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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別棄我! 第三章

作者︰蜜見

這「珍獸園」佔地寬廣,由高高的鐵欄圍繞著,里頭豢養著由各地搜羅的奇珍異獸,除了活生生的大虎、猛獅、金錢豹,更有罕見的金絲猴以及為數不少的金絲雀。

它們的共同點便是一身金色毛發,這是關霽遠多年前在市集被那身金色毛發深深著迷後養成的興趣。

關霽遠萬萬沒想到,肩上馱負的女人便是當日的小女孩,被激怒的他決定將她關在一個空出的牢籠中,將她當野獸般馴服。

走過「珍獸園」中央走道,兩側的珍獸一瞧見主人,紛紛騷動起來。這些野獸大多是甫出生便被送來,由關霽遠親自喂養,自然和他親近。

「安靜!」關霽遠低聲叱喝,眾獸果然靜下來,瞪大眼楮望著主人走向最里頭的空牢籠。

這些牢籠相當寬敞,是關霽遠特地命工匠打造的,為的是讓他寵愛的珍獸有舒適的生活環境。

打開柵門之後,關霽遠徑自放下金絲就要離開。

金絲這才看清自己身在何處,一見四周牢固的柵欄,她急得扭動身體。「嗯……嗯……」

她不要被關在籠子里……她不要呀!

「嗯……嗯……」她奮力掙扎,眼眸里滿布驚恐的淚水望向關霽遠,無助的模樣猶如落入陷阱的幼獸,讓他難以狠下心腸。

「想要我放開你嗎?」居高臨下望著蜷伏地上的金絲,他輕聲誘導著,她則奮力點頭。

「那你答應我要乖乖听話,我才放了你。」他為自己很快馴服她而沾沾自喜。

金絲點頭點得更加用力,哀求的眼眸適時滴下幾顆淚珠。

關霽遠輕嘆一聲。他不是真的想將她關在牢籠里,對于「珍獸園」里的珍獸他都無法狠下心腸,更何況是個女人?

當年那小女孩被關在牢籠里,讓人看了于心不忍,他更不可能這麼對待一個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

他快速地解開她,豈料一掙月兌束縛,金絲的手臂便朝他臉上揮來,暗藏的金釵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關霽遠快速一閃,臉頰隨之傳來灼痛。

他快速將她壓制在身下,將她的雙手箝制兩側,取下她手中不知何時藏匿的金釵。

「看來你還沒受夠教訓。」他真小看了這女人,都怪自己受她外表迷惑,稍稍一個眼神就蒙騙了他。

「放開我……你這種人才欠缺教訓……」金絲咬牙切齒,恨恨地詛咒著,「我恨不得刺穿你的心髒!」

她恨他……恨他將她關在籠子里,不把她當人看……

金絲盡避對牢籠有著無比的恐懼,但仍不願在關霽遠面前示弱。

「你舍得嗎?」見她屈居劣勢還嘴硬,關霽遠只想挫挫她的傲氣,手指戲弄地輕撫她的臉頰。

金絲瞪大眼楮,幾乎用眼神殺死他。「哼,走著瞧!」

金色眼瞳像是要噴出火來,卻是關霽遠見過最美麗的眼楮,他發現自己很難從那團火焰中抽離。

「很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走著瞧……」關霽遠笑著回應她的威脅。

他早該知道擁有這麼一雙眼珠子的女人,性子該是如野獸般難馴;不過,她的勇氣卻讓他相當欣賞,當然還有身下這副抱了一夜的嬌軀……

但他可不願抱著一個隨時都想殺他的女人。

越是難馴的野獸,越能激發馴獸師的斗志。他不只要馴服她的身子,更要一一拔下她的利爪,摘取那顆火燙熱情的心。

今天,就先放過她吧!

「在你認清誰是主子之前,就乖乖待在這里……」關霽遠以極快的速度起身走向牢門,怕自己再次心軟。

「你不能把我關起來……你這渾蛋!」金絲在他身後咆哮著,引起其他獸類的鼓噪。

「安靜!」關霽遠往其他牢籠低吼一聲,強迫自己不要回頭。

意識到自己逃月兌不了被禁錮的命運,絕望的淚水滑落臉頰,金絲用被褥將自己包住,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聲音發出悲鳴。

她緊咬著唇,無視于口中的血腥味。

她暗自發誓,在她有生之年,一定要討回今日所受的羞辱!

◇◆◇◆

隔日,王啟璋呈上拜帖想求見關霽遠。

關霽遠心煩氣躁了一整天,極力克制想進「珍獸園」的沖動,此時正想找人問問金絲的來歷,于是選擇在書房接見王啟璋。

一見到關霽遠,王啟璋行禮之後,痴肥的臉龐立即堆滿曖昧的笑容。「王爺,不知對下官獻上的『黃金珍獸』還滿意嗎?」

關霽遠斜睨他一眼。「本王都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急著邀功!」

「算賬?」王啟璋小心翼翼地問著,生怕得罪這陰晴不定的天之驕子。「下官不知何處得罪王爺,請王爺賜教。」

「那你認為『行刺王族』算不算得罪?」

關霽遠說得淡然,凌厲的眼神卻看得王啟璋心驚,趕緊彎腰作揖。

「下官即使生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犯下這滔天大罪,該是王爺您誤會了。」

「那你以為本王臉上這道血痕何來?等本王見著了皇上和皇後,王大人認為本王該怎麼解釋這道傷口?」臉頰上的淡淡血痕無損關霽遠的俊美,反而更添上幾分邪肆。

關霽遠打算先聲奪人,斷了王啟璋討取人情的機會,順便給這養子不教的老家伙一個教訓。

「冤枉呀,王爺!」一搬出皇上,王啟璋立即跪下討饒。

他萬萬沒想到送上門的祭品,竟是只潑辣的金絲豹……

「下官絕無傷害王爺的念頭,只是單純想討您歡心……」王啟璋幾乎整個人趴在地上求饒,「听說王爺對金色毛發情有獨鐘,才會獻上金絲姑娘,誰知她竟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但這一切絕對與下官無關,請王爺明察……」

本以為投王爺所好獻上寶物可以救親兒子一命,這下連尚書府里幾十條命都給賠上了……

關霽遠倒是相信他的解釋,因為金絲太過潑辣火爆,絕非常人可以控制。不過,他不會這麼快放過王啟璋。

「是嗎?若非背後有人指使,一個女人有這種膽量?」關霽遠刀口依舊指向王啟璋,想趁此問出金絲的來歷。

「下官……和金絲姑娘只有一面之緣,是將她從『馭奴館』接出來之後,當時她毫無意識地癱倒在轎子里……」王啟璋趕緊道出原由,為自己的清白辯解。

「馭奴館」?在被逼急之時,從金絲口中吐出的也是這三個宇……

關霽遠听說過「馭奴館」,但對它不甚熟悉,只知許多王公貴族喜歡用「馭奴館」訓練出來的奴僕。

「啟稟王爺,這金絲姑娘乃是『馭奴館』里最有名的四大金釵之一,听說歌喉美妙如仙界之音……」王啟璋描述著自己所知道的微薄訊息,見關霽遠沉思不語,他繼續為自己月兌罪。

「下官承認自己有所私心,但這只是為了討好王爺您,雖然下官未親自參與競標,但肯定有人知道李元是我府里的總管……」他邊觀察著關霽遠的神情,趁勢撇清責任,「或許有人想趁此機會傷害王爺,嫁禍給下官,請王爺明察。」

痴肥的身軀再次匍匐在地,等待上位者的裁決。

如果金絲是「馭奴館」的四大金釵,且以高價標售出去,必然會將她風光送出門,而非這般遮遮掩掩,將她迷昏加以捆綁,甚至月兌光衣裳……如此不合理的現象在關霽遠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但他仍不動聲色。

「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你先回去吧!」淡然的語調讓王啟璋如釋重負,這表示關霽遠暫時相信他的說詞。

「叩謝王爺恩典。」王啟璋不斷磕頭謝恩,結果被關霽遠不耐煩地打斷。

「這件事不準傳出去,否則唯你是問!」

「下官不敢。」王啟璋誠惶誠恐地磕頭,終究忍不住問出最關心的事,「那麼……敢問王爺,這金絲姑娘……人呢?」

「當場處決。」關霽遠毫不考慮地回答,沒錯過王啟璋臉上閃過的驚愕和遺憾。

「怎麼王大人看來有些不舍?」關霽遠故意調侃著。王啟璋對金絲的覬覦讓他很不是滋味。

「下官不敢。」王啟璋再次磕頭,「像這種大逆不道的叛徒,理當處以極刑以儆效優。」

好可惜吶!那麼美麗的人兒……王啟璋內心不斷惋惜著。

「去吧!」關霽遠不耐煩地揮揮手,希望王啟璋從此不再利用金絲來討取人情。

「下官告退。」

王啟璋帶著感激的神情離去,關霽遠卻恍若未聞,徑自沉浸疑惑中。

如果「馭奴館」真想派人刺殺他,有何理由?而且,怎會找個這麼蹩腳又沉不住氣的殺手?

一想到金絲,他心底便有種奇異的悸動,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里頭亂竄,腦中不由自主閃過兩人之間驚心動魄的激情。

那雙金色眼瞳有時幾乎可以噴出火,有時又不可思議地楚楚動人……他最愛看她被他逗弄得酥麻難耐,卻又惱怒不已的神情……

她究竟來自何方?怎會流落異鄉,而且進了「馭奴館」?好多個疑問在他腦中浮現,他想了解更多的她……

或許,他該走趟「馭奴館」探個究竟!必霽遠細長的眼眸閃露著饒富興味的光芒。

◇◆◇◆

今晚的「珍獸園」彌漫著一股悲傷的氣氛。

珍獸們安靜地趴在地上,眼楮偶爾瞥向新來的伙伴,帶著戒慎和好奇。

金絲憑欄而坐,已套上今日有人送來的衣裳,雖然稍稍讓她拾回做人的尊嚴,卻難消心頭的憤恨以及對命運感到絕望的悲傷。

難道生得和別人不一樣就必須被當作異類?

燕嬤嬤因為同情而將她救出牢籠,讓她活得像個人,為何又出賣她,將她推入另一個牢籠中?

還有那個男人……任意佔有她的身體,更將她當作禽獸般輕賤,但她為何抵抗不了他對她的為所欲為?

金絲透過一旁的小窗,仰望著被柵欄切割的星空,時間仿佛回到那段被禁錮的歲月——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生活在牢籠里。她忘了自己來自何方,對于過去,只有很微弱的記憶。

印象里出現一張溫柔的女人臉孔,雖不記得長相,卻擁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金色頭發。記得自己總喚著她「媽媽」,從她口中唱出的旋律是如此動听……

她不知道「媽媽」代表的意思,也不懂其涵義,卻記起所有的音律和歌詞。當她第一次唱出這首歌時,感動了「珍奇百怪」雜耍團里的所有人,從此團長便要她在眾人面前獻唱這首歌。

每次唱這首歌,她便抑不可止地落淚,好像遙遠的地方有種聲音召喚著她,那個叫作「媽媽」的女人……

離開雜耍團後,她不再開口唱歌。但今夜,她又想起這首「媽媽」的歌。

金色的淚滴滑落眼角,絲絨般柔潤的歌聲同時滑出口中,驚擾了入睡的珍獸們,引起小小的騷動。

但隨著樂音回蕩,珍獸們仿佛感受到歌聲里的哀傷,紛紛靜下來,不由自主地朝歌聲方向的柵欄邊貼近。

隔壁籠子的小金絲猴甚至靠近她身邊,發出輕微的嗚咽聲,不知想安慰她還是從她身上汲取溫暖。

金絲伸手透過欄桿抱住小金絲猴,一遞又一遞重復同樣的歌曲,直到疲累地睡去。

「珍獸園」入口的柵欄邊,關霽遠動也不動地望著走道深處,感覺心底最脆弱的神經被輕輕觸動。

他伸手輕觸眼角,望著指尖的水珠呆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歌聲歇止,他才推開柵門輕聲步入「珍獸園」。

望著隔欄相偎而眠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躡手躡腳開了鎖,他慢慢走入柵欄,生怕驚醒金絲。小金絲猴倒是抬頭望了他一眼,隨即埋入金絲懷里。

關霽遠這才將掛在手臂上的氈毯披在金絲身上,並愛憐地撫觸著有些糾結、失去光澤的發絲,極盡輕柔。

時序入秋,今晚稍有寒意,他怎麼也心神不寧。

就寢前再也忍不住想來看看她的沖動,抄起小廝準備的氈毯,腳步自動走向「珍獸園」,卻讓他听見這輩子最感動的歌聲,還有那首異國的曲調……

當年小女孩的影像自動浮現腦中,他不禁將兩人做了聯想。

如果金絲真的是當年的小女孩,是怎樣的緣分,事隔多年後將兩人牽扯在一起?

「媽媽……」金絲挪了子,無意識地低喃著,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嬤嬤?她喚的可是「馭奴館」的主事者?

他記得王啟璋說人人都喚她燕嬤嬤……他不理解那抹笑容的涵義,卻覺得沉睡中的她可愛多了,嬌憨得像個孩子。

輕觸了細女敕的粉頰一下,關霽遠這才依依不舍地縮手,帶著連自己也不懂的心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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