刻,他會擁有這麼一位難舍難分的心愛之人。「蕙心,如果萬一我若是——」

她倏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然後用一只手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後,堅定不移的凝望著他啞聲道︰「我會等你,不管結果如何。」

他將她的手拿下來,「如果——」

「沒有如果。」她再度打斷他說。「不管要等幾年我都會等你,我會帶著咱們的孩子一起等你回來。今生今世,一生一世。」

「蕙心……」他終于紅了眼眶。

「我愛你,至死不渝。」她淚眼模糊的凝望著他,深情而堅決的說。

他倏然伸手將她緊緊地抱進懷中,像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里與她永不分離一樣。他一句話也沒有對她承諾,因為他的真心是用做的,不是用說的。

如果他們夫妻還能再聚首,寧負如來不負卿。

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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