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婚狼君 第十章
「惜、惜蝶姑娘在外面,似乎……遇上了麻煩,你……要不要幫她解圍?」言辭停停頓頓十分躊躇,她的心胸或許沒有自己想象的廣闊,無法按書中所言無嫉無妒。
「哦?在哪里?」他去掀了窗幔,在她眼里這個舉動毫無疑問顯示著他對惜蝶的在乎。
「在那里。」手好重,她真的不想抬起來,不想他的眼里存在別的女人的身影。
「誰是惜蝶?!」
「什麼?」白水心在他懷里抬頭,眨著眸不明所以。
「我是問哪一個是惜蝶。」一群女人全部艷妝濃抹,只瞧臉蛋他分不清誰是誰,要說誰臉上用脂粉刷出來的城牆比較厚,他倒還有些心得。
「你之前不是每晚都上棲鳳樓喝酒的嗎?」
「我有說過棲鳳樓的酒很好喝,沒有說棲鳳樓的惜蝶很美。」他不扯謊,頂多愛用不置可否的態度隨便旁人去誤會,他去棲鳳樓真的只是喝酒,直到現在,他仍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花魁惜蝶到底長得是圓是扁,「水心,你的這句話是指責我之前的荒唐行徑,還是為惜蝶抱不平?」
估計正從街道另一頭緩緩走來的那道月白色身影,比任何人都更重視艷美無雙的惜蝶姑娘,段毓華暗嘆那人來得及時,讓自己錯過賣他人情的大好時機,吩咐蒼嵐駕車離開。
「我不會指責你。」他是她的夫,若在婚前她還能埋怨指控他分明即將娶她為妻,卻仍跟別的女子有染,婚後他的種種不是都是留給別人去說的,她身為他的妻,做不來歇斯底里。
「你可以指責我的,我允許你指責我。」
指責他為什麼不回應她的感情,又以玩笑的心態給予她溫柔體貼嗎?白水心只看著他沉默不語,眼神好幽怨。
「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你想要衣裳脂粉大可交給司琴去選焙,她是我院子里最伶俐的丫鬟,她的眼光不會讓你失望;你想要珠寶首飾可以晚上跟我說,我把萬珠坊里的一套套送過去讓你挑;你要都不喜歡沒關系,我讓三弟去畫,總能繪出你最喜歡的。」
「你到底……」為什麼會有像他們這般這麼可悲的夫妻?他不愛她,卻能給她所有最好的,她不知該笑該哭,唇兒彎著淺淺無奈的笑痕,「我只是到寺里參拜上香而已。」
「上香?」段毓華的眼角劇烈抽搐了一下。
「我還去求了平安符。」她沒察覺他的異樣,特地從腰帶里取出平安符交到他手上,「你偶爾需要在外奔波,平安符由自己去求,心意更足更靈驗。」
「平安符?」低頭看著掌中用黃色符紙折疊而成的小紙包,不自覺裂出猙獰笑弧。
「夫君?」那個笑容浮現得快,消失的速度也宛如流星閃逝,她還未看清,那張臉龐的線條就恢復一貫的冷硬。
「以後不要做這樣多余的事,人各有命,惡人自有惡人磨,就算是好人也不見得能善終,我不需要這種東西。」他恨平安符,手心里那個平安符幾乎要被他握成紙末。
就是因為這個玩意,當年乘坐馬車被發狂馬匹拖著狂奔數十里,最後連人帶車掉下山崖粉身碎骨的,差點就是娘和小妹而不是大娘。
當年這個玩意險些令他失去最親的人,他恨極了它,這輩子他都不要再看見平安符這種鬼東西,他不要去想象哪天白水心會因平安符而香消玉殯的景象!
「不許再去寺廟,不許再去求平安符。」他冷聲下令,處于悲憤交織的邊緣,他給不出半點柔情撫慰。
「我明白了。」白水心倚靠在他胸膛,心里只記著那句不要做多余的事,誤會了他的意思,沒有留意他緊握平安符的手正以不尋常的方式劇烈顫抖著。
「夫君。」
「什麼事?」
段毓華每天都回府,他們算是同床異夢夫妻的最佳典範,就算白水心與他相處的時間日漸增多,他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怎麼也想不出辦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譬如今夜她來書房找他,他卻只顧埋首奮筆疾寫。
「我……」
「你有事就說。」七月三十日跟城西杜家那筆帳不對,該不會是鋪里的伙計看人家小姐長得貌美如花就多打幾個折頭吧?
「下個月是爹的生辰。」
「我知道,我會跟帳房知會一聲,你去取銀子,賀禮由你決定。」八月初四陸老爺又買進總和將近十萬兩的金銀珠寶,真闊氣,真想看看他祖上積聚下來的錢財,哪天會被他的愛妾美婢榨干榨淨。
「我可以麻煩萬珠坊嗎?」外出挑選不如親手制作來得有誠意,她打算以珍珠繡一幅壽比南山圖,作為他與她的一點心意。
「可以。」八月十五跟赤凰城王家那樁買賣當時是吩咐誰去談的?為什麼不多黑幾百兩銀子?
看來他根本沒有在听,「我先回房了。」白水心緩緩退出房,還是等他願意正眼看她之時再說吧。
「水心,回來。」段毓華驀地抬頭,不經意瞥見案上那杯參茶,那是她進來時擱下的,心頭莫名一暖,「你剛才說的我都答應你,先過來我這邊。」他對她剛才所言之事不太有印象,只是不太想放她走。
「夫君還有事?」他隨興而起的念頭太多,她永遠猜不透。
「陪我看帳。」
「我不懂算帳。」普通女子識得字、懂詩詞書畫就已經算很不錯了,由女子當家管帳一說,她是听都沒有听說過。
「不懂也不要緊,我只想你陪著我。」不顧她的意願,把她抱坐在膝上,段毓華把狼毫塞進她手里,讓柔軟小荑取代硬冷筆身,握著她的手提筆書寫。
「我好像知道段家家財萬貫是怎麼來的了。」他的胸膛與她的背綿密緊貼,很難在清醒著的現在,逼迫自己不深刻感受他的每一個吐納呼吸和心律跳動,他還把下顎枕在她右肩帶來無法忽略的沉重感,她一邊承受著,提供他悠然舒適,一邊為了平伏心跳亂撞,好不容易找著了話題。
「哦?」
「你好黑。」帳冊上也有不少單款出售的記錄,明眼人一看頓時一目了然,普通的珠寶鋪根本賣不出這個價格。
「段家三間珠寶鋪出產的首飾所用全是真材實料,從設計繪圖到手工制作全無半點瑕疵或偷工減料,定價如此我問心無愧。」他是奸商不是黑商。
「幸好白家沒有子嗣。」
段家名聲如此響亮,除了段毓華的經商手段高明至極,還憑商品本身貨真價實,她家若有個兄長或弟弟,將來娶親之時訂做首飾,一定將段家視為首選,然後被狠狠黑出一瓢油。
「幸好白家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他贊同接話,盡避陶醉吧,他是布好陷阱,潛伏在樹林暗處的獵人,觀察靜候著狡猾狐兒落網,「衣袖滑下去了,幫我綰起來。」
真會使喚人,白水心依言要為他綰袖,指尖撫上袖緣繡紋之時忍不住微微一怔,「衣服……還合身嗎?」他身上穿的這件墨藍色袍子是新的,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
「合身。」以前貪圖方便,他所穿的衣服向來讓蒼嵐上青羽城最有名的綢緞莊隨意選焙,「最近櫥櫃里衣裳跟我往常穿的似乎有些不同,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他很早就發現了,雖然款式和繡工都模仿得很像,卻比從綢鍛莊買來的縫得更精致細膩。
「夫君你多心了。」
「那你問我合不合身?」
「衣裳是新買的,是我收拾的,我只是一時好奇。」她不敢邀功,哪怕多想從他口中听到只言片語的贊嘆,卻怕又听見先日那句不要做多余的事。
「小騙子。」他不愛穿素淨的衣裳,穿了會被人調侃段大公子從良了,她連這個都注意到了,沒有加入點綴花樣,就是不知這份體貼有沒有藏著不為人知的重重心機。
「夫君,你是不是說了什麼?」他哼著笑,還將唇貼進她頸側,說出的話都好含糊。
「沒事。」她不愛承認便由她去吧,「水心?」
「嗯……」握筆的小荑有些松懈了。
「小豬。」
「唔……」眼皮好沉重,她握不住筆,身子直接往案上傾倒,是段毓華及時撈回她,才沒讓她沾上滿臉墨彩。
「說你是小豬,之前還跟我賭氣。」現在才什麼時辰呀,而且還跟他談著話就突然睡著了,「也罷。」
今晚就縱容她吧,也縱容自己。
取下她手中根本沒握牢的筆,合上帳冊,段毓華吹熄燭火,抱著她走出書房,這是段家大公子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在亥時未完之時就合上了看得比他生命還重要的帳本,懷抱佳人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