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犯規 第十四章
梅小法心下暗暗嘆了口氣,明知太皇太後不可能真的這樣就被她氣出個好歹,畢竟老人家在氣急敗壞之余,惡狠狠如狼般瞪著她的白眼可炯炯有神著呢!
——可她身為後輩,教尊長生了氣就是不應該,所以她就算沒錯也錯了。
她恭恭敬敬地重磕了三個頭,雪白額頭都青了,疼得頭暈眼花還是堅持地告罪自疚道︰「孫媳惹得老祖宗不快,孫媳在此自請罪罰,按『大魏宮律』跪宗祠三日,抄女誡百篇,以示懲戒。」
太皇太後這下子真的暴怒了,跳起來就要拿手邊的厚金酒盞砸她,被總算還有點理智的宮嬤們死命攔住了。
給新後小鞋穿是一回事,要是真砸出毛病來,恐怕第一個被魏帝收拾的就是她們這些寧壽殿的下人了。
「你這小賤婦,別以為賣弄幾句『大魏宮律』就可以教訓到哀家頭上來了。」太皇太後氣喘吁吁,老臉漲得赤紅。「來人,把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給哀家押下去杖八十!不過打殺個區區宋國的小賤婦,哀家倒要看看皇帝敢拿我這個皇祖母怎地?」
見太皇太後大發雷霆,幾個寧壽殿侍人只得磨磨蹭蹭地上前架住了梅小法,姚顧不得尊卑之別急急護住了,卻是雙拳難敵四手,正心急如焚間,原是未奉召不得入內殿的二十名皇衛軍已經殺氣騰騰地沖了進來,三兩下便將侍人們打趴在地,前十後十地牢牢圈衛住了梅小法。
「大膽!大膽!」太皇太後怒不可遏,「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稟太皇太後,臣下不敢。臣等奉君上令,必誓死護衛皇後!」為首的皇衛軍統領沉聲道。
「那個不孝的東西……他竟敢……竟敢……」太皇太後氣得身形搖搖欲墜,面色由灰敗迅速轉為暴怒。「來人!把他們統統給哀家拿下,統統打死!」
下一刻寧壽殿的懿衛軍百人沖入殿內,將梅小法一行人團團圍住——太皇太後顯然是不惜要撕破臉了。
梅小法心跳急如擂鼓,神色蒼白,眼看情況一觸即發,忙揚聲道︰「住手!」
「想求饒?」原是氣得渾身顫抖的太皇太後心下大快,冷笑了起來。
「遲了!你個小小宋國下賤庶婦,也敢竊據我大魏尊貴後座,還到哀家的寧壽殿撒野……」
「孫媳雖無撒野之心,然惹了老祖宗不開心便是有過,孫媳認罰。」她深吸了口氣,平靜地道︰「只是這些護衛奉君上之命護我周全,盡忠職守,他們沒有絲毫過錯,還請老祖宗遵行律法,放他們一馬。」
皇衛軍眾人心下一暖,面上越發恭肅,不顧太皇太後的尖聲怒斥,手中銳利如霜的佩刀已齊齊出鞘,整齊劃一地一致向外,寒光凜凜。
「娘娘請放心,臣等定能護您平安回殿。」皇衛軍統領低聲道,再抬起眼,眸中殺氣橫溢。
元拓撥至她身邊的皇衛軍都是曾隨他在沙場上廝殺血戰出來的百戰雄軍,個個殺敵如砍瓜切菜不在話下,尤其一身死人堆里拚將出來的血性更是令人望之生懼,又豈是素來安逸宮中的寧壽殿懿衛軍可比得?
「國法大于宮律,」她壓低嗓音急促道︰「各位將軍受君上命令護本宮是對君上盡忠,太皇太後是後宮之人,不能太過刁難你們,但本宮身為魏後,本就受宮律和倫理轄管,于公于私都不能違逆尊長——」
「娘娘,太皇太後已起殺心,」皇衛軍統領心一緊,疾聲勸道︰「寧壽殿不宜久留。」
「不,太皇太後雖口氣凶狠,然宋國使臣仍在,若是真打殺了本宮,大魏于列國間國譽將受創嚴重。」她也急了,催促道︰「但將軍們若是真在寧壽殿動刀傷人,就落了被動之勢,太皇太後便是想以宮律加罪汝等亦是天經地義,到時候恐怕連君上也搭救不得了。」
「可是娘娘——」
「快走!」
百名懿衛軍在太皇太後的示意下,漸漸化不安為捧笑,張牙舞爪地包圍得越緊。
「殺了!統統給哀家殺了!」
「……老祖宗好大的火氣!」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隱隱帶著刻意壓抑過的慍怒和急切。
太皇太後面色一變。
寧壽殿眾人連忙跪下,個個面色慘白如死。
護守梅小法的姚和皇衛軍則是喜上眉梢,神色緩和了下來——太好了,君上到梅小法心兒莫名評評狂跳,呆望著那個自殿外如天神降臨般的高大俊美男人龍行虎步而來,一時有些慌亂,又有種悄悄的喜悅……
「孫兒給老祖宗見禮了。」元拓卻是看也不看殿上目光閃爍的太皇太後一眼,溫柔而堅定地扶起梅小法,將單薄的小人兒攬入懷中,低頭看著她。
「身子還疼嗎?」
她小臉瞬間炸紅了,又是尷尬又是羞窘,半天抬不起頭來,卻很有想要狠狠痛踩他一腳的沖動。
……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來得正好。」太皇太後氣得咬牙切齒,恨毒的目光似乎像要將他兩人射穿了。「孫兒,這賤婦竟敢在哀家這寧壽殿放肆,哀家不喜她,你把人拖了下去打殺,哀家另替你擇一佳婦為後——」
「老祖宗操心太過了。」元拓淡淡地打斷太皇太後的話,「孤已有後,甚得孤心,故此就不勞煩老祖宗了。」
「你——」太皇太後被他一句話堵得險些嘔出血來,宮嬤們忙拍撫她的背,過後方悻悻然地冷笑道︰「自古孝字為天,皇帝難道想為個賤婦氣死哀家嗎?」
梅小法憂心不安地抬頭望向身側的元拓,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腰肢倏地一緊,就見他低頭對著自己笑得好不愉快,俊顏上連一星半點的困擾之色也無。
「孤不知老祖宗口口聲聲說的賤婦是誰,自然也就無所謂試圖氣死老祖宗一事了,況且這罪名太大,孤可不敢領受。」他閑閑地似笑非笑道︰「噫,莫非老祖宗已知曉廳老國舅日前強納十四歲小泵子為第二十房小妾,被言官告上朝廷一案?」
「什、什麼?你說什麼?」太皇太後臉色一白。
「來人!傳孤的旨令下去,龐老國舅龐叢因官帷不修,後院無德,強逼民女,寵妾滅妻,違法亂紀,太皇太後聞知大怒,致使鳳體不諧,孤對此憂心甚甚,為撫太皇太後之心,故革去龐叢柱國公之爵位,拘宅中自省,以觀後效。」
「你敢?!」太皇太後厲聲道,氣得渾身顫動。
元拓濃眉一挑,正要諷斥,然而一旁听見「老國舅強納十四歲小泵子為妾」這幾個字便已彎眉緊蹙,面色凝重的梅小法再也忍不住朗聲開口。
「自古王子犯法理應與庶民同罪,否則權貴宗親人人視國法律法為無物,如何服萬民之心?如何杜悠悠眾口?」
元拓眸底掠過一抹激賞,胸口一暖,笑意已蕩漾了開來。「還是孤的好皇後知國法識儀禮,不像某些只懂得以長欺幼、以權壓人的……嗯,總之,大魏有此後,實乃大福大善矣。」
「君上謬贊,臣妾愧不敢當。」她小臉瞬間紅了,小聲道。
他們夫婦倆一搭一唱,端的是一派帝後情深、恩愛知心樣兒,太皇太後卻是氣得眼前陣陣發黑,恨不能立時親手撕了他倆的嘴。
「統統給哀家閉嘴!」太皇太後跌跌撞撞沖下了殿階,宮嬤們嚇得急忙攙扶,還得攔著老祖宗別真的撲打上去。
「你、你們……不孝至極,哀家、哀家要傳宗婦入宮,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們這兩個小畜生是如何忤逆哀家,氣死哀家……」
「大魏往日無後,宗婦朝拜老祖宗是宮例,然現孤已有後,日後此等繁瑣勞心事就交給皇後了,老祖宗免再掛心操勞,倒還是能多安享天年,讓孤和皇後多多孝順您些時日。」他微笑道,卻是字字句句都氣死人不償命。
梅小法眼看著太皇太後被他的話又噎又氣得面色漲紅,身子還搖搖欲墜,不由心下忐忑。這樣,真的好嗎?不會出事吧?老人家好歹也是他的皇祖母,萬一真氣出了個好歹該如何是好?
「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在宮嬤們的驚呼聲中,太皇太後果然半真半假地厥了過去。
「來人,快傳御醫!」元拓俊美玉容上流露出焦急擔憂,黑眸卻是森冷如故。梅小法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真正的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