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妒夫 第五章
第三章
宿盛允是被一陣犬吠聲吵醒的。
他煩躁地揉了揉細碎的黑發,翻身摟住被子,該死的,又該給布吉喂食了,這家伙怎麼總是餓啊,成長期也該過了吧,他的喉嚨里發出不悅的聲響,打算再睡五分鐘,可是懷中被子的奇怪觸感讓他的瞌睡蟲暫時死掉了幾只,他的被子怎麼變得那麼軟、那麼滑,而且還香香的?
宿盛允擰著眉睜開了一只眼,黑暗的視野出現了一條縫隙,在適應了光芒之後,他逐漸看清了這床「被子」的真面目。
嗯,這不是一床被子,而是一個女人。
她被自己圈在懷里,枕著他的手臂睡得很香,宿盛允想把手臂抽出來,結果剛有動作就听到她不滿地申吟了一聲,然後重新蹭到了他懷里。
無奈之下宿盛允只好把臉往後挪了挪,以方便自己看清懷中的女人,好吧,現在他看清了,並且一時間無法移開視線,這個小女人側躺在他懷中,柔和的晨光之下,她的側臉顯得縴細而秀致,宿盛允忍不住微抬被她壓著的手臂,撫模她柔軟的頭發。
她睡得很沉,潤澤的唇瓣微張,吐出香甜的氣息,宿盛允忍住吻下去的沖動,決定先思考一下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幾天他的胃痙攣持續發作,所以暫時推掉一切行程在家休養,而這個女人在他的記憶中應該是昨天來做打掃的清潔婦,不過她似乎很愛多管閑事,總來房間里吵他睡覺,然後呢?宿盛允凝眸苦想,然後他又吃了很多顆止痛藥,昏昏沉沉之間又見到了這個女人,接著他們就滾上了床。
宿盛允用自由的那只手捂住了臉,他想起來了,老天,他做了什麼!
宿盛允沒辦法再躺著了,他輕輕地將手臂抽了出來,向珍珍嚶嚀了幾聲之後蜷起了身子繼續睡,宿盛允替她蓋好被子,接著隨手撿起地上的運動短褲穿上,然後離開了房間,他的公寓有花園和游泳池,寵物布吉的狗窩就在花園角落,他拉開廚房旁的拉門來到花園,緩緩走到狗窩前,在他靠近之前,一條黑犬就從狗窩里竄了出來。
那是條德國黑背,全身的毛發烏黑發亮,看起來健康極了,但當牠撲到宿盛允腳邊時才能發現牠的後腳有一條是金屬腿,這稍稍影響了牠的靈活度,宿盛允模了模牠的頭,將保鮮膜里的食物倒進牠的大碗,布吉嗷嗚了幾聲,竄到碗邊開始吃飯。
宿盛允轉身拿起草地上的水管,開始漫不經心地幫草地澆水。
該怎麼處理昨晚的事呢?他不是個隨便的人,雖然已經二十六歲,但交往的女人並不多,雖然他不像年輕人那樣對愛情充滿憧憬,但對婚姻的態度還是很慎重的,所以他才對爺爺安排的相親十分抵觸,因為這明顯就是一樁商業聯姻,他可不想讓自己變成家族的工具。
一想到這樁聯姻,宿盛允就想冷笑。
聯姻對象向家本來是沒有女兒的,但為了和他家成為親家竟然硬生生地變出了一個女兒來,據說這個女人是在小時候跟著媽媽一起嫁進向家的,在向家長到十幾歲的時候,連同嗜賭成性的媽媽一起被趕了出來,而在前不久向家將這個女兒又接了回去,之後就有了這場相親。
這還不夠明顯嗎?為了和他攀上關系,真是費盡心思啊。
「那個……宿先生?」溫柔的女聲從他背後響起。
宿盛允停止了神游,握著水管轉過身去。
那個女人正站在拉門邊,身上還穿著昨天的那件連衣裙,只不過頭發不像昨天整理得那麼得體,披散在肩頭,顯得凌亂又慵懶,她雙手背在後面,赤果的小腳並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我……」
宿盛允收回目光,繼續低頭澆水,心不在焉地打斷她,「有男朋友嗎?」
向珍珍一愣,眨眨眼,搖頭,「沒有。」
宿盛允用水沖了沖腳,「那有喜歡的人嗎?」
向珍珍滿臉迷茫,「也沒有。」他問這個做什麼?
宿盛允終于抬起頭看向她,「要不要結婚?」
向珍珍呆掉了,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啊?」他這三個問題有什麼邏輯關系嗎?
宿盛允面無表情地解釋,「妳是處女。」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是想要對自己負責嗎?這個念頭令她心中一甜,但向珍珍可不想用這個來威脅宿盛允,畢竟昨晚她也是自願的,于是她連忙搖手,「啊,不、不用,我……」
宿盛允點頭,「好。」說完又多看了向珍珍幾眼,她看起來好眼熟,他擰眉,「我之前請過妳來做打掃嗎?」
向珍珍因為他迅速的話題轉換而一愣,「沒有。」不過很快她又補充,「你沒有請過我,我……」她勻了勻氣,壓制住心底的不悅,「我不是清潔婦,我只是听說你生病了,來看看你。」
「那你是誰?」宿盛允關上了水龍頭,滿臉嚴肅地瞧著她。
向珍珍緊張起來,「我是……」
這時布吉忽然竄了過來,先是圍著宿盛允打了個轉,然後便撲向向珍珍,嚇得她低呼了一聲。
宿盛允喝斥了牠幾句,見布吉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便也沒有過去,只是安撫道︰「牠不會傷害妳。」相反的,布吉看起來還對向珍珍格外友好,牠呼哧呼哧地對著她搖尾巴,還用頭去蹭她的腳,宿盛允有些奇怪,他去野餐桌上拿過盒裝牛女乃,對著布吉說︰「布吉,過來喝女乃。」
可是布吉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宿盛允不悅地擰眉,正準備再喊一句,結果卻見向珍珍蹲了下來,她看了布吉好一會,小心地伸出手模了模牠的頭,宿盛允看出她的手在抖。
接著向珍珍小聲喚道︰「阿布……」
宿盛允在听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先是一怔,然後睜大了眼楮。
布吉嗷嗚嗷嗚地叫喚了幾聲,然後湊上去舌忝了舌忝向珍珍的膝蓋,向珍珍一呆,然後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阿布!真的是你,天哪……」
宿盛允看到有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滑下,接著她摟住布吉的脖子又哭又笑,他錯愕地站在原地,怪不得他會覺得她眼熟,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宿盛允呆站在原地看著向珍珍,過了好一會之後,他才緩緩地走上前。
感覺到他的陰影籠罩過來,向珍珍抬起頭。
四目相對,回憶一下子涌入腦海,宿盛允沉默了一會,然後將手中的牛女乃遞給了她。
臉上猶帶著淚痕的向珍珍看了那牛女乃一眼,接著對他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
◎◎◎
已經半小時了,向珍珍一直不停地撫模著布吉的那條金屬腿,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
其實多年前的那天她看到的小黑狗並不是阿布,但是巧合的是,真正的阿布確實出了車禍,並且失去了一條後腿,之後宿盛允便收養了牠,為牠裝了一條金屬腿,時隔這麼多年,阿布居然已經長成了一條這麼漂亮的大型犬,而且品種還十分不錯。
只可惜牠的腿……向珍珍撇撇嘴,又要哭了,伏在地上的布吉轉過頭去舌忝了舌忝她的手。
宿盛允一臉無奈地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牠現在已經不痛了。」
雙眼紅腫的向珍珍拿過紙巾擤了擤鼻涕,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看起來一定糟糕透了。」她模了模自己的臉,扯出一抹笑來,「那個……剛剛你一直叫牠布吉,這是牠的新名字嗎?」
宿盛允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但向珍珍的小臉卻因為這個名字而迅速多雲轉晴,她記得原來宿盛允為牠取的名字是諾吉,而自己為牠取的是阿布,諾吉、阿布、布吉,向珍珍忍不住咬唇笑起來,他還是記得自己的對嗎?不然怎麼會給狗狗取這個名字,他一定也掛念著自己。
「這個名字……」
「喝東西嗎?」宿盛允迅速地打斷她。
「呃……」向珍珍一愣,然後笑了笑,「開水就好。」
「嗯。」宿盛允面無表情地轉身走進廚房。
向珍珍伸長了脖子瞧著他的背影,他一定是害羞了,就像他當初不肯承認他喂阿布一樣,這次他也是不會承認的。
片刻之後,宿盛允拿了一瓶礦泉水和一罐啤酒走出來,他把礦泉水遞到向珍珍面前,然後伸手去拉易拉罐的拉環,這時向珍珍忽然道︰「你不能喝啤酒。」
宿盛允本想說一句關妳屁事的,不過想了想還是說︰「為什麼?」
向珍珍小心翼翼地說︰「你昨天才還胃不舒服,不能喝刺激性飲料。」
經她一提,宿盛允才想起這件事,說實話他現在胃就不太舒服,他思考了一下,將啤酒放下,「餐桌上的飯菜是妳做的?」
向珍珍點頭,又說︰「不過那是昨晚做的了,你餓了嗎?我幫你重新做。」
宿盛允很不客氣地說︰「嗯,好。」
在向珍珍準備進廚房的時候,宿盛允又問︰「如果不能喝啤酒,那我喝什麼?」
向珍珍撓了撓臉,「唔,開水?」
宿盛允撇嘴,「不要。」
向珍珍想了想,「鮮榨果汁呢?」
宿盛允勉強接受,「可以。」
向珍珍問︰「你家有榨汁機嗎?」
宿盛允點頭,「有。」
向珍珍放下心來,「在哪里?」
宿盛允說︰「包裝盒里。」
向珍珍干笑了一下,轉身進廚房準備早餐了。
宿盛允看著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里,然後也跟著起身蹲到布吉身邊,伸出大手揉了揉牠的毛發,呢喃著,「你變得這麼大只,但你的小主人可沒什麼變。」和布吉玩了一會之後,宿盛允在臥室里轉了一圈,忍不住走向廚房,他手里捏著那罐沒有拉開的啤酒,晃到廚房邊。
剛剛光顧著看向珍珍哭,一些重要的問題他都還沒有問,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他莫名其妙地和一個女人發生了一夜,因為她是處女,甚至產生了要對她負責的念頭,不過忽然之間這個女人變成了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女。
她怎麼找到自己的,又為什麼會忽然出現?而多年之前,她又為什麼會忽然消失?事情過去得太久了,塵封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他一開始都沒有認出她。
不過現在他想起來了,那個冬天他經常和向珍珍一起去喂布吉,她善良又熱情,美好得彷佛一抹陽光照亮他的心,然而忽然有一天她消失了,沒有再出現過,他和布吉一直在等,但她再也沒出現過,年輕時的他失落過一段時間,但在時光的沖洗之下,他變得冰冷而堅硬,而這個少女也消失在他記憶深處了。
宿盛允有些恍神地看著在廚房里忙碌的向珍珍,他的目光因為回憶而變得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