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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奴錦衣衛 第六章 睹物思人

作者︰綠光

祝湘雙眼直瞪著貼在他胸膛上的那只血翠簪。

血翠的產量極少,民間獲得血翠應例皆得上繳大內,而這把血翠簪顏色似綠染紅,呈扁杓狀,長度不及巴掌,在暗處會微泛光芒,就著玉色雕出龍鳳,盡避周身被瓖了鏤花銀飾,上頭懸以紅線,乍見猶如是配飾,但這是她的最愛,她根本不可能錯認!

這分明是當初她臨死前托他交給爹娘的血翠簪,為何還在他身上,他為何沒有交給她的爹娘?

「祝姑娘,袁老弟是傷在手臂上……」劉文耀小聲提醒著。

雖說她是個大夫,但畢竟是個姑娘家,直瞪著男人胸膛的豪情舉措饒是邊境的姑娘也做不出來。

她驀地回神,這才驚覺自己的行為有多驚世駭俗,趕忙松開他的衣襟。

「不打緊,只是小傷而已,我先進去換件衣袍。」袁窮奇拉起衣襟,大步從她身旁走過。

「祝姑娘,袁老弟手臂上的口子挺大的,是因為有人不慎滑進溪里,他為了要救人才會刮出那道口子,你得要替他上藥,我先走了。」劉文耀臨走前再三囑咐,就怕袁窮奇懶得讓人醫治,放任傷口惡化就不好了。

「雨很大,你要小心點。」她本想要拿把傘傍他,卻想起屋里根本就沒有傘。

「放心,到我家不過半里路,一下就到了。」

祝湘微頷首,望著外頭的雨勢,想著劉文耀說的事,她心里糊成一片了。

袁窮奇絕不會是個惡人,他慷慨解囊助人,甚至熱心的和村民築堤防,照料齊昱嘉更是極盡所能,可……為何他沒把血翠簪交給她的爹娘?

血翠簪是當年曹家僅剩未被抄走的傳家寶,更是她出閣唯一的嫁妝,正因為如此,她才一再囑咐他務必把血翠簪交到爹娘手中,可他卻瓖了鏤花銀飾,串成了配飾戴在身上……這到底是為什麼?

方才乍見血翠簪時,她心底是惱著的,可如今冷靜之後,總覺得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再者血翠這種東西放在身上,如果有心人要嫁禍栽贓他,他會落得百口莫辯的下場,但他卻還是這麼做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想問,偏偏又不能問,想了下,決定替他上藥再找話試探他。

打定主意,她便走到他和齊昱嘉的房門前,一把推開了房門——竟見袁窮奇渾身赤luo……

她呆住,像是沒料想到會撞見這一幕,因為她腦袋在想其他事,所以她忘了敲門,所以她撞見了他赤luo的軀體,壯而不碩的精實身軀,寬肩窄臀健實的長腿……

「啊!袁窮奇,你有毛病啊!」她慢半拍地關上門,惱聲咆問。

袁窮奇瞪著門板,無言地撇了撇唇,快速地穿上干淨的粗布衣裳,一把拉開了房門。

「表妹,有毛病的是你吧?」

「你才有毛病,明知道我要幫你看傷口,你還故意月兌光光,你是故意的!」她羞得連雪白頸項都染上一片嫣紅,水眸在暗處顯得潤亮剔透。

「我渾身都濕透了,不把濕衣服換下,難不成你等著看我染上風寒?」他沒好氣地道。

祝湘呆楞地望著他,看著他解下束發,發梢還滴著水,忙道︰「趕快把頭發擦干,否則就算換上干衣服也一樣會染風寒。」她都忘了他渾身濕透這回事了。

「如果不是你突然開了門,我現在應該在擦頭發了。」他掀唇笑得戲謔。

祝湘聞言,羞惱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劉大哥一直趕著我幫你診治傷口。」

「你要怎麼賠我?」

「賠?!」她嗓音拔尖地問。「你上一回還不是闖進我房里,那筆帳我都還沒跟你算呢!」

算到底,姑娘家的清白可是他拿萬金都賠不起的!

「那可不一樣,上一回我只看到你的肩頭,可這一回你是從頭到腳把我給瞧光光。」算了算,他才真是虧大了。「姑娘家要講清白,難道男人就不用談清白?」

祝湘氣得眯了眯眼。「男人的清白一點都不值錢,還有,不要跟我唆,立刻回房擦頭發,我要看你的傷口!」

以為跟她耍嘴皮子,她就會忘了她要做的事不成?

袁窮奇咂了聲,回頭就見倚在床柱邊的齊昱嘉正掩嘴忍笑,他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才從床邊一張小花架上抽出布巾,隨意地擦拭著長發,一回頭,就見祝湘早已經備好了藥和布巾走進來,站在桌邊候著,並拿起他擱在桌面的白瓷瓶打量。

他沒好氣地走到桌邊,拿回白瓷瓶。「其實劉文耀太夸大了,不過是個小傷口罷了,根本就不需要上藥。」

祝湘直盯著他小心翼翼地將白瓷瓶系在腰帶上,不禁道︰「那藥瓶里頭裝的是金創藥,不過里頭的藥早就沒了,要不要我替你裝點新的?」

「不用。」

「那你系個沒裝藥的瓶子在身上干麼?」如果她沒記錯,那藥瓶……是她給他的,因為底下有外祖父醫館的館號,不過這一款藥瓶早已沒在使用,僅剩的她全都帶回家,而其中一瓶給了他。

「祝大夫,你就別問了,那瓶子是袁窮奇的命。」

見祝湘望向齊昱嘉,袁窮奇不禁跟著回頭,以眼示意他不準多說。

齊昱嘉立刻識相地閉上嘴,直接往床上一躺,假裝休息。

見從齊昱嘉口中得不到什麼消息,她干脆直接問著袁窮奇,「不過就是個瓶子,又沒有嵌玉瓖金,有什麼了不起的?」

「睹物思故人,听過沒?」袁窮奇沒好氣地道。

祝湘聞言,楞楞地望著他。那位故人,指的不會就是她吧?可是當初他們只有幾面之緣,哪里算什麼故人?

他不但將她送的藥瓶帶在身上,甚至還有血翠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了,沒什麼事,你可以回房了。」袁窮奇不願多談,打發著她離開。

祝湘回神瞪著他。「回什麼房?把衣服給月兌了,我要幫你上藥。」

「傷在手臂為何要月兌衣服?你就這麼想看我的身體?」

「你在胡說什麼?月兌掉衣服比較好包扎!」她羞惱道。

袁窮奇見她萬分堅持,無奈之余也只能褪去外衫。

祝湘瞥了眼他依舊戴在頸上的血翠簪,再將注意力放到他的手臂上——

「袁窮奇,你真的有毛病,這口子這麼大,你竟然還說不用上藥!」她罵道,拉著椅子坐到他身側,卻發現這傷口是原本就有,但不知道被什麼利物再刮過,讓原本稍稍收口的傷處扯得更深。

「你身上原本就有傷,你為何不說?!」是她疏忽了,他將齊昱嘉從敵營中救出,怎可能全身而退,身上有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她先前根本不曾細思過這個問題。

「表妹說過我是傷在腦子,一目了然,不是嗎?」他笑得戲譫,提醒著她。

祝湘眯眼死死地瞪著他。「確實是傷在腦子無誤,否則就不會在這當頭還跟我說風涼話!我跟你說過,傷後的照料最是重要,你知道怎麼照顧你家公子,就不知道要怎麼照顧自己?」

「我等著你照顧我。」

「誰要照顧你?每個人都得要自己照顧自己。」她拿起金創藥撒在他傷口上,當作沒听見他壞心眼的調戲,余光瞥見他戴在頸上的血翠簪,忖了下,假裝有興趣地問︰「欸,這是什麼?那鏤花銀飾里頭好像是一支玉簪。」

袁窮奇垂眼看了眼血翠簪。「是啊。」

「你一個大男人身上怎會有姑娘家的玉簪?而且還特地瓖了鏤花銀飾。」

「你在意?」

她眉頭一皺。「你在說什麼?」她在意,是因為那是她的血翠簪,可他的說法好像她在意他身上有著姑娘家的飾品。

「表妹,你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噙著壞心眼的笑。

「你在胡扯什麼?我只是覺得這明明是玉簪,怎會瓖鏤花銀飾,很特別,問一下而已,你別往臉上貼金!」要不是想知道他留下血翠簪的用意,她還真不想听他鬼話連篇。

「你很想知道這支玉簪打哪來?」

「我……」她是很想知道,可問題是他的說法太曖昧,教她說不出口。

袁窮奇托著腮,好整以暇地等著。

「你笑什麼?」祝湘橫瞪他一眼,手里動作沒停,拿起剪子將包扎用的布巾末端剪成三股,隨即開始往他的手臂上包扎著,到了末端再抓起三股反繞交叉,像是編辮子般,最末再繞了圈打結。

袁窮奇本是笑著,但在見她包扎好的布巾後,不禁楞住。

這種包法……八字交叉,這是曹小姐當年替他包扎時的包扎法,當時他覺得特別,問過後,她說這是她外祖父模索出的一種包扎法,布巾較不容易月兌落,是她外祖父的絕活,就只單傳她一個。

所以她——

「怎麼了,我扎得太緊了嗎?」見他神色有異,她隨即動手要解開包扎。

袁窮奇一把扣住她的手。「你這種包扎……」

祝湘頓了下,反問︰「有問題嗎?」

「……很特別。」袁窮奇直瞅著她,可不管再怎麼瞧,他也無法看穿這軀殼底下的是哪一縷魂。「這是上哪學的?」

「當然是跟我爹學的。」她面不改色地道。

「是嗎?」他不信,因為曹瑾妍說過,這獨門絕活只單傳她。

可她會!一模一樣的包扎法,一模一樣!

「這事能假嗎?不信你可以問祝涓,她也知道。」她神色不變,說得篤定,幾乎連自己都快要相信。

袁窮奇緊扣著她的手不放,喉頭微微縮著,半晌才啞聲道︰「我有個朋友,她雖不是大夫,但她對醫術極有興趣,她性情嫻雅溫柔,總是笑臉迎人,路見不平會仗義助人,我曾被她幫過,她救了我一命,教導我許多,而身上這藥瓶便是她當年贈與我的,我帶在身上來思念她,而她當初也是用同樣的包扎法替我包扎,她——」

祝湘直睇著他,他黑眸灼亮,亮得仿佛可以照亮一切黑暗,看見她污穢的魂魄,教她想要逃避,教她駭懼——

「姊,救命啊!我的推車要倒了!」

外頭突地傳來祝涓的尖叫聲,祝湘隨即抽回手,快步朝房外走去。

袁窮奇望著自己的手,懷疑自己根本就是瘋了,才會在那一瞬間認定她就是曹瑾妍,可是怎麼可能……

但如果她不是曹瑾妍,為何她身上會出現如此多的巧合?她的話語、她的包扎法、她的性情和她的神韻……驀地,他明白了為何打一開始自己的目光就不住地追逐著她,只因那陌生的熟悉感是來自于他對曹瑾妍僅有的認識。

可是,如果她是曹瑾妍,那當初他親手焚燒的又是什麼?

「袁窮奇,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剛剛說那席話,像是在告訴祝大夫往事,但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對她訴衷曲。」齊昱嘉枕著肘,涼聲問著。「你該不會是把祝大夫當成當初救你的那位姑娘吧……還是她們是同一人?」

他問出口卻又覺得不對,如果她們是同一人,袁窮奇的態度一開始就不會那般淡漠。

袁窮奇充耳不聞,陷入沉思中。

三年,曹瑾妍已經離世三年了……他驀地想起祝涓說過,祝湘在三年前大病一場之後,就忘了怎麼做菜……思及此,一道靈光乍現,教他驀地抬眼。

難道說,是——移魂?

是夜,大雨不停,屋後廚房上方只是一塊凸出的檐角,這下子雨全都潑到灶邊,連要熬個藥都得費盡堡夫,更遑論要做菜。

而由于今天下大雨,祝涓的糕餅鋪子生意也被大雨給打壞,剩了不少糕餅回來,剛好充當晚膳。

「這糕餅極為綿密,內餡十分扎實。」齊昱嘉嘗過之後,不禁驚為天人。「祝姑娘廚藝真是高超,菜燒得好,就連這糕餅都是一絕。」

祝涓听著,笑眯了水眸。「齊大哥真會夸人,其實我做得很一般。」她謙遜道謝,但心里還是不禁暈陶陶的。

「不,這般手藝就連我在宮……宮家,一個好友府上嘗的都沒這特別。」險些說溜嘴,齊昱嘉趕忙轉了過去。

「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巴掌大的糕餅,他可以一口氣吃下十來個。

慶幸有這兩人搭著話,才沒讓滿屋子尷尬無盡頭的蔓延下去。

祝湘就坐在祝涓身旁,看著外頭的雨勢,而袁窮奇則是倚在門邊,同樣若有所思地望著雨勢。

祝涓壓根沒發覺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息,徑自抓著齊昱嘉問著。「齊大哥,這其實都是一些簡單的糕餅,我呢想弄點不一樣的,可是卻想不出有哪些特別的糕餅。」這邊境地帶的糕餅就那幾樣,想變個花樣都不容易。

「那還不簡單,我倒是可以說上一些不同的,就好比豌豆黃。」

「那是什麼東西?」她听都沒听過。

「這豌豆黃有分粗細,我呢偏愛嘗細的,口感細膩,入口即化,不過做工倒是挺繁瑣的,這豆得挑上好的,煮得夠爛,豆泥要濾得夠細,加點糖熬,如此口感精致,甜而不膩,那黃澄澄的表面就引得人食指大動。」說著,他才發覺自己真的已經離宮很久,久到連那些吃膩的甜點都想念了。

「可是豆子熬成泥後,不可能會黃澄澄的。」祝涓忖著,依他敘述猜出該怎麼做,卻無法理解為何會是黃澄澄的。

「好像是染了什麼東西……豌豆黃之所以稱為豌豆黃,就是因為它是黃色的。」雖然不知染了什麼,不過這一點齊昱嘉可是再肯定不過。

「可是……」

「豆子熬煮時會加入黃梔子染黃。」祝湘突道。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袁窮奇適巧回頭。這一席話,更教他篤定她很有可能是曹瑾研移魂而來。

只因豌豆黃是宮中御食,宮外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會知道,那是因為他曾在宮宴里嘗過。

而他一直厘不清的是,她如果是曹瑾妍,為何初見他時會認不出他?甚至打一開始就淡漠地拉開距離,為什麼?

「祝大夫,你怎麼會知道?」齊昱嘉月兌口問著。

他的疑惑一如袁窮奇的想法,豌豆黃在民間是吃不到的,更遑論是在這邊境地帶,一個不曾踏出廣源縣範圍的邊境姑娘是不可能知道的。

祝湘愣了下,水眸微移,便道︰「黃梔子是藥材,過去我爹還在時,曾听我爹提起過數種藥材可入食材,這一點祝涓懂得也不少。」

「嗯嗯,姊說的沒錯,很多藥材都是可以當食材的,好比粥里頭可以添上枸杞黃耆,這都可以助人恢復元氣,如果湯膳的話可以加入的就更多了。」祝涓沒心眼的說著。「像齊大哥吃的粥里頭,我可是都按照姊姊形容你的身體狀態,配上了藥材熬煮,如此一來食藥雙補,身體可以復原得更快。」

「原來是這樣。」齊昱嘉輕點著頭,原本只覺得打從祝涓來了之後,他對每頓膳食都期待得緊,倒沒想到她竟如此懂得養生之道,懂得如何以食補身。

「齊大哥,還有什麼糕餅呢,說來听听,到時候我試做讓你嘗嘗。」

「好啊,我知道的還有蓮蓉卷糕、桂花涼糕、山楂糕……對了,還有烙干、耳朵眼……」齊昱嘉細數著宮中御食,把記得的全都說出,就盼透過祝涓的手藝也嘗到思念的味道。

一個細說分解,一個靜心聆听,兩人討論得好不熱鬧,反觀另外兩人卻異常靜默。

祝湘被外頭的雨聲給擾得心浮氣躁,朝門口望去,卻適巧對上袁窮奇灼熱的眸光,那視線像把火,像要在她身上燒出真相,教她更加焦躁。

她不願被他發現,也認為他根本不可能發現,可偏偏他那雙眼像是快要將她看穿,教她心神不寧。

她調開眼,卻甩不開那熾人的視線,教她心煩意亂,正要開口斥責他時,一陣腳步聲踏破了磅礡雨聲,教她不由得朝外望去。

幾乎同時,袁窮奇也望向外頭,隨即往門口走去。

沒一會兒,就見幾個山上獵戶身穿簑衣而來,祝湘趕忙起身,就听見為首的劉文耀放聲喊著,「小風村的堤防被沖垮了,有人為了要將石塊堆起,結果受傷了,咱們幾個要到小風村瞧瞧狀況!」

「我跟你們一道過去。」袁窮奇不假思索地道,手卻突地被人抓住,他有些意外的望去,果真瞧見祝湘抓著自己。

今兒個他試探過頭,招來她的防備,一個晚上都沒和他搭上半句話,本以為想打破僵局得要費上不少時間,沒想到這當頭她倒是主動地拉住自己。

「你不能去,你身上有傷!」她低罵著。「想幫人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一點小傷不礙事,小風村里的男人不多,大多是一些老弱婦孺,能多個人去多少能幫上忙。」袁窮奇揚起唇角解釋著。

她的語氣雖重,但臉上皆是擔憂,他領受了。

「可是——」她當然知道小風村里大多是老弱婦孺,但他——「咱們沒有傘沒有簑衣,你這樣淋雨去,是存心要讓自己染上風寒不成?」

「姊,我今兒個回來時有買了兩把傘,要是用得著的話就帶去吧。」祝涓手腳利落,在听兩人對話時,就已經從廳邊的推車里頭取出新買的油傘。

祝湘見狀,不知道該惱她多事,還是開心她的貼心。

「沒事,我去去就回。」袁窮奇接過手,便要跟著劉文耀一行人離開。

「等等,我也一起去。」祝湘隨即回房背起放置藥草的竹簍。

「你別去,天色這麼暗,你——」

「我是個大夫,有人受傷了,我可以不管嗎?」她沒好氣地瞪他,再從祝涓手中接過另一把傘。

袁窮奇本想再說什麼,但劉文耀已經在催促了,他也只能一把握住祝湘的手。

祝湘想甩開他的手,卻听他道︰「跟在我的身邊,有個萬一我才來得及拉你一把。」

祝湘張口未語,祝涓已經搶白。「很危險嗎?要不要我也去幫忙?多個人總是幫得上一點忙的。」

「你留在這里。」兩人不約而同地道,難得的默契一致。

祝涓抿了抿嘴,听話的乖乖待在家里,兩人隨即跟著劉文耀一行人離開。

小風村就在山腳下,村民圍居在山谷地帶,山頭上是湍急大江——赤霞江的源頭,由東往西流,在山谷底分出一支分流為綴溪。

每逢雨季,小風村就會面臨綴溪泛濫的問題,想遷村又不是那般容易的事,畢竟小風村是以豢養牲口為生,山谷地帶有草有水是最理想之處。

但是當大雨不停時,綴溪就會成為小風村人的惡夢。

當一行人來到小風村時,水已經淹到了膝頭上,根本分不清哪邊是路哪邊是溪流,遠遠的黑暗之中,就听見有人高聲喊著救命。

高昂的求救聲在大雨之中顯得微弱,教人膽戰心驚。

「應該是在那個方向。」劉文耀朝右前方的方向指去。

見他往前一步,袁窮奇趕忙拉住他。「不對,那邊應該是綴溪邊,我們得要繞到右手邊那片蘆花,蘆花就長在綴溪畔,你忘了嗎?」袁窮奇往更右手邊指過去。

「對喔,那咱們眼前不就已經是綴溪了?」劉文耀嚇了一跳,慶幸有袁窮奇在。

他們雖是熟悉小風村地形,可問題是眼前正下著滂沱大雨,天色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水又淹到膝頭上了,哪里分得清此處是何方。

劉文耀帶著人沿著蘆花叢的邊緣走,袁窮奇則是緊握住祝湘的手,回頭道︰「不管怎樣,都不準放開我的手。」

他收整戲謔,認真嚴肅的神情,教祝湘用力地點了點頭。

繞過蘆花邊緣,一行人逐步靠近發出求救聲之處,這里的水並沒有淹得那般高,可以瞧見有人緊抓著岸邊蘆花,整個人在水里載浮載沉。

「我過去,你待在這里別動。」袁窮奇把傘交給她,隨即淋著雨和劉文耀靠近那人,使勁將那人給拉起。

祝湘趕忙向前,拿傘替他們撐著,想要查看那人傷勢,可偏偏她的眼力沒好到可以在黑暗中辨物。

「那里還有個孩子……」被拉起的那個人渾身顫抖著,虛弱地說著。

眾人往他指去的方向望去,可黑暗之中隱約只見湍急的急流,什麼都沒瞧見,祝湘微眯起眼,腳步往溪畔再跨出一步,卻像是踩到什麼,嚇得她趕忙縮腳,幾乎同時,她仿佛听見了細微的聲響,不禁蹲用手模索著,竟讓她抓到一只冰冷的小手。

她連忙高聲喊著,「孩子在這里!」

她喊時,動手拉著小孩,但小孩比她想象中還要重;非但沒拉起,反讓踩在溪畔爛泥里的腳給滑了,整個人往溪里滑去。

「祝大夫!」

有人高聲喊著,有人往她的方向跑去,袁窮奇橫眼望去,一顆心緊得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不及細想便躍入急流里。水流湍急遠超乎他的想象,他整個人幾乎失去平衡,在水里載浮載沉,而這狀況更教他膽戰心驚,就怕祝湘受到什麼傷害。

「祝湘!」他放聲吼著,無視飄浮在水面上的樹枝打在臉上。

他焦急尋找著,心亂如麻,整個人慌得快要發狂。

他不管她為何還能出現在他面前,他只知道只要有他在,絕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慶幸的是,水流把他往祝湘的方向帶,就在接近時,他一把將掙扎的祝湘給抓入懷里,還未喘口氣,想往岸上靠,但水太急,加上雨勢大得模糊他的視線,讓他失去了方向,只能選擇將她緊緊摟在懷里,順流而去。

「祝大夫、袁老弟!」劉文耀拔聲喊著,只見水流湍急的卷著樹枝蘆草,就是瞧不見兩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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