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將軍的女伶 第六章
就這樣在東關的地罕中傻傻等待著,紅霓在這個只有她一人的小小牢房中等著小胡子的歸來。
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掛念一個人,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腦中充斥的全是小胡子的眼神、表情和嘴上老掛著的那抹懶洋洋微笑……
為什麼想他?就因為他「疼」過自己、救過自己嗎?
不只千百次地問過自己,但紅霓知道答案不僅僅是這些,自她到東關來的第一天,他其實就默默地照顧著她。
雖然他的口中老沒有什麼好話,甚至還曾經用話傷害過她,可紅霓明白,每當女伶想欺負她時,他總會突然出現用各種借口將她帶離;無論何時她想跳舞時,他總在她未說出口前,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讓她盡情舞動;甚至有時,他的眼中會出現一抹她從未領略過的溫柔……
他看似粗枝大葉,可其實心思細膩,也許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在他那樣冷言譏諷之後,依然選擇了默默等待。
可一天兩天、一周兩周過去了,紅霓依然沒有等到心中最想等待的那個人。她只能日日在思念中熱身、練舞、跳舞,一方面打發時間,一方面不使舞技荒廢。
這一日,正當紅霓在做暖身運動時,原本天天給他送飯的軍士換了個人,換成一個有些熟悉的女伶面容。
就見這個女伶穿著一身軍袍、頂著軍帽,由地牢的天窗上朝下冷冷地低喊著︰「喂,紅霓!」
「你不該和我說話的。」听到這個聲音,紅霓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拉著腿筋。
「你以為我愛跟你說話啊?」紅霓冷淡的語氣令女伶的聲音更不耐煩,「要不是有人非覓死覓活地讓我來傳話,我才懶得搭理這檔閑事!」
「什麼事?」微微愣了兩秒,紅霓有些納悶地緩緩拾起頭,「誰讓你來傳話的?」
「你的姘頭啊!」女伶望望四周沒人後,才低低說了一句,「他受傷了!」
「什麼?」心中一驚,紅霓連忙問道︰「你說什麼?」
「小聲點!」女伶又低斥了一聲,「你那姘頭就剩半條命在那里奄奄一息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眼前浮現一陣黑幕,紅霓不斷地喃喃自語。
怎麼會這樣?她等了這麼久,怎麼等到的卻是這樣的消息?不可能的,她絕不相信!
他的身子那麼挺拔健壯、性子那樣圓滑老練,怎麼可能會沖上前線,讓自己如此輕易地受傷?
「你愛當我騙你,那就算我騙你好了!」沒好氣地低啐一聲,女伶轉身便走。
「好姊姊,你等等!」紅霓根本來不及細想,只好又急又慌地道著歉,「是紅霓不好,你能快些把事情告訴我嗎?」
「小胡子傷得不輕,他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可是……我出不去啊!」紅霓急得眼眶都紅了。
「這簡單!」天窗外的女伶眼楮滴溜溜地轉,「你今夜假裝身體不適,央求關副將送你到醫帳去,到時,我們再想辦法把你弄到小胡子身邊去就行了。」
「可是關副將會輕易答應我嗎?」紅霓心慌意亂地間。
「放心,關副將最見不得女人哭了,你隨便掉兩滴淚,他包準馬上把你送醫帳去!」
緊咬著下唇,紅霓毫不思索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女伶一溜煙地消失在天窗外。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對紅霓來說簡直是折磨,她簡直坐立不安,腦海中不斷回蕩著「他受傷了」四個字。
但她依然強忍著,一直熬到月上柳梢頭時,臉上故意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然後央求守衛的軍士請關副將前來。
事情完全如同當時所計劃的一樣,紅霓連眼淚都還沒掉,便被關副將送至醫帳。
奇怪的是,今日的醫帳中只有軍醫一人,而且為她把過脈、吩咐她好好休養之後,軍醫便避嫌似地離開了。
就這樣在醫帳中躺著,躺到紅霓幾乎快透不過氣來時,她突然听到了一個聲音。
「紅霓!」
「我在。」慌亂地由床上坐了起來,紅霓對四周的空氣輕喊著。
「一會兒听到烏鴉的啼叫聲後,立即出醫帳往西走,小胡子在小山丘旁倒數第二個營賬中等你!」
「好的。」紅霓連忙點了點頭。
「不準讓人看到你的行蹤!」那個聲音又吩咐道。
「我知道!」
紅霓又心亂如麻地等了半個多時辰,終于听到了那聲烏啼,她立即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帳,看見原本守在帳外的軍士們不知為何全睡得東倒西歪!
根本沒有心思想其他的事,紅霓躡手躡腳地走出醫帳,在夜幕的掩護下,往小山丘旁的營賬狂奔而去。
她的心跳是那樣地急速,她幾乎要無法喘息了,但她什麼也管不了了,因為她想看小胡子,想知道他究竟好不好、難受不難受!
跑得如此之急,紅霓最後整個人撲到小山丘旁的帳壁上不斷喘息著,半晌後,她終于顫抖著手掀開了簾帳。
但怪的是,帳內竟然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三哥……我是紅霓。」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擔憂,紅霓輕輕走入賬內,「三哥,你還好嗎?」
靜得幾乎沒有人聲的營賬,陰森森地回蕩著紅霓自己的聲音,她愈想愈是狐疑,前進的腳步也在此時緩緩停了下來。
突然,一陣奇怪的粉末不知由何處飛出,整個撒到紅霓的臉上!
「啊……」粉末一觸及紅霓的眼球,引起的竟是一陣劇烈的辣疼感,令紅霓忍不住痛呼了起來,「我……我的眼楮……」
帳內本就一片漆黑,而痛得再也睜不開眼的紅霓,只能踉踉蹌蹌地抱著眼楮跪坐在帳內。她的眼楮怎麼了?怎麼會這麼痛?
水!她得找水洗洗眼楮!
一當這個念頭興起,紅霓忍住眼中的劇痛,半爬半跪地在黑暗中模索著,直到好不容易觸及帳簾後,立即往外爬去。
「有人嗎?」一出了帳,紅霓立刻輕聲呼救著,「有人能來幫我嗎?」
就這麼一個人淒清地在地上爬著、呼救著,直到手肘和膝蓋都被地上的小石子磨破了,紅霓終于听到關副將的聲音。
「天!紅霓姑娘,你怎麼了?」
「是關副將嗎?我的眼楮好痛……好痛啊!」發現自己的身子被人抱了起來,紅霓低泣著。
「快拿水來!」望著紅霓的狼狽模樣,關副將?了。
老天!他要怎麼跟花令交代?他將一個好好的姑娘交給自己,怎麼會成了這模樣了?
以最快的速度喚來了軍士,並將水取來,關副將連忙為紅霓清洗著眼楮,然後不斷地問︰「紅霓姑娘,怎麼樣了?還疼嗎?」
「我……」雖然還是有些疼,但紅霓依然盡力張大了眼楮,抬起頭望著本來該是月亮所在的方向,「關副將,月亮藏雲里去了嗎?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
「什麼?!」愣了愣,關副將抬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然後顫抖地舉起手在紅霓的眼前揮了揮,「紅霓姑娘……」
「關副將,你在哪里?」望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紅霓的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感覺,她蒼白著臉害怕地叫著,「我……我瞧不見你……」
「我的天!」鎮靜住心神,關副將捻起紅霓身上剩余的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後,臉色整個慘白了。「是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