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鍋賣鐵養王爺 第四章 擺攤發小財
所謂過日子呢,就是一些穿衣吃飯的事。
兩人平平靜靜的過了幾天,倒也沒什麼大事,因為不必再忌諱她,他夜里也開始盤腿打坐運功,逐漸感覺到先前體內滯礙難行的經脈活絡了,他沒敢大意放松,仍舊循序漸進的運氣,氣該往哪走,便往哪走,一個周天下來,整個人神清氣爽。
魚小閑熬好了藥端來給他,提醒他趁熱喝後,便走到一旁拿起針線。
他將藥一口飲盡,瞥了她一眼,白天她泡在那堆木料里,刨、鋸、削、砍、鑿,看起來都難不倒她,晚上還要對付那塊葛布,不過,她應付木材游刃有余,這針線……他就不予置評了。
「妹子、大妹子,你可在家?」是安娘子的聲音,她瞧見房子里有燈光,料定屋內有人,臉上堆滿笑容,快手快腳的走進來。
堂屋里,田十四閉目養神,炕床上的魚小閑趁機丟了手里的活兒,「嫂子你怎麼有空過來,不是得盯著箏哥兒的功課?」
兩人慢慢熟了,魚小閑得知安娘子未婚前是一個小吏的女兒,在家極受寵愛,琴棋詩書畫都沾了皮毛的,對于夫子讓安箏帶回來的功課雖然談不上指點,但小叔有沒有專心讀書寫字,還是能知道的。
「田當家的。」她有些拘謹的打了招呼,也不等他回應,徑自越過他,和魚小閑坐到一塊兒,其實是因為她經驗豐富,知道這位當家是不會理人的,不想自討沒趣,順便將帶來的布巾攤開,里面是幾顆新鮮的雞蛋。
「這會兒嫂子怎麼有空過來我這?」
「家里的母雞下了幾個蛋,分幾顆你們吃。」
「嫂子幾天前給的還沒吃完,這會兒又拿來,俊扮兒和箏哥兒都在長身子最需要營養,應該自己留著。」
按理說一個男人每天一顆蛋,蛋白質也就夠了,只是這鄉下地方,沒有別的蛋白質來源,家里有母雞肯下蛋,莫不收著掖著給家里的男丁吃,哪像安娘子,母雞只要多下幾個蛋,沒有不往她這里送的。
她知道安娘子三天兩頭給她送蛋,是因為知道她買不起這玩意,而她家還有一個急需補充養分的男人在,魚小閑很感激她的一片心意。
「又不是什麼矜貴玩意,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說到底我還要來謝你,我那小叔為了擺弄你給他的什麼五子棋,早早就把功課做了,我出門的時候別說理我一下,叔佷倆一個自己跟自己下棋,一個堆迭著你給的積木,都忙得很呢,不過,我說妹子,你每天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還給孩子做什麼玩意呢?」
「就一些邊角料,丟在角落也只是佔地方,搗鼓些小玩意給孩子打發時間,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說呢,這不是心疼你嗎?」安娘子白她一眼。
「我知道嫂子心疼我,不過嫂子別小看下棋,除了可以玩五子棋還能玩圍棋,下棋容易上手,老少皆宜,而且趣味橫生,引人入勝,不僅能增強思維能力,提高智力,對小孩子來說是玩具也有助于修身養性,是好東西。」她沒忘記小時候看漫畫《棋靈王》的激動,漫畫整套往家里搬就算了,為此還大張旗鼓去學了圍棋。
「下棋居然有這麼大作用?」她雖略通皮毛可不懂這些道理,只見自家小叔著迷得很,除了抱書,就是棋盤,連吃飯都不是很上心了。
看似閉目養神的田十四眼皮微微顫了下,明明是個鄉村野婦,可是越和她相處,每天都能發覺令人訝異之處。
對一般閨閣女子來說,琴棋書畫只是為了討得好夫君的一種工具,或者是作為婚姻中的一種情趣,但是對一個村婦來說,琴棋書畫比不上能干活和持家重要,這女子絕對不是出自什麼書香門第的閨女,但她居然懂棋。
這世間令他好奇的事情不多,能讓他投注眼光的人更是稀少,這會兒,他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孩子不能死讀書,凡事都照著書本走會變成不通氣的書呆子,培養一點興趣,對他來說總歸是好的,反過來也能成為激勵他讀書的動力。」
凡事都照著書本走會變成不通氣的書呆子,這是把大部分的讀書人都給罵了。
她好大的膽子!
但是他喜歡她這份膽量。
「我是怕你手疼啊,一個女人家每天拾掇那些木料,我又幫不上忙,瞧你這雙手都成了什麼樣子……」安娘子還在感嘆,一瞧魚小閑重新拿在手里的東西,不瞧不打緊,這一瞄,竟是瞧傻了,那布料上走的哪是針線,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的蜈蚣在爬,歪歪扭扭不說,針腳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索性漏掉好幾針,這哪是個婦人手里做的活?難道她出閣前在娘家沒學過針線?
「……你這是想做什麼?」她難得被魚小閑逗笑了。
「就單衣唄,我那……當家的,老是躺在床上,想說身上要能有件柔軟點的料子,人能舒坦一點。」她瞅了仍舊閉眼的田十四一眼,見他狀似睡著,對她們倆的對話毫無所覺,但還是壓低了聲音。
「我針黹不行,搗鼓了那麼些天,它還是不听我的話。」
「成,就交給我吧,過兩天我包準它妥妥當當的回到你手里。」安娘子搖頭,臉上一片溫柔,真當魚小閑是她親妹子一般。
「謝謝嫂子!」魚小閑烏黑的眼楮一亮,隨即抱住她的胳膊。
安娘子笑得溫柔,拍拍她的手。
魚小閑笑咪咪的放開她,「趕明個市集我得早起,嫂子也早點回去歇著吧。」
她不能忍受貧窮,她很清楚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地方,錢財都是生活必須品,有錢才能過好生活。
當然她也不會以為憑著手上那些小飾品就能發財,她要做的絕不是這樣。
「菜地里最近沒事,我也攢了幾個荷包,打算去市集換幾個銅錢,明兒個和你一道,給你搭把手,你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做生意,我不放心。」安娘子這是真心實意把魚小閑當妹妹了。
「就這樣說定了!」她樂得有個伴。
安娘子離開後,她把安娘子給的那些雞蛋帶進灶間,然後忙碌了大半夜,田十四直到睡著前都還模不清楚她到底在忙些什麼。
這一晚,兩人各自安歇,而天才蒙蒙亮,魚小閑給田十四留下早飯,便背著一大包這些日子以來的成果,和安娘子從寡婦村跋涉到烏桃鎮上。
市集剛開始,家家戶戶上街打油買菜,正是熱鬧的時候。
烏桃鎮比寡婦村大上七八倍不止,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一個中型小鎮了,它的熱鬧繁華自然也是寡婦村遠遠不及的,一家挨著一家的鋪子雖然是土磚房居多,然而想買的東西除非太出挑,大致上都能買到。
魚小閑擺出來的東西不像一般木匠什麼都賣,她就賣兩樣——梳子和簪子。
擺明了做的是女人生意。
要她來說,女人的錢最好賺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無論當人家的媳婦兒還是思春的小泵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絕對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她先挑了一支簪頭雕著辛夷花的木簪子往發上一簪,又將五六支具有特色的簪子依序插上去,令在她旁邊賣手絹、荷包的安娘子看得目瞪口呆。
意識到她訝異的目光,魚小閑回眸一笑,「這叫活廣告、活招牌,比什麼都有用。」
活廣告、活招牌?安娘子听都沒听過這些詞,不過接下來她就見識到這所謂活招牌的魅力了。
不必魚小閑吆喝,媳婦兒、替主子出來跑腿的奴婢、主家吩咐出來采買的婆婆嬤嬤‘小丫頭伺候著出來逛街的太太小姐……只要走過她的攤子沒有不多看一眼的,烏桃鎮是鄉下地方,雖然說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仍舊,但出門逛街這點自由還是有的。
魚小閑初來乍到,一剛開始從她攤子經過的人還真不少,新來設攤的攤子多少都有吸引力,但是買家買不買帳,還是看賣的東西夠不夠便宜,東西吸不吸引人。
「各位太太姑娘小姐,來買梳子、發簪噢,棗木梳、梅木梳、牛角梳、黃楊木梳,還有牙梳,今天跳樓大拍賣,通通便宜賣!」
沒有人听得懂她所謂的跳樓大拍賣是什麼,不過都說便宜賣,倒是可以問看看價錢如何。
她攤上的梳子造型與別家不同,雕刻精美,看起來賞心悅目。
有個大姑娘手挽著藤籃子湊了過來,看了魚小閑一眼,再低頭往下看,手指往一把雕著鏤空百合花的梳子指過去,「這把梳子多少銅板?」
「二十二文錢,今日小攤子第一天開張,大姑娘如果喜歡花,這把百年好合梳,二十文錢就算你的了。」
「二十二文,這麼貴?」她的手縮了回來。
「不貴、不貴,這些雕花樣子可都是我親手做出來的,絕對不會和別人撞樣子,這可是獨一分的。」就雕工就算賣五十文都不為過。
「這簪子呢?」
那是一支石榴簪,是這時代婚嫁時首選的圖案,石榴意寓多子,帶有為家族開枝散葉的期盼,用來送嫁再適不過。
簪頭魚小閑刻了石榴果、石榴花、石榴葉,裂口的石榴果,綻放的石榴花,姿態鮮妍,非常的招眼。
「姑娘是我的第一個顧客,這石榴簪只拿工錢,三十文錢就好。」
「這麼貴!」她愛不釋手,可惜平日十幾文錢夠買一個月的油鹽了,正經過日子的人家誰也舍不得買這些東西。
大姑娘後面的人群听見這數目,也不是沒人來瞧看貨色,只是看的人多,但買家一個也沒有。
待人潮過去,魚小閑的攤子前一下變得門可羅雀。
出師不利,魚小閑笑臉不變,瞧見真的沒有客人上門,索性把帶出來的早飯拿出來果月復。
「嫂子,你也沒吃飯就出門了吧,不嫌棄就一道吃。」
「妹子,你還有心情吃飯?」安娘子替她擔心,一樁生意都沒有做成,雖然說急不得,可若沒收入怎麼辦吶!
「人是鐵,飯是鋼,吃飽飯才有力氣干活不是?」這句話幾乎快變成她的座右銘了,就算沒生意也不能餓肚子。
「你這丫頭,這些東西真夠精致的,連嫂子我看了都垂涎。」安娘子見魚小閑攤子上的各式木簪,要她說,像那根蓮花簪,蓮梗刻做簪身蓮葉和蓮蓬包裹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綠葉上面居然有一滴露珠在滾動,這是怎麼辦到的?
再說那根葡萄簪,累累的葡萄,配上葡萄葉和葡萄藤卷須交纏,極有意境,就算她這輩子想破頭皮,也想不出這樣的東西。
另外也有姑娘們喜歡的樣式,楓葉、竹葉、紫藤花,還有姿態嫻雅的蘭花,有的一枝獨秀,有著女王花的風範,有的小家碧玉,有的干脆鏤空,不過嬰兒拇指大小的花瓣狹長翻卷,極為精致。
「不過,這些玩意精致歸精致,賣這價錢,咱們這些鄉下人恐怕沒辦法接受,要不,你稍微降些價錢如何?」這麼漂亮的東西,要是賣不出去,不就白費了魚家妹子一番功夫和苦心了?
感嘆之余,對于幫不上忙的自己,不禁有些無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過她也的確餓了,接過魚小閑遞過來的荷葉包,入手還有溫熱感,她沒立即打開來果月復,而是繼續惋惜的看著她攤子上的各式木頭簪子,食不下咽。
「不急不急,我們才剛來,再看看。」魚小閑反過來安慰她,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對女人花錢力量更有信心。
哪個女子不愛美?前世那些在百貨公司一擲千金的,從來都是女人,所以她相信女人的購買力,從古至今,還是從今到古,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動。
「趁著茶葉蛋還熱著,熱熱的比較好吃,吃吧、吃吧,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要腦力激蕩,總得填飽肚皮再說。」魚小閑拿起自己那一份,打開荷葉,露出幾顆黑黝黝的茶葉蛋。
「這是什麼?」烏漆抹黑的蛋,這能吃嗎?
「茶葉蛋啊,可好吃得很,托嫂子的福,要不然我哪來那麼多雞蛋可以做茶葉蛋呢。」不過听安娘子這話里的意思,似乎沒見過茶葉蛋?
根據明朝田汝成所撰寫的《西湖游覽志余》記載,蘇州、杭州、錫州等地的農村,每當立夏之日,家家都會向七戶鄰居討來陳年老茶葉,混在一起煮成「七家茶」給小孩喝,說可以防三伏天之疾。
後來村民趁四月雞蛋旺季,便將蛋給放進「七家茶」里面煮熟來吃,這就是茶葉蛋的起源。
小時候她最喜歡纏著爺爺的廚子做茶葉蛋了,來到古代這麼久一時饞起來,卻迫于口袋荷包羞澀,昨夜看到那一些雞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動手做了起來。
安娘子見魚小閑吃得香,忍不住剝殼一嘗,可也就秀秀氣氣的吃掉一個,便將剩下的重新包了起來,不再踫了。
魚小閑正想著其實要能多冷藏個兩天,會更入味,更加好吃,「嫂子,不合你的胃口嗎?」
「不,好吃極了……」
「你盡避吃吧,我家中的井里還吊著些,我留著俊扮兒和箏哥兒的分呢。」
「哪能這樣,我們一家人都讓妹子養著了。」
「嫂子還跟我客氣這些,之前我和我那當家的不都也讓你養著,要不然哪來今天的我?」
「我這不是看著妹子順眼嗎?」安娘子不再客套,配著涼水把幾個茶葉蛋給吃了。
「這位小娘子打擾了……」突然一把渾厚又略帶蒼老的聲音打斷了說說笑笑的她們。
「老人家。」魚小閑差點噎到,她用力灌水將蛋吞下去,趕緊回禮。
稱呼這位約莫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為老人家,魚小閑實在不是很習慣,古代人婚結得早,早早當了爹娘,又因為營養難以取得均衡,能活到七老八十的非常有限,因此在現代許多這把年紀還在工作崗位上打拚的男人,在這里都已是在家含飴弄孫的老人了。
「真是冒昧,我家老婆子沒見過小娘子手上的東西,聞起來味道又香,讓她犯了饞,若是小娘子通融,小老兒想用家中帶來的飯團和小娘子交換可好?」老先生態度誠摯又坦蕩,絲毫沒有任何局促的樣子,加上還是個愛妻好男人,非常給人好感。
魚小閑看向隔壁放著好幾捆柴火的攤位,小凳子上坐著一個身穿半舊衣裳,頭發挽得一絲不苟的老太太,她的臉上也沒半分不自在,還對著魚小閑笑了笑。
原來老先生是賣柴火的。
趁著魚小閑在打量自家老太婆時,老先生則打量起她攤子上的梳子和發簪,但眯眯眼里卻一片不著痕跡。
「老太太要是不嫌棄就請用,至于飯團就不必了,就當結個善緣。」她把余下的茶葉蛋又用荷葉包起來,讓老先生帶過去。
老先生不客氣的接過魚小閑的荷葉包,不過他沒立刻走開,反而停下來望著攤子上的一根蓮花簪。「既然小娘子說結個善緣,小老兒我喜歡這把蓮花簪,你開個價吧,小女最喜歡蓮花了。」
「既然老人家您想要,我就收您這個價。」魚小閑比出十根手指頭。
「欸,我怎麼覺得好像佔了年輕人的便宜。」他笑得異常狡猾。
魚小閑其實無所謂,這些小飾品對她來說只要能掙到飯錢,也就夠了。
老先生伸手拿走了蓮花簪,「小老兒我臉皮厚,說不得要先欠著小娘子了。」說完,一臉輕松愉快的回到自己的攤子上,向老太太炫耀去了。
魚小閑嘴角抽搐,真是的,這老先生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人家是開張吃三年,她這一開張卻讓人欠帳,還賠了自己的早飯。
虧她方才還憐惜這對老夫妻背著沉重的柴火來換家用,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算壞兆頭嗎?
得了,就別迷信自己嚇自己了。她只能說自己小覷了古人……
她才回過神來,就看到安娘子為她不平的氣憤眼神,于是比著手勢,「為老不尊的老混帳!」
吃了啞巴虧,也不期望那位老先生真的會拿錢來清帳,不禁別扭了一下,等心里好過了一點,客人卻是上門了。
方才嫌簪子太貴的那位姑娘去而復返,她略帶靦腆的說道︰「大姊,這是五十文錢,你把我要的百合梳子和石榴簪子都包起來吧。」
原來是回家拿了私房錢。
魚小閑笑嘻嘻的拿了個用桐漆刷過的小匣子將兩樣東西裝好,女人家嘛,就是想圖個如意郎君,百年好合,多子多孫多福氣。「實收姑娘五十文錢,免費送你一個漂亮的匣子,這匣子和簪子是一套的,你今天是賺到了。」
那姑娘喜出望外,摩挲著那匣子。「多謝大姊。」她掏錢掏得一個心甘情願、毫無怨言,直覺自己賺到了。
令魚小閑料想不到的是去而復返的人還不少,有的人回去之後越想心越癢,這烏桃鎮雖然常有市集,卻不常見到什麼太顯眼出挑的東西,真正上得了台面的東西都往縣城里去了,就算有錢也沒機會買到自己看上眼或新潮流行的東西,那木梳木簪雖然不怎麼便宜,但是那些花樣卻難得一見。要是錯過,午夜夢回想起來,會遺憾一輩子吧?
于是一個個糾結無比的,最後莫不咬牙掏出自己的私房錢,往魚小閑這里飛奔而來。
不到晌午,她的東西幾乎都賣光了。
「大妹子,我們這會兒回家還來得及做午飯呢。」安娘子的件也賣得差不多,喜孜孜的幫著魚小閑收拾東西,誰知道——
「原來還有個匣子啊,小娘子,我買了那蓮花簪你怎麼沒給我匣子呢?你這是欺負小老兒我善良忠厚吧?」已經賣完兩捆柴的老頭又湊過來,大言不慚的要著該屬于「他」的福利。
東西賣光了,魚小閑也不計較老頭兒的痴纏,大放送就大放送吧,誰叫她心情好,拿出一個雕著盛開蓮花瓣的小匣子遞過去,就當尊老敬幼好了。
「小娘子真是爽快!」老頭兒見她不嗦,小臉上沒有絲毫不豫,不禁對魚小閑不怒不氣的胸襟暗自喝了聲采。
沒有下九流行當里的錙銖必較,這小娘子安靜從容、不急不躁,擁有女子里少有的氣度,稀罕、稀罕!
捧著盒子,他趿著布鞋,施施的走了。
「連個謝字也沒有,這老頭真是順竿爬,越發沒了分寸!」安娘子看他一整個不順眼,誰說人老了就都值得尊敬?做到這分上,壓根就是個貪小便宜又令人生厭的糟老頭!
「沒事、沒事,不如嫂子先陪我去一趟打鐵鋪子。」她有個新的想法,或許可以試試看,人家不都說聰明人不會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上,她的想法要是能通,也許又是一筆外快呢。
「就沒見過你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安娘子在回家的路上沒少叨念過她,「好不容易賺了點錢,不存起來,你轉頭就花了那麼多,又是訂制鐵鍋,又買那麼多茶葉,茶葉可是有錢人吃的玩意兒,雖然是紅碎茶……你咋啥呢?再加上面粉,還割了那麼多豬後腿肉,還有花椒、醬料、香菇……你們家就小倆口,又不是荒年得囤糧食……難道、難道你想改行賣吃食?」她扳著手指數,連土話都出來了。
「嫂子真是睿智。」魚小閑俏皮的朝她眨眼。
雖被諂媚了一把,安娘子可笑不出來,人人都以為吃食好賺,遍地開花,但是能真正生根長得久又有幾家?不是她要潑魚小閑冷水,能安安穩穩的靠木工活過日子,這才是長遠之路。
這年頭高麗菜好像叫蓮花白吧?「嫂子可知道誰家菜地種了蓮花白?要好吃,咬起來甜脆多汁的。」
「問問就知道了,我家也有十幾顆可以收了,你問這做什麼?」她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魚小閑的思考。
「那嫂子把菜地里的蓮花白都賣給我吧,一顆二文錢可好?」
「你這是當真?我那些個菜你要盡避拿去,別跟我說錢,二文錢,你當我在搶人嗎?」
「那可不行,親兄弟都要明算帳,往後我要倚仗嫂子的地方可多著,哪能樣樣讓你吃虧?你背地不把我罵個臭頭才怪!」
安娘子戳了她一指,啐她,「我是那種人嗎?你這張嘴我說不過你,你放心,我要罵你,絕對當著你的面,到時候別怪我沒給你留情面。」
「嘻嘻,我知道了。」
回到家,一踏進院子,魚小閑把井里冰著的茶葉蛋拿出來讓安娘子帶回去,「冷冷的吃也別有一番風味。」又吩咐了她一些事,兩人這才分頭進了家門。
「我回來了。」床沿上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田十四,這幾日從他的氣色里可以看得出來他是越發好了,果然那些枸杞、桃仁、何首烏、杜仲和紫蔘以及固本培元的藥有效,錢花得值了。
她步履輕盈,一股腦把手里拎著的東西都擺到灶間去,再幾乎小跑步的來到炕前,把荷包里的銅錢全倒在床上,笑容止都止不住,「你瞧,好多錢,都是今天賣簪子和發梳得來的。」
銅錢叮當作響,都說錢是銅臭,她現下卻覺得這些銅臭香極了,就算這時候有人罵她是逐臭之夫她也不在乎。
數了數,足足賺了二兩銀子,要不是她隨手花去了不少,應該能更多。
她把一百個銅錢串成一串收起來,這些錢還有大用,家有存錢心不慌。
「中午在鍋里留了飯,你吃了沒?」她自然用的還是手談。
早上給還臥床不起的田十四留了茶葉蛋和一碗濃湯,他也算實驗小白鼠,現在來做一下問卷調查,看看她新開發的產品值不值賣。
「吃了。」他抓著她的手寫道。
「好吃嗎?說來參詳參詳。」
「有點少,不管飽。」對男人來說,要嘛能吃飽,要嘛吃得精致,可鄉下地方哪來的閑錢吃零嘴?
「如果拿來賣,你覺得會有商機嗎?」還嫌少?她留了好幾顆蛋欸,也不怕膽固醇太高!算了,他一個年輕男人又不怕這個。
「你打算要改行?」
「哪算得上改行?木工我會繼續,但民以食為天,吃食也能賺銀子,我覺得多元化沒什麼不好,雞蛋多放幾個籃子準不會錯。」左手賺錢,右手又豈能空著?
什麼叫多元化他不是很明白,但是聰明人不會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道理他懂。
思索了下,在她手上又寫,「只賣一樣東西會不會太過單薄了?」
他不是商人,卻也明白單一樣吃食很難滿足大眾,如果能多些變化,勝算一定能多上幾成。
不過當她在跟他說商機時,一副胸有成竹,笑得闔不攏嘴的樣子,似乎對做生意樂此不疲,他听著听著,也听出趣味來了。
「嗯,你的想法跟我一樣。」
「你有月復案了?」
魚小閑興奮的用力點頭,張口就對他談起日後的打算,末了問了他的意見。
田十四發現他喜歡看她眉飛色舞,略帶英氣的眉毛揚起還有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的樣子,聰明的女子多了去,她卻多了膽量和見識,對踏入陌生的行當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興致勃勃,也沒有找棵大樹好乘涼的想法。這麼獨立自強又聰慧的女子,日夜和她相處在一起的自己,沒有辦法不心動。
他認真想了半晌,「試試倒也無妨。」
「你不說我也是要試的,我決定了,晚上你得幫我試吃新產品,要是成功,咱們可以幾樣東西一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