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遇見狼 第十一章
第六章
方南國的表情很復雜,當他們又圍坐在餐桌旁的時候,好在也沒多說什麼話,吃完最後的點心也就散席了。
艾若愚只送到門口,他們一個開送貨的卡車,一個開高爾夫球場的電動車,不知是借來的還是為了方便就沒歸還過,雖然都是方家的產業,但卻同路不同行。
艾若愚返回客廳收拾了一下桌椅後,也上樓去了,她站在二樓入口,關了樓下的燈,有違往常地駐足檢視起那昏暗中的景象。
她想起和醫生夫婦同住時的場景,過年過節時的熱鬧,閑暇時的寧靜祥和……然後為什麼突然就跳到了嚴暢野長身玉立在客廳門口前的場景?他慢慢仰首,對上她的眼楮……
又為什麼一臉黯然與消沉?
她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可不曾有過那種樣子,傷心壓抑、忿忿不平……
那不是嚴暢野,嚴暢野是……嚴暢野是……是什麼樣的呢?
艾若愚突然伸手按住腦袋,里面就像被人用巨斧不斷劈砍著一樣疼痛,那幅場景屬于過去,她卻不忍直視,嚴暢野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接近自己的呢?
她靠在牆上,憂思難解,同時心懷愧疚,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仿徨,所謂選擇性失憶癥,就是患者自身下意識地封閉了不想去面對的某段記憶。
所以她欠了他許多回憶,還有感情吧?所以重逢以來,每當夜深人靜,心才會隱隱作痛。
為了能夠安睡,艾若愚不得不先在二樓的小客廳里先冷靜一會,她站在窗前吹著冽冽溪水般的涼風,看著被群山合抱,亮著零星燈光的小鎮,這里洋溢著屬于童話故事里的幸福,本來也該是她的,可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恰是此刻的心境。
躲得了嗎?還是……只是一場誤會?嚴暢野或許只是和她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說是故人,她卻對他幾乎沒有印象,而且曾經的選擇也不是他,既然路已走過,這時再回頭重新來過就會有所不同嗎?
當他慢慢發現她的無趣、她的冷漠、她的其他許多壞習慣,心目中幻夢似的美好記憶就會像肥皂泡泡一樣,逐漸消失在空氣中吧?
輕輕嘆出的氣被風揚起卷走,艾若愚環臂胸前感到有些冷,便走回沙發坐下,依然魂不守舍,那個突如其來的男人注定要攪亂她平靜的生活。
越是想就越是厘不清,不久她就自我放棄似的回了臥室,泡個澡放松一下緊繃的心弦,用一遍遍的元素周期表覆蓋住腦袋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水和蒸氣將皮膚潤得粉女敕,她卻穿了一身中老年式樣的睡衣睡褲,打翻了調色盤一樣的顏色垮塌在瘦瘦小小的身軀上,竟然也透出了一番誘人味道,露出的細白長頸與鎖骨,還有水瑩瑩的肌膚被襯托得格外惹眼,這些艾若愚自己當然不會去在意,而且也從未有機會讓人來在意。
「啪嗒、啪嗒……」突如其來的聲響讓艾若愚停下擦頭的動作,抬眼去搜尋,目光最終定格在玻璃門外的高大身影上,她訝然地張大了嘴巴。
「嗨。」嚴暢野朝她揮了揮手,那樣子就像來拜訪鄰居一般親切友善。
不等艾若愚把嘴巴閉上,他就走了進來,本來門就是開著的,而他之前也算敲過門了,所以此刻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似乎也挺合情合理,翻牆入室什麼的,不說就當沒有那段了。
「借宿一晚,不介意吧。」嚴暢野無賴似地往床上一躺,還好心地為她留出了半邊。
艾若愚卻往旁邊退了一步,擺正身體,皺著眉頭質問︰「你是變態嗎?」
相對之前,她的這個反應已經算得上從容,就差將「他是只馬戲團里的猴子」這樣的定義,月兌口告知他本人了。
「沒有許多,也許存在一點點吧。」嚴暢野竟然厚臉皮地承受了,還自嘲地發出嘖嘖聲。
「請你出去,這是我的房間。」艾若愚俯首稱臣行了吧,只要不來煩到自己,出門左拐他想住哪個房間就住哪個去,「客房、病房隨你挑。」
「放心,我特意回去沖過澡、換過衣服了。」嚴暢野老神在在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你真的有病,還是裝精神病?」
「你是醫生,一切你說的算,來,這邊坐下慢慢聊哈。」嚴暢野拍拍身邊的空位,瞳仁如黑曜石般晶亮,目光炯炯,笑里透著不容拒絕的味道,「不好好替我治療一下的話,病情可能會加重的哦。」
「你在威脅我嗎?」艾若愚惱火地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交流下去。
「我可不敢,我掏出的可是真心,你要一跺腳碎了可不好賠。」
「真心?」她嘟囔,瞬間又覺得矮人一截了,「我是欠了你的嗎?」又不是我想要的,這最後半句竟還心虛地沒敢說出口。
「我保證不月兌衣服,這樣你總放心了吧。」嚴暢野嗤笑道,就像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就像她不是一碟誘人的小菜,而是一只缺心眼的丑小鴨。
艾若愚不禁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比村姑還落伍的品味、跟阿嬤一樣的心態,再看看對方,就連運動服都是國際知名品牌,還有那張隱隱透著傲慢與冷酷的臉,以及那副精壯堅實的身材,從上到下都透露著一股禁欲氣息。
啊,是自己多慮了,他只不過是想來找自己發發牢騷、求個安慰,艾若愚的腦袋就像中毒了一樣突然產生這樣的認知,很不負責地貶低了自己的智商、抬高了對方的情操,盡避心里某處覺得荒唐,但是不愛討麻煩的個性還是佔了上風。
「我是沒什麼好怕的,關鍵是你未婚妻以後會怎麼看你。」她挺直腰板走過去,趕在後悔之前慌忙躺上了床的另一側,然後用力過猛地拉扯被子,殊死搏斗似地完成了將自己裹成一個蠶繭的任務。
嚴暢野索性側過身來,撐著腦袋看她手忙腳亂卻還要故作鎮靜的樣子,然後好心地將唯一的枕頭塞到她行動不便的腦袋下。
艾若愚艱難地挪動身體,想要背過身去,到頭來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魅力值,這麼近的距離,都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都能聞到他身上殘留的肥皂香味,還有原以為他不高的體溫也教她感到燙熱,不是從他那里傳導過來的,而是自己心髒狂跳血液奔涌、呼吸一下比一下深重造成的。
「你不熱嗎?」嚴暢野拎起圈住她脖子的被子的一角嗤笑地問︰「你這樣作繭自縛、送貨上門,是想我對你做些什麼嗎?」
「哪有,絕對沒有。」艾若愚又慌忙撤離被子,將它堆疊在兩人之間,可惜它薄如毯,擺在那就像畫了條線,能防君子可防不了小人。
「能夠順暢呼吸了嗎?」嚴暢野全神貫注地看著艾若愚,眼里的冷正在一點一點消融,而她那麼可愛,可愛得教他胸口發緊。
艾若愚已然顧不上他的表現,全部精力都被用在自我克制上,迫使自己理智一點、冷靜一點、從容一點……
不回答也沒關系,事情的發展總能順了他的心意,讓他都忍不住靶謝起上天來。
身體忽然一沉再沉,他已降臨她的上方,下一秒,奪去她的雙唇、呼吸,還有他的手,推起她的衣服,五指緊扒她的肌膚,緊貼的掌心發出灼人的溫度,讓她清楚他的入侵。
脈搏的鼓動越來越強烈,他迫人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她就像籠中鳥,怎麼掙扎都是枉然。
唇齒相交,推來搡去,寸步不讓,仿佛都能嗅到戰爭的硝煙味。
……
艾若愚的生理鐘讓她有著早起的習慣,不過五點她就醒了,發現自己扎扎實實地窩在嚴暢野的懷里,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親密?
艾若愚深深閉上眼楮,又緩緩張開,她確定這不是夢,自己也沒有失憶,她清楚記得他們昨晚做過的每一件事,隨著回憶的展開,臉不禁燒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已貼上他的臉,不听使喚的還有她劇烈跳動的心髒,涌出的情感熾烈無比,差點使自己哭出聲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不想放手,就是想要牢牢抓住,好像手一松、夢一醒,自己就會掉進冰窟‘陷入泥沼萬劫不復。
到底有著何種過去,教她如此心酸、不甘、絕望?希望,那麼他就是她的希望嗎?所以才會如此渴望。
嚴暢野一下睜開眼來,尋找到艾若愚的眸子,視線瞬間踫撞到了一塊。
手心迅速升溫,他新長的胡渣有些扎人,她趁勢縮回了手,臉紅得像熔鐵。
「終于被我的魅力折倒了是嗎?」嚴暢野剛睡醒的臉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散漫慵懶還帶著點可愛。
他富有磁性的嗓音電流般流遍艾若愚全身,讓她泄氣似的微微發抖,她慌忙背過身去,手用力捏著鼻根讓自己清醒冷靜。
他才是入侵者,她應該立刻將他驅逐出境才是!
「好薄情啊,想要把我一腳踢開了是嗎?」嚴暢野從背後擁住她,緊緊地將獵物重新俘獲住。
嘆息擦過耳畔,才止住的悸動再次爆發,她牢牢抓住他圈困自己的手臂,沒有推開,只是越抓越緊。
艾若愚的心底仿佛響起一種聲音,疲憊卻依然堅持的聲音,盡避你一點也不優秀,還總是帶來不幸,可是追求幸福的權利與勇氣,你也該有的。
「若愚,你不用害怕,這次就算用五年十年的時間,我也要得到你的心,所以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不用害怕我的靠近,我是火,卻永遠不會傷害你,只會像這樣溫暖你。」
嚴暢野的唇貼在她的耳後,輕緩地訴著衷情。
心房悄然又被追加一擊,艾若愚屏息闔眸、蜷縮起身體,靜靜沉浸。
耳鬢廝磨中他和她又睡去,這一刻的幸福已期盼了好久,哪怕只延長一秒,便足以彌補過去一年的缺失。
如果以後的每個清晨都能這樣醒來,那麼人生也就不再有遺憾,若再祈求什麼,豈不是太貪,就這樣已足夠。
沒過多久,先是鬧鐘響了,再來樓下傳來門鈴聲,想必是如約而至的方南國。
艾若愚一改方才的柔弱,身手矯健地從床上跳起,然後逃命似的沖向了盥洗室。
她闔上門,心怦怦直跳,不知該怎麼面對嚴暢野,既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丟臉,又忍不住不開心雀躍。
門外的嚴暢野也真的沒急于表現,而是展開空落的雙手撫觸晨光,好好感受著這平淡而幸福的時光。
稍後三人在樓下會合,方南國雖然有些不能相信,嚴暢野居然起得比自己早、到得比自己先,但是他又能做何他想呢?
眼前兩位較著勁的男士,艾若愚越看越頭痛,她不會玩曖昧,現實既尷尬又讓人無措。
做完熱身運動,她帶頭往對面山上跑去,話不知該怎麼說,索性就不說,反正在那兩人眼里,她本來就是個悶葫蘆,熱情高漲才顯得不正常吧,逐漸調適好心情,艾若愚遙遙領先地跑在前頭。
那兩個男子漢的步調與氣息不符,還不忘用眼神討伐彼此,結果就成了跑累了的狗,蹲在路邊氣喘如牛、揮汗如雨,只能眼巴巴看著艾若愚曼妙的身姿消失在轉彎口。
「果然時差還沒有調過來。」嚴暢野自我安慰道。
「你的適應性還真有夠差的。」方南國補槍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免開尊口行嗎?」
「我也懶得理你。」
嚴暢野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心安理得地仰面躺倒在身後的草坡地上,開始補眠。
「你放棄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方南國起身回到路上,強力振奮精神地沖了出去,「一口氣追上去!」
嚴暢野的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這幼稚的情敵游戲他顯然是玩膩了,他確實有點累,定力也差了點,在艾若愚那里消耗的不只是心力還有體力,盡避這個體力並非是他想要的那種。
她的反應已經給了他答案,不出意外就一定能夠抱得美人歸,所以這麼累,哪怕再累點,也是值得的。
回首初次見面,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記憶也已經蒙上雪花,恍如夢境一樣記不太清了,對她的感情,對這份感情的感覺,也不能說一成不變,愛她的心也曾動搖餅,因為太累,是人總會累,年輕氣盛的時候更是如此,求而不得便會憤怒,越是憤怒就越是心累。
也許失去聯系的這些年是件好事,能夠將他們的心沉澱得更為清澈坦誠,比起以前,現在簡直就是掉進了蜜缸。
鄉下確實是養人的好地方,風輕雲淡、樹大根深、鳥語花香,再沉重的包袱到了這里也能輕松卸下。
她的各種表情,閑暇時回味一下,心情好得仿佛長了翅膀。
太陽已經升得好高,陽光鑽過枝葉間的縫隙落在他的身上,嚴暢野像早先一樣舉起手,想象中擁抱的是那個名叫艾若愚的女人。
他接受她,全部的她,他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完全看明白這樣的自己,並且也欣然接受。
這樣的日子,在一生之中可能算是短的,那麼當這種平靜而幸福的日子結束時,他能不能帶著她一起走呢?
她的心,已被浸染撫平,沒有褶皺、不起漣漪,她做得到嗎?真的有點不敢去想啊。
竟然還會有他害怕的東西,果然,他生來就是為了被她制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