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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餅送夫人 第九章 幫忙到成親

作者︰金萱

「羅姑娘、小湘姑娘,好巧。」孔廷瑾來到她們面前率先開口招呼。

「是啊,大人,好巧。」羅蕙心客氣而平靜的應道,但她身邊的小湘卻是一臉高興的直搖頭,瞬間就把她的底給掀了。

「不巧、不巧,大人,師傅和小湘正想要去找您呢。」小湘大聲的說。

羅蕙心忍不住轉頭瞪了小湘一眼,感覺到她瞪人的視線,小湘縮了縮脖子,立刻安靜了下來。

「喔?羅姑娘找我有事?」孔廷瑾輕挑了下眉頭,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既然都被小湘給捅了出來,羅蕙心也只有認了,點了點頭道︰「是,有件事想請大人幫忙。」一頓,她轉頭看向街道兩旁的牌坊,道︰「不知這附近有沒有方便說話的地方?」

「我正好知道一個地方。跟我來。」

孔廷瑾率先而走,帶著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間幽靜的茶坊,茶坊內還有單獨的包廂供人使用,的確非常適合說她接下來要拜托他的事。

「大人您來了。」小二哥一看見他便熱切的迎了上來,接著二話不說就將他們領到這間獨立的包廂內,之後不等招呼又迅速為他們送上茶點,接著安靜地退了下去。

「大人是這兒的常客?」羅蕙心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我名下的產業。」孔廷瑾說。

「孔家不是經營布莊絲綢的生意?」羅蕙心驚訝的問道,她從沒听說過孔家還有經營茶樓茶坊的事。

「所以我才說這是我名下的產業,而不是說這是孔家的產業。」孔廷瑾端起桌上的杯子輕啜了門茶,然後對小湘說︰「試試這茶坊里的點心,雖然沒你們店里的好吃,但應該還不錯。」

小湘點點頭,然後開心的吃了起來。沒吃到「施記」的糕點,有這里的茶點吃也不錯。

「沒想到大人私底下竟還有在做生意。」羅蕙心驚訝的說。

「俸祿有限,總得想點法子賺錢。」自開一府的開支可不是小數目,但他寧願累點也不願住在孔家。「況且我原本就是出生商賈之家,是商賈之子。」孔廷瑾說。

「朝廷難道不管嗎?」

「正常的行商賺錢總比受賄的貪官污吏好吧?皇上是明君,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孔廷瑾搖頭,然後言歸正傳的問︰「你不是說有事要我幫忙?是什麼事?」

「在說之前,可不可以請你先答應我,別問我為什麼。」她認真而懇求的看著他說。

「好。」孔廷瑾只一愣,隨即毫不猶豫的點頭應道。

「謝謝。」羅蕙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開口道︰「大人知道京城中那間百年糕餅鋪『施記』嗎?」

「自然知道。」孔廷瑾點頭。「或許你不知道,施家與孔家算是姻親,施家三小姐在兩個月前才嫁進孔家,成了孔家二房的媳婦。你想請我幫忙的事與『施記』有關?」

「是,我想和施家的施郎老太爺見一面,但這件事得秘密進行,不能讓我們三人以外的人知道,尤其是施家的其它人。不知道大人可否幫忙我這個忙?」

「如果要見施家老太爺可能有點困難,因為听說他人不在京城中。」孔廷瑾蹙眉道。

「不在京城中?」羅蕙心不解的看著他。

「好像是在施家別莊養病,兩個月前嫡親孫女成親都沒有露面,听說病得很嚴重。」孔廷瑾說。

「什麼?!」羅蕙心遏制不住激動的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盡是震驚與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真的嗎?祖——施老太爺真的病得很嚴重嗎?他生的是什病?病了多久?有沒有請大夫看?他的身子一向都很好,怎麼可能突然病得很嚴重呢?這不可能!」

她不斷地搖著頭,拒絕相信這個噩耗。難道她最擔心,一直祈禱不要發生的事,其實早就已經發生了嗎?

「你認識施家老太爺?」孔廷瑾懷疑的看著她,因為她的反應太讓人疑惑了。

羅蕙心猛然一僵,重新坐回椅子上之後,這才不疾不徐的搖頭道︰「不認識。但施老太爺算是我的師傅,我的手藝全是從『施記』的糕餅中學習研發出來的,所以我一直很敬重那位施家老太爺。」她自圓其說。

「但你怎麼知道他的身子一向都很好?」孔廷瑾依然懷疑。

羅蕙心微窒了一下,圓謊道︰「我听人說過。」

孔廷瑾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追根究柢,只是輕搖了下頭,道︰「听說的又怎麼算數?雖然我對施家的事並不太清楚,但據我所知,施家老太爺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嗯……好像自從兩年前施家那位才貌雙全的大小姐突然病逝之後便一病不起。」

羅蕙心握緊拳頭,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起伏得太激烈,殊不知她瞬間蒼白的臉已透露出她的不平靜。

祖父的身子是因為她才病垮的嗎?是她害的嗎?她精神恍惚,但一瞬間便立即清醒過來,目光變得銳利懾人。

不對!她告訴自己。以她對祖父的了解,祖父或許會因為她的病筆而難過,或受到打擊而生病,但絕對不會一蹶不振。「施記」對祖父而言比命還重要,不為別的,單為了等施家繼承人施天養長大成才,祖父就一定會讓自己好好的活到那一天。所以,祖父的病重絕對有蹊蹺!

「大人,可不可以請您幫我一件事?」她倏然抬頭看向孔廷瑾,一臉懇切的請求道。

「我坐在這里不就是為了幫你嗎?」孔廷瑾溫柔的看著她說。

羅蕙心怔然的看著他溫柔的神情,感覺心里好像有什麼被輕輕地觸動了一下。

「謝謝。」她垂眼低聲道,接著在深吸一口氣後,重新振作精神的開口問︰「大人,可否麻煩您請太醫去為施老太爺治病?以您的官位,應該可以請得動太醫吧?診金的部分,我會盡快湊出來還給您,請您暫時借我。不知可否?」

「太醫和診金都沒問題,問題在于病人在哪兒,你可知道?」

羅蕙心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我知道。施家的別莊一共有三處,但適合養病又離京城近的只有一處,應該是在那里。」

孔廷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問她怎會知道,因為事前他已經答應過她不問為什麼了。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就算知道施家老太爺人在哪里,咱們又該要用什麼名義管施家人的事,讓太醫去為施老太爺診脈?」這是個問題。

「別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得瞞著施家的人。」羅蕙心毫不猶豫的說。

孔廷瑾瞬間挑高了眉頭,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沉聲道︰「這件事很困難。」

「我知道。」羅蕙心目不轉楮的看著他點頭,「但是非這麼做不可。」

「為什麼?」孔廷瑾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這三個字,因為她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如果說她是因為偷師「施記」糕餅而對施老太爺懷抱感恩之心想報恩的話,那麼為何要瞞著施家的人呢?而且對于她知道施家有三個別莊,而且還能一口咬定只有其中一處適合養病這一點也著實令人想不透。她和施家應該沒有交集才對,怎會知道施家產業的事呢?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沉默不語,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時,她終于靜靜地看向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因為我懷疑施家之中有人想加害施老太爺。」

「什麼?!」孔廷瑾遏制不住的月兌口叫道,難以置信且震驚的瞪著她,嚴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那麼你告訴我,你憑什麼膽敢說出這麼駭人听聞又武斷的推論出來?」孔廷瑾嚴厲的看著她,目光中有著淡淡的譴責。這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她為何要多管閑事,難道不知道這話若是傳了出去被施家人听見了,她會有什麼後果嗎?還以為她是個冷靜理性之人,沒想到也會做出這樣有勇無謀之事。

「我娘曾是施家小少爺的女乃娘。」羅蕙心猶豫的說。

「意思是這件事是令堂跟你說的?」孔廷瑾蹙眉道。

「沒錯。」羅蕙心撒謊道。除此之外,她無從解釋她對施家了如指掌的這一切。

一旁的小湘忍不住驚訝的看了師傅一眼,因為她不記得那天師傅的娘有跟師傅提到關于施家老太爺的事。事實上在今天之前,她根本從沒听師傅或任何人提過施家有位老太爺的事,也不知道師傅怎麼突然之間就關心起這個與她們毫無關系的人,而且還為這人向大人請求幫助。真的是太奇怪了。

「那麼令堂就應該上報給施家可以做主的人知道,不該跟你說。你一個外人憑什麼多管別人家的閑事?就算這事真如你所說的,那也不該由你來管。」孔廷瑾的語氣有些嚴厲。

「我無法不管。」羅蕙心搖頭道。

「為什麼?」有一就有二,孔廷瑾無法控制自己的再度問出這個問題。

羅蕙心倏然沉默了下來。

「雖然我剛剛答應過你不問你為什麼,但我以為你要我幫忙的是你個人的事,而不是與你毫無關系的旁人家之事。這事關系太大,我必須要知道為什麼。」孔廷瑾看著沉默不語的她,為自己的食言做解釋。

羅蕙心依舊沉默不語。

「如果你無法說明真正的原因,或無法說服我一定得幫你這個忙的話。那麼這事就到此做罷,恕我無法幫你這個忙。」孔廷瑾遺憾的告訴她,心想著就此打住也好,免得她多管閑事為自己招來後患。

「施家小少爺施天養其實是我弟弟,親弟弟。」羅蕙心突然低聲開口道。

「什麼?」孔廷瑾瞳孔一縮,震驚的瞪著她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蕙心看了他一眼,苦笑道︰「狸貓換太子。」

孔廷瑾雙眼圓瞠的瞪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會兒,他沉聲問︰「這是真的嗎?」

「嗯。」羅蕙心點頭。「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屈指可數,我娘是其中之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因為這件事,我前兩天才會因思慮過重而昏倒,因為我真的很擔心我娘,害怕對方會做出殺人滅口的事。」一頓,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說︰「因為當初替我娘接生的穩婆,這個知道實情的人已經被殺害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孔廷瑾駭然問道。

羅蕙心一臉嚴肅的點頭,發誓道︰「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假,天打雷劈。」

孔廷瑾半晌沒說話,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駭人听聞了。施家那位夫人怎會如此膽大妄為,連狸貓換太子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何況這關系到的可不是只有子嗣的問題,還關系到傳承百年「施記」糕餅店的繼承人與施家血脈這種大件事。那個女人就不怕死後無顏面對施家列祖列宗嗎?

「所以你想見施老太爺,是為了要揭穿這件事?」他問。

「不,如果揭穿了我娘的處境可能會更危險。」羅蕙心搖頭道。「我想見施老太爺是真的擔心老太爺的身子,我听過不少那位老太爺的事,大概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繼續掌管施家,那位夫人就會安分些不敢胡來,否則不只我娘,恐怕連我弟弟的性命都將不保。」

「但他不是繼承人嗎?」

「他只是個冒牌貨,利用完了隨時都可以被牲。那位夫人的野心並不在後院,而是想掌管整個施家。」羅蕙心一臉凝重道。

「施家老爺呢?」

「施家老爺的性子溫吞,有些懦弱,沒有主見,對其夫人向來是言听計從。這便是施家老太爺不願將『施記』交托于他,而將希望寄托于孫子輩的原因。」羅蕙心面色凝重,侃侃而談的搖頭道。

她真擔心傳承百年的「施記」會毀于父親——不,是施家老爺施方棟這一代,那可是施家祖先們的心血,更是祖父窮極一生付出與努力的成果。想到祖父,她便無法坐視不管。

「你怎會知道這些事,又是令堂告訴你的?」孔廷瑾懷疑的看著她問道。

羅蕙心微僵了一下,硬著頭皮點頭,「是。」

孔廷瑾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目不轉楮的專注目光讓羅蕙心一顆心忐忑不安,冷汗直流。

「我很好奇當初令堂為何願意將自己的兒子與人交換?」孔廷瑾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

羅蕙心頓時偷偷地松了一口氣,慶幸他沒有針對剛剛的問題追根究柢,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娘只在施家待了一年多,怎麼可能會知道這麼秘密的事呢?她的謊言根本充滿了疑點。

「為了湊足替我贖身的銀兩。」她迅速回答他的問題,只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原來如此。」孔廷瑾點頭道,一點驚訝感都沒有,只有恍然。

羅蕙心覺得很意外,他怎會是這種反應呢?難道他知道她曾賣身為奴婢三年這件事?

「這件事有點復雜難辦,需要從長計議。」孔廷瑾蹙眉說。

「啊?」羅蕙心仍沉浸在他怪異的反應之中,一時沒能跟上他的思緒。

「瞞著所有施家人請太醫為施老太爺診脈治病這件事有點復雜難辦,需要從長計議。」

他耐著性子對她說。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願意幫我了?」她雙眼發亮的問道。

「你都把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訴我了,我還能置身事外嗎?況且這件事還關系到令堂與令弟的性命,甚至連你可能都會被牽扯其中,我能不幫嗎?」他看著她說,言下之意太過明顯,讓羅蕙心想裝不懂都難。但她能說的還是只有那幾句話。

「大人,謝謝你。真的、真的非常地感謝你。」她站起身來,九十度彎腰的朝他表示她的感激與感謝。

一旁的小湘跟著師傅一起做。

「有感謝到願意以身相許嗎?」孔廷瑾在她抬起頭時,忽然開口問道,語氣有些開玩笑的意味。

因為有他點頭願意幫忙,羅蕙心感覺輕松許多,不由自主的也與他開起玩笑來。

「有一點。」她微笑道,不過這卻不是玩笑話,因為她對他的好感正不斷地迅速增加中,剛剛在听到他說出「以身相許」四個字時,她竟一點反感、一點排斥的感覺都沒有,相反的還有一點赧然的感覺。

「只有一點?」他挑眉問她。

「那麼兩點?」她俏皮的回道。

孔廷瑾輕怔了一下,忍不住搖頭失笑,這還是他第一回看見她露出淘氣調皮的模樣。想一想她其實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和他相差了足足九歲之多,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嫌他配她太老了。

「告訴我施老太爺所在的莊子在哪兒。還有,莊子上應該布有眼線,要做到完全保密似乎有點困難,你是不是有什麼建議要給我,或者是辦法?」他言歸正傳的問她。既然答應了要幫她,他便會盡力做好。

羅蕙心僅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點頭。他都無條件的答應幫她,她若有辦法卻還藏匿著那就太過分了。

她開口道︰「施老太爺身邊有個長隨,名喚漢叔,雖然地位不顯,但卻是施老太爺自小收養的孤兒,除非身死,否則他一定會待在老太爺身邊照料老太爺的起居生活。漢叔天生啞疾,但卻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事除了老太爺之外,施家沒有人知道。」

那你為什麼會知道?孔廷瑾忍不住在心里問道。

羅蕙心繼續說︰「回頭我會給你封信,只要能想到辦法將那封信交到漢叔手上,漢叔和施老太爺看了信應該就會主動與你連絡,安排太醫秘密為施老太爺治病的事便不是問題。」

「好。只要那邊有人接應就行。」孔廷瑾壓下心里的疑問,點頭道。

「再次謝謝你,大人。」羅蕙心感激道,只是這個謝是謝他的幫忙,或是謝他沒有追問她為何會知道這麼多施家內幕的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必謝,只要以身相許就行了。」孔廷瑾再次以開玩笑的語氣說,至于玩笑與期盼、希望的成分各有多少,一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成之後,也許。」羅蕙心微笑的看著他,模稜兩可的回答。

「只是也許?姑娘也太難討好了。」孔廷瑾挑眉道。

羅蕙心忍不住被他這句話給逗笑了出來,沒想到平常一板一眼的孔大人私底下也挺風趣的,還會與她開玩笑。嗯,感覺若是真與他成親的話,生活也許不會太苦悶乏味……欸,她在想什麼啊?

兩人又針對如何避開施家人的耳目與施老太爺取得連系的事論了好一會兒,眼看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這才結束討論,離開那間茶坊。

「我送你們回去吧。」孔廷瑾說。

「嗯。」羅蕙心沒有拒絕。

一旁的小湘看得樂呵呵,感覺師傅和大人的感情好像愈來愈好了。看樣子師傅和大人的親事八成能成了,真是開心。

這時候,他們三個人誰也想不到剛才在茶坊中,羅蕙心所擔心的事已經一語成讖了。

耳邊似乎還響著鑼鼓喧天的嬉鬧聲與鞭炮聲,但其實卻是一片寧靜。

羅蕙心安靜地坐在新房里,頭上仍帶著鳳冠,蓋著紅蓋頭沒拿下來,等著新郎官回房為她揭蓋頭。

成親了。

她和孔廷瑾成親了。

沒想到她真的嫁進了孔家,成了孔家媳婦,而且成親得如此倉促與突然,完全出乎她與孔廷瑾他們這兩位當事人的意料之外。

她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就在她開口求助于孔廷瑾那一天早上。

那天早上娘一個人去河邊洗衣時,竟遭人從後方推入雨後湍急的河水之中,幸得娘自小便學會游泳才得以自救,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母親個性溫柔賢淑,從不與人結怨,鎮上的人也都知道,所以被推之說大伙都推論大概是她驚嚇過度產生的錯覺。

但是事實真是如此嗎?也只有被嚇得面無血色、驚恐得渾身顫抖的母親,以及她和小湘,還有當時突聞惡耗時正巧在她身邊,因不放心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她趕夜路回去,而跟隨她一起回到鎮上的孔廷瑾知道這件事絕不是單純的意外了。

至于幕後主使者是誰?答案根本就不言而喻。

娘被嚇壞了,一看見她便沖過來緊緊地抱著她,淚流不止,望向她的眼神中全是心有余悸的驚恐與慌亂,還有擔憂、悔恨和不知所措。

待爹將孔大人請走後,娘再也遏制不住自己驚恐的情緒,崩潰般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渾身顫抖的哭著問她,「怎麼辦,心兒?怎麼辦,心兒?」

她也被嚇壞了,沒想到程氏會這麼快就動手。為什麼?就因為上回娘進京想去施家探病的事嗎?有一就有二,這次不成功,肯定會有下一次,如果程氏早已下定要殺人滅口的決心的話。

瞬間,她便知道已經沒有時間可以等她壯大自己了,她得盡快找個強而有力的靠山,可以威嚇到程氏,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的靠山才行。而眼前除了孔廷瑾之外,她沒有別的人選。幸運的是,他除了孔家人這個身分讓她有些不願之外,她對他沒有任何一絲挑剔或是不滿意。

爹娘在得知孔廷瑾有意娶她為妻時,整個喜出望外,千百個願意與歡喜,娘甚至高興到忘了之前的驚與懼,整個人都喜笑顏開了起來。

于是迅速請媒人婆上門提親,合八字,定聘,擇日。

因為孔廷瑾皆以他年紀大了做為借口與理由,所以選的日子都是最近的,至于聘禮或嫁妝這些需要花時間準備東西,女方這邊來不及準備的,他全都一手包辦的將那些事情攬了過去。

也因此,他們的婚事雖定得突然,也辦得倉促,但在京城之中卻依然被傳得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孔廷瑾四品大員的實權官位擺在那里,再加上她的名不見經傳,兩人除了門不當戶不對引人注目之外,他對她的大方與獨寵,人都未過門,便什麼事都依她,讓她做主——看得那些前來幫襯準備這場婚禮的人無不嘖嘖稱奇,驚嘆不已,關注的人自然也就愈來愈多了。

為此,羅蕙心感到相當的滿意,因為這麼一來就不怕施夫人程氏會不知道這件事了。只要娘成了吏部侍郎孔大人的丈母娘,她就不信程氏還敢輕舉妄動!

忙碌的時間過得總是特別的快,轉眼間成親的日子就到了,然後送嫁,催嫁,迎親,拜堂,出廳,送入洞房,她人還在暈頭轉向時便已讓人扶坐在喜床上了。

感覺有點兒不真實,但頭上沉重的鳳冠,身上艷紅的嫁衣,還有擋住她視線的紅蓋頭都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成親了,嫁給了孔廷瑾,也成了孔家的媳婦。感覺成為孔家媳婦就是她逃不開的命運,但對象不同,她相信結果定也會有大大的不同。

嫁給孔廷瑾好過嫁給孔廷宜千百萬倍,她深信自己絕對不後悔。

時間在她胡思亂想間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喧鬧聲,以及不知誰喊的一句,「新郎官來了。」她因這句話而突然感覺到一陣緊張,心跳得好快。

一會兒,房門被人推了開來,一串腳步聲伴隨著喧鬧吵著要看新娘子,以及要鬧洞房的聲響進入新房里,然後又接著突然全部噤聲,只留下喜娘開口說著一連串的吉祥話之後,揚聲道︰「新郎官掀蓋頭了。」

接著她頭上的蓋頭便被一根銀秤給挑起,露出她新嫁娘的面容。

「新娘子好漂亮。」不知誰喊了這麼一句,接著便是一連串附和的聲響。

羅蕙心感覺很羞怯,只能低著頭任那些前來看熱鬧的人品頭論足、揶揄調笑著,耳根都紅成了一片。

接著喜娘端了一盤東西上來,夾著一塊疑似點心的東西遞到她嘴邊讓她張嘴吃一口,然後笑咪咪的問她,「生不生呀?」

「生。」她小聲應道,引來房里的眾人一陣大笑。

「新郎官可听見了?你媳婦可說要生的,將來定能枝葉繁茂,多子多福氣啊!」喜娘轉頭對新郎官說道,大伙的笑聲瞬間又大了起來。

喝完最後的合巹酒才算禮成,喜娘好心幫他們把大伙趕走,讓他們新婚夫妻能夠暫時獨處一下,因為新郎官待會兒還得到外頭敬酒。

「你今天很美。」這是他今天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專注而熾熱的目光令她燒紅了臉。「鳳冠很重吧?我幫你拿下來。」他說。

「嗯。」她輕應一聲,紅著臉,低著頭讓他將鳳冠從她頭頂上拿下來。

「很累吧?」他又說,「一會兒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你先吃點東西,累了就先休息別等我。外頭那些人看樣子是不醉不歸,不會輕易放過我。」

「嗯。」她順從的又輕應了一聲。

「地上有銀子嗎?」忽然間,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啊?」她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不料他卻在此時突然低下頭來,準確無誤的吻上她的唇瓣。她倏然瞠大雙眼,與近在咫尺他那溫柔帶笑的雙眼對了個正著。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輕輕地移動著貼在她唇上的雙唇,從輕含、輕舌忝到輕囑,讓她的腦袋空白一片,只覺得心跳急促,呼吸困難。

他突然抬起頭來,就跟他突然低頭吻她一樣的突然,然後以意猶未盡的口吻緩慢地開口對她說︰「很甜,和你做的糕點一樣香甜,一樣迷人。」

羅蕙心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又熱又紅又不知所措,讓他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模了模她紅通通的臉蛋,說︰「你害羞的樣子真可愛,娘子。」

羅蕙心整個羞到無言以對,還有一種淡淡的哀怨感。眼前這位不斷調戲她的人,真是她所認識的那位剛正不阿、正義凜然又沉默寡言的孔大人嗎?騙人的吧?還是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呢?她真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啊。

然後到了晚上,他帶著一身酒氣回房,洗漱之後便將她壓倒,如狼似虎般的將她吃干抹淨,累得她幾乎是以昏過去的方式結束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才知道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

桌案上紅燭火艷艷,見證了他們的結發。

今日為夫妻,白首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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