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 第八章 渣夫對她上了心
談觀走到九皇子跟前長揖,態度恭敬。「草民方才想起與瑞兄弟有私事相商,告罪先走一步。」
「哼哼,**都還沒坐熱就要走?是看不起我們這些人嗎?」冷不防若低沉琴音般流泄出挑釁言詞的是眼神冷漠的任雍容。
善鄯顯然也不介意任雍容搶了他的話頭,略略挑眉後,嘴角噙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郡王多想了,草民哪敢,的確是個人私事,還請見諒!」談觀做足平民的低微姿態請求原諒。
多半,在下位的人這麼說,在上位者也不會多加刁難的,不過,也有這麼個例外的刺兒頭。
「來都來了詩畫賞,要走也不是不成,但總得展示一下瑞兄弟的才華,讓我們品味品味。」並不打算放過芮柚紫,任雍容擺明了找碴。
他看得出來,這連個名字都不肯報知的人,表面上很恭順,對他們這些皇孫顯貴卻是不冷也不熱,始終保持著適度的距離,旁人或許會被他的溫和友善迷惑,看不出究竟,他卻敏感的發現他那份打從心底散發的疏離感。
欲擒故縱好攀上權貴嗎?
這才招惹得謝語和談觀的注目。
想走?他偏不讓。
他要試試他是不是個草包。
若是草包,好讓他早早滅了自己那份奇異又詭譎的心思。他歸咎自己會對這小子特別在意,是他平時被大家捧得太久,一心只有自己,突然來了個平民小子,不但毫不在意他,甚至要離開連個招呼都不和他打一聲,他究竟拿他當什麼了?
是的,經過這些日子的沉思,他歸納出來,天之驕子的自己為何看這小子諸多不順眼的原因在哪里了,那就是看他不爽,既然不爽,他就要找出個讓自己心里舒坦的法子來。打壓這小子,讓他臣服自己,似乎是唯一的一條路。
芮柚紫心里咯 一跳,這混帳是在挖坑給她跳呢。
對他示弱無用,對他無視無用,他就是看她不順眼嗎?
她太陽穴突突的痛,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實在詭異,有人能因為一面之雅成為知心好友,有人天生世仇,就像眼前這個花架子就只會找她的麻煩。
她振袖抱拳。「小弟才疏學淺,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是個無才的人,不敢獻丑。」
談觀本來不太替這小表妹緊張的,畢竟她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女兒,就算沒有學富五車,該讀的書肯定不會落,這下卻有點不確定了,他記憶里的柚娘也……並不是那麼喜歡讀書,這麼一想,他又忍不住替她緊張起來,順勢瞪了任雍容一眼。
有人這樣把自己的正妻往坑里整的嗎?這種夫君,究竟是姑母還是姑父答應把表妹許給了這人的?
好想上前給他一拳!
「據在下所猜,瑞兄弟莫非是洛陽瑞家的人?瑞家一門皆是杰出書畫大家,書香門第,為人太過謙虛便成了虛偽,這樣可不好。」
據他所知,京中瑞氏甚少,更無值得一提的人才,這小子開口便說自己姓瑞,想來也只有洛陽瑞氏。
芮柚紫實在懶得再跟任雍容辯解,「書與畫我談不上氣候,既然任公子一再『鼓勵』小弟,小弟勉力便是,不足之處,還請諸位大哥海涵、海涵。」
見她眉宇間一片從容,幾個男人難得不用語言,都心生同感,這小不點身上總能一點一點釋放出屬于自己的氣質,有鋒芒卻不銳利,緩緩的打動人。
談觀見她似要吟詩,也不知怎麼勸,這場合,這些人家底子都擺在那,可不是真的空殼子,只希望她不要出大糗就好。
在座的公子哥們看似只會吃喝玩樂,可據他觀察下來,紈褲的形象雖然滿滿,但是他和父親在外經商,歷練不少,看人多少能揣摩出幾分真實來,他有把握這幾位爺們風花雪月的外表比較像是在掩人耳目。
但無論真實還是虛假,這些都不干他的事,他只是個商人,商人只要有利可圖便是,政治那些什麼的,父親說能不沾就不沾。
他收回心神,望著沉吟的芮柚紫悄悄捏了把冷汗。
芮柚紫忽地狡黠一笑,雅室內熠熠光束,將那水眸漾出星子般的金影,一雙如剝殼筍尖般的素手反剪在背後,櫻唇輕吐珠璣,聲音如沉湖中泛起的清淺漣漪,令听者無法輕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清脆帶著刻意放緩的聲音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迎來的是雅室里的鴉雀無聲。
眾人全瞪大了眼楮,變成了木頭人,就連九皇子也放下了白玉杯盞。
「獻丑,告辭。」借花獻佛,借花獻佛,希望辛棄疾莫從棺材里跳出來罵她文抄公,小女子只為月兌身,善哉善哉。
她頂了下張口結舌的談觀後膝蓋,暗示這時不走待何時。
談觀仍沒回過神來,芮柚紫只能拉著木頭表哥,準備溜之大吉。
「且慢!」
被她的出口成章給驚得回不了神的男人里,有個眼明嘴快的開口喊住他們想遁逃的腳步。
芮柚紫扶額,如果是那個渣男叫她,芮柚紫可以裝耳聾,不顧一切的溜走,但對象是九皇子,就寸步難行了。
這個皇子一直以來就擺了個高高在上的架子,仿佛化外高人般看自己,這會兒為什麼不裝聾作啞到底呢?
談觀已撩著簾子,這時進退不得。
「九公子。」她返過身,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笑。
「這等錦繡文章出自你口,留在隉雅樓供人瞻仰欣賞是慣例,一事不勞二主,瑞兄弟不如親筆寫下,這樣可謂實至名歸。」
「不了,小的只是爛竽充數,上不了台面的。」什麼供人瞻仰,她又還沒翹辮子。還要她留下鐵證,讓知情的人朝她吐口水嗎?真的不必了。
「來人,拿文房四寶。」
又是個不听人話的主,她為什麼踫上一個個都是不知道何謂尊重的大男人,仗著權高勢大,欺負她一個只想過平靜生活的女子?
「小人字丑,不敢污了公子耳目。」她聲音鏗鏘道。這是實情。
她的毛筆字哪能見人?到時候一堆毛毛蟲在紙上亂竄,這位皇子要不氣死,要不笑死,可怎麼辦?
「草民願盡力一試。」談觀被小表妹扯得袖子都快掉了,這是要他出來頂嗎?表妹的字沒這麼不能見人吧?他會理帳,可不代表就能寫得一手好字,勉強端出來的,也不會太好看。
「不然,我來獻丑好了。」謝語瞧著芮柚紫飽滿的額頭都急出一層細細的汗來,很自然就跳出來想幫她一把。
「多謝謝兄。」芮柚紫打躬作揖。感激不盡啊。
談觀發現自己的眼楮壓根不夠用,他瞧著小表妹和謝語你來我往,眼尾第一次見到任雍容收起狂妄的表情,然後起身,非常干脆的加入戰爭。
「你們都別爭了,就我來吧。」
「呃,也是,我們幾人的字里就數任兄寫的最好,一手狂草上京無人能敵。」謝語最快反應過來,順勢讓賢。
寫字這件活兒,任雍容要敢稱第一,他就只能屈居第二。
于是一行人移到了「薈萃牆」邊,磨得濃濃釅釅的墨和雪白大毫就放在清空的大桌上,而樓下那些附庸風雅的人都應芮柚紫的要求給清空了,多余的人只剩下得固守櫃台的掌櫃。
任雍容挽袖提筆,朝著看起來有些懨懨的芮柚紫吩咐道︰「你重復一遍,我來寫。」其實他有過耳不忘的能力,但是他就是想再听一遍他的聲音。
只是,這種能大出風頭的事情,這小子怎麼看起來一副不樂意的樣子,甚至帶著他多此一舉的神雜睨著他。
他承認自己琢磨不透這小子。
一直覺得自己被打鴨子上架的芮柚紫很快又把「青玉案」念過一遍,念到半途時,抬頭一看,被牆上的字給迷住了。
任雍容的字是介于楷書、草書之間的一種字體,它不像楷書的書寫速度太慢和草書的難以辨認,筆勢也不像草書那般潦草,也不要求楷書那樣端正,而他的筆法草法多于楷法,她知道這叫「行草」。
她不知道要怎麼去形容他的字,那種筆墨酣至,暢快淋灕,遒勁有力,又飄逸多姿。
「郡王果真寫得一手好字,賞心悅目至極。」
他古怪的看了芮柚紫一眼。這小子居然毫無芥蒂的稱贊他,這讓他頓時有些無措。「落款,我至今還不知道瑞兄弟的大名。」
好難得客氣謙虛的口吻二內柚紫不禁有些恍惚。「我在家中行大,家人叫我芮郎。」事已至此,他要名字,她也只能給個名字。
就說撒謊不是好事,說了一個謊就得拿更多的謊去圓。
「瑞郎,眾里尋他千百度,你尋的是哪個人?」
「呃……這要靠緣分,我也還不知道。」這是準備與她談心嗎?那可不成,面對他,她沒把握,只怕破綻會越來越多啊。
幸好眾人見大功告成,都圍過來欣賞牆上的墨跡和詩意,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把主角擠到一旁去了,芮柚紫覷了個空,趁機掐了談觀一把,無聲的退出那個小圈圈。
談觀齜牙咧嘴的搗著被掐痛的大腿,示意她先走,因為一下子消失兩個人太明顯了。她把談觀的意思瞧了個仔細明白。
至于看見她鬼祟模樣的掌櫃,她很快拋了錠銀子在他懷里,做了個噓的手勢,掌櫃也非常會察言觀色,索性蹲到櫃台下去裝瞌睡。
嘻,十兩重的銀子,小賺一筆,何樂而不為。
片刻過去,任雍容發現芮柚紫又不見了,他簡直哭笑不得。
真是氣人,每每他一不留神,那只小老鼠就會瞅空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那小子就這麼不喜他?
更何況他還沒有問到他家住何處?
真是可恨、可惡又可愛。
任雍容縱身,再度從窗戶跳樓了。
他就不信追不到那只小老鼠!
「這又是怎麼了?跳樓跳出趣味來了嗎?」幾個人都發現瑞兄弟一不見,郡王也會跟著消失,這兩人是在玩貓捉老鼠嗎?
嗯嗯,可疑啊可疑。
只不過任雍容一心要逮的人,這會兒卻不在大街上。
他站在街心,神情陰冷狂怒。好你個小冬瓜,什麼兩句三年得,什麼一吟雙淚流,到底是藏拙還是低調,還是有苦衷?他又不是老虎,會吃人嗎?他犯得著一副躲他唯恐不及的樣子嗎?
呃,說起來,他待瑞郎的態度的確談不上平和,他總是在凶他,而瑞郎老是在躲他,若立場調換,他也會躲他像躲瘟疫一般。
這麼說來,是他的錯嘍!
因為街上多了個這麼大的路障,辦事的路人一走到他附近,莫不繃緊神經,能走多快就走多快,要不就往橫挪,能挪多遠就挪多遠,一個個可憐得像極了備受虐待的小媳婦。
殊不知,這混世魔王整座京城無人不識無人不曉,可憐啊可憐,他們還巴望著男人娶妻後會收斂長大幾分,不要求轉性,但變得溫文儒雅一點,只要稍稍肯講理一下就好,起碼別老用那種強大的氣勢嚇壞他們這些平凡小老百姓。
可這魔王絲毫不見寸進,可憐了一干小老百姓,縱使任雍容有著如花美貌,躲他卻躲得比瘟疫還迅速。
任雍容環顧大街,把眼珠子瞪得老大。
沒人、沒人,這小不點到底躲哪去了?
擁有這般七步之才的人,才華橫溢,錦心繡腸,稀少如鳳毛麟角,簡直叫人心動不已。
每每面對從容的小不點,他便會氣虛的在他面前敗陣下來。他從來喜怒不形于色,這是祖母從小將他視為家主培養出來的,身在朝夕變幻的京城,他向來把軌褲的人皮披得很是妥當,卻每每面對那小矮冬瓜的臉時,那份修養便會無影無蹤。
面對他時,小子的態度那麼坦然,坦然得令人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靜下心來咀嚼分辨,對方的眼底總有冷冰的東西橫亙在那,讓人模不清。
若是不依不饒的非要個答案,對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陰溝里的臭蟲般。
臭蟲嗎?苦澀在他心里蔓延開來,就連嘴也是苦的。自己對瑞郎不好,從沒給過他好臉色,卻奢望人家對他好。
長相美如天上出塵謫仙,人上人的鳳郡王任雍容生平第一次淡定不起來,有了不太自信的感覺……
他想得太出神,完全是把車水馬龍的大街當自家書房,時間如流水般的過去,硬是無人敢上前請他稍微挪一下位置,要不是後來滿頭大汗的程得和找來,不知道這位大爺會不會把大街當崗站。
「郡王……」
「找!傳令下去,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愣小子給本王挖出來!」
至于挖出來做什麼?對方可是個大男人,難道他能上門去求親嗎?他不管,總之,他想見到對方的時候,那小子就必須在他看得見的範圍里!
他絲毫不知自己已經對芮柚紫產生了獨佔欲。
任雍容不知道吃過虧學一次乖的芮柚紫,一打隉雅樓出來,便抓住廚房的伙計問了後門在哪,伙計食指一伸,她便像鱔魚一樣溜了出去,見路就走,見巷就鑽,她運氣不差,自覺甩了任雍容後,進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茶樓。
叫來一壺茶,她咕嚕咕嚕的喝了兩大杯,這才抹抹嘴,緩過一口氣來。
緩過氣來的同時,又叫了兩樣干果,邊吃邊等,邊等邊吃,不消多久,談觀也來了。「表哥真是英明神武,居然看得懂小妹的手語,沒找錯地方。」他一坐下,芮柚紫便給他頂高帽子戴。
「少來了,你這馬屁精,有什麼話非得要來這里講,鬼鬼祟祟的。」嘴里雖是編派,眼神可不然。
「表哥喝茶。」
談觀斯文的喝了那對他而言帶著一股子澀味的茶,然後揚起桃花眼。「我那妹婿,你和他,倒是給表哥說說是怎麼回事?」
「表哥,叫些點心糕點好不好?我一早只喝了粥,這會兒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喝過茶,確定無追兵,心里一放松,她便有心思想吃的了。
談觀無奈,人道女大十八變,這表妹在他離家前與他並不親近,他不喜她那驕蠻的大小姐脾氣,又早早隨著父親出外行商,已和她多年不見,否則他也不會在多次見面後才把人認出來。
「你桌面上的瓜子殼、棗子籽都是假的啊?」他開口調侃。
「這是零食,哪能算是正餐。」
這會兒她語帶嬌憨,談觀一听,一顆心頓時化成水,只能讓店小二送吃的來。
等芮柚紫吃飽喝足,她笑得眉眼飛。「讓表哥破費了。」
真真是個小滑頭,但又覺得她可愛異常,談觀眉睫松動了些。「表哥竹杠也敲了,時間也拖了,這會兒說吧,你這身裝扮是怎麼回事?」
她吐了下舌頭,原來也沒想過這小門道能把談觀給哄過,索性把話儺開來說。「表哥也知道女子出門不便,小妹這身裝扮是為了出門辦事方便。」
「胡說!你是什麼身分,身嬌肉貴的堂堂郡王妃,有什麼事不能讓婆子丫鬟僕役出來辦,非要自己拋頭露面?太失身分、太沒規矩了,這事一旦傳進太妃耳里,看你怎麼辦?」上回身邊還知道要帶著小廝,這回居然獨自一個人出門晃蕩,實在太過膽大妄為了。
曾幾何時這表妹變得他都不認得了?
她當京城是什麼地方?龍蛇混雜,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亂的很。
要是有個萬一,她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
芮柚紫在心里冷笑。
即便如談觀這樣長年在外闖蕩,見多識廣,仍擺月兌不了女子得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刻板觀念,不過她也不怪他,這世道,又哪里來大度能容女人到處亂走的男子?
應該還在他娘的肚子里,還沒出生。
可是她也听得出談觀口氣里的焦急,這位表哥是真心為她憂心的。
「是小妹逾矩了。」
她爽快的認錯——只不過認錯歸認錯,抵死不改過。
談觀看著她那突然冷淡下去的小臉,嘆了口氣。「柚娘,你扮男裝這事,你知我知,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前提是,你得同表哥保證往後不會再發生這種獨斷獨行的事。」
「表哥,這恐怕不成。」
嗄!
「你也知道小妹嫁人了,一月有余,表哥不會沒看出來我和我那夫君對面不相識的荒唐景象吧?他連我的長相都不記得,對我不管不顧,我不自己出門謀生,總不能坐吃山空。」
「什麼?有這種事!」談觀聞言大驚失色,一個重心不穩,長凳弄聲響來,引人側目。難怪,難怪那神仙般的鳳郡王仍像自由之身一般,想去哪就去哪,毫無顧忌。
「難不成我閑得發慌,冤枉他不成!」
「你們成婚不到兩個月怎會如此?」
「實在是一言難盡。」有些東西不是你哭鬧就會有的,就像感情。「表哥大概不知道小妹嫁給郡王並非因為兩相情悅,你情我願,而是父母之命,」她向皇宮方向抱拳。「要不是那位搞了這一出,偏良人薄待,我無話可說,既然他不要我,我也不稀罕!」
她真的只是運氣不好,穿過來就多了個丈夫,那個丈夫把女人當鞋穿,小妾通房都不缺。最糟的是,他還直接將她降做棄婦,丟在思過院里自生自滅。
也許她不該苛求一個男人要守身如玉,畢竟在這時代只有男人苛求女人的分,要去哪里尋一個真正潔身自愛,從一而終的男人?這在現代都是個神話了,更何況是在這男權至上的社會?
當然,現代男人無所謂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高罷了,可古代的籌碼俯拾皆是,只要有錢有權,環肥燕任君挑選,就像那任雍容的兩個房里人,她一想起來,便有幾分不爽。
加上他棄她是事實,她不願意當那種已經不知道是幾手貨的男人的妻子,更不去想他那雙手今日暖了誰,昨日牽了誰,明日又要抱誰。
所以能一拍兩散是最好。
說實話,談觀是個還未娶妻的男子,對人家夫妻之事也不好多管,但表妹是誰?因為父親幾個兄弟膝下都沒有女兒,加上表妹出生時,姑父遠在外地,父親對這親手抱上的女嬰完全是當成自己掌上明珠來看待,甚至還再三叮嚀他們兄弟幾人要把這個表妹當成親妹子照顧。
父親有命,雖然以前自己並沒有多喜歡這個表妹,但听聞她的境況,又豈能坐視?任雍容婚前與夏侯瓊瑤的韻事他也曾風聞,任雍容那廝莫非是因為前情未了,竟敢如此對待他妹子!糊涂的姑父母,竟把表妹推進了火坑……但是,詔書一下,平民如他們誰敢違逆?
看著芮柚紫殺氣騰騰的神色,有別于方才的嬌憨,他掩住心疼,「如果可以修補,還是挽留為好,畢竟你已經過門,是任府的人,不可以自己的好惡做決定。」
世人都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他竭力勸和著。
「表哥的話我听到了,小妹就此別過。」听到了,不見得是听進去了,這表哥是個迂腐的,她不想多費唇舌,可她也不怪他,是她的想法和這里的人格格不入。
「表妹別氣我,我若有事尋你,可方便?」
她躊躇了好半晌,最後說︰「表哥有事就從郡王府西院角後門來吧。」
一壇壇的水酒與一袋袋麻袋的粗鹽,整整齊齊擺在院子里。
兩柚紫回到家看到的便是這景象。
「小姐,您回來了。」臉上氣色好的月牙听見開門聲,一溜煙不知打哪鑽出來,一手提著斧頭,一手忙著拭汗,短打袖子挽得老高,一雙眼明亮明亮的。
他顯然在劈柴。
「月牙?」
「小姐喝水不?小的去倒。」芮柚紫的男裝他是見過的,怔了下,很快恢復正常。
出門時,她記得魏子鎖門了。
「請小姐原諒小的,沒有小姐允許,小的是爬牆進來的。」月牙就要跪下。
「所以這些東西是你簽收的?」她揮揮手沒讓他跪,但告誡他謹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小的簽收之前有問清楚買的人是誰,那些送貨來的伙計說銀子都是結清的,小的才敢收下來。」
果然是個聰明靈活的孩子。
這都要怪她糊涂,把人都分配出去了,居然忘了要留個人在家。
月牙從腰際掏出幾張貨單收據。「這是清單,小姐要核對一下嗎?」
她頷首,接過貨單。
不消她問起,月牙就把來意說了。
「我娘說,我擔來的硬柴,小姐府中的幾個姐姐大概沒人劈得動,天兒漸冷了,柴火得劈小塊,比較容易入灶,所以讓小的來。」柴火也用不著天天都送的,心想也是這個道理,所以他就來了。
「那柴都劈好了嗎?」
「就快了,還有兩捆,我娘也絮叨著菜園子里的菜是否發芽,雞仔吃得香不香、有沒有長大,要小的回去說給她听。」提到他娘,月牙說得眉飛色舞,早沒了當日的愁苦神色。
「大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是妥當些了,可她不听我的勸,能下地就去幫王員外家洗衣服了,她洗了好多年,手早就洗壞了。」說到他娘,月牙垂下了頭,打心里感到不舍。
「既然知道母親的辛苦,那就要更加努力,別辜負大娘對你的期望。」
「我知道,我會的,我也想讓娘能過上幾年舒服的日子。」他悠悠的說著,眼神完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這孩子是個有心的。
芮柚紫忽然想到一件事,看著那些鹽袋和酒甕,說道︰「月牙,趕明兒個問問你娘我這缺人,有別的活兒讓她做,問她願不願意和你一塊來?別再洗衣服,有年紀了身子吃不消,也非長久之計。」
月牙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謝什麼,事多的很,到時候可有得你們累的。」
「不怕,月牙多的就是力氣。」
「喏,我買了炸三角和釘肉餅回來,給你當點心吃。」既然出府去,哪能不買點京城著名的百年老字號的小吃回來,剛好便宜了這小子。「我還買了醬牛肉回來,午飯咱們吃芝麻燒餅醬牛肉。」
他拿著那還微微熱著的油紙包,有些靦腆問道︰「小姐,月牙可不可以不要吃?我……想也讓娘嘗嘗這些好東西。」他娘可沒吃過這些精致的點心。
芮柚紫看了心里難過,可惜她爸媽都不在這里,她好後悔在前世沒有盡餅半點身為子女的孝心,她給他們的只有無盡的操心和煩惱。
她是個不孝女。
「你盡避吃你的,其他人我也沒落了,這包豌豆黃和驢打滾是你娘的,半路可不許嘴饞偷吃。」她點了下的額頭交代。
「我我我……才不會。」他一臉你怎麼可以不信任我的表情,臉都紅了。
「我逗你的呢。」芮柚紫笑得連牙都露出來。
月牙看著笑靨如花的她,臉蛋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