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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奶娘 第二章

作者︰春野櫻

和秀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嘲笑她,美眸中的怒焰更甚,她入不了他的眼?哼!她也看不上他!「你最好快走,不然我就拿掃帚送客了。」

傅文絕的態度依舊淡定。「還記得你剛才給我的餅嗎?」

「記得,我後悔死了,那餅給你吃真是浪費了!」她沒好氣的回道。

「你的餅做得很好,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餅。」

迎上他那睥睨卻又真誠的雙眼,和秀敏不禁一愣。

「我打算開一家全城最大的茶樓,我要你做的餅來佐茶。」傅文絕說,「酬勞方面,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她神情復雜的瞅著他,他的意思是,他要買她的餅,而且是大量的買嗎?

「我喜歡你做的餅,你來給我做餅吧。」他又道。

他的口氣怎麼听起來像是在對她說,我看得起你,你就乖乖的來替我做事。

他要她做餅,她就得乖乖去幫他做餅嗎?他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歸他使喚?他以為他呼風就有風,喚雨便是雨嗎?

她為什麼要幫他做餅?沒有錢雖萬萬不能,但錢卻也不是萬能。她窮,可有骨氣,她討厭他這種施舍般的語氣及態度,好似她是流落街頭的小狗,就等著他施舍一根骨頭。

「不要。」和秀敏斷然的拒絕。

傅文絕氣惱的瞪著她。「什麼?」不要?他沒听錯吧?他讓她到他的茶樓做餅,賺的錢肯定夠維持和家九口的生計,她竟然說不要?

「你剛才一定沒听清楚,我給的酬勞,你肯定不會失望。」

「我听清楚了。」她傲然地道,「但我不希罕,和家不需要你的施舍,你那種財大氣粗的態度真讓人不舒坦。」

聞言,他眉心一擰。窮到米缸見底就舒坦了嗎?她跟他擺什麼譜?

「我爹說人可以窮,但不能沒骨氣。」和秀敏神情凜然。「我們不是乞憐小狗,你也別以為隨便施舍一根骨頭就能把我們踩在腳底下。」

傅文絕懊惱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到底有什麼毛病,他提供她家一個月兌貧的管道,讓她爹不必在烈日下、風雨中耕作,她居然拒絕?這些窮人家就是這樣死腦筋,注定一輩子都是窮鬼命。

「請你回去吧。」她下了逐客令。

「你可別後悔。」他語帶警告。

和秀敏揚起下巴,堅毅又驕傲地道︰「絕不。」

傅文絕踫了一鼻子灰,懊惱極了,轉過身子便要離去。

此時,她突然叫住了他,「欸!」

他好整以暇的轉過頭,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怎麼,後悔了?」

她冷笑回道︰「傅少爺,欺師滅祖會有報應的,你小心。」說罷,她徑自轉身走進屋里。

想起她飄然轉身時那一抹得意,他怒火中燒,他哪兒欺師滅祖了,她居然詛咒他?好個狠毒的丫頭。

「管事。」他語氣平靜但帶著怒意地吩咐,「和家那塊地先緩緩,沒事多帶幾個買主去繞繞,我要讓這丫頭一顆心七上八下,日也擔心,夜也擔心。」

管事雖模不清少爺的想法,但也不敢多問,只好吶吶的點頭。「是的,文絕少爺。」

傅文絕留著一塊餅,讓傅家的廚子們照著試做,可試了幾天,都做不出相同的口感及味道,他又差人找了城里各大餅鋪,希望他們能做出類似的餅,但也是不如預期,讓他失望透頂。

雖然他也不是非和秀敏的餅不行,但就是忘不了那滋味,也不甘心退而求其次。

之後,他讓租賃管事到和家找和秀敏又談了一回,可她還是堅持不替他做事,著實令他氣結。

他從沒踫過釘子,可這個和秀敏卻給他滿頭包。

「文絕少爺,這餅你試試。」廚子老包遞上不知是第幾次試做的餅。

他咬了一口就皺起眉頭。「不對,不對,都不對!」他惱極了。「為什麼就是做不出她那餅的滋味?!」

老包無奈地道︰「少爺,我已經試了好多次了。」

他怒瞪老包一眼,沒說話。

其實他不是氣老包做不出相同的餅,而是惱著自己竟被和秀敏的餅給箝制了。

不過就是塊餅,到處都有,他在堅持什麼?不甘心什麼?

「少爺,不如我去找和家閨女吧?」老包提議,「我跟她討教一下,也許她願意……」

「不準。」傅文絕表情一沉。

要是老包跑去跟和秀敏討教,那不就說明了他傅文絕愛吃她的餅,因為吃不到而無所不用其極?不行,他不能讓她以為他無計可施,縱使那是事實。

「是,少爺。」老包唯唯諾諾地應道。

「少爺……」管家老舒走了進來。「外頭有幾個佃農又要找你。」

他眉心一擰。「不見。」

那些佃農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找他了,還不都是為了他要賣地之事前來跟他商量,而且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來抗議的,和秀敏的爹和三吉也是其中之一。

「少爺,你就見見他們吧。」老舒小心翼翼的勸道,「他們都跟傅家租了幾十年的地了,跟傅家有交情……」

「地是傅家的,是我的,憑什麼他們要租,我就得繼續租?」傅文絕不滿地道,「地我是賣定了,茶樓我也開定了,誰說都一樣。」

老舒當然明白少爺的脾性,他身為下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輕嘆一聲,旋身離開,想辦法把那些人打發走。

老舒離開後,傅文絕揮退了老包,並命下人給他上了一壺好茶。

不一會兒,又有下人來報,「文絕少爺,周大爺來訪。」

「請他進來。」傅文絕說。

下人答應一聲,立刻前去領周如山進廳。

周如山年約五十,是縣城商人,對土地有種莫名的偏執。幾年前他買下了緊鄰傅家土地的幾畝田,最近一得知傅文絕要賣地,他立刻透過關系與傅文絕接洽,並開出極高的價錢,志在必得。

說真的,傅文絕並不喜歡周如山這個人,無關好壞,純粹個人感覺。不過在商言商,他並沒打算跟周如山成為莫逆之交,只要周如山開出好價錢,管他是圓是扁,傅文絕都會將地賣給他。

「傅少爺,最近可好?」周如山一進廳,便態度熱絡地問好。

「托周爺的福。」傅文絕以眼神示意下人再上一壺茶。

「方才我進來時,看見貴府管事正在跟幾個佃農說話,他們看來很是激動。」

周如山說。

「嗯,他們不希望我賣地。」傅文絕回道,「這些人也奇怪,傅家田地多的是,他們大可另租他處,為何如此執著?」

「呵。」周如山干笑一聲,畢竟說起對土地的執著,他也不輸那些佃農。

「老舒說他們耕了那些地幾十年,有感情了。」傅文絕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地是傅家的,他們能有什麼感情?」

「這……老夫就不懂了。」周如山有些尷尬地回道,接著話鋒一轉,「對了,傅少爺,不知道田地買賣之事,何時能有個定案?」

傅文絕突然想起了和秀敏,淡然一笑。「怎麼周爺對田地也有如此的執念?」

「這……」

「地我是早晚都要賣的。」他說,「不過茶樓預定地附近的幾家店家還不肯將鋪子賣給我,所以還不急。」

「是價錢談不攏嗎?」周如山有些著急的問。

「倒不是。」傅文絕回道,「那些店主說對鋪子有感情,還猶豫著。」

「原來如此。」周如山的眼底有幾分失望。

「周爺剛才也看見了,那些佃農對于我要賣地之事仍十分不諒解,時時尋上門來抗議,我總得好好安撫他們吧。」傅文絕當然不可能老實跟周如山說他遲遲不賣地是為了一個丫頭、為了幾塊餅。「周爺也不希望將來田地都過到你的名下,那些佃農卻還死守不退,是吧?」

「傅少爺所言甚是。」周如山點點頭。

「周爺不急在這一時吧?」

周如山笑了笑,口不對心地道︰「不急,一點都不急。」他就算急又能如何?

要是把傅文絕惹得心煩了,到時不肯把地賣給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時,下人奉上一壺熱茶。

傅文絕唇角一勾。「周爺,試試我剛拿到的好茶吧。」

周如山點頭微笑,卻忍不住在心里重重一嘆。

傅文絕一出傅宅,不知哪里跑出來一名衣衫襤褸、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將手中的一桶墨潑向他,同時大喊,「傅文絕,你小心報應!」

傅文絕反應不及,一旁的隨從也未能反應,衣裳到處墨跡斑斑。

過了一會兒,兩名隨從才反應過來,快步沖上前,一左一右箝制住正要逃跑的少年。

「你是誰,報上名來。」傅文絕雖感意外,但態度淡定從容。

「我叫莊四維!」

「少爺,咱們押他見官去!」一名隨從提議道。

傅文絕看著自己一身的墨,倒沒生氣,他大抵知道少年為何這麼做,反正這身墨水,洗干淨了便行,洗不干淨,衣服直接扔了即可,但若押少年去見官,他這輩子可能就毀了。

「小子,你為何要以墨攻擊我?」

「因為你黑心。」莊四維氣憤地吼道,「我家幾口人就靠那塊小地猢口,可你卻要斷了我們的生路!」

「小子,如果我是你……」傅文絕目光一凝,冷肅的看著他。「我會把心力用在尋求其它活路上頭,而不是跑來干這種胡涂事,你以為潑我一身墨能改變什麼?」

他實在不懂這些佃農到底在想什麼。天下哪有永生不滅、永世不變之事?不管是誰,遇到死路或絕路時,不都要另尋活路跟出口嗎?為什麼他們不想想其它的方法,而只會哭、吵跟抗議?

就算是傅家,也不敢保證沒有山窮水盡的一天,難道當那一天到來時,他只能坐以待斃、怨天尤人嗎?他不會,眼前沒路,他打都要打出一條。

這時,一名灰發婦人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跪在傅文絕的跟前,不斷磕頭求饒,「傅大少爺,真是對不住,請你饒了我家四維吧!他年輕不懂事,冒犯了你,我給你磕頭賠不是。」

見她額頭踫出了血,傅文絕心一緊,聲線一沉道︰「行了。」

他嚴厲的語氣讓婦人更加惶然不安。「傅大少爺,我家四維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不能有差錯,請你給一條路走,別拉他見官。」

「娘,你別求他,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年輕氣盛的莊四維激動地道。

「你別說了。」婦人淚視著兒子。「快跟傅大少爺賠罪!」

「我才不要!」莊四維的表情堅定又頑強。

「四維,你……」

「娘,他傅家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六口人,是他不對!」

「別……」婦人一時激動,竟昏了過去。

莊四維一見,掙開了兩名隨從,捱到母親身邊。「娘!娘!」

傅文絕上前,伸手踫觸婦人的頭部。

莊四維一見,生氣地揮開他的手。「別踫我娘!」

傅文絕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推開,接著在婦人頭部的幾個穴位上按了按,不一會兒,婦人清醒過來,傅文絕這才起身,看著莊四維,冷冷地道︰「把你娘扶回家去吧。你一家六口仰賴一塊田,吃不飽餓不死,圖的是什麼?我會在城里開一家茶樓,屆時需要極多的人力,優先錄用的便是你們這些佃農,你不務農,還有別的路可走,何必執著?」

莊四維一听,愣住了。

「山不轉路轉,你懂嗎?」傅文絕神情嚴肅,眼神卻顯得溫和。「小子,只要有心,縱使山窮水盡,也還有活路可行。」說罷,他轉過身,返回傅宅。

莊四維扶著娘親,直瞅著他的背影,這一瞬間,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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