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能見 第九章
第五章
血液中的酒精正在發酵,暈眩感持續擴散,莫泉閉著眼,一身硬挺西裝也沒換下,就這麼模黑步入臥房,憑著感官運作躺上大床。
莫泉,你喝酒了?未成年怎麼可以喝酒?
薄唇微微扯動,他在黑暗中閉眼微笑。每當他夢見她的翌日,他總習慣讓自己喝醉,然後耳畔便會響起過往的點滴。
她細柔的嗓音,已被歲月磨蝕得模糊,有時,他幾乎快記不起,可當他以為自己已經遺忘,卻又立時在腦中越發清晰。
他很清楚,他對余莉雯不過是「借尸還魂」的喜愛。只因為她擁有薇琳的心髒,所以他自私的改變她,著手將她改造成他愛的那個女孩。
每當她仰起那雙盈滿天真的眸,以著絕對信任的神情瞅視他,理智的那一面便會跳出來狠烈的撻伐他,唾棄他的自私與狠毒。
可當他想起,讓她得以活著、笑著、美麗著的來源,全是歸功于薇琳的心髒,瘋狂的那一面便會逼使他將她當成替身,疼她、寵她,只為了彌補他曾經失去的。
他愛的女孩依然活著,只剩下一顆心髒,殘缺的活著。
每每思及此,他的心如被鑿空,所有知覺都喪失,只剩下無盡的痛。
如若可能,他願用所有換回那個女孩。如若可能,他願用雙眼,換得與她再見一面的機會。
但,這不是童話,而是不存在著任何奇跡的真實世界。
即便他失去一切,即便他願用身上一切換取奇跡,奇跡依然不可能發生。
他很痛,真的很痛。痛到連呼吸都不願繼續,每日進行著自欺欺人的游戲,想方設法將余莉雯改造成「她」,活在自己建構的瘋狂世界里,催眠自己他愛的那女孩正在身邊。
「……莫泉?」
驀地,一道嬌甜的輕喚,與記憶中的聲嗓相迭映,莫泉一僵,倏然睜開灼痛的雙眼。
滿室的黑暗已被燈光驅散,他的瞳孔一時無法適應刺目的光線,驟然收縮,恍惚的視線,隨後又被一張清麗的臉蛋佔滿。
他看見他愛的那個女孩,白淨的小臉揚著羞澀笑容,小心翼翼的坐到床沿,俯身靠近他。
他的呼吸混濁,思緒被攪亂,只剩下視覺感官仍在運作,體內似有只囚禁已久的獸,一步步被釋放出來。
她怯怯的伸出雙手,取下掛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鏡擱到一旁,然後將微微發抖的手心,貼上他如火爐般滾燙的胸膛。
她緩緩挪近自己,粉女敕的臉頰漾著紅暈,羞怯的神情惹人憐惜,他喉間一陣緊縮,滾出低沉的喘息。
她主動的姿勢有些笨拙,一如記憶中的那樣,以著折磨人的緩慢速度,將柔軟的唇瓣,輕輕貼上他干澀的薄唇。
她的甜美滋潤了他,他粗喘著,掙扎著,瘋狂的渴望著她,又怕傷了她,只能壓抑著本能,任由她小心翼翼的試探。
她眸光凝著霧氣,氤氳水漾,兩只小手分別撫上他的臉頰,順著那削瘦的弧度來回摩挲。
她先是文風不動的唇貼唇,爾後才羞窘的輕輕吸吮,他無法自抑的做出了回應。
獲得他無聲的鼓舞,她才探出軟膩的小舌,舌忝過他的唇瓣,本想繼續嘗試別的花樣,卻忽被他的唇舌反噬,火熱的吞沒。
「嗯……」舌蕾被他攪弄得發麻,那吸吮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強悍,不同于以往的蠻橫,而是亟欲渴求的急躁。
他的喉間傳出一陣沙啞的低喃,似是誰的名字,可她腦袋發燙、粉頰發暈,耳畔只听得見鼓噪的心跳聲。
他伸出手托住她的後腦,然後挺起上身,反客為主,凶猛如餓獸,火熱的舌頭靈活又強悍的肆虐著芳腔,吞咽著她的蜜津,狠狠的吸咽起來,舌忝舐過每一處柔軟的內壁,然後含住柔軟的小舌,誘引她一同共舞。
「莫泉……」余莉雯只覺身子被烘得發熱,房內似放送著暖氣,略感不適的輕扭動嬌軀。
他騰出另一只手臂,環上她的腰肢,猛然一個使勁便將她扣近他,她緊貼著那硬如鋼鐵的胸膛。
他不再安分,薄唇好似一把烈焰,在她頸肩落下一簇簇火苗,固定在她後腦的大掌也改為托住後頸。
她有些局促不安,就怕他瞧見胸前那道疤,會對她失去興趣。
幸而,他似乎毫無所覺,以一連串灼熱綿密的細吻,順著心窩處的那道疤,激切的持續往下。
「莫泉……」她輕嚀他的名。
他讓她平躺下來,黑潤的發披散開來,中心圈著一張白淨秀麗的小臉,牛女乃色肌膚染成玫瑰色。
少了壓抑自我的鏡片,他的視線不再清晰明定,理智與瘋狂的界線也已模糊。
他只知道,他深深愛著的那個女孩,此刻就在他的身下,有呼吸,有心跳,體溫暖熱,真實的存在著。
他俯,傾盡滿心呵護,封住她的唇,溫柔如醇厚醉人的酒。
她閉起眼,洶涌的情潮在心中卷起,各種瑰麗的幻想在腦中展開。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當她鼓起勇氣,抱著不成功便成小孬孬的氣勢,想色誘莫泉,想不到正好踫上他喝醉的時候。
或者……這根本是莫泉安排好的陷阱,鼓勵她對他主動?
呀,真的好害羞喔!
感覺到男人的唇吻過了小骯,她怕癢的瑟縮一下,兩手抱住莫泉的頭顱,半是期待半是緊張地,迎合他孟浪的舉動。
驀地,那淡淡悲傷的《綠袖子》旋律,敲破了這一刻黏蜜的氛圍。
莫泉倏然一僵,那首曲子如同魔咒,定住了他體內那只獸,模糊了理智的那片黑暗倏然從眼前退開。
他停住動作,眯起眼,彷佛此刻才看見她,看清她——
看清她,根本不是他要的那個人。
酒精的魔力消失了,莫泉如被狠狠揍醒,驚愕的僵住,然後清醒回神。
他立刻從她身上退開,跌跌撞撞的離開大床,大手滑過床旁的小幾,抓起眼鏡戴上。
余莉雯迷惘的撐起身,小臉仍浸yin在初開的情|欲中,眸光軟得好似能漾出水,她不解的仰瞅佇立在床邊的他。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莫泉這聲質問幾乎是用吼的。
「我?」余莉雯被吼得好無辜,手足無措的攏起前襟,略帶鼻音的說︰「我從剛才就一直在這里……你不是也知道嗎?」
「你沒有按門鈴,你是怎麼進來的?」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麼,莫泉的理智全盤失控,惱怒的想毀去眼前的一切。
「你給過我鑰匙,你忘了嗎?」沒見過如此暴躁的他,她有些懼怕的顫著嗓。
「你不該在我喝醉的時候私自闖進來,這是我家、我的地盤——該死!」莫泉憤怒得全身緊繃,肌肉僵硬。
他對自己生氣,氣自己瘋了,居然想將余莉雯當成他愛的那個人,氣自己竟然差點就跟替身上床。
「為什麼我不能進來?你給我鑰匙,不就是讓我可以自由進出這里……」
「閉嘴!」
余莉雯被他狂躁的神情駭住,心口一窒,呼吸跟著梗住,片刻無法順暢自如。
「滾出去,立刻滾出去!」莫泉冷酷的指向門口,無情的命令。
「我不懂……我做錯了什麼?」余莉雯被嚇哭了,小臉慘白如雪。
「余莉雯,你沒听見我說的?我要你滾出去!」這一刻,莫泉恨自己,也恨這個女孩。她偷走了「她」的心髒,他只能悲哀的將她們當成同一人,建構起一份根本不存在的愛情。
余莉雯不明白,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莫泉要這麼嚴厲的指責她,彷佛她搞砸了什麼。
羞憤與委屈齊同涌上,她難過的哽咽著,狼狽的下床,臨走到門邊時,忽然生氣的回過身怒罵︰「我真不懂你!我這麼喜歡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可是你一下對我好,一下又對我這麼壞,你真的很可惡!」
嬌吼完畢,一波淚意又涌出來,她揉著眼,憤怒的甩門離去。
空氣中仍殘留著他特意為她挑選的香水味,那香味,是那一年生日時,他送給「她」的禮物。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莫泉佇立在原地,僵硬的身軀竟透出一絲頹然。
可惡,可惡,可惡!他真的好可惡!
余莉雯搭上出租車,一路哭著回家,臨到家門前卻又打住腳步。
生怕疼愛自己的家人關切,她要是一時抵擋不住,將莫泉的惡形惡狀抖了出來,家人肯定會大刀闊斧的斬斷她與莫泉的戀情。
盡避心里對他今晚異常的反應充滿怨懟,可想起分手這類的事,余莉雯滿腔的委屈霎時又龜縮起來。
她特地在庭院的賞花涼椅上呆坐了片刻,拼命掮動小手逼退淚意,又扭開水龍頭,掏了把冰涼的自來水,讓紅腫的眼降溫。
拜莫泉之賜,她不再描眼線,不上睫毛膏,一張臉清清淡淡,只抹隔離霜防曬,不然涼水一潑,恐怕都要變貓熊了。
甜麗的小臉揚開自嘲一笑,她現在才恍然發覺,原來愛情可以美好,也可以是殘酷的。它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人改變,而且是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