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難的執著王子 第六章
蘇母給方嫻的第一印象是精明干練,目光犀利,一身利落套裝彰顯其聰慧,沒有什麼膽子的人站在她面前,可是會連半句話都說不清楚。
方嫻站在書房門口,听著蘇母坐在董事椅上講電話,蘇母時而傾笑,時而抿唇,門雖然未關,方嫻也不敢貿然闖進。不知該怎麼說,她有種面對荒野女巫的錯覺,心髒卜通卜通的亂跳著,又得硬是保持鎮定的樣子。
當蘇母放下電話,身後的葉風也輕推方嫻的肩膀,「可以進去了。」
眼前的人讓方嫻很難相信,她與蘇仄是同一個血脈的母子,除了有張五官神似的臉龐,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大相徑庭。
蘇仄像是溫潤沁涼的白玉,他的媽媽則是神秘璀璨的紫鑽。
蘇母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靠近她身邊都覺得快要窒息,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常在電話里听到蘇仄在說你,你……叫方嫻?」
「我是方嫻,蘇仄的同學,蘇伯母,你好。」
「嗯,你好。還有點時間,來我這里坐下。」
夕陽西下的光輝灑在程雲雁的身邊,將她伸出來招呼方嫻的縴長手指,鍍上一層薄金,盈盈閃耀惑人的慵懶姿態,令方嫻不自覺的听從。
「若不是工作需要,我說話不會拐彎抹角,等等說了什麼不中听的,還請你不要計較。」
這番話听來讓人極為不舒服是必然,不過葉風早已給方嫻打一劑預防針,她也才能靜下心來想。
程雲雁的話在提醒她,她並不把她當小輩來看,這次見面,不只是答謝她如此簡單而已,重點在接下來的話題當中。
方嫻真誠無畏的望著眼前高傲且自信的女人,等待她接續的話。
「蘇仄是蘇氏企業第一順位的繼承者,原本我因為他的……他……」敏感的詞似乎是程雲雁難以啟口的心結,「他的情況,我已經放棄讓他繼承蘇氏企業的想法,另外培養他的堂兄弟們繼承家業。」
蘇氏企業的現任總裁是蘇仄的爸爸,老來才得這麼一子,心中有萬般心疼,割舍不下,也因如此,蘇仄的爸爸即使身體已不堪負荷,卻還是對蘇氏企業不肯放手,讓不是蘇仄的子輩們繼承。
現在的蘇氏企業台面上是由蘇仄的爸爸作主,私底下卻是蘇仄的媽媽在操控一切。
豪門家族企業的秘辛,應該不是方嫻能听的八卦,「蘇伯母,你想說的是什麼?」
「我在你身上,看到希望。」程雲雁直言不諱的道。
既然她對方嫻動了念頭,那方嫻從此就是自己人,以方嫻單純像張白紙的年紀,沒有背景,沒有心機,有的是自我防衛的危機意識,還有那麼一點自知聰明,這種人,很適合待在蘇仄身邊,尤其是,蘇仄喜歡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
方嫻清澈的眼神透露著疑問,更證明她的肚子里一滴壞水也沒有,程雲雁稱呼她是「希望」,她更是斂下神情,用更加防備的姿態審視自己。
「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蘇仄身邊,在他能獨當一面之前,永遠不離開他半步。」
這番話讓方嫻反應不過來,「我跟蘇仄是同學也是朋友……」
朋友有道義相挺之氣,這不需要程雲雁提醒,她也能對蘇仄做到最基本的幫助,但是,她也不會認為程雲雁只是想更堅固她與蘇仄的友情才這麼說的,不過,程雲雁還能要她做什麼呢?
「我要的不只是同學或朋友這麼膚淺脆弱的友情,你必須和蘇仄維持更強韌,任誰也拆散不了的關系,就像是……夫妻那樣更緊實親密,听懂了嗎?」
方嫻听懂了也更懵了。敢情蘇伯母是在給兒子找未來媳婦?
她回給面前女人一個微笑,「蘇伯母現在為蘇仄設想這些會不會太早?蘇仄還沒上大學,他以後有更多選擇的機會,不需急于現在就找人進門吧?」
程雲雁聞言,嘴角一扯,眼眉一松,不動聲色的繼續听方嫻說話。
「而我不用任何等價交換,也不會讓我和蘇仄之間的友情是膚淺脆弱的!」
「等等,你剛說……進門?」
雙方之間的氛圍產生奇妙的流動,程雲雁瞬也不瞬的看著方嫻,看得方嫻心底一陣發毛。
噗的一個笑聲從紅艷的嘴唇泄出,程雲雁完全失去方才的端莊貴氣,難以壓抑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我心底還認為你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結果你跟那些不知輕重的女孩也沒有兩樣,你這個沒啥家世的小女孩也想進蘇家的門,你敢說,我還不敢听呢!」
方嫻錯愕到臉色漲紅羞赧,小手在裙上握出拳頭,程雲雁刺耳的笑聲令她全身寒毛直豎,她卻硬是忍住油然而生的自卑與尷尬,「蘇伯母听錯我的意思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進蘇家的門!」
在程雲雁面前,她的聰明毫無用武之地,她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
方嫻急于撇清,程雲雁也收起張揚,低喝一聲,「沒有最好!你最好仔細听懂我說的話,我準你待在蘇仄身邊,但是不準你動起不該有的念頭,只要他要你,你可以陪他一輩子,不過蘇仄身分證上配偶攔的名字永遠不能是你!」
方嫻的臉色由紅轉白,感受到程雲雁傳遞過來的羞辱,她本來就強烈的自尊心被狠狠踐踏在地上,原因不外乎是程雲雁將她歸類于攀門富貴的拜金女!
「蘇伯母,你這是哪來的自信?以為每個女生都以蘇仄為目標?你太高看自己的兒子了,他不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理想對象,請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她可以為了減輕母親的壓力,半工半讀的還家里土地的貸款,她也曾為了自尊問題,舍棄過最好的朋友,蘇仄的媽媽憑哪一點可以證明她像拜金女一樣想進蘇家的大門?!
話不投機半句多!
就在方嫻毅然決然的轉頭離開時,程雲雁喊住她步出書房的身影,「你確定要放棄升學嗎?」
方嫻心神一震,又冷冷笑著。她為什麼一點也不意外程雲雁知道她私自做的這個決定?
「你調查過我?」
她確實不考大學了,心底盤算著為了一百多萬的土地貸款,就要放棄父親留下的土地,實在太不劃算,但如果利用這段期間,她身兼幾份工作,加上母親田地的收入,相信還掉所有款項不是不可能的事,到那時候,她再繼續學業,也還來得及。
程雲雁並無反駁,仿佛這就是她該做的事,「若不是為了蘇仄,我何苦費心力在你身上?」
方嫻不覺得因為蘇仄而被「關照」這件事有多榮寵,「不勞蘇伯母費心,我家的事情,我們可以自己解決。」
程雲雁聳聳肩,不以為意的說我想過要怎麼幫忙你們家,找個正當、
不讓人起疑的理由,要你母親不必變賣土地求現,你也不必終止學業,想四處打工以償債務。」
程雲雁笑了一聲,略有感觸,「不過你母親倒也是不服輸的人,幾次斡旋,都不能讓她回心轉意,硬是要把土地賣掉,連銀行的人出馬都說不動。」
方嫻萬分不解,跨步來到程雲雁面前,「這是什麼意思?」
是她腦力退步了嗎?怎麼她听來的這些話,似乎是想幫忙她們方家渡過難關?她瞬間聯想起那日回到家,正與母親通電話的人是……
「是你派人來勸我母親別賣土地的?為什麼?」
程雲雁做了什麼,不都是為了她唯一的寶貝兒子。
「即使你母親想盡辦法要讓你升學,但是你家有困難,你肯定不願意接受她的安排。」她知道方嫻是懂事的孩子,卻也有倔強的個性,人說蛇的七寸是命門,那方嫻的七寸就是家庭。
「那又如何?」所以她才計劃停止升學,快些步入社會,早點還清貸款,也不讓母親太過辛苦工作。
她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師長與母親失望透頂,可是,時間讓她別無選擇,她必須要在母親找到土地買主以前,證明自己有負擔貸款的能力,其他的理想都不比土地重要。
「倘若你不升學,那麼蘇仄也無法升上去,他沒辦法融入人群,不善溝通技巧,連生活都需要人看前顧後,我實在別無選擇,只好有求于你。」
方嫻和蘇仄這半年的相處,程雲雁都看在眼里,又幾經葉風的鼓吹和保證,他們一致認為,方嫻就是開啟蘇仄心靈那道窗的鑰匙,也就是說,方嫻,就是她看到的「希望」。
「蘇仄只是不善交際,他的腦袋是正常的,智商更是逼近天才,蘇伯母會不會太杞人憂天?他讀個大學,沒問題的!」
「蘇仄不是天才。」程雲雁用清冷的表情淡淡說著,「他只有推算能力比普通人強一些,你也知道他有許多地方都是靠你想出的辦法才順利解決,但這些都是小事,想要他坐上蘇氏企業總裁的位置,你說的「沒問題」,就全是問題。」
方嫻無言以對。
程雲雁絕艷的妝容下散發出為人母親的堅強與脆弱,以無比認真的神情望著眼前的方嫻。
「就當作是我請你幫忙,陪在蘇仄身邊完成學業,到以後順利接任蘇氏企業管理者的位置,那麼你們感情的事,往後我絕不會過問半句。」只除了她永遠不會讓蘇仄娶方嫻過門。
「我不可能做得到。」方嫻怎麼也無法相信這種事會落到她身上,成為一個責任。
她看出方嫻頓失方向的迷惘,一步步循循善誘。她們這是互相幫忙,對誰都沒壞處,她一點都沒拐騙無知少女的負罪感,認定這是「雙贏」的交易。
要不是得知方家遇上的困難會使方嫻放棄學業,她也不會這麼輕易與方嫻見面,私底下動動些手腳,她就能使方嫻與蘇仄形影不離,無奈方嫻與她的母親都是不肯服輸的人,久歷商場的她,也不得不想一個出奇制勝的解決方法。
「你什麼都不用煩惱,只要陪在蘇仄身邊,做你該做的事情,其他的,就看蘇仄以後的造化,結果會是如何,你都毋須負責。」
方嫻面色凝重,不敢相信眼前化身慈愛母親的女人與剛才恥笑她想進蘇家門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程雲雁做的一切,真的只為蘇仄著想,她是在為蘇仄的未來鋪路。
那她呢?
方嫻怒極反笑,她差一點就掉入程雲雁設下的母愛陷阱里,傻呼呼的為感動而感動,答應一件關乎她一生的大事!
「我不接受這種交易!」
太可笑了,她也有自己的理想、自己想過的生活,未來會遇到一個與自己心靈相通的人平淡過完一生,憑什麼要她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就要圍著一個半大不小的男孩打轉?還是這棟豪門深似海的蘇家,她才不當誤入叢林的小白兔!
「蘇伯母要怎麼為蘇仄打算將來,那是你們蘇家的事!苞我絲毫不相干,我們家的事也請你不要再插手,我不想接受這種荒謬也不公平的利益交換。」
她對蘇仄是喜歡,可還沒有愛到牲一切的地步!
她幫忙蘇仄所做的事情,都是出自心甘情願,沒有一絲雜質的念頭,但如果變成有代價的付出,這樣的純粹就不再干淨,沾上利益的感情,永遠會是她和蘇仄的心結,她是傻了才會對蘇仄的媽媽掛出保證。
這次她不再有所猶豫的踏出書房,獨留一臉陰沉的程雲雁在原地。
她不是利益交易,也不是等價交換!她是先釋出善意為方家處理困境,但方嫻那個硬脾氣的小女生,拿喬的程度比她還高!
看來,方嫻可不是任她壓制的性格,兒子怎麼就看上這麼難擺平的女人!
程雲雁的長指在手心里壓出一道道紅痕,強忍下心底欲發的怒氣,維持一貫優雅的教養。
葉風隨即進門,「少爺追出去了。」
程雲雁聞言快步走到窗邊,就看到自己的兒子大步跟上方嫻的步伐,她輕輕一笑,一語不發。
「你有很多方法讓方小姐听話,何必多繞個彎請君入甕?」
程雲雁還是一貫優雅的姿態,對著鏡子里葉風的身影道︰「威脅和利誘絕對不是攏絡人心的最好方法,我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對待,永遠不會背叛蘇仄。對方嫻這樣自尊心強的孩子,更不能使用手段,那只會弄巧成拙。」
葉風露出了然的微笑。想當初程雲雁這個女人剛踏入蘇家時,他不過是剛上高中的小伙子,他的父親,也就是蘇家的老管家曾對他說,程雲雁不是好相與的女人,她聰明,懂人心,有識人之能,更會把握機會,她跟在老爺身邊二十多年,一路從秘書變成老爺見不得光的枕邊人,然後生下蘇仄這個唯一子嗣,掌管蘇氏企業的脈絡,她的能力全都用在手段上面了。
而她一眼就看出方嫻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這不難想象,不過,她們倒有幾分相似的影子,不是嗎?要不,她也不會讓方嫻如此輕易接近蘇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