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當年是烏鴉 第十二章 相爺暗疑郡主心
富麗堂皇的廳堂內,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睿親王請他坐下後就借口有事先離開,丫鬟們送來熱茶,接著雍容華貴的萬氏就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萬氏微笑的看著相貌俊朗的褚司容,頗為滿意。難怪那孩子這樣死心塌地,果真是才貌皆出色的男子。
「老夫人找司容有事?」他的口吻平穩,心其實是焦急的。
她微笑搖頭,「找你的不是老身,不過老太婆有句話要請相爺放在心上,有些事不只要眼見為憑,更要開心眼,用心去判斷。」
她語重心長,但听在褚司容的耳里,只覺困惑。
「無妨,知儀在花園等你。」她回頭對身邊其中一名丫鬟說︰「挽玉,帶相爺過去。」
「是,請相爺跟奴婢來。」
褚司容起身禮貌的向萬氏點頭後,舉步在丫鬟的引領下前往花園。
睿親王府的花園不小,內有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長廊連接水榭,橋下水池倒映出山光水色,一伊人佇立橋上,身後有一紅檐亭子,一株銀杏金黃璀璨,在這秋日與後方的楓紅一起展現耀眼光華。
褚司容走上橋,他身後的丫鬟在陳知儀的眼神示意下退了下去。
他環顧四周,不見半名伺候的丫鬟,再見她笑意盈盈,看來她早有打算不讓任何人叨擾兩人的交談,說來這並不合禮制,可看老王妃的樣子,這孫女所為她是知曉的。
不過他也很訝異,原來這知儀郡主便是他先前在市集所見的女子。
「好久不見。」
听她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冷嗤一聲,「我們何曾相見?是了,幾天前在下城市集的確見過,但說不上好久不見吧,郡主。」
听他這麼說,她顯得有些焦急,「這事有點復雜,該怎麼說呢,雖然我已練習許多次,可如今……這樣說好了,那年我六歲,你十一歲,綺羅苑的桃花林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的地方,你記得吧?」
沒有預期的驚喜或感動,他黑眸微眯,「我不喜歡打啞謎,還請郡主有話直說。」
他的反應讓她更緊張了,她深呼吸好幾次才道︰「我本是鞏棋華,四年前才成為陳知儀。」
褚司容給她的反應卻是嗤之以鼻。她以為他是笨蛋,會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陳知儀嘆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很難相信,但請相信我,我重生後沒多久就想去找你了,可我年歲尚小,只怕王爺王妃不會答應,這才忍著。」她沒把自己跟祖母的事說出,總不好說是祖母攔著,只怕他以後要怨,壞了他跟祖母的關系。
「當時年歲小不說,現在大了、可以嫁人了,才來告訴我你是死而復生的鞏棋華,就是想讓我娶你是嗎?」他語帶嘲諷,一副覺得她荒誕不經的樣子。
「我真的是鞏棋華!」
秋陽灑下,她那雙動人明眸更顯真誠,甚至閃動著淚光。
這一幕,竟讓他冷硬的心久違地感到悸動,教他難以置信,卻也忍不住直盯著她。
他的凝睇勾起太多過往回憶,令她不由得心緒激動,眼眶微紅,但她不哭,經歷生離死別,如今他們終于相逢,她該高興才對。
深吸一口氣,鞏棋華壓抑激動情緒,哽聲道︰「請跟我來。」
他蹙眉,看著她轉身快步過橋並走進紅檐涼亭,他卻沒動。
她轉回身來,直勾勾的看著他,「拜托,我會證明給你看。」
望著她閃動淚光的誠摯明眸,他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舉步走了過去。
涼亭內,居中的大理石桌上有一食盒,且茶水已備妥,她請他在圓凳坐下後,並為他倒上一杯茶。
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多麼希望他能相信她,但她知道自己得慢慢來。
「誠如我給你的那封信的內容,第一年的生辰禮是一把快枯萎的花,第二年我送你一塊繡有你名字,但繡得像扭動蟲子的絲帕,第三年因你擅于吹笛,為了能跟你合奏,我便開始學琴,卻彈了一首你說會讓你頭皮發麻的可怕曲子,第四年則是親手繪了一張怎麼看都不像你的畫像給你,第五年……」
「夠了!」她雖指證歷歷,但他就是無法相信。
這就是這些年他從父親那學到的,即便是心月復,他也要懷疑對方有可能背叛他,是以即便這些事不該有人知曉,他也要懷疑可能是某人的陰謀。
「好,你不肯相信,我不數第五年、第六年,就談現在,我親手為你做了點東西,你要不要試試?」她迫不及待的打開石桌上的食盒,並焦急的抬頭看他的表情。
那瞬間,褚司容半眯著黑眸,驚愕的看著那塊賣相很差的八珍糕。這怎麼可能?八珍糕本身不稀奇,稀奇的是能做出這模樣的應該只有棋華……
瞧他一臉震愕,本來有些興奮的她,現在有些困窘了,「還是一樣丑對不對?好吧,就算重生了,天分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
褚司容無法說話,他的思緒仍陷在眼前這塊八珍糕給的震撼里。
「你有很多的疑問,我也知道現在的你很難信任人,所以為了跟你證明我沒下毒,我先吃一口,不過我希望別像上次做給你吃時那麼難吃。」
她以湯匙挖了一小口放入口中,眼楮倏地瞠大,表情有為難、有困窘,甚至有些痛苦,但她還是逼自己咽下去了。
「好吧,還是跟之前一樣難以入口,但這回我沒吐出來,像你一樣羅下去了。」
他還是沒動作,俊朗的面容也無太多波動,即便胸臆間早已是澎湃洶涌。為什麼她會知道這麼多有關他跟棋華之間的秘密?那些生辰禮也應該只有他跟棋華知道才對,他不懂也無法理解,只能直勾勾瞪著她,想看出破綻來。
他一直盯著她,連帶地這氛圍也沉重得令她幾乎窒息。
她有些手足無措,咬著下唇,只好雙手合十的求他了,「你就吃一口嘗嘗味道,這沒毒的,要不你也說說話。我真的是鞏棋華,只是借了不同的身體回魂,唯一不同的是,過去的鞏棋華有個落下病謗的虛弱身子,現在的陳知儀擁有一副健康身子,我可以陪你到老了。」
她的神態的確很像,但他不能輕易相信。「我不打算吃。」
看他黑陣冷峻,口吻冷漠,她嘆了口氣,她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陳知儀覺得胸口悶悶的,忍不住吐出一口氣,「唉,的確很難,像祖母……我指的是老王妃,若不是我的舉止神態、說話口氣等等都與她孫女在成了憨兒前不同,她也不會在靜靜觀察我多日後,選擇與我保持距離,在那之後,我坦承自己的身分,她才相信了我的故事。」
褚司容覺得自己幾乎就要相信了,應該說他想要相信,可是……
棋華之于他太珍貴、太特別了,他把自己的情感全給了她,她離世後,他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沉寂至今,他不想也不敢這麼快就相信,如果是別人精心策畫的陰謀怎麼辦?到時候他還活得下去嗎?
他沉默著,四周靜得出奇,連風吹動樹梢的聲音都那麼晰。
陳知儀只好不斷試圖說服他,「那麼、那麼……最近我們常見面吧,談談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事,讓你一一印證我是誰好不好?」
看著這樣急切想證明的她,他最後只冷冷給了一段話,「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怎麼可能是棋華,干脆直說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
「我沒有圖謀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或許就是牽絆太深、不舍太濃,所以老天才讓我有機會回到你身邊。」她說得好篤定,眼光隱隱閃動著淚光。
他俊美的臉上仍不見一絲表情,只有那雙深邃黑眸閃過一抹痛楚,泄漏了他的心緒——想要卻不敢要。
她終究是懂他的,明白他的心守得太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擊破他築得高高的心牆,所以她不能沮喪,她要更勇敢的靠近他。
「沒關系,你現在還不能相信我也不要緊,我用時間證明給你看的。」她露出微笑。
她不氣餒,因為現在的狀況是打她六歲認識他以來最好的,她有良好的家世、有健康的身體,還有祖母對她的教導,更有整個睿親王府給她當靠山,而且她遲早能說服他的。
褚司容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卻見原本沮喪的麗顏變得容光換發。「我不一定會給你機會。」
「今天不給機會,我明天還會找你,你明兒個不來,我自個兒想辦法去找你,一直到你願意相信我為止。」她突然有了無比的信心。
「你會有吃不完的閉門羹。」他知道自己該轉身就走,偏偏滿口胡言亂語的她,身上卻有太多棋華的影子,困住了他的腳步。
「沒關系,我承受得了。」她嘴邊噙著笑意,明眸有著坦蕩蕩的情意,「對了,我差點忘了,不然我彈桃花落給你听好不,你還可以跟我合奏,那是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曲子,不是?」
褚司容覺得心口抽緊,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瞪著她。她竟然也知道桃花落?!雖然她剛剛曾細數棋華送給他的生辰禮,但未點出曲名,沒想到……
在他的注視下,她的微笑漸漸僵了,「不行嗎?只要你願意跟我彈……」
「笛子跟古琴都束之高閣了。」他沉痛的回答。
因為棋華不在了,送走她後,他便再也沒吹過笛子,一想到此,俊臉上的神情轉為黯然。
她幽然一嘆,走上前伸出手,做了與他在市集重逢後一直想做的事,縴細的手勇敢的握住他厚實的大掌。
他低頭看著她微微顫抖但女敕白細膩的柔荑,明明不信她,但此刻,他竟覺得自己被她所溫暖了。他抬頭,視線對上她深情含笑的眼眸。
「有一天我會證明自己就是鞏棋華,我會讓你把笛子跟古琴都拿出來。」
不遠處,有座樓閣可看到涼亭這的情況,此時,睿親王爺跟睿親王妃正目不轉楮的看著女兒跟褚司容的一舉一動。
「天啊,儀兒主動握住了相爺的手!怎麼會?那孩子怎麼這麼……呃……」
「我明明教她女子要矜持的啊,怎麼會這麼情不自禁?到底談了什麼?」
夫妻倆一人一句,又急又慌,倒是坐在靠窗位置的萬氏,嘴角含笑的丟了句,「老婆子我教她的,有問題嗎?」
此話一出,王爺王妃隨即搖頭,哪還敢再說什麼。
誰不知這個王府就數老王妃最大,她說黑的東西,就算是白的,全王府也說是黑的。
在睿親王府,萬氏親自教導陳知儀成為一個才貌德慧兼的大家閨秀,而慧黠的她也在萬氏的一手教下展現了堅韌的一面。
褚司容從來就是一個不好接近的男人,近年更是冷情寡言,唯有鞏棋華永遠都是他生命中的例外,是唯一可以踫觸到他真心的女子。
但也因為這樣,他的心防極重,不輕易相信別人,但即便他不相信,卻也狠不下心真的拒絕陳知儀的靠近,至于為什麼他狠不下心,他現在也說不清,那要到以後他才能明白。
一連多日,陳知儀就如她自己所言,常想方設法、找借口來宰相府找他。
一是因為她是睿親王爺的掌上明珠,二是因為褚司容沒有明言趕她,所以宰相府上下都小心伺候著,倒沒有為難。
不過陳知儀的出現對阮芝瑤跟巧兒而言,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她愛上相爺了,她的眼神表現出就是如此。」巧兒說得直接。
「沒錯,」阮芝瑤也點頭,「不過他心里只有誰,我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說了,堂堂一個郡主,王爺王妃也不可能讓她當側室。」
「但我听說睿親王府的人都相當寵她,也許會答應讓她嫁進來呢。」說話的是最後嫁給朱太平、這兩天又鬧翻了跑回娘家小住的褚芳瑢。
「相爺如今可是權傾朝野,難道她想嫁,相爺就得娶嗎?」阮芝瑤冷冷一笑。
「當然不是,但大哥竟也不阻止她來找他,這點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話一針見血,點明褚司容對陳知儀的不同。
褚芳瑢此話一出,阮芝瑤跟巧兒也愣住了。
外院書房,以前是褚臨安的禁區,在褚司容接管相府後,成為他接待朝臣、處理政事的地方。褚司容喜歡這里的格局,有時累了,便也直接在耳房歇下。
書房長桌上置了一個香爐,輕煙裊裊,褚司容注視著攤在桌上的書本,但心在靠坐在窗前,也差丫鬟備了一份文房四寶、正在繪圖的陳知儀。
他不得不承認,她很特別,行為舉止像個大家閨秀,但出入相府與出沒他身邊的時候,又完全視禮教為無物,且她很能自得其樂,頗能跟人打成一片。
最奇怪的是,與他一向生疏的賀姨娘母子,她一樣待他們極為淡然,但對祖母,她倒是展現了熱絡,至于太太那,他與太太雖名義上是母子,但沒有親血緣,向來以禮相待,而她亦待牧氏不冷不熱。
她對他則有絕對的耐心,總是微笑著,並以深情的目光看著他,不厭其煩的聊著有關他與棋華之間的種種。
想到這里,褚司容忍不住抬頭,將困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明明是一個面貌身分與棋華截然不同的人啊。
說起來,她一方面像棋華,但又有點不像棋華,棋華性情真誠良善,但也容易讓人欺負拿捏,可她雖同樣有雙真誠的眼眸、一顆善良的心,但她進退有度,似乎更懂得保護自己。
而這些他藏在內心深處的「比較」,他還沒打算讓她知道。
他等著看、等著听,看她還能掏出多少屬于他跟棋華之間的過往,至于那首桃花落,他還不想去面對那首會讓他心痛的曲子,也許是害怕、是逃避……總之他尚未準備好。
不知他心里千回百轉,陳知儀終于畫好了畫。
「這是什麼?屋子?院落嗎?」在一旁幫忙磨墨的小樂東看西瞧就是不懂。
陳知儀笑了笑,「我得解釋,你出去吧。」
又來了!小樂吐了口氣,再小心翼翼的看了面無表情看書中的褚司容。
說來,她是真的不明白,主子人美又善良聰穎,怎麼獨獨看上他呢?相爺話少、事情多,主子來陪他,大多得自己找事做,後來就干脆畫畫,但愈晝愈奇怪,常常都是她看不懂的畫。
小樂在心里嘟嘟囔囔,但終究還是出去了,不忘將房門帶上。
陳知儀走到褚司容面前將那幅畫放到一旁,本以為他不會馬上看,沒想到他將畫拿到面前,先是蹙眉,接著抬頭看她。
「這是綺羅苑的一角,小樂看不出來,你應該一目了然。」她笑著道。
他故意一挑濃眉,「所以?」
「所以我是鞏棋華,我們……咳,」就算已經厚著臉皮說了好幾回,但她還是沒辦法不臉紅,「應該要成親的。」
他仍是一臉的不置可否。
「這樁婚事你又不吃虧,為什麼不能答應呢?」她有點小哀怨,出入宰相府已有段
時日,但她最想進去的綺羅苑竟然進不去。
為什麼不能?他也反問自己,他的目光再落回畫上。
她這回畫的是桃花源的外觀,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畫綺羅苑里的景色,前幾次有庭院、廳堂,甚至是那一大片桃花林,以及桃花源中的布置擺設……
「如果我不是鞏棋華,怎麼可能這麼熟悉綺羅苑的一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但還是沉默。若是有心人,找個武功高強的人入內一探,要畫出這種圖又有何難?!
「說真的,雖然現在跟你在一起也很幸福,但成親後相處的時間就能更多了,我在這里也比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閑言閑語……」雖然王府的人都很放縱她,可她也稍微要顧一下王府的名聲。
褚司容依舊只看著她,不言語。
她咬著粉紅下唇又道︰「不過我爹跟你說過了吧?咱們的婚事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不做小,不過容許你保留與阮芝瑤的夫妻情誼,她得做側室。」
睿親王就算要提,看他一張冷峻的臉,恐怕也說不下去吧,所以他並不知道,但他沒必要告訴她。
他冷漠的反問︰「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她重嘆一聲,「因為我是鞏棋華,你就這麼難相信?」
要他怎麼相信?雖然他的心開始在淪陷,如果她真的是鞏棋華,兩人再續前緣有多好……但世上真有重生一事?他不想自欺欺人。
她太了解他了,光看他黑眸里的漠然,就知道他壓根不信,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那表示他對鞏棋華有多執拗,即使她死了,還是將她放在心上呢。
思及此,陳知儀笑了出來,「好吧,我再想想,我們之間偷偷做的事不少,總會讓你信我的。」
如棋華一樣的樂觀,一樣的不怕他這張冷峻的臉孔。
「我去看完老太太再回去。」然後再從那溜進綺羅苑,她在心里偷偷想著,不料她才走個幾步,身後就傳來裙司容的聲音。
「別想再趁機從那里溜進桃花林。」
她輕嘆一聲氣,再回身看他,「你看我連小路都知道,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總之,那里只屬于我跟棋華。」他面無表情的道。
又來了!她真想翻白眼,說到底他就是不信她,幸好她的個性就是愈挫愈勇。
藍藍天空下,秋風瑟瑟,陳知儀跟小樂跨過幾重月門才來到澄園。
一如近日,陳知儀坐下來跟鞏氏墟寒問暖,還帶了一盒上好人參,交代丫鬟們要日日沖泡,讓老夫人日養生,好長命百歲。
「郡主真的很關心老夫人。」蓮錦笑說著。
陳知儀僅是微微一笑。四年了,她換了張臉,當年的蓮錦自然不識得她,倒是陪嫁丫鬟荷芯在三年前也讓祖母作主外嫁,听說日子過得不錯。
鞏氏年紀一大把了,是真心是虛偽,她心里清楚,也因此更不舍陳知儀誤了自己的終身。
思及此,她主動提及擱在心里數天的事,她凝睇著正喝了口茶的陳知儀,「老身听說郡主是真的很喜歡我們司容,甚至不在乎他有正室通房,可是真的?」
她放下杯子,雖然羞澀,但堅定點頭,「是的,祖母。」
這麼直接的回應,鞏氏還真的嚇了一跳,但畢竟年長,她很快地回神,語重心長的道︰「郡主這聲祖母叫得親切,還總會往老身這院子來瞧我,性子就跟……」想到香消玉須的鞏棋華,鞏氏心里一酸,搖搖頭道︰「總之,司容不適合你,他不會愛上你的。」
聞言,小樂在一旁偷偷點頭。
「我有信心,祖母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笑咪咪地拍拍她的手。
在澄園陪鞏氏聊了半個時辰,陳知儀才乘轎返回睿親王府。
剛入府她便轉往秋閣苑要跟萬氏請安,不料正屋多了幾名穿著雍容華貴的客人,個個穿金戴銀,只是年齡大多在六、七十歲之間。
她不由得一愣,「這是……」
「哎呀,我家儀兒回來了,來來來,祖母替你介紹這幾個慣會疼人的主。」
經由萬氏滿臉笑容的介紹,陳知儀方知這幾個貴客的身分,他們分別是牧氏的母親、姨母、舅媽等人,其中一個是萬氏的手帕交,萬氏特地讓手帕交把人都約來。
陳知儀一一微笑,嘴甜的打招呼。
眾人對她的傾國之貌與討喜小嘴贊不絕口,「桃腮杏眼,真像是玉琢出來的人,往後嫁給誰便是誰家的福氣。」
听到這,萬氏倒是開門見山的道︰「幾位太太都是知曉老身個性的,有什麼說什麼,不瞞幾位好姐妹,我這寶貝誰也不喜歡,偏就喜歡上當朝宰相,日後想嫁給他呢,屆時還請你們多幫襯。」
眾人一听,便想起那個嫁進宰相府當主母的牧氏,這下便明白萬氏的用意,但眾人毫不介意這種事,畢竟能讓萬氏以姐妹相稱,是讓人受寵若驚的。
「要真有緣分,那是一定的。」
「是啊,老王妃實在不必這麼客氣,若郡主真的能跟希媛成為婆媳,瞧郡主生得多討人喜歡,希媛也一定會喜歡郡主。」
希媛便是牧氏的閨名,話說到這,不管是真心話、客套話,此起彼落都是好話。
萬氏笑容滿面,陳知儀彎唇淺笑,加上陸陸續續送上桌的美味茶點、醇香好茶,氣氛佳、聊興盎然,在送牧家幾人離開時,萬氏還備了伴手禮,讓牧氏的娘家人個個心花怒放,還不忘邀請二人也撥冗到訪,定會盛情款待。
「一定、一定。」萬氏笑咪咪直點頭。
直到一行人全離開後,萬氏才遣退下人,以便詢問孫女與褚司容的新進展。
陳知儀搖了搖頭,挫敗的表情已說明一切。
「無妨,再努力吧,那也代表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萬氏頓了一下,又道︰「日後別忘了跟牧家人多親近。」
「是。」
「可以拿送珍貴水果、昂貴布料的機會多走動,到牧府就花點時間喝個茶、聊聊天再離開,總之務必要與她們熟稔了。」萬氏一再叮嚀,她處事圓融,很多事也比孫女想得縝密。
陳知儀有些疑惑的問︰「不是應該要跟宰相府里的人熟嗎?」
萬氏笑笑的握著她的手,「不!牧府那些人可是你成功嫁進宰相府後能讓你在府中站穩腳步的關鍵,你可別忘了,宰相府內的大小事是由誰在管的?」
是牧氏當家!陳知儀很聰明,一點就通。
之後她便從善如流,時時上牧府串門子。所以她很忙,牧府要去,宰相府更要去。但每到宰相府,捫心自問,她最不希望遇到的就是阮芝瑤跟褚芳瑢。
尤其是阮芝瑤,最是尷尬。多走動幾次她便更確定,阮芝瑤跟褚司容這幾年一樣處不好,甚至常惡言相向,所以這次她反倒對阮芝瑤沒有那麼多愧疚。
不過或許是她的目的太明顯,阮芝瑤一開始就很討厭她。
見到貴為郡主的自己,阮芝瑤本該行禮,但屈膝行禮時,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一抹不悅,話也說得刻薄,大多是「郡主真得空啊」之類。
所以若有可能,自己總是盡量避開她,但府里就這麼大,偶遇還是會發生。
此時,陳知儀在小樂的隨侍下,甫從回廊的庭園走來,就意識到兩旁的下人先向她行禮問好後,有志一同的看向另一邊的亭台,她順著目光看過去,就見到阮芝瑤、褚芳瑢、褚司廷及巧兒等人。
「走吧,人家是郡主,我們得主動過去行禮。」阮芝瑤以只有幾人听得見的音量道。
褚芳瑢揚起下巴,口氣可酸了,「還沒嫁進來呢,老往咱們府里跑是怎樣。」
「你這嫁出去的女人常回來住才奇怪。」褚司廷想也沒想的出口駁斥。
褚芳瑢氣得語塞,狠狠瞪了她二哥一眼。
「不過她長得真美……」楮司廷吞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陳知儀那傾國傾城之貌,粉粉女敕女敕的櫻唇,害得他的心瘸痛的,好想一親芳澤。
「人家可是睿親王府的金枝玉葉,不是你能踫的。」裙芳瑢嘲諷提醒,引來褚司廷的一記怒瞪。
「走吧,人家可往我們這里走來了。」阮芝瑤沒好氣的瞪兩人一眼,率先往前走。「郡主可真是閑啊,天天往這兒來。」阮芝瑤先屈膝一福後,看著一身綾羅綢緞的陳知儀,不得不承認她年輕美麗、氣質高貴,的確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說來她敢對堂堂郡主這麼不敬,也是因為這幾日的言語試探後,發現陳知儀和善有禮,自然敢得寸進尺了。
阮芝瑤不知道的是,如今的陳知儀早已不是過去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鞏棋華。
「相爺心系天下百姓福祉,與皇上日日商討國事,本郡主佩服敬仰之余,也擔心其身體,這才特地上門關切。」
「這里有相爺的妻子跟家人,不需要郡主這麼辛苦的天天上門關切。」
「如果不是相爺的妻子家人都無法給予相爺需要的關切,本郡主確實不必如此辛苦。」陳知儀口氣依舊和善,但話里的嘲弄很明顯。
「你!」阮芝瑤氣得語塞。
「抱歉,我與祖母有約,不想讓她老人家等太久。」她轉身就走。
小樂雖然在心里大贊主子,但可不敢露出驕傲表情,僅是亦步亦趨的跟上。
陳知儀其實並不想與阮芝瑤如此惡言相向,且若是她上門後發現阮芝瑤與褚司容早已如一般夫妻般恩愛,那她會選擇退讓的,可是兩人不僅水火不容,阮芝瑤的跋扈亦是多年不改,徹底惹惱她。
看著陳知儀的背影,阮芝瑤氣得全身發抖。
褚司廷、褚芳瑢從頭到尾都不敢多吭一聲,論權勢、家世,他們全矮郡主一截,什麼不滿的話都只能私下說,所以等到陳知儀都走遠了,他們才開口。
「還說是郡主咧,禮教規矩都讀哪兒去了,呿!」褚芳培只敢放馬後炮。
巧兒沒說話,她深深凝望著陳知儀那高貴縴雅的背影,若是相爺身邊來了一個才德兼備的郡主,她該怎麼辦?她還想再努力看看讓相爺喜歡上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