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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婦無德 第一章

作者︰唐梨

第一章

青羽城官府的民事告示牌一直都立在第一樓大門外左斜方,佔了全城最顯眼的位置,但凡吃飯投宿者,一眼就能將告示牌上的內容盡收眼里。

只可惜牌上張貼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慎防盜賊」十二字內容數十年不變,加深了歲月痕跡的紙張,字跡早已斑駁褪色變得模糊難辨。

今日出現了難得一見的例外,斑駁褪色的十二字真言一大早就被衙役剔除干淨,重新貼上一張言辭描述充滿熱血的全新告示。

「難得,難得啊,還以為這位江大人跟前任縣令一樣只會嘴上說漂亮話,年紀又輕,遇上城中小事想也不想就糊涂亂判,遇上大事就畏首畏尾搪塞了事,沒想到竟願意為民解囊,出二百兩賞銀請各路江湖豪杰幫忙擒獲毀了不少姑娘清白的采花賊。」有一老人站在告示牌前,捋著花白的胡子,言論間滿是欣慰。

「嘿,老伯你有所不知,這青羽城並非武林之輩的聚集之地,也未曾听說過有哪位武林高手隱居于此,更何況他出的是二百兩銀子又不是二百兩黃金,若非急需銀錢的草莽江湖,想必都不會找上門來。」告示上有說采花賊狡猾奸詐、武功高強,要想抓住他,除了一個難,只能再加一個難,難上加難。

「是極是極,這位兄台所言甚是,這采花賊走遍大江南北采花無數,就連帝都官府都拿他無可奈何,憑咱們區區一個青羽城的年輕縣令恐怕也……」這位縣令還是太女敕了些,倒不如畏縮地到角落去發抖避禍也好過事後出糗。

但有姑娘走過瞧見這張告示,不知為何滿臉通紅,朝著告示呸了一聲,惱怒地罵了一句︰「你才被人采花!」

如此遭怒言相向的理由後來才由城中百姓口中得知,原來寫此告示之人用詞有些露骨不當,害許多姑娘逢人就被問︰「你被采花了嗎?」

也有姑娘臉帶夸張恐慌,羞澀澀地道︰「采花賊好可怕哦,我晚上絕對不要出門,不然被采了去該如何是好?」

有人沒忍住好奇,對這位姑娘從頭到腳瞻仰一遍,只見她胖得像顆人形圓球,連身上特大號的衣裳都有種危危欲裂的感覺,一時嘴賤道︰「像你這樣的該屬即使大半夜走上街,采花賊也沒想過要采你花的類型吧?」

「你、你好過分!嗚……」胖姑娘嬌嗔跺腳,掏出絲絹遮臉,發出與她體格沒有半點相似的細細嚶嚶啼哭。

「讓開、讓開!」這時有人從人堆里擠了出來,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擠到告示牌前,摟住方才那名正以手絹掩臉垂淚的胖姑娘,道︰「誰說沒人采她花了?我要是采花賊,我第一個就要采她,不采她只能證明采花賊的眼楮只是長著漂亮當裝飾,令女子傷心難過的男人最是殺千刀,毀姑娘家清白的男人就該被拖去凌遲處死!」

「段、段四公子……」有人認出來人,對他的言辭憤憤感到極為不可思議,這麼假的話他都能說出來,他的重點該是倒數第二句吧?

被喚作段四公子的年輕男子面如冠玉……不,應該說他的臉和五官就像用一整塊溫潤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過于細致精美的程度幾乎勝過女子,身上服裝配飾用料昂貴,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若不是他的胸前平坦得像每家每戶都必備一塊的搓衣板,換上女裝儼然就是個粉雕玉琢的美人兒。

「嘖嘖,重金懸賞求各方英雄豪杰相助捕獲采花賊……」不顧眾人投來各色各樣的目光,段四公子段靖宜粗魯地撕下那紙告示,胡亂折疊幾下把它塞進懷里,轉身拍著胸脯說道︰「各位父老鄉親請放心,我段靖宜既然撕下告示就絕對會為民除害,除去這等喪盡天良的敗類。」

人家告示上說要找的是江湖豪杰、武林高手,他是嗎?眾人來不及發表高論,胖姑娘就哽咽著撞進段靖宜的懷里嗔道︰「靖哥你好棒,嗚嗚……一定要抓到采花賊哦,不然容兒會擔驚受怕得每夜都睡不著……」

「看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兩名男子坐在第一樓二樓,這是一處窗戶打開便能看見樓下告示牌惹得行人停下議論紛紛,卻不易讓樓下路人察覺的雅座。

縣令江澈一身衣袍素潔,身上不見任何奢侈裝飾,天生一張女圭女圭臉使外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上數歲,一股難以掩蓋的器宇軒昂從堅毅的眉目間透露出來,他正用那雙總是蘊含凜凜神采的雙眸瞪著與他對坐的儒服男子。

「一時失策,不過大人,在下起先有提議讓那紙告示由在下來寫。」

「有何分別?若是由你書寫,她一樣會借故說你酸詞酸語,直接把告示撕下來就為了好玩,順帶跟我過不去。」

「大人,原來您如此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此不受那位「段四公子」歡迎。

儒服男子傅元之當了他的師爺四年,也目睹了他一廂情願的死纏爛打四年,偶爾來上一兩句譏諷,勸他早早放棄追求帶刺花兒已算是仁至義盡。

「你少說風涼話,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跟她把懸賞告示要回來。」

「大人請。」他們把這如意算盤打得太好,未料竟引起反效果,「不過您最好能把告示要回來,只怕每回到了最後,折服認輸的人都是您……」

「少廢話。」不就想說他分明身懷絕世武藝,卻總屈服在一名嬌悍橫蠻的女子之下嗎?

「大人請走大門。」眼見他像是被勾了魂,人在這兒心卻飛到消失在街角的段四公子身旁,傅元之好心提醒,以防他突然從二樓飛躍而下,嚇壞路人。

「不用你提醒。」

傅元之這個人很討厭,有時候滿臉正經八百地給予金玉良言,實則心里早把你損了、笑了不下數百遍。

江澈在一棵老齡大榕樹下追上她,她的步伐有些不穩,還時不時發出幾聲輕咳。

「啊,痛死我了,剛才被芙容撞的那下還真是不輕,不知五髒六腑被撞得移位了沒有……」

芙容是剛才那位胖姑娘的名兒,以她這種像柳枝一般,風一吹幾乎就要隨風飄蕩的干癟身材被那種龐然大物撞上,沒撞斷幾根骨頭已屬萬幸,段四公子……不,「他」其實是她,她叫段靖宜,是城中段家的四小姐。

段家經商,做的是珠寶買賣,關于段家三位公子之事城中百姓皆有所聞,至于這位段四公子,人們對她的印象卻極為模糊,只因她也曾有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青春年華,現下才能以段四公子的身分在城中渾水模魚。

「不是跟你說別總是打腫臉充胖子嗎。」江澈的忠告每回段靖宜都不听,只要出自他江澈之口都是馬耳東風,沒能進去她大小姐的耳。

「又是你,江澈,你也未免太陰魂不散了吧!」

江澈懷疑自己的聲音是否堪比駭人雷鳴,否則她怎會在背部一陣驚栗後才轉身與他對視?

「靖靖,把懸賞告示還給我。」他懶得勸,直接道明來意,反正不管他說「你去抓采花賊危險」還是「你一個弱質女流怎能去做這種事」什麼的,她都能找到無數借口一一將他的話駁回。

「禁什麼禁,誰是你的禁禁啦?別亂套近乎。」誰允許他喊她小名了?段靖宜順手拉住一名女子,咧出故意找碴的笑臉,「禁禁,你在哪里?你叫禁禁是嗎?」

「你神經病!」女子莫名其妙地分別瞅了他們兩人一眼,甩開段靖宜快步跑開。

「江大人,說你神經病呢,這里沒有你的禁禁。」

又玩這一套,她有幾個心思,江澈早就模得一清二楚。

「段靖宜,把懸賞告示還來。」她只是愛玩,更愛跟他過不去,他不要她因為只想跟他賭氣而出任何意外。

「我為什麼要?再說你們官府既然敢張貼懸賞告示,不就是擺明了要讓人撕走,完事後去找你們領賞銀嗎?怎麼,難不成你想出爾反爾,不願支付給我那二百兩賞銀?」她討厭江澈,不是一般的討厭。

四年前江澈剛到青羽城上任,城中商賈大戶皆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紛紛跑去送禮想要收買這個曾當過狀元郎被譽為前途無量,卻因某事被降罪貶至青羽城當個芝麻綠豆小官的年輕縣老爺。

萬萬沒想到他軟硬不吃,命人將賄賂的禮品一箱箱物歸原主,還親自上門道歉感謝,用的並非窮秀才和小人的酸溜溜語氣,更無被貶後的垂頭喪志,而是謙虛恭謹地說得明明白白,為官之道公正廉明,清楚表彰絕不收取任何賄賂。

她家踫巧屬那一群試圖賄賂朝廷命官,身上銅錢臭最為強烈的敗類之一。

那天江澈也像拒絕其他大戶那般親自上門,送回由大哥親手打包的賄賂金,段靖宜就是在段府大廳第一次見到這個不畏權貴豪門的家伙。

真要問江澈是否對她做過任何人神共憤之事,還真沒有,只是俗話說得好,第一印象很重要,她已經描述不出初見江澈時的感覺,只覺心跳莫名加快,那跟書上說的「小鹿亂撞」差了許多,它帶著沉重的痛、尖銳的難堪,試圖摧毀、搶奪她所剩無幾的尊嚴。

她決定討厭他,從那一刻起、從對上眼的那一瞬,栽進他深邃眼瞳的剎那她就掙扎著想要爬出來,不願被最底層的什麼糾纏住,以一敗涂地之姿淒慘沉淪。

「你不是我要找的英雄豪杰,況且段家不缺這區區二百兩銀子。」

段家的名聲不只在青羽城響亮,在別城同樣受用,光是每天收到的一張貨物訂單,上頭的總和就足夠一戶省吃儉用的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花銷。

段家是有錢人,她段靖宜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二百兩銀子的價值對他們來說不過比一粒蝦米稍微大那麼一點點。

「我就愛賺你這區區兩百兩銀子怎麼樣?」她的氣勢跟「就是跟他來亂的」要相似一些,「本公子趕著回府跟親親嫂子們喝茶閑聊增進感情,江大人你請便。」語畢,段靖宜轉身拐進小巷,決定抄近路擺月兌江澈這只老在她身後飄呀飄的萬年怨魂。

「靖靖,你不能去。」他腳下步伐神奇變幻,眨眼間就擋在段靖宜面前。

「江澈你真的是鬼呀?走開,別擋著本公子的路!」如果他在半夜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她還不被他嚇到心血瘋狂飆升,直接死翹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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