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寶座 第四章

他走進樓梯間，輕快往下跑，手機響起時，他順勢接起電話，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當啷，猜猜我是誰？」一道高亢的女聲響起。

卓赫堯以為是惡作劇電話，立刻切斷，很快，電話又響了起來，他皺了下眉頭，瞄了眼來電顯示，隨即無奈地嘆口氣，接起電話。

「干麼掛我電話？！」孫奕琳怒喝一聲。

「我以為是惡作劇電話。」卓赫堯簡短道。「找我什麼事？」

「難道你連我的聲音也听不出來？」孫奕琳依舊不滿。

卓赫堯壓住不耐煩。「到底什麼事？」

他與孫奕琳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兩年前兩人曾交往過一陣子，分手後便很少聯絡，雖然也在幾個社交場合遇見過，但往來並不密切，所以方才听到她的聲音一時間沒認出來。

「你真的很無情，也不會問我最近好不好？」孫奕琳不悅道。「這是基本禮貌。」

卓赫堯揉了下眉心，他真是怕了她胡攪蠻纏式的對話，于是選擇緘默以對。

「干麼不講話？」孫奕琳質問。

「你到底要干麼？再不說我就掛電話了。」他威脅。

「吼——你真的很無情耶，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孫奕琳！」他提高聲音。

孫奕琳縮了下。「好啦，好啦……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她吸口氣，對著話筒高叫一聲︰「我要結婚了——」

高分貝的聲音讓卓赫堯拿開話筒，直到听見她在另一頭不停「喂、喂、喂，你在不在？」才將手機拿近，平平地說了—句——

「恭喜。」

「你就不能高興一點？」孫奕琳不滿意，隨即恍然大悟。「對不起，我一時沒想到，我結婚是不是傷了你的心？」

「完全沒有。」他立刻道。

仿佛沒听到他的回答，她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我有點不體貼……唉，你這樣……接下來的話，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卓赫堯費了好大的勁，才沒立刻掛掉電話。「快說重點，我的耐心要沒了。」

孫奕琳多少也是知道他的脾氣的，趕緊道︰「我想在你飯店辦婚宴請客。」

「幾月？」

「六月。」

「明年六月？」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孫奕琳笑道︰「不是，是今年六月。」

就知道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卓赫堯揉了下眉頭。「不可能，現在都四月底了……」

「拜托啦，拜托啦！你幫幫我，這個就算你包給我的紅包。」孫奕琳立刻道。

「不可能，宴會廳都被訂走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如果不是都訂不到，我也不會來拜托你，拜托啦，拜托啦，人家想當六月新娘……」孫奕琳再度開啟死纏爛打的模式。

卓赫堯頭痛地拿開手機，忽然間恨起手機的防水功能，如果沒有這功能，他現在就不會接到孫奕琳的電話了。

走到一樓時，正好看見卓赫舜與馮湘萍往游泳池的方向走去，而且一路低著頭，視線來回搜尋，似在找東西。

電話另一邊被忽略的孫奕琳拉開嗓門，試圖引起注意。「喂，喂……」

卓赫堯頭痛地對著手機說道︰「六月不行，我還有事要忙，再見。」也不等她回應就把電話掛了。

這一頭，錢佳瑛早已換好制服，吹干頭發，回到游泳池清理，先到的兩位阿姨，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見到錢佳瑛出現，便興匆匆地圍在她身邊，八卦地問道——

「剛剛是怎麼回事？你跟老板怎麼會濕答答的？」

「我不小心掉到水里，老板把我救上來。」錢佳瑛平平地說著。

「這麼巧，英雄救美喔。」陳姨取笑。

錢佳瑛拿了拖把要拖地，鳳姨立刻道︰「我們已經拖過了，其實都弄得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錢佳瑛推了推車要離開，一會兒還要房務整理。

陳姨黏上來問道︰「我听說你跟老板的弟弟認識，怎麼不叫他把你調去輕松一點的地方。」

「我喜歡打掃。」錢佳瑛認真道。

陳姨哪會相信她的話，但嘴上還是笑咪咪地說︰「像你這樣能吃苦的年輕人不多了，只是有了好機會不要忘了提拔阿姨喔。」

錢佳瑛奇怪地看她一眼。「為什麼？」

陳姨僵了下，尷尬道︰「哎喲，你講話怎麼這樣？不是跟你說了要改，不能對長輩這樣講話，很沒禮貌耶。」

鳳姨忍著笑，打圓場道︰「她沒惡意啦！她就比較不會講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就是沒禮貌——欸，我話還沒講完，你怎麼走了？」陳姨火道。

錢佳瑛沒理她，推著推車往前走。

「做人不能這樣啦！」陳姨上前，打算好好教導，卻看見卓赫舜與一個漂亮小姐走了過來，她立刻噤聲不語，回身去整理自己的推車。

「你們還沒走，太好了。」卓赫舜朝她們露出笑容。

錢佳瑛不明所以地望著他與馮湘萍，馮湘萍已經換下泳衣，長發也已吹干，微轡地披在兩側，穿著一件剪裁大方的粉色洋裝。

「湘萍的戒指不見了，你們有沒有撿到？」卓赫舜問道。

三人同時搖頭，陳姨說道︰「沒看到耶，會不會掉到水里？等一下水會放掉，到時候再找找看。」

「沒找到也沒關系，不是多貴重的戒指。」馮湘萍趕緊道。

卓赫舜對三人說道︰「你們再幫忙找一下，雖然不是多值錢，但這是她媽媽送的生日禮物，有紀念價值。」

「戒指是什麼樣？」鳳姨問道。

「是一枚簡單的黃金戒指，內側有刻我的英文名字，Jenny。」馮湘萍說道。

「那我跟阿鳳到外面游泳池那邊巡一下，看有沒有掉在地上，佳瑛你翻一下垃圾袋，看有沒有在里面，我們剛剛掃了一堆東西進去，也沒仔細看。」陳姨說道。

錢佳瑛搖頭。「不用找。」

眾人愣了一下，連暗自跟來，靠在牆後的卓赫堯都挑了下眉宇。

卓赫舜則是面露不悅。「為什麼？」他立刻聯想到，莫非之前自己因為馮湘萍跌倒，吼了她兩句，她心里不痛快？

錢佳瑛看向馮湘萍。「之前你離開的時候，戒指還在。」

眾人又是一怔，卓赫舜問道︰「你怎麼知道？」

「她摔倒的時候，我看到戒指在她小指上。」錢佳瑛說道。

馮湘萍面露詫異，接著便是尷尬與難為情。「是嗎？我沒注意……剛剛才發現戒指不見，我……」她羞愧地轉向卓赫舜。「對不起，我以為在這里。」

馮湘萍面上淒苦，心中卻忍不住抱怨，她跟錢佳瑛是犯沖吧！怎麼一遇到她事情就出錯？

之前她故意摔倒，不過是想引起卓赫舜的注意，讓他送她回去，沒想到林采萱會如此不給面子，問她為什麼地方這麼大，卻偏要走那里？她只好硬著頭皮說自己在想事情沒注意。

之後她看準時間，認定游泳池現在應該沒人，打算與卓赫舜單獨說說話，誰曉得錢佳瑛竟然還在，還說她摔倒時，戒指仍在手上，這不是犯沖是什麼？

卓赫舜見她法然欲泣，立即道︰「沒關系，就是不曉得在哪里才要找，既然沒在這里，那我們再到別的地方找找看，說不定在宴客廳或是浴室里。」

「嗯。」馮湘萍垂著頭，一臉喪氣。

雖說她是女主角，但卓赫舜對她一直很平常，周遭又總是有其他人在，她找不到時機與他更進一步，只好玩點手段，誰曉得她老是出錯？幸好卓赫舜不是個多疑的人，否則她也不敢如此。

「你別哭。」卓赫舜拍拍她的肩。

「算了，還是別找了……一定丟了。」馮湘萍帶著哭音。

「怎麼回事？」卓赫堯適時地走了出來。

卓赫舜立即上前解釋。「她的戒指丟了。」他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馮湘萍仍舊一臉哀愁，內心卻是十分焦急，她不過是想借著找戒指的名義，跟卓赫舜在這里獨處一下，把事情鬧大不是她的本意，更別說把卓赫堯扯進來，他可不像卓赫舜那麼好唬弄。

她還記得之前自己摔倒時，卓赫堯當下掃過來的凌厲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那時她就有點後悔自己太沖動了。

不等卓赫堯發話，馮湘萍趕緊道︰「這樣吧！我再回去淋浴間找找，若是找不到再想其他辦法。」她也不敢再裝可憐，只想趕快把這件事解決。

卓赫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馮湘萍低頭掩飾自己的緊張，他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說道︰「先這樣吧！要是還找不到，再叫黃叔處理。」

「好。」卓赫舜頷首，帶著馮湘萍離開。

錢佳瑛見狀，也想推車走人，這時卓赫堯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頭大地瞄了眼電話號碼，果然又是孫奕琳，正想切掉設為拒接，一個主意忽然跳到腦中。

「等等。」他叫住錢佳瑛，期間掃了還在原地的陳姨與鳳姨一眼，趕人的意味很明顯，兩人明白卓赫堯是要跟錢佳瑛單獨談話，趕緊推了車走人。

錢佳瑛疑惑地轉頭。「叫我？」

他把手機遞給她。「給你的第一個工作，理由你隨便找，就說我不在。」正好趁此機會，看看她的應對。

錢佳瑛訝異地看他一眼，也沒多說，順勢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對方已經先聲奪人。

「卓赫堯！不要以為你掛電話我就會善罷罷休，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天天打，煩死你！」

「請問你找誰？」錢佳瑛在她喘氣的空檔插了進去。

孫奕琳明顯一愣，以為自己打錯電話，正想掛斷，又想到不對啊，她是從通訊錄撥出去的，怎麼可能會撥錯？

「你是誰？卓赫堯的秘書？怎麼換成女的了？叫他听電話！」

「他今天不接電話。」錢佳瑛沒表情地說道。

「想躲我是不是？你跟他說，他不接電話，我就直接去找他！」孫奕琳發狼。

「好，我跟他說，還有事嗎？」

孫奕琳直接掛電話，跟個秘書有什麼好說的。

錢佳瑛把電話遞給卓赫堯。「她說你不接電話，她就來找你。」

卓赫堯下意識地咒罵一聲，這個孫奕琳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六十分。」他給她方才的應對打了分數。「勉強及格。」

他不要求秘書說話得卑躬屈膝，一味讓步，所以他並未從禮不禮貌上挑剔，只是她說話死板，用詞不對，比如「我跟他說」這種用語就不對，應該要說「轉達」才對，但最嚴重的問題還是她聲音平板。

「你不是機器人，講話要有抑揚頓挫。」他說道。

「我有。」她哪里沒抑揚頓挫，只是不明顯。

「你很愛回嘴。」他瞪她一眼。

她瞥他一眼，從善如流地閉嘴。

卓赫堯懶得跟她在小事上扯，轉了話題。「接下來是記憶力，剛剛來電顯示的號碼是多少？」

「0972377577。」

他微勾嘴角，她果然記憶力超群，不過掃了一眼就記起來了，她說看見馮湘萍的戒指戴在小指上時，他就懷疑了，但也可能只是湊巧看見，所以刻意測試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料。

「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問。

她瞥他一眼。「沒有。」

「你剛剛不是記住了？」他不信有誰接電話時，掃過一眼就能記下來，除非是刻意去記，否則無心掃過後，通常人腦是不會去記憶的。

「沒辦法不忘，三天後就淡了。」她老實道，又補上一句︰「你們電影看太多了。」

她的直言罕見地沒惹惱他，他也覺得電視、電影老喜歡把人的能力夸大化，他曉得世界上有超憶癥者，但那畢竟是少數。

卓赫堯還有一些疑點想問清楚，但他再不走就真的要遲到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一一弄清楚。

「明天到辦公室報到，沒忘吧？」他挑眉問道。

她點點頭。

卓赫堯轉身離去，錢佳瑛覺得他真是個怪人，明明不喜歡自己，又把自己調到身邊去，到底想做什麼？打算刁難她嗎？

錢佳瑛不過想了一會兒便放棄了，反正明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