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快愛我! 第二章
正當水雁樓摟著敖天仙正要回他的私人院落,卻在湖畔巧遇了這個落入凡間的小仙子。
他止住腳步,饒富興味地望著邵琴殊踩著『飛仙胡旋舞』的舞步,舞姿雖然生澀,小女孩平板的身段也表達不出飛仙的體態和韻味,但他愛極了她眼眸傳達出的情感。
就是這個!敖天仙所欠缺的便是這個氣味!他目不轉楮地盯著那雙會說話的貓眼,眼眉流轉的情感如此奔放,如此真情流露,竟讓他心口怦然地被打動。他不自覺揚起笑容,一個縴月的弧度,一旁的敖天仙則是掩不住心中的驚訝。
哪來的小女娃,怎會跳她的『飛仙胡旋舞』?這是她從不公開傳授的舞譜,何時被這女娃偷學去了?
她正想上前制止邵琴殊並問個究竟,卻被水雁樓不動聲色地抓住手臂。
敖天仙仰望著他,驚覺模不透心思的男人臉上居然掛著貨真價實的笑意,還有從未在她面前顯露的贊嘆神色。
于是她轉過頭怒視著這個膽敢剽竊的小女孩,強忍滿腔的怒火和妒火。
邵琴殊根本沒察覺自己同時成了被觀賞也被嫉妒的對象,她只是停不住地旋轉,不知道自己轉了幾圈,只覺得頭好暈好暈……
就在她停下舞步,身子搖搖欲墜之時,水雁樓忽然放開敖天仙的手臂朝她奔去,接下如落葉般飄落的縴小身子。
邵琴殊還兀自暈頭轉向,想睜開眼看清楚誰接住了自己,卻見到上頭那張臉也跟著旋轉。她露出一口白牙,瞇著眼傻笑著,「呵呵!你的頭在轉,看得我好暈……」
純真笑語和嬌惑模樣,讓水雁樓不覺莞爾,忍不住逗她。「你是誰?落入『天水堂』的小仙子嗎?」
邵琴殊還沒恢復神智,卻被他的幽默逗得咯咯笑。「我是飛仙…只是這翅膀……不管用了……呵呵……」
「告訴我你的名字,小泵娘。」面對這麼一個純真的小女娃,水雁樓自然地露出笑靨,和談生意時的精明表情有著天壤之別。
「琴殊……特殊的琴聲……」一波波的暈眩過去,邵琴殊掙扎著起身,想將溫暖懷抱的主人看清楚。
「琴殊……嗯,很與眾不同的名字。」水雁樓將她的身子扶正,記憶力過人的他不記得在這宅里見過這麼甜美的小女娃,正想再問她為何出現在『天水堂』。
但邵琴殊一站穩,視線瞄到一臉怨色的敖天仙,立即將水雁樓丟在一旁沖向她,興奮地大喊︰「是你……我好喜歡你方才跳的舞!」雖然敖天仙已換了一套衣裳,但她絕不會認錯人!
邵琴殊痴迷地望著崇拜的偶像,興奮地瞪大一雙貓眼,烏黑的眼瞳照照生輝,驚為天人地贊嘆著︰「你好美喲!」近看更美……
敖天仙只覺這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小女娃礙眼,自然不給她好臉色,劈頭便問︰「我問你,你怎會跳我的『飛仙胡旋舞』?」
邵琴殊絲毫沒有熱臉貼冷**的尷尬,仍一徑笑得燦斕。「原來那叫『飛仙胡旋舞』?好詩情畫意的名兒!」難怪她會感覺自己像個仙子飄飄然,原來真有那種感覺……
此刻邵琴殊的腦中只有那支舞,還有眼前的偶像,但敖天仙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依舊繃著臉。
「沒听到我的問話嗎?」
想到自己的行徑有些不光明磊落,邵琴殊這才不好意思地吐著粉色小舌。「我……方才偷看到的,就在大廳里……」她爹邵新是個樂工,因在『天水堂』當差的好友胡師傅臨時生病無法上工,才讓他爹今晚前來代班。拗不過獨生女的撒嬌,身為鰥夫的邵新也放不下小娃夜晚獨自在家,只好帶著邵琴殊同行。
他一進大宅院便將女兒托給門房,還千叮萬囑絕對不可亂跑,但好奇的邵琴殊怎能錯過這個大開眼界的機會?趁門房忙著迎賓時便一溜煙不見人影。
她在宅院里四處亂晃,機伶地避開他人,一靠近宴會廳就听到美妙的樂聲,接著就像磁石般自然地被吸引。「我不是故意偷看的,請飛仙姊姊原諒……」邵琴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似乎得罪了眼前如天仙般的姊姊,隨即露出懇求的表情。
她雖然沒了娘,但爹親有教她做人不能說謊,明知可能被責罰,她還是說出實情,但她絕不後悔這麼做……邵琴殊瞪大眼眸,勇敢地等待接下來的責罵。
敖天仙瞬間變了臉色,同樣詫異的還有被冷落的水雁樓。
這『飛仙胡旋舞』舞譜極為復雜,但方才這小女娃的動作雖然極不純熟,倒也有八成像。敖天仙可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學會這支西域傳來的舞,這是水雁樓特地搜羅來賞賜她的。
敖天仙不發一語,臉上盡是難堪和恥辱之情,水雁樓卻開懷大笑。「你說,你只看了一遍,就記得這麼多舞步?」他走近邵琴殊身邊,越發肯定這小女娃的天分。
邵琴殊不知水雁樓的身分,但他的笑聲讓她稍稍減輕了愧疚。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只是隨便跳跳……」
「隨便跳跳都有幾分的韻味……」水雁樓看向敖天仙,帶著幾分嘲弄,「天仙,還好這女娃還小,否則她將是你最大的勁敵。」
「爺兒……」敖天仙不依地回應,心里卻對邵琴殊妒恨不已。
哼!爺兒竟將她和這沒幾兩肉的小表相比……她撒嬌地偎進水雁樓懷中,眼底的嫉妒之火卻射向邵琴殊。
「咱們快回房嘛!別為這乳臭未干的小表辜負良宵……」
水雁樓卻沒有出手攬住敖天仙。徑自從懷里掏出一串項鏈遞給邵琴殊。「這是爺兒賞你的,為你方才所跳的『飛仙胡旋舞』。」
那是一串南洋的珍珠項鏈,顆顆圓潤飽滿,看那色澤便知是上等貨,邵琴殊從未見過這麼美的東西。
在月光下散發柔和光澤的圓珠子,好像天上的圓月那麼皎潔明亮……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會將這麼漂亮的珠子送她,遲疑地不敢接手。
「爺兒,這對一個小女娃而言會不會太貴重了?」本該賞給自己的纏頭即將落入小女娃手中,敖天仙雖恨得扼腕,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爺兒賞你的纏頭夠多了,不差這一項吧?」水雁樓當然明了敖天仙的心思,一句話隨即堵了她的嘴。
「天仙不敢。」敖天仙悻悻然地說,瞪向邵琴殊的眼神更加帶著脅迫。
「我……不能收……爹爹會罵……」邵琴殊被敖天仙瞪得有些膽怯,想起爹親說過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但這串珠子……真的好美!
烏黑的瞳孔輝映著珍珠柔光,貝齒為難地輕咬著豐潤的雙唇,水雁樓當然知道邵琴殊有多麼掙扎。
他為她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你跳的舞取悅了爺兒,打賞也是應該的,收下吧!」他接著彎下腰,在邵琴殊耳邊說著悄悄話︰「把它藏好,別讓你爹娘發現,就當作我們兩人的秘密。」對于人心的掌握,水雁樓從未下錯判斷,蠱惑的語調果然讓邵琴殊更加動心。這麼誘人的秘密,對一個十歲小女娃來說簡直無法抗拒!
邵琴殊伸出手接過珠串,欣喜地放在手中把玩,對水雁樓露出甜美的笑容。「謝謝爺兒!」
真誠的笑容讓水雁樓更為喜愛這小女娃,他忍不住伸手觸模柔女敕的粉頰,沒有手足的他只當她像妹妹般疼愛。
「明兒個午時在這里等爺兒,可好?」水雁樓以為她是宅子里的人,打算明兒個再好好問出她的身分。
他有預感自己發掘了一塊璞玉,只要加以琢磨,假以時日,她必將大放異彩,比她手中的珍珠更為耀眼!
「嗯!」邵琴殊想也沒想就點頭,她的心思已披手中的珍珠給迷惑了,渾然忘了這『天水堂』不是她說來就能來的地方。
「爺兒,天仙好冷,咱們快回房嘛……」敖天仙再次出聲轉移水雁樓的心思,這次換成弱不禁風的可憐樣。
笑看了兀自沉醉的邵琴殊一眼,水雁樓這才攬著敖天仙的縴腰離開。
邵琴殊掌心握著溫潤的珠子,望著兩人走向湖心一棟雅致的八角樓閣,臉上不禁流露著痴迷。
好俊朗的爺兒,好美的天仙,好華一麗的樓閣,這一切都如此地不真實……她,是在作夢嗎?
邵琴殊悄悄跟在兩人身後,來到通往樓閣的棧橋入口處,上頭寫著「水天一色」四個字,恰好是她識得的成語。夫子說那是形容水天連成一氣,渾然天成的意思。
水天一色,好美的名字……邵琴殊站在湖邊,忍不住發出羨慕的嘆息。她著迷地看著水雁樓摟著敖天仙步向湖心的樓閣,眼前如畫一般的美景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讓她心底突然泛起莫名的渴求,想成為那畫中的一部分。此時,遠方傳來熟悉的呼喚。是爹親的聲音,該是喚著她回家了……邵琴殊臉色一沉,也因此夢醒。
她趕緊將珠串揣入懷中,細心地藏妥。
「殊兒!你怎跑這兒來了?」邵新氣急敗壞地朝女兒奔來,「你這孩子!不是要你別亂跑?」
邵琴殊對爹親甜甜一笑,並指著湖心的樓閣問著︰「爹,那棟漂亮的大屋子是誰住的?」
「應該是這里的主子住的吧?」邵新被轉移注意力,也不再責罵女兒,牽著她的手便往回走,「走吧!我們好像闖進不該來的地方。」
「主子?」邵琴殊任由爹親牽著,仍有數不清的疑問。
「就是『天水莊』的主人,水雁樓水老板,他可是京城里最有錢……不!懊是全天下最有錢的人……」邵新訴說著離自己很遙遠的故事。
「水老板……」邵琴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隨即開心地說︰「那我長大後要當『天水莊』的舞伶!」她決定了!她長大後要住在這夢一般的地方,每天為水老板跳著那曲『飛仙胡旋舞』,像仙女姊姊那樣,這樣她就可以得到好多獎賞,就像懷里的珍珠……這樣爹爹也不用辛苦賺錢了!而且,她要住在「水天一色」里,和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水老板在一起……
小女娃兀自作著美夢,卻被爹親不留情地打斷。「不成!我邵家的女兒清清白白,絕不能當舞伶!知道嗎?」
「哦……」知道爹親的脾氣,邵琴殊也不再爭辯什麼,只能任由他牽著走向回家的路,走回屬于平民百姓的現實社會。
隔日,水雁樓午時當真來到同樣的地方,他所發掘的璞玉卻坐在她家門口,為著無法赴約而暗自垂淚。
幾個月後,邵新得了急病驟逝,頓失依靠的邵琴殊被親戚們當人球推來踢去,最後被賣進了『馭奴館』,改名盈光。
但是,屬于邵琴殊的小小心願,仍然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