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做前妻 第九章
譚亦秋那天的記憶有些混亂,一時間有些發懵,不知道自己處在哪個階段了,不過雖然她沒有失憶,但腦袋似乎還是出了點毛病,因為那些幾乎要被她遺忘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無比,而這幾年那些關于了工作、升職與忙碌的記憶反而變淡了不少。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譚亦秋捧著鏡子,有些迷茫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人臉色有些蒼白,額角還黏著紗布,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她素顏烏發,皮膚彷若嬰兒般滑女敕,明陣潤澤烏黑,因為略白的臉色而更顯得幽深,削減了幾分她失憶前的盛氣凌人和高中時的高傲稚女敕,更添了幾分安靜古典的美,她有一種自己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感覺。
譚亦秋放下鏡子,等待著記憶一點點地回溯,她漸漸地想起了所有的事,她想起現在的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她在二十歲那年嫁給了郝仁,而在不久之前,他們在前往戶政事務所的路上出了車禍,當時宋何與郝仁嗆了起來,郝仁側著身要揍後面的宋何,這時一輛卡車忽然橫著開了出來……
當時的場景忽然變得分外清晰,譚亦秋的背脊上瞬間被逼出了一層汗,她有些急促地呼吸,閉上眼楮冷靜了片刻,閉上眼之後,忽然襲來的恐懼漸漸消退,然而很快地,恐慌感又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漫上她的心頭。
眼前的情景似乎也成了慢動作,她看到郝仁死命地踩著煞車,自己則是由于慣性往前撲過去,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從車座縫隙中伸出來摟住她,劇烈的撞擊隨即發生,郝仁在那一瞬間松開了方向盤,半個身子都擠過來護住了她。
譚亦秋覺得臉上一濕,她睜開眼楮,心髒飛速地跳動了起來,郝仁!
郝仁還處在昏迷中,他的傷勢比譚亦秋要嚴重很多,渾身都是管子,額頭也被繃帶裹了起來,臉上罩著呼吸器,隨著他微弱地呼吸,氧氣罩上斷斷續續地浮出霧氣。
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正在和郝仁的主治醫師交談,他穿著得體的黑色西裝,黑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無框的鏡片後是一雙沒有任何波瀾的陣子。
女醫生告訴他,「郝仁先生的狀況基本穩定。」但她之後又說︰「如果他能醒來,就是度過危險期了。」
「那他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這個誰也不能保證,我們所要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如果他一直都醒不過來呢?」
「這……」女醫生猶豫了片刻,「那他就有變成植物人的危險,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
郝寧沉默了,他靜了一會又問︰「和他同車的女人呢?」
女醫生的表情和緩了些,「當時那位女士被郝先生摟在懷里,所以傷勢比較輕,再過一星期左右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她看了眼仍舊昏迷的郝仁,輕嘆著搖頭,「其實如果當時郝先生沒有護住她的話,或許他的情況也不會……」
她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對著郝寧抱歉地笑笑,見他沒有表情便識趣的退出了病房。女醫生一出門就看到了一個站在門外、推著點滴架的蒼白女人,她問了下她是哪個病房的,但那女人就只是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看,並不理會她。
女醫生腦子一轉,猜她或許就是那個被郝先生護住的女人,哎,她可真幸福啊,男朋友又帥又痴心,還舍命保護她。
譚亦秋沒注意到女醫生羨慕的目光,有些發怔的往病房里看。
她看到那個莽撞沖動的男人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臉上覆著氧氣罩,令她看不清他的臉,不過譚亦秋猜他的臉色一定很蒼白。
她的手用力地抓著點滴架,淚水無聲地淌下來,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這個笨蛋、這個狗熊,為什麼要撲上來,他就不怕死嗎?譚亦秋覺得雙腿發軟,根本無法想象如果郝仁醒不過來了,她該怎麼辦?
從十五歲到二十八歲,郝仁已經猶如她生命里的烙印一樣。
雖然他們互相懷疑、不汀?執,最後竟鬧到要離婚,但譚亦秋從未想過他們會分開,她已經習慣了郝仁的糾纏,就算離了婚,她也覺得他們沒辦法斷絕關系。
但此時此刻看著郝仁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她不想離開郝仁,一點也不想。
郝寧回身時,透過玻璃看到了病房外的女人,她捂著唇哭,見自己看到她之後就胡亂地抹了抹眼楮,狼狽地推著點滴架離開了。
郝寧愣了一會,接著輕輕地嘆了口氣,幾天前他們鬧得不可開交,大哥還去自己的家里借住了一晚,而今天他們卻雙雙住院,搞得好像即將陰陽兩隔似的,真是可笑。
他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這可是他的大哥,熊一樣的男人,他皮粗肉厚,肯定會沒事的。郝寧點了點頭,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一定會沒事的。
又過了一星期,譚亦秋並沒有出院,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腳踩上的傷還沒全好,需要拐杖來協助她行走。
其實譚亦秋完全可以回家療養,但她卻執意住在醫院里,表面上說是被醫生照顧比較放心,其實就是放心不下郝仁。
在這一星期里,她總是會拄著拐杖跑到郝仁的病房,看看他有沒有醒過來,但她每次都是躲在病房外面看,如果郝寧或郝欣在里面,她是不會進去的。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郝仁的弟弟妹妹,畢竟郝仁是為了保護她才傷得這麼重的……
這一天她又來到郝仁的病房外,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看了看,卻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只能看到被子團成一團堆在床尾。
譚亦秋把臉往玻璃上貼了貼,黑眸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努力地用視線掃過病房每個角落,卻都沒有找到郝仁,也沒有看到郝寧或郝欣,他們都去哪里了,難道抬著郝仁去做檢了?
就在她趴在門前偷窺時,一道渾厚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後響起,「你在看什麼?」
譚亦秋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驚愕狀態下的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拄著拐杖,于是受傷的腳和拐杖一絆,剛轉身就往前撲倒了下去,緊接著就听咚的一聲,她的額頭撞上某個硬物,疼得她眼冒金星。
不過她並沒有跌倒,因為她感覺到一只強有力的手臂摟住了她的腰,灼熱的溫度從那寬厚的掌心熨燙著她的背脊,譚亦秋覺得這感覺很熟悉,難道是……
她立刻將他推開,然後扶住牆仰起頭,郝仁那張滿臉胡渣的臉出現在她眼前,譚亦秋的心被狠狠敲了一下。
因為記憶發生了混亂,譚亦秋現在的記憶中,記得最清晰的是郝仁當年做老師時的模樣,因為那段記憶太過深刻,令她總是覺得她得盲腸炎的事彷佛就在昨天,而離婚、車禍的事反倒變得很遙遠。
眼前的男人比她記憶中的郝仁輪廊更加立體深遼,說不上老了多少,卻比當年那個二十四歲的年輕男人多了一分滄桑感,尤其瀾密膘毛下的那雙眸子深不見底,彷佛斂著無數的情愫,淺淡的青色包裹著他堅毅的下巴,他的額頭上還纏著繃帶,精短的發都亂了起來。譚亦秋看著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莫名地心跳加速,她別開目光,問︰「你醒了?」
郝仁點頭道︰「嗯。」
譚亦秋又問︰「什麼時候醒的?」
郝仁說︰「昨晚。」
譚亦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尷尬地四處亂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郝仁,他下面穿著病服的褲子,上半身赤luo著,但幾乎都被繃帶裹住,白色的繃帶與深色的肌肉形成強烈的對比,只有部分健碩的肌肉曝露在外。
譚亦秋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他打著石膏的手臂上,心想剛才她好像是撞到他受傷的手臂了,也不知道疼不疼?
她為什麼會感覺怪怪的呢?這種緊張、尷尬的情緒,令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回了當初那個少女。
「你是來看我的?」郝仁開口,聲音沙啞而性感。
「呃……」譚亦秋抿了抿唇,囁嚅道︰「嗯。」
「哦,謝謝。」郝仁點頭,然後緩緩對她伸出了一只手臂。
譚亦秋看到他這個動作後,腦袋一熱,而後主動地投入他的懷抱,一如那晚一樣,將小臉埋在他的胸膛里,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口氣。
他們已經做了多年夫妻,擁抱明明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這一次譚亦秋卻覺得心跳得很快,一種無可名狀的感動幾乎要漫出來,他還活著,真好。
「我說……」郝仁慢吞吞地開口,「這位小姐,你抱得太緊了。」
他懷中的嬌軀一僵,片刻之後,譚亦秋抬起頭,「你說什麼?」
郝仁低頭看著她,「其實你的投懷送抱我很受用,但在抱之前,你不是應該先讓我知道你是誰嗎?」他的眉毛動了動,接著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現在作自我介紹還不晚吧,我叫郝仁,你叫什麼?」
譚亦秋愣住了,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郝仁就是這樣和她搭訕的,但是舊景重現並不能令譚亦秋覺得高興,她的臉色蒼白下來,郝仁不記得她了嗎?所以說最後是他失憶了嗎?
為什麼這個故事里就一定要有個人失憶啊,譚亦秋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