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變戲子 第二十一章
第十章
虛驚一場。
錢少傳只是感冒加上睡眠不足而已,在醫院打過點滴吃過藥後,護理人員連急診室的一張床都不肯給,要求皇甫桂帶她回家靜養。
不是護理人員找碴,而是單單感冒和睡眠不足,真的沒必要佔住急診室的床位,只要回家好好靜養幾日就可以。
「我可以回家,你不要對護士生氣。」錢少傳虛弱地拉著他的手。
皇甫桂反握住她的手,使了個眼色要大慶帶著錢少華去批價。
「等一下回我家,這段時間待在我家好好靜養。」
「不行,我不能再讓少華一個人待在家里。」她想也沒想地拒絕。
「那就把他順便帶過來,有我和慶年盯著,我看他還能玩什麼把戲。」
「可是……」
「沒有可是,反正這段時間你好好靜養就是。」他獨斷且不容置喙地下令。
「你累了,需要一點時間休養,一點空間沉澱,其他的事都交給我,你沒必要凡事都往身上攬,還有我。」錢少傳緊抿著唇,卻控制不了眼淚。
「怎麼又哭了?」他攢起濃眉,拭去她的淚。
「都是你啦。」
「我又怎麼……」話未完,她已經一把撲進他的懷里。
「你一定是游戲人間,所以說話才會那麼甜。」每一句話都說進她的心坎里,仿佛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給予的都是她迫切渴求的。
這樣的男人要她怎能不愛,是他先將她看得透徹,才能如此懂她。
「我沒興趣游戲人間。」喜歡一個人對他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事,光是一個她就夠他頭疼了,哪有本事游戲人間。
「不管,你以後還是有空就對我吼一吼。」對她凶一點,她才不會習慣依賴他。
「我沒事吼你干麼?」皇甫桂沒轍地嘆了口氣,輕撫她如緞般柔滑的黑發。
「我寵你都來不及了,我現在只想替你分擔當年來不及分擔的事,從今以後你身邊有我,我們禍福同享,不分彼此。」
「你……」她楞了下,知道他指的是當年車禍發生後的事。「我以為我可以做得很好,可是事實上我卻做得糟透了……其實少華沒有錯,雖然我確實需要錢,但是我天天都在工作有一部分是刻意要避開他,因為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他沒說錯,爸媽是因為我才會去世,這是我必須一輩子背負的罪……」
「不要胡說,不關你的事,那不過是命中注定的劫。」
「可是真的是我害的……我好怕,我不知道要怎麼撐下去,可是我不能不撐,那時少華才八歲,他天天問我爸媽去哪,最後我才跟他說,是我害死了爸媽……」她說著,淚如雨下。
皇甫桂不舍地將她摟緊。他可以體會她的罪惡感,一如他害死了母妃。母妃不死,舅舅一派的勢力不減,便會危害他,所以母妃以死明志,就只為了保全他。
「少傳,別說是你害的,只能說是命運就是如此安排,有太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己,可是我們不能一直往後看,必須繼續走下去,哪怕身在荊棘叢里走得渾身是傷,還是得要繼續走。」他憐惜地吻著她的發旋。
「我是多麼慶幸可以遇見你,在那無月的夜里,你是引領我前來的光,仿佛我們注定殘缺的命運,必須用彼此的殘缺來圓滿。」她是可以給予他幸福的半月,而他必定是引她回家的月光,他是如此深信。
錢少傳怔怔地抬眼,淌下更多的淚。「你對我這麼好,可我又能幫上你什麼?我甚至連你的臉都看不見……」她伸手輕撫著他的頰。
「看不見才好,要不演藝圈那麼多美男子,早晚把你拐走。」他難得打趣道。
她破涕為笑,長指模索著他的輪廓。「我是多麼幸運此刻有你在身旁……我眼楮看得見的人是踫觸不到的,所以我以為看不到的也是如此,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是可以踫觸的,我不敢抱少華,就怕撲空,怕他會發現我的眼楮有問題,可是實際上,這只是視覺上的問題,我可以感覺到你的溫度、你的身體……」
「你的眼楮有問題?!」一旁爆開錢少華的怒吼,引來整間急診室的人側目,錢少傳急忙道︰「小聲一點,這里是醫院。」錢少華直瞪著她,卻又覺得她看著自己的樣子並不像看不見,不禁疑惑地問︰「你的眼楮到底是怎樣?」
「沒事,就一點小問題。」她笑得苦澀。
「我今年十五歲了,現在還不肯跟我說,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你知不知道我只剩下你這一個親人了?」當年他年紀小,只會執拗耍脾氣,雖說現在的他也沒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他長大一點,可以分擔她的難過和憂愁。
「少華……」
「我不是真的喜歡跟那些朋友出去,只是我一個人在家,雖然什麼都不愁,卻沒有你的陪伴,我不希望什麼時候醒來都看不到你,仿佛我始終是一個人。」錢少華扁著嘴,努力地壓抑著情緒。他念國中了,不能再愛哭了,而且這里人很多,眼淚要是真的掉出來,他就真的掉漆了。
「少華……」錢少傳朝他伸出雙臂。
「我念國中了。」姊弟抱在一塊,他會很尷尬。
可是,在皇甫桂的瞪視之下,他只能默默地投入姊姊小小的懷抱,突然發覺姊姊變得好小好弱,可是她卻用這麼瘦弱的身子撐起他不虞匱乏的生活。
而他卻是懦弱地不去正視,用最幼稚的作法企圖吸引她的注意。
「姊,以後不要那麼努力工作了,有望哥在,叫他處理就好。」
「不可以。」
「他想當我的姊夫,當然得要養你。」至少要有本事養他姊姊,他才會把姊姊交出去。
「少華,你說到哪去了?」什麼姊夫……扯太遠了。
「望哥,我沒說錯吧?」錢少華干脆直接問皇甫桂,確定他到底是想玩玩,還是有心牽手到老。
「沒錯。」皇甫桂應著,視線落在被抱住的錢少華……他倆是姊弟,抱在一塊也沒什麼不對,不過,不管是橫看豎看,他都覺得礙眼極了。
但是看在他正為自己力爭一個身分,他姑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她抗辯無效,干脆保持沉默。
反正他們又不听她說,她說再多都是白搭。
如果可以,她只想趕緊離開醫院。盡避她看不見別人的表情,但她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的,她不想被人當成茶余飯後閑嗑牙的話題。
當日,大慶載著錢少華回家整理了一些衣物,隨即又趕回醫院,載著金若望和錢少傳回到家中。
很天經地義的,錢少傳住進皇甫桂的房里。
錢少華對這一點很不滿,基于尚未結婚而且會刺激一個未成年少年的理由,他認為兩人應該要分房,尤其這里是樓中樓設計,樓上有兩間房,樓下有兩間房和一間和室,房間多的是。
但是,在皇甫桂冷眼瞪視之下,錢少華很識時務地立刻改變原則——「反正都是姊夫了,同一間房方便照顧。」他稍嫌狗腿說著,長腿立刻在地上打個X順便再寫了個O。
「你的腳那麼喜歡寫字,改天我會讓你寫個痛快。」皇甫桂笑眯眼道,但那笑意卻教人頭皮發麻,渾身發顫。
錢少華被嚇得一楞一楞,開始懷疑他到底是扮演邪氣王爺入戲太深,還是歲月改變了個性,總而言之,他和記憶中的望哥真的不太一樣。
後來,他和姊姊談過,姊姊說他失去記憶,但他更疑惑了,失憶的人個性可能相差十萬八千里嗎?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但以為從此之後,他就會懾服于他的yin威之下?以為姊姊和他出現在娛樂新聞上,他就真的會把姊姊讓給他?
錯了,他錢少華好不容易跟姊姊和好了,怎可能還沒跟姊姊好好相處,就將姊姊拱手讓人?甚至只有那個霸王不在時,他才能陪姊姊聊聊天?
他必須讓金若望明白,他才是姊姊最重要的人,而且,他才是最懂姊姊的人。
「喂?」
「我是錢少華。」他拿姊姊的手機聯絡他。
「少傳怎麼了?」皇甫桂關心問著。今天一早她還是稍稍發著燒,他有點不放心,特地囑咐錢少華一有狀況馬上聯絡。
「姊沒事,只是她胃口不好,中午和晚上都吃得很少,再加上今天看到娛樂新聞播出那天你抱她離開片場的畫面,把她嚇得不敢出門了。」
「重點是——」
「你幾點收工?」
「干麼?」
「我要去買姊姊最喜歡吃的東西,讓姊姊有點食欲,要不然她空著肚子不睡等你回來,只會讓她的病情更糟,可是放姊一個人在家我又不放心,所以跟你確定一下你回來的時間。」
「我去買。」
「你又不知道姊姊喜歡吃什麼。」啐,他不可能知道的,這是他們姊弟倆的默契,也是唯一共同喜愛之物。
「所以我等你說。」錢少華瞪著手機,作夢也沒想到這家伙竟然如此卑鄙,竟打算要搶他的功勞。
「錢少華,快輪到我的畫面了,你再不說,我一旦生氣,行事總是有失分寸,這一點你姊是知道的,到時要是有所冒犯,就請你多擔待了。」擔待個屁!這是威脅,這是恐嚇!姊怎麼會跟這種恐怖分子在一塊?
錢少華無聲哀嚎著,最終只能把功勞讓出去,可憐兮兮地窩在角落,高唱只要我長大。
片場爆殿外頭,路軌已經排得差不多,燈架拉線也準備好了,皇甫桂環顧四周,最終望向大慶。
「主子?」只消一個眼神,大慶便知道主子找他有事。
「下去。」他說著,眼神飄向殿下百階。
大慶楞了下,咽了咽口水,顫聲問︰「少傳說了什麼?」
「少花打來的,要我去買份宵夜給少傳。」
「現在才十點,吃宵夜太早了。」他央求著。
「下去。」皇甫桂眸色微冷,口吻漸沉。
「……有點高。」那近百階摔下去……會痛耶。
皇甫桂耐性盡失,微眯起黑眸,大慶立刻二話不說假裝絆到腳——「唉唷……」完美地滾到第一階。
「發生什麼事了?」工作人員听見聲響,立刻圍了過來。
「慶年不小心摔下去,恐怕摔得挺嚴重,我先帶他去看醫生,跟導演說先拍岳鈞的部分好了。」
「可是若望……」
「慶年是我的經紀人,就像是我的兄弟,我怎能棄他不顧。」一席話說得有情有義,鏗雛有力,從大慶干干的眼角逼出淚。
是兄弟就不會要他跌下來吧,主子的演技真是愈來愈爐火純青,不當戲子真是太可惜了。
錢少傳是被一股香味誘醒的。
「姊,你最喜歡的臭豆腐。」錢少華喊著,人已經推門而入,手上還端著剛買回熱騰騰的臭豆腐。
「你跑去買的?」她喜出望外地問。雖說她不認為自己生病,但被迫靜養也是有好處,那就是她和少華閑聊的時間多了,感覺不再疏離。
「不是,是……他買的。」錢少華不甚情願地往後一比。
「若望?」錢少傳立刻抓起床頭鬧鐘,就見才十點半——「戲拍完了嗎?」
「臨時有點狀況,所以我的戲延後了。」他揚笑往床畔一坐。
「你可以中途離開嗎?回去不是又要麻煩梳化師再幫你弄頭套,這樣不是給人家添麻煩?」她說著,目光瞥見大慶就站在門口,一張臉皺得比苦瓜還皺。「傅哥,你怎麼了?」
「我……」
「他不習慣臭豆腐的味道。」皇甫桂搶白,不忘冷冷一瞥,帶著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