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棺換夫 第十六章
第六章
棺材鋪內,梁寒玉報了個數字給要拿錢贖人的白天成。
「什……什麼,要賠這麼多?!」驚得從椅上跳起來的白天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他是個傻的,也不去打听打听你來棺材鋪的玉掌櫃是何許人也,雖然她看起來嬌弱可欺,可那兩片嘴皮子一耍起來,跟她談生意的人只有被剝一層皮的分,別想從她手底下討便宜。
人家是沒什麼靠山,可是敵不過銀子多呀!她還養了二、三十個身強體壯的閑漢扛棺,他們不講道理只認銀子,誰給他們銀子,那個人就是他們親娘。
梁寒玉聰明的把阻力變助力,每個開鋪子的總會遇到幾個來鬧場的,她索性把鋪子附近的閑漢全召集過來,給他們不吃力的活干,扛棺出殯不過走個過場,頂多一個時辰就了結,可收到的紅包是人家半個月的工錢,何樂而不為。
閑漢有了正經事能干,又有銀子好拿,自然不會來鬧,還會反過來替鋪子看守門戶,十幾個人輪流顧場子,外地人別想來鬧,那是他們的東家。
所以別縣的同行想來找碴得先過他們那一關,棺材鋪出了事他們也得不到好處,又得回去過苦哈哈的日子。
「白老爺可是說錯了,我可沒給你多算呢!這四年來他們吃我的、住我的,身上的衣料錢也是我付的,你算算一年三百多天,我得付出多少糧食才養得起他們母子倆,你瞧淵哥兒長得白白胖胖不全是我一番心血?我真正是用了心……」
白天成眉頭一皺,甚為苦惱。「不能少一點嗎?我只要孩子,這個婆娘我不要了。」
「呵呵呵……你沒听過買一送一嗎?其實價碼高的是淵哥兒,我原本打算栽培他當我隔壁鋪子的二掌櫃,我都下重金讓他跑場了,特別為他做了這身道士袍跟著孫道長走走看看,了解要為喪家辦哪些事,我用心良苦呀!」梁寒玉心里冷哼,這男人還真是無情又無恥。
「淵哥兒才幾歲,你分明是欺他年幼,想用磨練為由奴役他,我身為父親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受你折磨,一百兩讓我把人帶走,再無二話。」要他拿銀子買兒子,一句話!不可能。
梁寒玉笑靨如花的拿起兩張蓋了紅印子的契紙當扇子,在耳邊搧呀搧。「差距太大,這是談不攏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好走不送。」
「他是我的兒子,我要帶他走!」白天成強橫的怒拍桌子。
她掩嘴低笑。「好呀!你帶的走就帶,不過我們得到公堂走一回,問問青天大老爺這契紙算不算數。」
「你……你根本是不良奸商,居然這樣坑人。」用兩張賣身契就讓他無法作為,硬是吞下這口鳥氣。
「我是呀!我從沒說我不是奸商,不過我是很有誠信的奸商,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你們說是不是呀!」無奸不成商,不然她賺什麼,人要發財就要有狐狸的奸狡。
「是,玉掌櫃是奸商——」鋪里的伙計、下人異口同聲。
「听听,多宏亮的聲音呀!多悅耳,整齊劃一,你瞧有人做了見證呢!」她一坐正,聲音多了冷意。「如果你拿不出銀子別在這兒鬧事,我還得開門做生意。」
白天成被她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老血,臉色黑如炭。「兩千兩太貴了,降一些,我最多出一千兩。」
「不行,一口價,沒有兩千兩我不放人,白老爺家貧我能體諒,可原則不能改。」自己的兒子兩千兩還嫌貴?
「你說我家境貧困……」他氣紅了臉,指著她的手微微發顫,有某種疾病發病的跡象。
氣得腦溢血也是他活該,誰叫他當年做得太絕,不給自己的妾室兒子一條活路,將人往死路逼。梁寒玉冷瞪他,縴縴素手輕輕一揮。「不用覺得難為情,人都有一時手頭不便的時候,我呢!是好心人,為善不欲人知,你就放心籌錢去,我再幫你養兒子三、五年,你記得算上利錢。」七分利。
「你……你……」她居然把他兒子當搖錢樹,真正可惡。
「淵哥兒,送送你爹,怕他老眼昏花認不得路,但你出了大門就回頭,別傻傻的跟人走。」她叮囑著。
「能不能別送?」他不想送,這個人欺負他娘。
她伸手撫了撫白玉淵的頭。「這一別再見就難了。」
搞垮白府的難度是高了些,但是要讓白府雞飛狗跳並不難,只要往他們府上塞幾個水靈靈的丫頭就成,後院著火,殃及全府,只是這般做法怕白天成就有大麻煩了。
「哼!我的兒子不可能任你擺布,你們休想坑我……」
白玉淵一走近,白天成抱起他就想往外走,沒想到才走兩步,手臂一麻,松了手,驚魂未定的白玉淵從他懷中一躍而下,臉色微白的跑向同樣白了臉的娘親。
事還沒了,在白天成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兩腳腿窩一陣劇痛,他痛得往前撲下去,跌在門外,四肢落地跌個狗吃屎,淒淒慘慘地抬起頭,門牙跌斷了一顆,吃了滿嘴泥。
「啊——邪門,有鬼……你們等著……我不會這麼算了……」
白天成連滾帶爬的爬出棺材鋪,滿臉驚慌卻還撂下話來,表示這件事還沒善了,大家走著瞧。
「他……他是怎麼了?」白玉淵小聲的問。
「你沒听他抖著唇喊‘有鬼’嗎?」活見鬼了,有鬼娃之名的她連只鬼也沒瞧見。
「娘,真的有鬼嗎?」他抖了抖身子往娘親懷里鑽。
「你怕不怕?」梁寒玉笑著一睇。
「不……不怕。」他強裝勇敢,其實他害怕。
「鬼不可怕,人心更可怕,淵哥兒你要記住這一點,會傷害你的是人不是鬼,鬼也有鬼的規矩,不能任意侵擾陽世的人。」若是陰陽不分,這世間早就大亂了。
「嗯!我記住了。」他重重的點頭。
「好了,我們來瞧瞧鬼長什麼模樣,鬼大爺,你還不出來,害什麼臊。」又不是黃花大閨女。
咦!真有鬼?眾人的心情很惶恐,盯著鬼有可能出沒的角落。
「你怎麼曉得是我?」
一道威嚴懾人的高大身影緩緩走出,面上帶著淺淺笑意,卻讓人覺得那是冷笑。
「因為我的腦袋瓜子沒被驢腳踢過,依舊聰明絕頂得令人嫉妒,多少男兒不如我呀!」梁寒玉頗為自得的自吹自擂。
「你要我剖開你的腦子理一理嗎?」她有解釋也等于無,叫人不甚滿意。
他雖不識趣的冷嘲熱諷,但看在他幫了忙的分上,她好脾氣的笑臉回答,「這一窩子的老弱婦孺,苦寒出身的老百姓,哪及得上少將軍的英明神武,武功蓋世,你一記吹花飄雪的獨門暗箭一發,無恥小人應聲而倒,令人好生佩服。」
她小小的棺材鋪還不至于臥虎藏龍,雇用的全是一般肯干實干,小有氣力的小老百姓,要能傷人于無形,也只有在後院里養傷的爺兒和他的手下,一群身手了得的軍爺。
既然她沒在鋪子里見著鬼影,那便是有人出手相助了,這推理比喝水還簡單,肯定是閑得慌的「客人」出來湊熱鬧。
「你倒是有點能耐和膽色。」金冠束發的戰鐵衣右手一張,掌心掉落幾顆苦楝樹果實。
「少將軍謬贊了,自個手底下討生活的苦命人總要護著,要再找這麼會哭喪的人可不容易。」為了她的銀子著想,說什麼也不能放過,這年頭找合適的孝女相當困難。
每個人都希望能有體面的工作,全然不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道理,要他們對著不認識的陌生人哭爹喊娘,繞棺爬行,那比要「他們的命還難受。
而且這世道對女子限制更多,要寡婦守節,又要求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定出這些規矩的人是不是要出銀子養著貞烈節婦,好讓她們成為楷模,流芳千古?
所以說,坑人嘛!賊老天肯定是男人,不倡行男女有平等權,非得奴役女性同胞才快活,但擁有現代思想的梁寒玉可不能讓職場上的勞動主力淪為次等公民。
戰鐵衣的額側微微抽動。「你就沒考慮換一行,酒樓、綢緞莊-脂粉鋪子,女子從事壽材買賣不適合。」
這一行忌諱甚多,絕非她孤身女子能承受,她踩的是男子也不願走的陰陽路。
「你歧視棺材?」她芙蓉玉顏一側,眼兒彎彎的笑問。
他搖頭,「誰都用得到。」哪能歧視?
「沒錯,不論老少,時辰到了都得用,不怕有備無患,就怕臨用了挑不到一口好棺木,大眾都需要的買賣,我為何做不得呢!放再久也不愁銷不掉,穩賺不賠。」棺材很實惠,擱久了也不會爛,沒有保存期限。
酒樓要新鮮食材,吃死人可要賠命;綢緞莊的布料也有分時節和花色,趕一時潮流,手腳慢了趕不上流行就沒用了,囤積成了廢品;脂粉鋪子是很好賺,就怕抹在臉上的胭脂水粉出了問題,一個不小心令人長痘毀容,真是有冤無處吐。
算來算去還是棺材鋪好,一本萬利,死人躺的不用管木材鮮不鮮,你來一定我送貨,銀貨兩訖不拖欠。
而且棺材嘛!誰還講究花樣?也就分金漆、銅漆、黑漆、紅漆等,大器莊嚴,鎮得住場子,不讓喪家丟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