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第六章
「姑姑，你又在嘆氣了。」
可愛的巴掌臉湊前，扎起辮子的女娃爬上她的大腿，巴在她胸前戳她的臉頰，那雙骨溜溜的大眼正盯著她瞧。
莫汝芯一下子回神過來，她現在身處老哥家里，眼前這個粉女敕小女娃就是老哥的五歲女兒——莫曉念。
她抱起可愛女娃，暫時拋開尚未搞定的企劃書，在小佷女臉上親了一口。
「姑姑的口水臭臭……」
「嫌姑姑臭奧，呵呵，姑姑偏要親你，還要搔你的癢！」
「哈哈哈！不要不要……爸比救命……」
「念念，你又在打擾姑姑了？快下來，去洗手吃布丁。」她家老哥端著布丁從廚房出來，剛好看到女兒被妹妹「施虐」的場面，好笑地出聲解救。
「好，快去把手洗得干干淨淨，不然姑姑把念念最愛的芒果布丁吃光！」
「姑姑等我！不準吃光念念的布丁！」
莫汝芯笑看小佷女跑去洗手再跑出來，過程花不到三十秒，一下子就從爸比手里接過芒果布丁邊吃邊笑。
「念念吃完布丁之後要去收拾東西了，待會兒樓下的菲姨會來帶你過去睡。」莫以哲吩咐女兒，小女娃乖巧地點頭答應。
「哥，今晚你值班嗎？」
莫以哲無可奈何地聳肩，「是啊，醫院最近缺人手，尤其是我的那一科，值班的只有三個專科，其他的都是實習生，院長要我多留意一下。」
看著佷女再次成為可憐的人球，她于心不忍了。「哥，今晚我帶念念回我家吧。」
「然後你明天一大早飛車載念念去上學？」深知她工作有多忙碌的莫以哲笑看她，「你不是說要趕去和大客戶開會嗎？還是不要分心的好，念念已經習慣了，她不會鬧的。」
「唉，要是俐姐沒出國的話，我就可以帶念念寶貝回去玩了。」她好想和可愛的念念寶寶一起玩、一起睡。
莫以哲一笑。「你還是小孩嗎你！怎樣，最近很忙嗎？是不是做得很辛苦？」
「忙是一定的啦，不過忙得有價值。」她知道比她年長八歲的老哥一直當她是需要捧在掌心呵護的小女孩，她豪氣地拍胸脯，「放心，你的小妹還熬得過去。」
「總之，要小心照顧身體，如果遇上不開心的事，隨時打電話告訴我，」他想了想，一笑，「有人欺負我家汝芯的話，哥一定會幫你出口氣。」
「沒人欺負我。」她連忙否認，話說連念念也看得出她不時嘆息，敏銳的老哥一定也發現了什麼，不過她不想讓老哥知道她和段天優重遇的事，免得他擔心。
「那就好，不然那個人最好不要進醫院看病，我一定叫我的同事開他一張最貴的帳單。」
這就幫她出口氣了嗎？莫汝芯啼笑皆非，念念已經拖著自己的書包出來了，門鈴剛好響起，站在門外的是樓下幫忙老哥顧小孩的菲姨。
她依依不會地給了念念一個香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之後，也是時候離開了。
「汝芯，小心開車，祝你明天一切順利。」老哥揮手向她道別。
她帶著滿滿的暖意上車，親人永遠是她最強的支撐，要不是有老哥和念念，她過去的兩年真不知要怎麼熬過去。
她已經走出了那個只有「段天優」的世界。
沒他的天空，一樣湛藍。
車子來到紅綠燈前停下，她輕松地哼著歌，眸光倏然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
亮麗的短發女子挽著男人的臂膀過馬路，兩人態度親昵，男人的手還搭在女人的縴腰上。
雖然事隔多年，女子的外型樣貌還是沒有改變，即使素顏示人，依舊明艷動人。
莫汝芯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誰。
那個女子是段天優在大學時期認識的女友，也是他唯一的愛。
「……謝雪敏。」她低喃著對方的名字。
謝雪敏回國了？
听說雪敏在她和天優結婚的前一天飛去了外國發展模特兒事業，似乎怨恨天優選擇了親情和家業而不是選擇愛情，離婚之後，她輾轉听到消息說天優曾經去了一趟國外找雪敏，卻沒有成功挽回對方的心；回國之後天優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不時和名嬡或是小明星傳出緋聞，身邊的女友如換季服裝般不停轉換……
後頭突然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她連忙踩油門，左轉進入下一條街道後停在路邊，謝雪敏和男人手牽著手，剛好走過她的車子旁，兩人有說有笑的，男人不知說了什麼，謝雪敏笑得整個人挨靠在男人肩膀上。
兩人的關系看起來像是情侶。
兩年後的今天，雪敏和天優還是沒在一起。
這兩年來，她不止一次問過自己，要是當初自己灑月兌一點、早一點向天優提出分手，他們三人的結局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
至少天優和雪敏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手機突然響起，失神的她嚇了一跳，看到一組陌生的號碼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接听。「喂，請問是哪位？」
「是我。」
「嗄？」她的手一抖，手忙腳亂地抓穩手機，「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她早已換過手機號碼。
「喂，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誰？」彼端男人有種自己被誤當為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她才驚訝，她不記得自己有把電話號碼給過對方。「你是……唉，段天優。」
剛剛才看到雪敏，現在又接到他的電話，最近實在太多巧合的事情發生了。
大概是听出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段天優問她︰「你在做什麼？」
「開車。」
「我待會兒再打給你，小心開車。」
「喂……等等！我把車子停在路邊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她才不想在回家途中因為他的來電而心不在焉，有什麼現在說最好。
段天優沉默了一下，「你昨天離開飯店的時候掉了一份文件，里面剛好夾了你的名片，所以我才聯絡上你。」
「文件？天啊！」她立刻想起是什麼文件了，她昨天在家里、車上找了好幾遍都沒找到，還以為自己遺漏在辦公室忘記拿了，原來文件竟是遺漏在飯店里。
「你在哪里？我過去找你。」
「我現在不方便，那是急件嗎？」
「……不是啦。」雖然不是急件，但她沒理由把公司文件留在別人手上吧。
「這樣的話我明天再給你，就這樣。」
她還想說話，男人身邊傳來女人的催促聲，男人隨口應了一句就掛斷了。
莫汝芯楞了一下，嘆口氣收好手機。
如果他正忙著應付女朋友的話，為什麼不叫個人把文件送過來就好？
而且她發現重遇之後，他的態度變得很奇怪。
他明明就很討厭她不是嗎？為什麼總是有意無意和她扯上關系？
段天優真是一個難以理解的男人。
周一，又是一個開始戰斗的日子，莫汝芯慣例地比其他同事早進辦公室，先是交代了需要做的事，接下來準備充足的她帶著企劃書趕到諾華會見高層。
這是難得的機會，諾華高層其實有許多可以選擇的廣告公司，如果他們不理會她的解釋，直接將她從候選名單上剔除，她也無話可說。
幸好諾華接受了她的解釋，再次給了她一個機會。
今天她特地挑了一件比較亮色的套裝穿上，將平日梳成發髻的長發放下，又化了比較亮的眼妝，剛才進公司的時候艾薇等幾個女生都直嚷認不出她就是平日的汝芯，簡直比平日漂亮了幾倍。
這些夸張的小妹妹真是的，不過這樣也好，代表她的外型足以教人眼楮為之一亮，希望多少可以加一些印象分數。
當她知道這次約見她的竟然是諾華的總經理，她著實吃驚。
「你是美思麗特的莫小姐吧？請坐。」一踏入總經理辦公室，笑容可掬的男人向她伸出手。
莫汝芯驚訝地看著他，禮貌地和她握手︰她完全沒想到諾華的總經理竟然是上次和天優一起出現、一同幫她援救孕婦的那個男人。
「你好，藍先生，謝謝你給我這次的機會。」她大概明白了諾華給她這次機會的主因。
「不客氣。那名孕婦李小姐是我們會計部的同事，多虧莫小姐熱心助人，才能母子平安。」藍總經理笑了笑，「你雖然知道那次的簡報對貴公司來說很重要，但還是願意幫助不認識的人，現在已經很難見到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了。」
「我當時並沒想那麼多，只知道不能丟下那位李小姐不管。」她微笑搖頭，慶幸著參與救人行動的其中一人是諾華的總經理，不然她就失去了寶貴的機會。
「所以我說，機會不該只給懂得把握的人，也應該給好心助人的人。」藍總經理同樣微笑。
「我要再次說聲謝謝了。」
這次的洽談就在輕松的氣氛下進行，她向藍總經理提出了她的企劃書，那是她之前和公司里其他資深同事討論出來的初步構思，整個廣告設計的藍圖著重于新產品「The Resonanc」所提倡的環保與天然概念，講述大自然與人類的密切關系，進而帶出產品以全天然萃取物提煉而成的重點，而且包裝過程使用環保材料，減少污染源。
藍總經理仔細听著，不時提出重點提問，好在她之前做了不少事前準備，不然有幾個問題她可能答不出來，洽談到了最後，藍總經理似乎對她提出的點子感到還滿意，表示會和高層開會之後再通知她結果。
下午一點，莫汝芯踏著輕松的腳步離開藍總的辦公室，外面的天空艷陽高照晴空萬里，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這次她看得出藍總對她的企劃案感到相當滿意，加上他對她與公司的印象不錯，勝算應該滿高。
如果可以接到這個案子，公司上下勢必士氣大增，她們也可以趁勢在業界打響名號。
提起公司，她這才想起她應該找某人討回那份文件。
現在是午餐時間，從這里驅車到段氏大樓至少需要三十分鐘——如果交通順暢的話，但通常午餐時間堵塞得讓人叫苦不迭。
看來她還是下班再過去吧，臨去之前打個電話通知他一聲，最好他不在辦公室，那麼她就可以不必見著他，直接從羅秘書那里要回文件。
「站在大太陽底下曬，你是想變成黑干扁豆嗎？」
背後傳來毫無預警的說話聲，莫汝芯嚇得幾乎彈跳起來，回頭一看，那張面無表情的像顏在她面前放大。
她吃驚地後退，高跟鞋卻卡住了，失衡之下她往後一仰，男人及時伸手拉過她。
「你想嚇死我啊！」穩住腳步之後，莫汝芯老實不客氣地瞪過去。
「是你見到我好使見到鬼一樣。」
「誰叫你靠得那麼近，走路又不出聲，像是背後靈一樣！」
這個叫做段天優的男人怎麼會平空出現？他的公司不是在附近，這個工作狂並不是一個喜歡蹺班出走的CE0，他是那種恨不得一天可以有三十六個小時的人，而且最好可以讓他不眠不休工作三十六個小時。
「你走出諾華大門的時候我就在你後面叫你了，是你自己耳背還顧著仰天傻笑，才沒听到我在叫你。」段天優給她一記白眼。
喔，原來是這樣。她好奇地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里？不必上班嗎？」上次遇見時他剛好和藍總在一起。
「我沒必要告訴你。」他一句話堵死她。
她踫了一鼻子灰，盡管她不斷在心里提醒自己，但每次在他面前，她總會不知不常回到以前那樣的多話、想關心他，這種根深柢固的相處模式依舊改不了。
結果就是落得惹人嫌的下場，誰喜歡裝熟的人啊？
「喏，你的文件。」他像是早就知道會遇上她似的。
「謝謝你。」她勉力笑了笑，佯裝看了一下時間，「唉呀，都快一點半了，我趕時間要——」
「你約了人嗎？」他突然殺出一句話。
「呃……」要她怎麼回答才好啊？
「得空的話，一起吃個午飯。」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別過臉去，自顧自地走了。
「喂，等一下……」她很想騙說她約了人，但他在她叫他的時候真的停下，回頭凝睇過來。
她霎時楞住，他微微眯起的眼眸含著幾分柔意，熟悉得讓她以為時光倒流了。
很久以前，在他和她的關系未變質之前，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含著柔意。
但在他以為她別有用心地當上段家媳婦之後，他看著她的眼神即變得冷厲和惱恨。
「你真的約了人？」他走了上來，在她面前問著。
她默默將十根手指收進掌心，小心藏好自己的情緒之後微笑著搖頭。
他睨她一眼，轉身邁開腳步，莫汝芯跟上。
就跟他一起吃頓飯吧，只是吃飯而已，不需要想太多。
她是這麼對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