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好毒 第三十五章
「三皇兄指的是我嗎?你這麼想我死。」昨塔昨嗜,是鐵甲敲擊的聲響,一身血漬未干的陸定禧未解劍入內,腰上三尺青鋒正是他的隨身佩劍,折月劍。
看到他,以為有轉機的陸定宗放聲大叫,「護駕,護駕,快護駕!燕王造反!帶兵逼宮……」
他一步步逼近皇上,雙臂一張擋在皇上面前,看似要挺身保護皇上,實則他在袖子里藏了一把三寸短劍,在必要是挾持皇上,比皇上寫下退位聖旨,由他來繼承皇位。
「三皇弟,你怎麼死到臨頭還做困獸之斗。」一只細白的手箝制住握劍的手,依脈穴一施壓,陸定宗痛得松手。
匡啷一聲,劍尖鋒利的瓖寶石短刃落地,旁邊是一只黑緞面繡雲紋靴旁。
「太……太子,你沒死?!」
為……為什麼?!他明明買通了東宮的采買太監,每日在太子的飲食中下少許的毒。
「太子沒死是什麼意思,你以為他死了嗎?」冷著臉的皇上目露厲色,一腳踢向他腿窩。
「父……父皇……」臉色大變的陸定宗兩腿一軟,他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驚慌不已。
「太子你說。」肅王這逆子,居然想弒君。
輕咳了兩聲,面上猶帶淡青色病容的陸定杰娓娓道來。
「……兒臣本就體弱,本未察覺藥中有異,幸賴四皇弟提醒,果真在御膳房捉到下藥之人,為免打草驚蛇,兒臣便和四皇弟連手演一出戲,假意病入膏肓,藥石罔然,登仙之日也就在這一、兩日。」
連同寧王妃與人私通一事一並揭露,打得人措手不及,一次將所有的事都解決了,免留後患。
「也是老三做的?」皇上的聲音略顯疲憊,太多的事一下子爆開來,對他的打擊可不小。
「是的,只要兒臣一死,太子一位便空出來,到時候四皇弟被陷害,被罰自囚,六皇弟又下落不明,大皇兄雖為長但生母出身不高,成年皇子中唯有他略有才智。」
陸定杰點到為止,並未往下說,但聰明人都听得出肅王成了唯一的太子人選。
「老三,你想要朕的龍椅嗎?」原來他隱藏得這麼深,讓人看不出心機深沈的欲奪天下。
「父皇、兒臣……兒臣並無此意,他……他們合起來污蔑兒臣……父皇看六皇弟的盔甲還有未干血漬,肯定斬了不少宮中侍衛,他才是要謀反,他們要害父皇……」他不會輸的,他還有一支強而有力的後盾。
陸定禧面無表情地抹去手背上殘存的血跡。「我不過是回京時順便帶兵剿匪,把北堂山一處山坳的盜匪全給滅了。」
「什……什麼?!滅……滅了?!」他張口結舌,仿佛听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可是他笑不出來。
「一個不剩。」一萬零九十六具尸體。
「一個……不剩……」陸定宗兩眼發怔,活似听見自己的喪鐘響起,人未死,魂已離體。
突地,他放聲大笑,笑完之後又大哭,又哭又笑地宛若瘋狂,不敢相信自己敗得如此容易。
那一萬精兵費了他多少心血呀!他想盡辦法榨出銀子,日以繼夜不松懈的訓練,希望打造出一支鐵甲騎兵,他幾乎要成功了,只等太子的死訊傳開,他便能帶兵入宮。
但是是哪里出錯了,明明是完美無缺的計劃,為何到頭來是一場空,他算計了這麼多是為了什麼?
是誰?是誰打亂了他的局,他沒有輸、沒有輸,他們一個個全是他棋盤上的棋子,任他擺布!
皇上見狀萬分心痛,卻也無法縱放他,只能揚聲喚來侍衛把人帶走。
而周御史夫婦欲將周盈雲帶走,可她只是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二姐……」
看到周盈雲慘不忍睹的模樣,周盈瑞有再多的恨也平復了,想到她有孕在身,周盈瑞上前伸手想扶她一把。
周盈雲驀地抬頭怒瞪她,拍開她的手,「走開,不要你同情我,你贏了,我輸了,就這樣。」
她還有機會,只要她善用她的美色。周盈雲仍死性不改,妄想以美麗容顏再搏富貴。
「我沒贏,是你輸給自己,你要得太多了。」若是她不與肅王搭上線,寧王府仍有她立足之地。
周盈雲笑了,卻比哭還難看。「我要讓自己過得更好有什麼不對,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為什麼……」
周盈雲始終不懂她擁有傲人的美貌,以及旁人所沒有的聰慧,可為何她總是得不到她想要的,難道只能一輩子當個默默無聞、不爭不求的小庶女,受嫡母的欺凌?
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知道她再也做不了皇後。
「月季,你的賣身契。」
看到印著小小指印的泛黃紙張,月季向來清冷的面龐露出一抹淡淡的訝色。
「啊!你真的還給我呀!你不覺得我很好用嗎?耐打耐摔耐折騰,還能給你當奸細、刷馬桶。」
其實她心里很高興,竟然有自由的一天,她本來還想著要賺多少錢才能替自己贖身,沒想到這麼快就拿到這一張薄薄的紙,她感覺到被尊重了,有人把她當人看,而不是隨意打罵、發賣的賤奴,人格有自主權。
可是呢!表面上還是要裝一下,表示她沒有那麼無情無義,人家對她好還倒潑糞,令人臭一身。
「咦!你的話原來也很多,一點也不輸小青。」生肖屬麻雀的,一個頂一窩,整天只會嘰嘰喳喳。
小青聞言馬上抗議,「王妃,奴婢不愛說話,真的,奴婢不吵也不鬧,不會給你找麻煩,奴婢會為你梳頭鋪床,打水淨面,奴婢很能干的,什麼都能做,再也找不到比奴婢更勤勞又忠心的丫鬟……唔、唔!」你捂住我的嘴做什麼,我還沒說完,臭洛錦。
周盈瑞如今已是寧王府的女主人。
周盈雲和肅王之間的信被視為不守婦道的證據,加上她懷有「鐵證」,在周御史和夫人簡氏的同意下陸定淵給了休書,成為本朝有史以來第一個下堂的王妃。
原本她還打算和離,拿回嫁妝,弄個好名聲再嫁,可是她的所做所為在陸定淵眼中實在不值得原諒,罪行重大惡極,留她一命,以休離的方式將她逐出王府已是看在周御史的薄面上,畢竟周御史也是周盈瑞的父親,不看僧面看佛面,讓兩家門面別太難看。
只是周盈雲被休回娘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她和一向疼寵她的簡氏算是撕破臉了,簡氏當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名義是嫡女,待遇卻不如庶女,吃的是冷菜冷湯還常有一頓沒一頓,和生母雪姨娘也不親,一日小產了竟然沒人發現,差點死在床上。
至于她身邊的幾名丫鬟,包括珍珠、翡翠等都跟著她一起回府,可是她過得不好她們自然也被輕慢,一個個如枯萎的花朵般消瘦,周盈雲一不順心就拿她們出氣,打壞了幾個。
陸定淵沒了王妃,在皇上和謹妃做主下,周盈瑞扶正為寧王妃,她的親娘夏姨娘也因女而貴被抬為平妻,周盈瑞不再是庶女身分,她是名正言順的嫡女了。
而肅王……不,如今陸定宗已是被削爵去封號的庶民,終身禁于他用于養兵的北堂山,前王妃自請下堂,只有前側妃易香憐陪同前往,不過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也過得不愉快,只差沒大打出手。
黑衣衛成了尋常府兵,有些人入仕為官,有些人走入學堂當了私塾老師,有些人對做生意感興趣而行商,深入各行各業,但他們唯一的主子仍是陸定淵,隨時听候差遣。
叫人意外的是,黑衣衛首領厲南天竟然和生性潑辣的苗賽兒看對了眼,他們相偕向寧王請求恩典,不久前剛成了親,仍住在寧王府,周盈瑞準備了不小的院落供小夫妻居住,另配了丫鬟、小廝、婆子數名伺候。
苗賽兒是管針線房、廚房采買的管事娘子,她做起來得心應手,毫不馬虎,而陸定淵本來要安排厲南天到宮里當個禁衛軍統領,正四品官,但他婉拒了,厲南天說他這幾年干黑衣衛太累了,想放松放松,先生幾個娃兒,因此成為寧王府對外的大總管,管一府的大小避事。
「月季,你以後打算做什麼?」她有個賺錢的念頭,想找個人來入伙,她目前不太方便自己打理。
月季偏頭想了一下。「沒本錢,還在想。」
「不用想了,我出銀兩,你來當掌櫃如何,我們都對調香有興趣,我很想試試你說過的那個燻蒸療法,把人放進大木桶里蒸的那一種。」她一直很好奇,人在里頭不會蒸熟嗎?
「好呀!好呀!听起來很不錯,有寧王妃當東家,看誰敢來收保護費。」果然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什麼保護費?」月季說話有時奇奇怪怪的,叫人听不懂。
月季沒解釋的一揮手。「就叫芳香療館吧!以女性雇客為主,當然也做男人的生意,不過要另闢單獨的包廂讓人品香,只賣香料制品,不做推揉、燻蒸的服務。」
「嗯!你來安排就好,我信得過你。」月季是大掌櫃,她只負責調香,一起賺京城人士的銀子。
「好,都交給我,不然你踫破了一點皮或掉了根頭發,你家王爺會劈死我。」沒見過那麼寵老婆的人,簡直當菩薩供著。
「你說得太夸張了……」哪那麼嚴重。
「知道就好,本王的愛妃是瓖金嵌玉的,你小心點別踫傷了,否則本王剝了你的皮給她做人皮天燈玩。」一只膚色深黝的大手從後攬上周盈瑞腰身,手心輕覆微隆的小骯。
「呿!妻奴,只會威脅人……」月季小聲咕噥著,十分知情知趣的走開,讓這對夫妻說說膩死人的情話。
「你下朝了呀!太子殿下沒有纏著你說些有的沒有的吧!」有人爭得頭破血流,有人卻不想要。
陸定淵笑了笑地吻上她白女敕後頸。
「不要理他,閑得發慌了,多給他聞聞香,用香藥調養,他精神好了,就有力氣陪太子妃做些有趣的事,忙著生孩子話就少了」
她一听,先瞪他一眼,繼而也噗哧一笑。「你真不後悔?」
「無悔。」他的愛妃……真香。
「皇上看好你,太子對你抱有厚望,燕王也是站在你這一邊,天時地利人和你三項全佔了,不做很可惜。」明明能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他卻把大好機會白白往外推。
「我不是三哥,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你就是我想要的,我有了你再也不缺什麼了。」他的心是滿的,富足而安適。
帝位,人人想要,可是他不希罕,只有死過一回的人才曉得真正重要的是什麼,他很慶幸能夠重生,擁有他幾乎錯失的可人兒,再無所求。
「其實我也不希望你當皇帝,自古帝王多紅顏,三宮六院猶不足,我很小氣,只想一個人霸住你,讓你眼中只有我一人。」周盈瑞感傷的說出心里話,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愛他了,愛到不願與人分享。
「傻瑞兒,愛胡思亂想,不是說過就你一人嗎?我們都是經歷重生的人,當有過那般椎心剌骨的感受後,平靜反而才是我想要的,我要我們和和樂樂的過我們的生活。」他要的不多,人一貪心什麼都沒有了,平凡為樂,與世無爭。
「可是你是王爺呀!日後總有人賜妃送妾……」
一只微帶粗繭的長指點住殷紅唇瓣,沿著唇線撫模。
「就愛你,我的小瑞兒,誰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是為了你而回來的。」他找到了他重生的意義。
「定淵……」愛他,在她眼底。
「想不想知道我什麼時候愛上你,你一直很困惑吧!」那是一段好長的故事,長到他以為他遺忘了。
周盈瑞兩眼發亮,用力一頷首。「想。」
「你小心點,肚子里有孩子,都快當娘了……我想一下要怎麼說,那是一次的午後,我從香料鋪子前走過……」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春天的柳絮輕輕拂過臉頰,給人很溫暖的感覺,風吹過柳樹梢,揚香三里。
粼粼的金光落下,大地一片祥和。他與她在梨花樹下,說著。
全書完
我有一個故事。
關于我們的。
愛你,在昨天,在今日,在明朝。生生世世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