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賞點錢 第十四章
封天鐸剛從外面進來,便听跑堂說趙海兒被叫到金萬才的廂房去。他一听,想也不想的就往廂房沖。
金萬才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風評跟德行,他是知道的,果然,一打開門,他就看見金萬才把趙海兒拉坐在自己腿上的一幕。
那一幕讓他感到憤怒,那種憤怒不完全是出于正義,出于不平,更多的是不滿跟惱恨。
那感覺像是有人侵犯了他的領域,想搶奪屬于他的東西。
他知道金萬才是金氏繡坊的少爺,也知道金家跟封家可能結為親家,當然,他更知道開店做生意求的是和氣生財,他必須冷靜的處理眼前的問題。
這些他都知道,可當他看見那一幕,再听見金萬才那些話,他根本壓制不了自己的脾氣,不只出言警告恐嚇金萬才,甚至還動了手……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做出如此沖動的事情,就因為她。
一直以來,他都把她當妹妹般保護著,可此刻,他卻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當看見她被金萬才輕薄時,他內心充滿著的不只是憤怒,還有……嫉妒。
「他……我……」迎上他憤怒的、像是在怪罪她的眼神,她眉頭一蹙,無限委屈。
他在怪她嗎?要不是她,他不會動手打金萬才,不會把局面搞得如此難堪又難以收拾嗎?
他後悔了?他後悔為了她而動手嗎?
「我想他是金家的少爺,是封家未來的親家,所以才……」她委屈得想哭,卻又倔強的不讓眼淚流下,「你以為我喜歡應付他嗎?我……我也是……」說著,她越發難過,想起自己剛才受的委屈跟羞辱,她眼眶濕了。
方才她還因為他說了那句話而感動,甚至激動、悸動,原以為他會好好安慰她一番,沒想到他竟急著指責她。
就好像有女生在捷運上被色|狼偷模一把,明明吃了虧受了傷害,卻被指責說︰誰叫你是女的?誰叫你跟男人擠捷運?誰叫你長得一副讓人想模的樣子?
她覺得好受傷,比剛才被金萬才佔了便宜還受傷。
「對不起,是我不好……」她低著頭,說著反話,「是我蠢,進了金少爺的廂房,是我不長眼,我是麻煩精,我害你動手打了他,都是我活該,我自找的,我……我……」說著說著,她哽咽了,可她還是不準自己掉下眼淚,將臉壓得低低的,不讓他看見。
听見她說這些像是在挑釁的話,封天鐸實在很生氣。
他是那種意思嗎?他只是在教她,希望她別再讓自己身陷在危險之中。
雖然應客人要求露臉應酬有些時候是難以拒絕的,但像這種情形,她應該找人同行,而不是一個人進到只有男人的廂房里。
今天幸好是他及時回來,否則要吃上什麼虧還不曉得。
他是心疼她、想保護她,才會說這些話,怎麼她卻好像在跟他生氣?
「我是那種意思嗎?你……」他還要訓,卻發現她的肩頭顫抖得厲害,彷佛是在無聲的哭泣。
他的心一緊,剛才還想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甚至忘記自己剛才想說什麼。
過去,不是沒有女人在他面前哭過,那些想爬上他的床,對他獻殷勤的丫鬟婢女之中,也有不少被他罵哭的,可不管她們哭得多可憐,他從不曾心軟過,但此刻,他的心揪得好緊,好痛。
他有種很深很深的罪惡感跟愧疚感。他想,他該安慰她,該向她道歉,讓她知道他不是那種意思,更沒覺得她活該,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時,她突然一個彎腰,「我先去做事了。」說完,她壓低著頭,轉身便要離去。
一時情急,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拉住了她。
她轉過頭,驚怒的瞪著他,而他發現她已滿臉是淚。
那一瞬間,他的腦子不做他想,張手就將她撈進懷里,緊緊的攬著。
她又驚又氣,狠狠的朝他胸口槌了幾下,眼淚不爭氣的直落。
他不在乎她槌了他幾下,仍緊緊的抱著她。他的胸口好熱,從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對一個女子。
她還小,未滿十六,可自從她死而復生並住進真德院後,他卻經常忘了她只有十五、六歲。
看著她的眼楮,他總覺得她是個女人。
他感到懊惱,甚至想立刻就松開手,可是他卻將她抱得更緊了。
「對不起。」他低下頭,聲線低啞的對她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听見他低沉而又溫柔的聲音,趙海兒激動的情緒平靜了下來。經過她這幾個月來的調養,當初清瘦的他現在長壯了,被他緊鎖在他寬大的胸懷里,她有種安心卻又驚慌的感覺。
她意外的喜歡著他的胸膛及溫度,也不意外的因為他的舉動而驚慌。
「我很生氣。」他說︰「看見他欺負你,我很生氣,我只是希望你能保護自己,不是在怪你……」
她靜靜的听著,剛才的氣憤跟委屈一掃而空。原來是這樣啊,他不是在懊惱她讓他杠上金萬才,而是在心疼她。
他不擅言辭,才會說了讓她誤會並難過的話。她懂了,明白了。
「這種事,我不會再讓它發生……」他像是在宣誓般,「絕不會。」
她抬起臉,迎上了他堅定真摯又熾烈直接的眸光,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你中招了。
封天鐸打斷金萬才的鼻梁之事,很快便傳到封民達的耳里。
當晚,金家派人來討公道,要封天鐸就此事向金萬才敬茶賠罪,可封天鐸堅持那家伙是罪有應得,斥退了金家派來的人。
稍晚,封民達將封天鐸喚至書齋。當他一進去,發現白震跟封天宇都在。
「天鐸,」封民達神情略顯無奈,「你怎會做出如此沖動之事?」
「爹,我並沒有錯。」封天鐸態度強硬。
「他是客人,咱們開門做生意,就是要和氣生財,你動手之事傳出,可是會影響珍滿樓的生意啊。」封民達很苦惱,「珍滿樓好不容易恢復了過往的榮景,卻可能被你這一拳給毀了。」
「爹,」封天鐸臉色一沉,「難道為了生意,可以牲尊嚴?」
「你是說海兒?」封民達眉頭一皺,「爹知道金少爺對她是輕薄了些,不過因為這樣而得罪客人,未免不智。」
「如果海兒是爹的女兒呢?」封天鐸直視著他,「如果她是爹的女兒,爹還可以說出相同的話嗎?」
封民達被他這麼一堵,頓時沒了話。
「海兒雖是丫鬟,但也是趙家的女兒。趙家將她交給我們,我們就有責任保護她,再說了,」他續道︰「珍滿樓能拉回客人並增加新客人,海兒功不可沒,光憑這點,就值得為她挺身而出。」
封民達微皺著眉,沉吟片刻。「你說的固然有理,但作法可議。」
「爹,要我向他賠罪是萬不可能。」他態度強硬,毫無轉圜的可能,「當時他如何輕薄海兒,事後又是如何理直氣壯、理所當然,我親眼目睹,換了任何人,都不會毫無作為,事實上,那一拳已經便宜了他。」
這時,一旁的白震突然開口,「大少爺,要是換了別人,不是海兒,你忍得下嗎?會有不同的作法嗎?」
此話一出,封天鐸立刻望向了他。頓時,書齋內寂靜無聲,三人都等著他的回應。
「大少爺可是因為海兒,才有如此沖動行為?」白震再問。
封天鐸神情泰然自若,「白叔這麼問,是想得到什麼答案?是或不是,差別又在哪里?」
「大少爺知道他是金氏繡坊的少爺吧?」
「當然。」
「那大少爺應該也知道封家跟金家可能結為親家之事吧?」白震神情嚴肅,甚至帶了點惱意,「大少爺可想過這沖動的一拳,將會毀了二少爺的終身大事?」
封天鐸當然知道這可能使兩家聯姻之事生變,但在那當下,他唯一想到的是要守護海兒。
「大少爺為了一個丫鬟而毀了二少爺的婚事,難道不覺得對二少爺不公?」白震語帶責難,「一個丫鬟的名譽,比得上二少爺的終身大事嗎?」
封天鐸不語,但臉上仍舊沒有半點後悔。
他神情凝肅冷然,沉吟須臾,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如果因為海兒只是個丫鬟,就不值得為她出頭的話,那麼我只能這麼說,」他眸光一凝,堅定的迎向封民達及白震的目光,「海兒對我來說,不只是丫鬟。」
此話一出,封民達、白震跟封天宇都面露驚訝之情。
「天鐸,你這話是……」
「一直以來,我在意著她的一切,本以為那只是一種兄妹般的感情,但當我看見金萬才輕薄她時,我才驚覺到……也許不只是那樣。」封天鐸說著趙海兒的時候,腦海中也浮現她的身影。
想著她的一顰一笑,他心頭有股暖意。
當一個男人想保護一個女人,而且是不計一切代價的去保護一個女人時,那只有兩種感情。
一種是親情,例如父親對女兒,或是兄弟對姊妹,但他不是海兒的爹,也不是海兒的兄弟,因此那只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把她當一個女人般保護。
那是愛,是他對她動了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