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馭狂漢 第十四章
她輕嘆了口氣,泛起苦笑,「這確實是一個把咱們容家往死里打的好機會,我相信很多朝臣們一定明白這一點,而也知道這種機會可一不可再,他們絕對不會坐視皇上就此善罷干休,要辦只是遲早的事情。」
「那娘娘以為……皇上真的會辦嗎?」龍飛遲疑地問。
她轉眸看著緊盯住自己的三雙眼楮,每個人都在期盼她的答案,過了好半響,她只是抿著苦笑,搖搖頭,「我不是他,我不知道。」
其實,她是知道的,對于半數眼紅不已的朝臣們,這件事情是痛宰他們容家的機會,而對于一直忌憚鐵血黑騎的舒治,這也是一個可以處置他們的好機會,他又豈會放過呢?
原本,她以為是舒治太過猜疑,才會一直防著容家與黑騎大軍,但是,就在剛才听到龍飛說將領們竟不惜一反時,她才知道他確實應該提防,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黑騎是容家的黑騎,不屬于朝廷,也不屬于他這個君王。
所以,他在等待吧!等待他們真的造反了,正好名正言順可以剪除這個心頭大患。
「我爺爺呢?他怎麼說法?」
「老爺子已經數日沒踏出房門半步,誰也得不到他的口訊。」龍飛說。
听完,她約莫也知道老人家的意思與她相同,不能反,就算舒治真的下令要抄他們容家,也絕對不能造反,否則,死的不只是容家人,還有成千上萬無辜的人們,那將會是一椿便生靈涂炭的禍事。
「爺爺不管事,所以現在是由我來做主,你們是這個意思嗎?凡是我說的話,你們一定听嗎?」
「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好,那你們就回去等我的消息,記住,在得到我的口信之前,你們誰也不準輕舉妄動,違者以軍紀嚴懲不貸,知道嗎?」
「末將明白!」
「還有,接下來這件事,你們都要牢牢記住,替我回去告訴所有人。」
「娘娘請吩咐。」
「今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埋怨皇上。」
「娘娘……?!」
「要反也好,不反也好,總之,這次是大哥不對,是咱們落人口實了,所以,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她輕沉的嗓音就像是雪花般輕輕地飄歇而落,久久,殿中一片寂靜,驀地,龍飛二人跪地拱手,杜二虎大聲順道︰「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咱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是死,咱們也絕對不怨!」
「嗯。」她輕揚起微笑,揚要他們起身,「都退下吧!我累了,想歇會,或許好好睡一覺,最好是天亮了,什麼事情也都沒了。」
說完,她閉上雙眼假寐,耳邊听著朱驪送他們離去的聲音,在她的心里不如表面上平靜,有一種覺悟伴著輕悄地滑上她心間。
無論如何,她知道絕對不能反,原因不同于爺爺顧及天下蒼生的憂慮,她所懷的是私心。
如果,時間再推回個幾年,她還不識舒治時,或許,決定就不一樣了!
但是,她也知道要阻止這把燎原之火,就要有人祭出鮮血,否則,那些如狼虎般等著將容家給啃得尸骨無存的人們,是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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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深宮之中,剛敲過了寅時三刻的梆子。
明明是已經接近破曉的時刻,但殿外的天色卻還比子夜更暗深沉,空氣之中,飄散著一絲寒涼,隨著越接近破曉時刻,水氣的味道就越重。
舒治坐在御案前,面前擱著奏章,他斂眸注視著章本,一頁翻過一頁,表情看起來認真,心思卻有些渙散。
他想到昨兒個那群聯名參見的大臣,簡直就像是串通好似的,每個人都來向他數落容家這些年來功高震主,絲毫沒將帝王擺在眼底的罪證。
「皇上……」田公公趣近低喚。
「退下。」他沒好氣地說道。
奴才們不知道來向他提醒過幾次,請他在上朝之前好歹都歇會兒,但他總是恍若未聞,置之不理。
明明已經是深夜了,他卻全無一絲睡意,心里懸著、擱著的,一直都是同一件事兒,覺得他心頭快要喘不過氣。
他心里很清楚,稍後在朝堂之上,大臣們絕對會提及容家的處置問題,在他的心里有千萬個不願意,但終究還是必須要面對。
雅兒,他的雅兒啊!
他究竟應該拿她如何是好呢?
身為一個帝王,他知道眼前就是下手除去心頭大患的好機會,但是身為她的男人,他最不願意做的就是惹她傷心。
驀地,就在這個時候,殿外傳來嚷叫聲。
「走水了!坤寧宮走水了!」
聞言,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震撼般,腦袋里一片空白,沒有多想地飛奔而出,田公公領著一群奴才們追隨在他的身後。
他趕到坤寧宮前,看見火光就像大黑蛇吐紅信般,不斷地往黑暗的天空張揚,滾滾的濃煙遮蔽了星月,讓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團不斷吞噬宮殿的大火在發亮著。
「不會的!雅兒!」他箭步上前就要沖進火里,卻被田公公隨後直到,領著一群人將他給拉住。
「皇上!」田公公驚叫,「皇上不要沖動啊!」
「放開朕!雅兒,她在哪里?朕要去找她!」他狂怒地吼叫,但是左邊才揮走了一個制絆,右邊又多了一個,到了最後,他簡直就是被一群宮人及護衛們像團粽子般給包圍住。
這時,田公公眼尖看見一旁站著幾名在坤寧宮里當差的宮女,他連忙命人將她們拉過來,質問道︰「皇後娘娘人呢?她沒有逃出來嗎?」
「回皇上……回總管,奴才們沒見到娘娘出來,今天稍晚,娘娘說只要朱驪姑姑留下陪她,要我們都先退出殿外,接下來……奴才就听見走水了!」其中一名宮女口齒比較伶俐,但饒是如此,她的臉色都是慘白的。
「不會的……不會的……」舒治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著自己,「她不可能出來,她的武功了得,絕對不會逃不出來。」
「娘娘……」剛剛說話的宮婢怯怯地開口,「娘娘從昨兒個就玉體不適,今兒個一整天,幾乎沒下過榻……」
「你住口!」舒治狂吼,嚇得一干奴才個個臉色慘白,而說話的宮女也嚇得當場彬下,抖得宛如秋天將落的枯萎葉片。
就在這時,月貴妃領著婢女走過來回穿梭取水著火的護衛之間,來到他們的面前,在她的臉上有著近似倉皇的驚嚇,一來到舒治面前,沒預警地跪了下來,頓時淚眼婆娑。
「皇上,請皇上饒恕臣妾!」
「你這是在做什麼?」舒治迷細眼眸,語氣透出不耐,「退下!」
「臣妾是來向皇上請罪的,因為臣妾一听到坤寧宮走水,就知道皇後娘娘一定是自殺的,所以特地前來請罪!」
舒治瞪著月貴妃,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冷不防地沖上前捉住她的手,「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對雅兒做了什麼?」
「今天下午臣妾去見過皇後娘娘,不小心提及了容家的事,我听說皇上對此感到為難,不小心就說溜口了,臣妾有看見,娘娘听了之後臉色大變,請皇上明察,臣妾不是故意的!」說完,她哭倒在地。
舒治放開手,後退了兩步,像是在看著一場鬧劇般,臉上露出了慘淡的苦笑,緩緩地搖頭,「不會的,她不是一個懦弱怕事的人,朕的雅兒比誰才勇敢,她絕對不會選擇用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等著吧!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朕在等著,等著她走出來,她會的。」
說完,他轉過眸光,定定地看著不斷吐信的火光,似乎在等待著隨時都會必生的奇跡。
但是沒有。
奇跡沒有發生,下一瞬間,坤寧殿頂禁不住烈火的灼燒,轟然的癱塌了下來,田公公來到主子身旁,歉聲地說道︰「皇上,沒法子再讓人進去了,進去搜救的護衛們死傷無數,能逃出來出來的人都說,里頭的濃煙太大,沒瞧見皇後娘娘在呼救,說不準已經……」
「不會的,她不會死,除非讓朕見到她的尸首,否則,誰也休想讓朕相信她已經死了。」舒治的聲音沉定,仍舊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等到守衛與宮人們連手將火信全滅了,天也蒙蒙亮了,清晨的霧氣之中,摻雜著一股刺鼻的濃煙氣味,大半邊的天空都仍舊為濃煙所遮蓋。
終于,御林軍們得以進入幾乎被燒成廢虛的坤寧宮空,抬出了兩具體型比較小,明顯是女子的焦黑尸體。
「把蓋布掀開。」
「皇上……」田公公臉色為難,「皇上還是不要看了,皇後娘娘的樣子……已經變了。」
「朕說掀開!」在他的堅持之下,田公公終于讓人把布掀開,舒治走到兩具女子尸體之間,他看見其中一名女子胸口佩戴著被燒黑的麒麟玉佩,上頭紅色的天蠶絲就算經過烈火的燒灼,卻仍舊嶄新如故。
雅兒。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喊出她的名字,因為他完全不能思考,驀地,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頭,隨著他猛咳而出的,是一口紅色的鮮血。
「皇上!」田公公大喊。
就在這時,天空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滴落在他的眼皮上,接著又是一顆豆大的雨滴落,霎時間下起了傾盆大雨,將他淌落唇邊的血絲給洗落,染紅了他胸前的整片衣衫,像極了他悲傷的鮮血從他的心口滲染了出來。
「雅兒。」
他似乎真的喊出來了,在他的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喊出了她的名字,簡單的兩個字,像一把利刃般,又一次割剜過他已經鮮血淋灕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