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招進門 第二十二章
第九章
賀靖棠到書房寫和離書,他盯著紙張想了很久才寫下,之後還結算了一筆銀兩,托阿力送到宋岑雅那兒去,然後,他整個人就像失了全身的力氣,呆滯的坐著,一言不發。
當阿力跑了一趟回來便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服侍少爺這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呆,他知道是為了什麼,于是靜悄悄退出書房。
發呆對賀靖棠來說是很難得的情形,他身為商人,無時無刻都在思考,容不得他發愣,帶著仇恨回來後,他更是不停思索著怎麼復仇,像這樣失魂落魄,倒是第一次。
她沒有叫住他。
她的眼里明明帶有不舍的淚光,卻仍是沒有叫住他……
賀靖棠眼神空洞,他第一次拿一個女人無可奈何,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卻也無法拋下自尊試圖去挽回她。
難道就只能讓她走了嗎?他還能怎麼辦?
「少爺,楊總管找您。」這時,阿力推開門稟報道。
賀靖棠回過神來,表情轉為冷肅,「讓他進來。」
他知道楊總管為何而來,他一回來,就下令將洪氏母子監禁,當時就看出楊總管想為他們求情,畢竟是服侍了多年的主子,楊總管一直對洪氏忠心耿耿,自然會想為她說話。
果然,楊總管真的是來求情的。
「少爺,夫人和二少爺是做錯事了,我無法為他們辯解什麼,可是夫人她不會買凶殺您的,一定是哪里搞錯了,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賀靖棠唇邊揚起嘲諷的笑,「怎麼不可能?人心難測啊,你真那麼了解她的為人嗎?」
楊總管仍是為洪氏說情,「大少爺,夫人的心腸並沒有那麼壞,在您小時候,她也是很疼您的!」
「那是因為她想取代我娘的位子,想討好我。」賀靖棠冷冷一笑。
或許有一段時間是待他不錯,但後來發現爹仍然不愛她,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後,便無法再一視同仁了,還對有著與生母相貌相仿的他心生怨恨……
「德叔,他們母子隱瞞虧損,做假帳的事,你都不知道嗎?」
楊總管瞪大眼,似乎很震驚他會這麼問。
賀靖棠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說穿他也只是個總管,哪有辦法干涉主子的事。
「不用再替她說情了,她若不承認,我會找出更多證據讓她認的,到時可不是將他們一家子除籍,趕出府便罷,還會將她移送官府,讓官府來制裁。」
楊總管眼底閃過驚駭,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大少爺,我服侍賀家大半輩子,畢生的心願就是希望看到你們一家和樂。」
听到楊總管這麼說,賀靖棠不禁泛起苦笑,「怎麼可能呢,在很久以前,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不想再多說,踏出了書房,阿力朝楊總管點頭致意後,趕緊追上。
賀靖棠也不知該走去哪里,帶著阿力在這大宅院里閑逛,這明明是他的家,他卻覺得沒有容身之處,心也沒有歸屬,在這里,家人不像家人,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要離開他。
不知道她接到和離書是帶著什麼心情?她……何時要走?
賀靖棠恍神想著,走到某一處時,恰巧看到幾個丫鬟搬著物品,回神道︰「這是在做什麼?」
丫鬟們看到他都心一驚,趕緊稟報,「大少爺,這是大小姐的東西。」賀靖棠一瞥,大箱小箱可多了。
賀靖庭沒有涉案,原本不用跟著她娘和哥哥受監禁,但她太吵了,干脆就連她一起關了。
「她以為她在做什麼?享樂嗎?除了必要用品,什麼都不許帶過去。」賀靖棠下令。
丫鬟們都不敢多說什麼,低垂著頭。
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慶鑫堂在二少爺的掌管下有了嚴重虧損,夫人竟還協助二少爺做假帳,更驚人的是,夫人竟是當年買凶殺害大少爺的主嫌,為的就是要奪取大少爺的當家之位,大少爺帶著多大的怨恨回來可想而之,她們是大小姐房里的人,也不知大少爺會不會記恨,將她們趕出去。
「大少爺,這是夫人常用的安眠香粉,沒有這個夫人夜里都睡不好,幸虧楊總管提醒,我才會回來帶。」秀子小心翼翼道,原本帶有傲氣的她,此刻隨著洪氏的落難變得卑微許多。
「楊總管提醒?」賀靖棠一愣,想想又道︰「也是,府里大小事都是楊總管在處理的。」也因此,他才能受到重用,在賀府當那麼久的總管。
秀子順應著話道︰「是啊,楊總管對夫人很用心,夫人這些年來夜里都睡不好,吃什麼藥都不管用,多虧楊總管幫夫人找到這種香粉,才能安睡。」
聞言,賀靖棠表情一變,這種有安眠藥效的香粉並不是想買就有,必須有特別的門路,他沒想到竟是楊總管幫洪氏找來的。
秀子本來有點退縮,不知該不該開口,看到賀靖棠並沒有對她們這些丫鬟發脾氣,便鼓起勇氣道︰「大少爺,夫人真的沒有想殺您的意思,她雖然個性好勝,但其實有情有義,對我們這些跟在她身邊的人都很好,她不會取人性命的,請大少爺明察!」
賀靖棠挑了眉,不只楊總管,連個丫鬟都為她說話?
「你叫秀子吧,我記得,你跟桂香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秀子听到他開口問,緊張點頭道︰「是的。」
賀靖棠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那你知道桂香為什麼要離開府里?不是送完信後怕被發現才不得不離開的嗎?」
秀子臉一白,猛搖頭,「不,我們都不知道她幫忙送信的事,夫人更不知道,那一陣子桂香變得很奇怪,心神不寧,然後忽然就說要走,連夫人都留不住她!奴婢沒有說謊,這是千真萬確的!」
她額頭冒著汗,拚命為洪氏求情,「大少爺,只要可以證明夫人的清白,奴婢什麼都願意說!我們這些服侍夫人的丫鬟都想救夫人!」
賀靖棠心里確實有疑點,又問了她一些問題,也讓阿力幫忙問其他人,不久就有了收獲。
他並不是認為洪氏是無辜的,他只是想弄清楚真相而已。
有個丫鬟吞吞吐吐的說,在他遇害的前一天,她听到桂香說要做一件事,還說她很害怕,事發隔天,她也親眼看到她和某個人在一塊,收了那個人的錢後便離開府里,她覺得這事很詭異,一直以來都不敢說。
此外,他還意外得知一件事,將所有事串連在一起後,真相逐漸浮出水面,卻令賀靖棠受到嚴重打擊。
不,不會的,不可能……
他要趕快恢復那缺了一角的記憶,他記得當時還有一個人在說話,或許只要他想起來就知道凶手是誰了。
是誰……到底想殺他的人是誰?!
賀靖棠回到書房,他拚命地想,腦海里有好幾道聲音,疼得他的頭快裂開,想抱頭吼叫。
當初的對話不斷在他耳邊響起,賀靖棠也因為劇烈的頭疼,雙手抱住了頭,表情近乎猙獰,然後下一瞬,像有什麼竄過了腦門,讓他渾身一震。
他想起來了,有個人在他背後說了一句話——
「大少爺,我對不起您。」
賀靖棠驚惶的睜大了眸子。
賀靖棠爹娘的墓園位于賀府後山,那里風景秀麗,綠意盎然。
今早,賀靖棠上了後山,帶了供品上香祭拜,難得的是,平常總和他一塊行動的阿力沒在身邊。
兩座墓相連在一塊,是賀老爺在病榻前要求的,想在死後和賀靖棠的娘葬在一塊。
「今天天氣真好,是掃墓的好日子。」賀靖棠對著墓碑說,似在對著他爹娘說話,然後在點完香祭拜之後,掀起唇又道︰「小時候我娘早死,我爹一直忙著商行的事,總是你陪我玩,陪我練字,對我來說,你就像我第二個爹,總是在我身邊陪著我。」
原來,他是在對著別人說話,在他後方,有一道影子逐漸接近他。
「所以當我隔了五年回來時,看到你為我掉淚,我真的很高興,我的家人背叛了我,他們還可能是想殺我的劊子手,只有你是真心關心我,為我流眼淚,沒想到那都是假的?!」
背後的影子緩緩往前進,賀靖棠語氣變得尖銳嘲諷,「我早該知道那是演出來的,當時你說了一句可疑的話,你說你那天馬上讓人去湖里打撈,你怎麼會認為我落湖溺死了,而不是認為我被那些人擄走了?而我當時沒死成,現在,你又想殺我第二遍了嗎?」
他厲聲一喝,轉過身,就見楊總管高舉著刀對準他,雙手不停顫抖著,猛地沖過來朝他砍下。
這一砍,讓賀靖棠心都冷了,他竟想在爹娘的墓前殺他?
在刀子快劃上他的前一瞬,他敏捷閃了過去,冷冷的直視著他。
「大少爺,我對不起您。」我听到你對我這麼說,你可知,當我認出你的聲音時有多心寒嗎?每當我試圖回想這段記憶時,總是頭痛萬分,或許是我下意識不想記起來,不想知道你想殺我的事實……」
銀光一閃,刀子又砍向他,賀靖棠左閃右躲,他今日才知道,原來楊總管是個練家子。
只是他畢竟年紀大了,連續砍了好幾刀後已體力不支,賀靖棠看著他,悲傷的道︰「德叔,為什麼?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要殺我?當秀子說那種安眠香粉最早是你給洪氏的,當有丫鬟說看到你給了桂香銀兩,要她幫你辦事,更甚者我昨天才知道你跟洪氏交情不淺,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時,我都不敢相信會是你要殺我,可是我耳朵里听到的聲音騙不了人。」
賀靖棠看著楊總管又高高舉起刀,語氣輕顫著,既難過又憤怒,「德叔,為什麼你會不惜一切要殺我?是她逼你的嗎?」
在他心里還殘存著小小的希冀,德叔不是自願要害他的,是那個狠心的女人要殺他。
「啊——」楊總管表情痛苦,用力嘶吼,又朝他砍去,賀靖棠原先只是躲著他,這次終于出手了,他一舉扭過他的手,再重擊他的月復部。
楊總管手上的刀鏗鏘一聲滑落在地,他抱住骯部彎下了腰,痛得跪了下來。
賀靖棠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等著他一句話。
楊總管抱著肚子許久,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不,不是夫人的意思,她並沒有支使我殺你,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她也跟我沒有任何苟且關系,只是我想守護她……」
「守護她?」賀靖棠真的錯愕了,他還以為是兩人有曖昧,沒想到是楊總管單方面的愛慕。
楊總管盯著落在地上的刀,不再隱瞞的道︰「我和夫人認識三十多年了,我從小流浪街頭,有一次發了燒差點病死,是夫人好心救了我,我才得以活下來。我自知身分卑微配不上她,便心想以僕人之姿守護她也好,知道她和賀家有世交關系,極有可能會嫁進賀家時,我千方百計進賀家當差,可最後老爺沒娶她,反而先娶了大少爺你娘……
「老爺成婚的那五年來,她常以各種名義進賀府,看到老爺與你娘恩愛總是很痛苦,我看著她流淚,听著她說若是你娘能消失就好了,我忍不住就想達成她的心願……」他肩膀顫動著,「我做了最邪惡的事,把你娘從樓梯上推下去……」
賀靖棠如雷震耳,耳邊嗡嗡響著,一陣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才得以發出聲音,「你說什麼,你把我娘推下……我娘不是失足死的?」
怎麼會……他瞪著他,什麼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