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媳婦 第三章
「趙三,怎麼了?」小道上,一名身穿白色儒服,背上背著個藥箱的男子,向身旁突然一頓的高大男人問道。
「公子,河上……好像有個人影。」穿著一身灰藍色武人勁裝,個頭極為高大的趙三答道。
任仲探了探頭,只覺不遠處的河流一片水光,卻是什麼也沒看見,但又想趙三武功極高又不會對自己撒謊,便道︰「帶上來。」
「是。」趙三應了一聲,立即運起輕功,如飛鷹撲兔快速往河上奔去。
趙三身形龐大,但動作卻極為敏捷,他運足輕功順著河岸狂奔而下,不一會便追上了在河中載浮載沉的人影。
剛才從小道上沖過來的同時,趙三就順手折了三枝樹枝捏在手中,現在看準了目標,他手一甩三枝樹枝便呈一直線落在水面上,中間那枝還正巧落在苗初蕊的身旁。
趙三深吸一口氣,腳下輕功一運,踏踏踏三下便踩著樹枝過了河,也順手撈起了落河的苗初蕊。
接著趙三又以相同的方式踏踏踏,又從河對岸飛了回來,趙三這一個來回約莫只花了一盞茶不到的時間。
「公子,人帶回來了。」趙三將渾身濕透的苗初蕊放在地上。
任仲走了過來,伸手按了按苗初蕊的手腕,臉上神色微變。
趙三知道自家公子醫術卓絕,能讓他皺眉的絕非小事,便問︰「怎麼了?」同時伸手按了按苗初蕊另一只手上的脈門。
趙三只覺指下的脈門,像是半點也探不到,不禁嘆了聲,「唉!死了。」
「還沒呢!」任仲放下背上的藥箱,「你將她放平了,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我先幫她上幾針。」
趙三聞言立即照辦,渾厚內勁源源不斷地流入苗初蕊體內。
任仲翻開衣袖,但見他手腕上圈了一圈皮套,套里一組針具十分齊全。他抽了幾針,出手快如閃電,轉瞬便下好了四、五針。
趙三有時候覺得奇怪,怎麼他家公子明明沒學過武,但這出手扎針的速度卻快得連他有時候看都不是很清楚呢?
任仲扎完了針,又去把苗初蕊的脈,接著又從藥箱中掏了幾顆藥丸用酒化開,喂苗初蕊服下,直弄了大半個時辰,才將她一條小命暫時留了下來。
「公子,接下來怎麼辦?」連輸了大半個時辰的內力給苗初蕊,趙三倒也臉不紅氣不喘,可見功力之高深。
「先帶她到前面的小鎮上安置吧!我想她的家人應該過沒多久就會尋來了。」任仲道。
一名懷孕三個月的小娘子落水,任是哪一家的相公都會拚死命地追上來吧!任仲心想。
「是。」趙三應了一聲,打橫抱起苗初蕊跟著任仲走。
那日,苗初蕊落水的事被刻意地瞞起來,直到三日後,一行人來到駱家的一處別院暫時安置好,駱夫人問起,才知道苗初蕊早在三日前落水了,當下又驚又怒,便讓人把駱書丹叫到面前來。
「人呢!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落水了?你怎麼看的?」駱夫人已經十年來沒發過脾氣了,這次發起脾氣來,竟是誰也不敢去勸。
駱書丹跪在堂前,心里早把苗初蕊咒罵了幾千幾百遍。
自從他爹在他十八歲那年過世之後,他就掌管了駱家,平日威風極了,今日竟被像個孩童般責罵。
除此之外,他可是自十歲之後就沒被罰過跪的,這次居然還是向來疼他的娘親罰他跪,教他怎麼不氣苗初蕊!
「娘,她要落水怪不得了誰?我們這一行少說也有百人之列,大都也沒坐轎子,怎麼就她一個人落水?」駱書丹辯解道。
「你還敢說,她是你女乃女乃指給你的,你卻從沒好好待過她,你以為我都不知道嗎?」駱夫人生氣地罵道。
「娘,你也知道她是女乃女乃指給我的,就該知道她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駱書丹一听他娘這麼說,怒氣又更盛了。
女乃女乃指給他的!難道就憑這一句話就要困他一輩子嗎?他氣呼呼地想著。
他知道爺爺、爹爹都死得早,女乃女乃與娘兩個女人要守住家業將他拉拔長大不容易,他也一直想要順著兩位老人家的意思,但要他一輩子面對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教他情何以堪?
駱書丹想著,只覺自己被迫跟苗初蕊這樣的丑女在一起,當真是委屈了自己,當下也不管不顧地把話全說了出來。
「你……你當真要氣死我!」向來好脾氣的駱夫人氣到拿拐杖狠狠抽了駱書丹幾下,「當年蕊兒的爺爺跟你爺爺赤手空拳打天下,那可是過命的交情!咱駱家現在的家業可有一半都該歸他的!後來蕊兒她爺爺死時唯一的遺言就是不要任何產業,只要我們好好照顧蕊兒一世。」
「我跟你女乃女乃商量過,是要讓蕊兒以咱們駱家的義女身份嫁出去?還是讓她跟你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放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顧著才安心,這才把她許給了你。」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喜歡漂亮的。蕊兒那娃兒雖不頂漂亮,但她性子幾好,總以為你有一天也能懂。之後你不懂也就罷了,我就想著再給你討一房你會喜歡的妾,而蕊兒也肯讓你納妾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駱夫人哭得老淚縱橫。
「我與你女乃女乃總覺得別插手你們倆的事,總有一天,你一定知道這娃兒的好,可是你看看你!」駱夫人說著,又忍不住揮了幾杖,「早知道讓她嫁出去也少受些苦,更不會落得現在生死不明的下場。」
這些年駱夫人雖然不管事了,但畢竟是自己家里,這些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還是多少知道的。
其實駱書丹與苗初蕊成親才沒多久,駱老夫人與駱夫人就覺得兩人有異,商量過後,駱老婦人便交代駱夫人,如果過個兩、三年,駱書丹還是不愛苗初蕊,就給他納個他會喜歡的美妾回來,只求苗初蕊能保有駱家正牌少女乃女乃的位置,只求兩人能相安無事,也確保苗初蕊一生衣食無憂便罷,哪知會變成今日這樣!
駱夫人傷心地想著,早知如此,當初讓苗初蕊嫁出去便好了,總不會落得今天這樣,連一生衣食無憂都辦不到,還落得生死不明。
「娘,您如果覺得打死我會讓您好受一些的話,那您就打吧!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了!」駱書丹哪曾被這樣打過?此刻他也不管不顧,話說得極為難听,「我就是討厭她那張臉!好像我欠了她多少、負她多少似的,我就是討厭她丑,光看到她那張臉,我就疼她疼不下心,娘,您別想要我對著她那張臉一輩子,我就是見她一眼都討厭!」
「你……你你你……」駱夫人捂著胸口,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駱夫人知道她這個兒子有些以貌取人,可從來沒想到他以貌取人的情況竟是如此嚴重,當下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指著兒子臉龐的手指不斷顫抖。
駱書丹見狀也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緊張地沖上前去扶住駱夫人,朝房外的佣人大喊,「去請大夫!快來人去請大夫!」
******
苗初蕊昏迷了整整四天才醒來,她躺在床上,滿腦子迷迷糊糊的,過了許久才想起自己落水的事。
那現在……是誰救了她嗎?
她左右看看,是間簡單干淨的房間,像是客棧之類的地方。她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感到全身疼痛無力,竟是連手都抬不起來。
「誰……」一開口,沙啞的聲音讓苗初蕊自己都嚇了一跳。
「姑娘,妳醒了?」正好任仲端著藥推門走過來,他將藥放在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邊,「先喝點水潤潤喉。」
苗初蕊喝了點水之後才道︰「這里是哪里?您是?」
「在下任仲,乃是一名行腳大夫,日前與家丁路過河邊,見姑娘落水,便將姑娘救了起來。」任仲斯文有禮,雖然看上去年輕了些,但模樣的確很像個讓人信賴的大夫。
「多謝公子相救。」苗初蕊道。
「此乃醫者本份,不必客氣。還沒請教姑娘芳名?」任仲問道。
苗初蕊開口要說,頓了頓後,才虛弱地問道︰「我家相……我是說,這段日子有人來尋我了嗎?」
「可能還沒尋來吧!」任仲微笑地安撫道。
這幾天,他讓趙三到處打听有誰家中落了個懷孕的小媳婦,確實沒半點消息,因此早也猜到這姑娘的身世必有隱情。
見苗初蕊咬著下唇不說話,任仲又問︰「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也好方便在下助姑娘尋親。」
苗初蕊想了又想,咬著發白的唇瓣,「小女子……無依無靠,無家可歸……」
若不算月復中胎兒,她在這世上的血親的確都早已亡故。
她自幼在駱家長大,後又嫁給了駱書丹,早已將駱家當成自己的家,原以為可以將駱家當成自己一生的歸宿,但現在看來竟不過是笑話一場。
苗初蕊抹了抹眼旁的淚,心想著,駱書丹待她的態度夠清楚了,依駱家的財力物力,即使在外地要找一個人,也不是多難的一件事,可他確連找都沒好好找過,想必是希望她這一生都別回去了。
身為一個人做到她這樣,真是什麼尊嚴都沒有了,就是再回去,想必也不會有好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