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敢直言 第十八章
一進入辦公室,門扉一關上,練書瑀就忍不住開口,「總監,您不能這樣出爾反爾。」
剛在辦公室門口鬧這一出,以後大家見面豈不尷尬?
「我是總監,我最大,我要誰當我的秘書,誰能說聲不?」
他一句話就能讓這間公司收起來,不過要個秘書而已,誰敢干涉他?
「我……」
「你不準說不!」
「您……」
「不準再用敬語,不準不準!」中川知哉的手指幾乎要抵上她的額頭了。
練書瑀不知她的心情該說無奈還是好笑。
他的任性她也不是不清楚,但今日更是確確實實的見識到了。
當他一迭連聲,連氣都不用換的不準任何人將腦筋動到她頭上時,她的胸口瞬間緊縮,小手因期待而顫抖,在身後暗暗交握,遮掩她的興奮。
那宣言怎麼听,都是在公告周知,他喜歡她。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說他公私不分都無所謂,他是最高決裁者,掌握公司命脈,今日他不過要個人,誰敢多廢話半句?
「我警告你,不管我說了什麼,開除啦、換人啦,你既然是個秘書,就該夠聰慧,分辨得出來老板是一時情緒用詞,還是真心要把人開除。這是秘書的基本功,還要我教你啊?」又不是第一天才入這行,把他的氣話當真算什麼稱職的秘書?
「是,總監。」練書瑀悄悄握起的拳頭,指尖用力掐入掌心,若沒有疼痛壓制,她恐怕就要一時忘情,笑出聲來了。
「在我離開台灣之前,秘書就是你。」敢擅作主張換老板試試看!
「是,總監。」實在太難忍了。
這位三十一歲的大男人怎麼會這麼可愛?
她終于明白,他過往的脾氣暴躁、挑釁、酸言酸語統統都是傲嬌的表現,都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就像在音樂造詣上極高的他,不應該會是個五音不全,出類拔萃的他也不該表現出沒自信的不安,但他就是這樣的違和,這樣的出人意表,讓他的完美有了缺陷,讓她想把個性別扭的他摟進懷里,好好的「秀秀」。
「我不準你去幫專案經紀部那家伙辦事情,管他秘書是病了還是辭職了,都不準去幫忙,就算開個電腦也不行!」這是最讓他火大的一件事。
全公司擁有專屬秘書的高階主管有十幾個,她哪個不好選,偏選一個覬覦她的,還是已婚的有婦之夫。
這間公司太亂了,不僅秘書制度有問題,工作責任方面也有問題,他一定要頒布一條命令,不準搞婚外情,違者直接開除,沒有第二句話!
吼完的中川知哉等了一會兒沒听見她回應。
「說話啊!」莫非她對那個已婚男還真懷有情意?「你不會還想去當那個曾什麼的秘書吧?那個人有家室了,你沒看到他有戴結婚戒指嗎?而且他那麼老了,大你那麼多歲,可以當你爸爸了!」
眼楮要放亮,要懂得挑男人啊!
馬鹿野郎!
見他橫眉豎目,滿嘴酸意,醋液流淌得四處都是,嗆得叫她快憋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總監,你……」練書瑀用力咬了下唇,好平復一下心情。
「我怎樣?」
她該不會想說他這樣太專制霸道,想跟他抗議吧?
不準不準統統不準!
這公司他說了算!
「你其實在吃醋嗎?」
「什、什麼?」她在說什麼鬼話?「吃醋?」
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發言,讓中川知哉傻了一下,腦子瞬間空白,無法運轉。
「吃醋。」她很肯定地說。
「你覺得我有可能為你吃醋?」他仰頭哈哈大笑,那尷尬的干笑聲,听得旁人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了。「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就是個小秘書,長得又丑、又老、
又沒有漂亮身材,衣服穿得跟孕婦沒兩樣……」
「我去把謝芳菲請回來。」
「站住!」中川知哉霍地叫住已轉身的她。
練書瑀回首,端凝那困窘得手腳都不知要往何處放的男人。
「我又還沒說完,你急著走干嘛?」他口是心非道,「秘、秘書本就不該挑太出色的,長得普通一點的就好,這樣工作上才不會分心。」
「那老板是不是也最好不要挑太出色的,免得不小心喜歡上人家?」
「當然,那樣會擾亂情緒,無法全心工作……」他倏忽一楞。
她剛說了什麼?
她是在暗示他,她喜歡他嗎?
「這麼說來,我還是應該換個老板才對,免得……」
「不準!」他迅速打斷她。「能跟我這樣出色的老板共事,是你的榮幸,你有什麼資格挑?」
「總監說得是。」這對話似乎永遠都不會有交集。
她都丟出台階了,他怎麼還是不肯下呢?
老實說出自己的心意有這麼困難嗎?
或是,她想太多了?
他只是像個不甘玩具被搶走的孩子,要把自己的所有物搶回來而已,跟感情毫無關系。
「總監要喝茶嗎?我去泡杯花茶過來給您。」
他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去泡杯鎮定心神的給他喝個幾口,才不會一直對她咆哮著語無倫次。
中川知哉發現他吼得口也干了。
「趕快去趕快回來。」他很是心煩意亂的坐入棗紅色沙發。
代表練書瑀離開的關門聲響起,他懊惱的雙手捧頭。
他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
他覺得腦子一片亂,嘴巴完全不受控制。
她剛是不是有暗示她喜歡他呢?
他很想再叫她講一次,講得更清楚些,但說出來的話就是口不對心,完全不對他真正的意思。
萬一被誤解了怎麼辦?
她突然說要去泡茶給他喝,該不會是氣惱他,所以要泡抹布水花茶給他喝吧?
「馬鹿野郎!」他火大站起身,快步沖出辦公室。
要到公司的茶水間,從總監辦公室出來,一定會經過可容納十個人的小型會議室。
此刻會議室門半掩,里頭有人聲傳出。
練書瑀本想就這樣走過去的。
她不是會打听八卦的人,也不愛听牆角,所以沒意思偷听人家的秘密談話,但是「總監」兩字一入耳,就讓她不自覺的駐足了。
從聲音可辨認得出來,是公司的行銷企劃部經理跟公關部副理。
她記得中川知哉上任的第一天,她也不小心听見了他們兩人對中川知哉的放肆批評……
「……那個毛頭總監,這下可耀武揚威了!」公關部副理忿忿不平。
「不過是拿到一億日幣的預算,踐得二五八萬的!」
「他的行徑越來越囂張了,你有看到他剛才鬧的那一場嗎?秘書安排得好好的,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當公司是他家開的啊?他要不要干脆把所有秘書變他自己的,學古代皇帝招一個後宮算了?」
「公司的女性同仁都對他贊譽有加,開口閉口都是他的好話,說不定真有幾個已經被他用上床了!」
行銷企劃部經理鄙視出聲,「我看他是用過日本女人還不夠,現在要來糟蹋台灣女人……」
行銷企劃部經理越說越不象話,若是以往,練書瑀必是當作沒听見,默默走過去,但這一次,她覺得無法忍耐。
她伸手握上門把,正要推門進入,冷不防有人扣住她的手腕,朝她搖了下頭。
小嘴微張的她被帶走了。
中川知哉將她帶進茶水間,人倚靠在門邊,指揮她泡茶。
「你剛想干嘛?」他一走近會議室,就看到練書瑀繃著一張小臉,臉色是他未曾見過的闐暗,頭上冒著火,像是要找人干架。
他走過來的時候,里頭兩人的放肆批評,毫無意外地也進入他的耳。
練書瑀按下電磁爐開關,加熱開水。
「我想提醒他們隔牆有耳。」她盡量不讓語氣泄漏情緒。
「我怎麼覺得你是要去找人打架?」氣勢洶洶,連他都要怕了,但也莫名的好開心。
顯而易見,她想替他打抱不平,她站在他這一邊,那凶神惡煞的氣勢,讓他好喜歡。
「他們說得太過分。」她咬了咬唇,倏地回過頭來,「你吞得下這口氣?」
「我倒意外你吞不下。」她不像是意氣用事之人。
練書瑀聞言緘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你幫公司這麼多忙,拯救了華語部門,他們該心存感激,不應該隨便亂說話!」
「我又不是為得到他們的感激才來救華語部的。」他們是哪根蔥蒜啊?值得他大動肝火嗎?
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他已經在做秘密調查,將公司近年來的營運調查徹底做分析,到時候,該的該留的,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放著毒瘤不管,就算申請更多的預算也只是扔進水里,就算總公司那邊只是礙于他的情面撥了款下來,但高傲如他,有可能頂著失敗的悲劇回日本,加添一抹黑歷史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的人生,不會再有任何一抹污點!
「總監是為什麼願意親身來台灣拯救華語部門呢?」練書瑀提出她多時的疑問。
中川知哉瞪著當事者,猶豫。
「總監?」他干嘛瞪著她不說話?
他要把他的秘密說出來嗎?
可說出來的話,他覺得他在她面前似乎就會永遠抬不起頭來了。
他有把柄在她手上已經夠衰的了,難不成還要再親自送上一把?
中川知哉大手撝住眼,皮膚漸漸透紅。
「總監,您還好吧?」練書瑀關心上前探視。
他怎麼臉突然紅了?
那模樣好像在強自壓抑著什麼似的。
「您如果不方便說的話,那就別說吧。」別一副好像要他命的痛苦樣子啊。
他霍地張手將嬌小的女人整個摟進懷中。
「你可以叫我知哉,我允許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日本人可是只有至親好友才直接喚名字的。
練書瑀一時之間不知該用什麼情緒反應。
當他雙手摟抱住她時,灰雲般密布的心就已明晰。
他是喜歡她的。
她抿了下唇,躊躇了一會兒,抬手回擁。
懷中的男人很明顯僵直了一下,接著雙臂更為用力,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了。
「我不會告訴你我為什麼要特地來台灣一趟的。」
「好,那不說。」她不勉強他。
「你休想從我嘴里听到,我是利用拯救華語部門的名義,來找一個十年前,我給了她電話,但她卻一直沒打過來的女生!」
練書瑀小嘴訝異的張大。
「那個女生非常可惡,一直說我唱歌難听,我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上現場節目清唱,從此歌唱生涯全毀。」
不會吧,他會去參加那個節目,是因為她的關系?
「那你要找那個女生報復嗎?」
「我什麼都沒告訴你,什麼報復?你在講什麼東西?」他惱怒低吼。
練書瑀險些失笑。
「對,你剛什麼都沒說,我是不可能從你嘴里听到任何事情的。」她用力憋忍滿月復翻滾的笑意,順著他的話道。
「本來就是,我怎麼可能告訴你,那個女生可惡至極,但我卻還是一直在心中掛念她,那實在有失我音樂大神的面子,所以不趁這次要收華語部門的事來台灣,我去哪找借口過來?」
「對,你什麼都不可能告訴我的。」
「沒錯,就是這樣。」他一把拉開她,「我的茶泡好了沒?」
練書瑀回首,煮水的茶壺早就滾沸,不斷冒著水蒸氣。
「我現在就去泡茶。」
「等一下。」中川知哉把人拉回來。「我也不會告訴你,在喝茶之前,我還想這樣……」
長指抬起縴細的下巴,將唇覆上,深深的,把所有的想念心情,藉由吻一一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