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戲可人兒 楔子
初更的梆子剛響過,饒是首善之區的繁華京城,也隨著入夜而變得寂靜,但有一個地方,卻是越夜越美麗,燈火通明恍如白晝,來到此地的男人們個個都是揣著大把銀子,威風八面地等著當大爺,在這里的女人們個個打扮得妖嬈美麗,準備大展身手,好好痛宰這些自以為是大爺的男人。
是的!這條過了牌坊,臨靠河邊,前後不到一里長的小街就是令男人們快活、妻子們痛恨的花街,其中,尤以「萬春坊」最出名,姑娘們的素質最好,坊里的花魁也是最美的。
不過,今晚在萬春坊里,無論多少大爺們捧著銀兩要見這位花魁,都不得其門而入,坊里的老鴇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兩,心里在淌血,但還是只能硬生生地把客人給推掉,只說她們家的金縈姑娘正在招待好友,請各位爺兒們明天請早,當然銀子還是要記得帶著。
萬春坊的繡閣里,月白色的窗紗被微風吹動著,臨近河畔的春日晚風拂在面上仍有些冷涼。
剛才房里的丫鬟添了一盆金銅色的火盆,盆里的炭火燒得通紅,火上燒著水,熱水里暖了壺酒,裊裊的水煙在冷風之中添了一分暖意。
男人坐在窗格旁的臥榻上,窗外是河畔幽然靜謐的夜色,金縈坐在男人身畔,動作輕柔地取出暖在水里的酒壺,以絹巾拭干壺上的水漬,替男人手里的酒杯斟了七分滿的酒,酒色清淨如水,飄著淡白的輕煙。
「還以為風爺已經將金縈給忘了,沒想到這小綁里竟然還能再見到風爺的身影,真是教人意外。」她笑吟吟地說道,柔媚的眼眸婉轉地瞟著男人的臉龐,端詳著他每一寸細微變化的表情。
他是一個會令女人不由得心生愛戀的男人,恁是在青樓之中閱人無數的她,都不由得心生傾倒。
藏在她語氣中的試探,宛如棉里針,男人听出來了,只是揚唇輕淡一笑,並沒有不悅。
金縈沒從他的眸中見到慍色,心里不由得黯然,無論他對她有心或無意,一般的男人總該對女子的怨慰心情有點反應吧!可是,他沒有,她的試探就像是掉下深潭里的小石子,掉在他深黝無底的心里,連一點回音都沒有。
這就是敖闕風,一個如風般,令人捉模不透的男人。
女人們都愛他,愛看他俊朗的笑臉;他的笑容看似有著深邃的溫柔,其實,那是因為人們沒看透他黑眸深處如冰般的冷靜,如刀刃般的銳利心思。
她曾經很努力過,想要看懂他的心,貼近他的心,卻無論如何都辦不到,或許,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能夠辦到吧!
倘若這男人的心思如此好猜測,或許北方第一世家——敖家堡當家作主的人就不會是他了!
這三年來,有關于敖家堡里所發生的腥風血雨,權謀斗爭,就像是一出好戲般每日在說書天橋上流傳著,人們多少都略有耳聞,卻不知道其中的詳細過程,只知道除了敖闕風以外的繼承人選,今日不知何在,擁護這些人的黨羽,有人歸順,有人逃亡,這場勝負最終只有敖闕風一個贏家。
「爺,時候不早,咱們該起程了。」門外,一道沉厚的男聲說道。
「嗯。」敖闕風輕淡頷首,從容不迫地起身。
「風爺,縈兒剛才說的話沒惹您生氣吧?」她跟隨在他的身後走向房門口,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你方纔所說的話不是在問候嗎?我為什麼要為你的問候而生氣呢?」他伸出大掌攬住她的背,俯唇在她的耳畔輕語道︰「你已經夠聰明了,應該不需要我再教你才對。」
聞言,金縈微笑頷首,表示心里明白了,送他到門邊。
「風爺,慢走。」
金縈目送著男人們的背影離開,美麗的笑顏上多添了一分嘆息,自始至終沒開口挽留,並不是因為她太灑月兌,而是心里明白自己就算開了口,也絕對挽留不住這個如風般浪蕩不羈的男人。
她的心機與美色對付一般男人已經綽綽有余,但對敖闕風這男人卻派不上用場,他如風,卻也如幽潭般深不可測,不知道這天底下是否有女子有此能耐,能挽住他這陣不受拘束的風?
只怕,是沒有了吧!
倘若真有這名女子,只怕是一個手段高明,聰明才智都教人遠遠不及的厲害女子吧!
屆時,怕是連敖闕風都將自嘆弗如,不知道那將是何等有趣的光景?!金縈笑嘆了聲,轉身入內。
在她的身後,花街上的燈火依舊如晝般明亮,春日的晚風吹拂著,月牙兒緩爬上黯空央心,三更的梆子響起,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