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愛 第十三章
兩人一走，房內再次恢復寧靜。向隆宇大掌仍是一下一下不斷地輕撫懷中人兒的背脊。許久後，懷里人兒這才緩緩在他耳邊低語︰
「是師兄殺的。那些人全是師兄殺的。」
「王大廚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在夢里險些喪命？」向隆宇在她耳邊輕柔低哄，似是怕驚嚇到她，誘哄著她再開口。
「我師父太虛道人有一獨門術法，名喚御夢術，可以進入別人的夢中。御夢術的原意是希望能幫助那些心靈受創、飽受惡夢所苦之人；沒想到師兄卻犯了師門大忌，利用御夢術在夢中殺人。」
她一直不願意相信昔日那個有著俠義精神的師兄會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又是為了誰？
「你的意思是夢中被你師兄所殺之人，在現實中都會死去？」向隆宇無法不驚訝，這根本是前所未聞的事。若真是如此，豈不教人防不勝防？
他早猜到她對他有所隱瞞，也猜到她必是知情關于這詭異的命案，沒想到真相卻是如此令人震驚。
「沒錯。而且在夢中被殺之人，在現實中絕對找不出任何傷痕來。」無法讓人瞧見真正的死因，這也是為什麼死去的那幾個人，仵作完全檢驗不出任何外傷。
向隆宇俊臉凝重。「你可知你師兄為何要殺這些人和王大廚？」
依她白天提醒王大廚小心一事看來，她該是知道，否則為何能出言警告？
懷里人兒抬起頭來，清秀小臉上有絲不確定，杏眸對上他等待的黑眸。
「我一再反覆細思那三個人死前一天來咱們客迎來時所說的話。我只听見他們談論客迎來和風雲酒樓是鳳凰城里生意最好的酒樓，原本我不以為有何特別之處，直到我听到風雲酒樓張大廚也跟著出事，那時我突然有種莫名的預感，是否下一個就是王大廚，才會叮嚀他小心。在確認他懂武後才感到安心，可仍擔心他出事，沒想到師兄真的打算殺他，好在我及時出現救了他。」
向隆宇愈听愈是心驚，雙掌輕握住她肩頭，讓她面對著他。
「等等。你是說你今晚也進入了王大廚的夢里，見到你師兄欲殺他，這才現身救了他？」
「沒錯。」段柔知道這超乎常人所能理解，可千真萬確是事實。「施行御夢術者，必須施行者與被施行者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能超過百里，只要知道那人的名字和住的地方，皆可入那人的夢中。」段柔解釋。
「所以你師兄人在鳳凰城。」向隆宇這句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段柔直視他黑眸，頷首。
「很明顯你師兄是針對風雲酒樓和客迎來而來的，雖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但殺人償命，絕不可能放縱他。你明白嗎？」
她一開始就懷疑是她師兄所為，卻寧可對他隱瞞，直到相繼出了人命，她才挺身而出。
可見她心中仍對她師兄有情，且不管此情是師兄妹之情或是余情未了，她那位師兄都令她無法絕情。
而這一點令他不悅。但看在她在傷心時還知道來找他尋求安慰這一點上，他可以原諒她這一次。
段柔清秀小臉上有抹難過。她明白他的話，這事既已驚動到逍遙王，而且四條人命又牽扯到風雲酒樓，這事絕不可能善了，加上師兄根本無意罷手。
「我明白。」
「柔兒，謝謝你出手救了王大廚。」大掌輕撫她泛著憂愁的小臉，著實不愛她為另一個男人傷神掛心的模樣。
「我救王大廚是應該的。若是能早知道的話，我連那四條人命都想救。」只要能阻止師兄殺人造業，她都會幫忙。
「柔兒，要想破這個案子，需要你的幫忙，到時你可願意相助？」向隆宇會這麼問，是因為她這一幫忙，就等同與她師兄為敵了。她可願意？
段柔粉唇抿了抿，明白他話中之意，杏眸直視他等待的黑眸。
「我願意。只要能阻止師兄繼續作惡，我都願意。」
「很好。」
向隆宇大掌輕撫她柔滑的青絲，雖不悅她開口閉口都是師兄，可看在她此刻心情難過的份上，他也就不計較了。
「隆宇，這兩個鈴鐺給你隨身帶著，就連入睡時也別離身好嗎？」段柔從懷里拿出用紅繩系在一起的兩顆鈴鐺遞給他。
「這鈴鐺有何用處？」向隆宇疑惑地看著掌中的兩顆鈴鐺。
「若是……師兄入你夢中，用幻影術困住你的話，你可以射出這兩顆鈴鐺，自可破解。」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她深怕師兄會對他下手。若論武功，師兄或許不如他，但困在師兄的術法中，若是師兄不肯放人，他絕不可能離得開。
「你已預料到你師兄會對我出手是嗎？」他挑眉看著她。
「我只是以防萬一。明日再麻煩你轉交鈴鐺給黎公子。」
段柔從懷里取出另兩顆鈴鐺遞給他。既然知道師兄是沖著兩家酒樓而來，難保不會對兩人下手。
「對不住，三更半夜突然跑來打擾你的睡眠，我這就離開。」
在救回王大廚後，她當下方寸大亂，直想找一個可以傾訴之人，腳步自然地走到他房里，根本沒想到時辰不對，還有孤男寡女的問題，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膽。
向隆宇低頭瞧著懷中一臉困倦打著哈欠的人兒，嘴里說著要離開，身形卻未動，俊臉滿是溫柔，輕撫她的背，讓她更放松身子。
「再等一會吧。」
他在她耳邊輕哄，將她輕柔放躺在床榻上，人也隨之在她身旁躺下，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里。
「隆宇……關于師兄的所作所為，對不住……」這副胸膛令她覺得安心，杏眸再也撐不住了，緩緩閉上。
「柔兒，除了這次你與你師兄在夢中相見，之前他可曾進入你夢中，譬如……你生病那一次？」向隆宇在她耳畔輕吻，嗓音低柔地問。
懷里人兒瞬間驚醒，下一刻，決定繼續裝睡，當作沒听到。
向隆宇摟抱著懷里的人兒，自是沒錯過她眼皮輕顫；下顎輕抵她發旋，黑眸底透著深沉。
☆☆☆
風雲酒樓包廂里，黎俊秋溫和的俊臉上難得地緊繃沉凝，替對座的向隆宇斟酒。
「你是說王大廚昨兒個夜里險些被殺，是段柔及時出現救了他？」
「正是。」向隆宇舉杯啜飲了口酒。
「御夢術，還真是聞所未聞。」黎俊秋神情若有所思。
向隆宇瞥了他一眼，夾了些菜入口。「俊秋，你說我們兩家酒樓相繼出事，最得利的會是誰？」
黎俊秋抬眸，兩人目光相視，異口同聲︰「樓門酒樓。」
「若是我猜得沒錯，柔兒的師兄是為樓少欽做事。樓少欽表面上與我倆交好，暗地里卻處心積慮想除去我們兩家酒樓，好讓樓門成為鳳凰城里最大的酒樓，此人心思倒是陰狠。」
向隆宇冷笑。用這種陰險手段殺人，完全無跡可循，若非段柔懂得這術法，只怕死去的人只能列為一樁樁懸案，無從查起。
「只是段柔的師兄為何要幫樓少欽做事呢？兩人之間是什麼關系？」黎俊秋對于這一點感到好奇，這也是所有事件的核心。
向隆宇一口飲盡杯中酒，再替自己斟了杯。
「這我就不清楚了。柔兒說過，她那師兄人在鳳凰城里，我已命徐永密切注意樓府和樓少欽的一舉一動。」
「此事若真與樓少欽有關，我絕對要他為張大廚的死付出代價。」黎俊秋雙拳緊握，臉色陰沉。
張大廚對他而言就像是家人，更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從爹手中接手風雲酒樓這幾年來，兩人的合作讓風雲酒樓更為出色茁壯，是他很重要的家人。
這個仇他非報不可。
「御夢術可有破解之法？」黎俊秋問著，若沒有，豈不任人宰割，他們這方完全處于挨打的份？
「柔兒要我將這兩顆鈴鐺交給你，切記即使入睡也不可離身。她深怕我們兩個會是下一個，若是被困在夢中無法醒來，這鈴鐺可以幫忙。」向隆宇將兩顆鈴鐺交給他。
黎俊秋細瞧掌中的鈴鐺並無特別之處，沒想到竟可破解御夢術。
「柔兒的師兄非找出來不可。或許此刻對方已有所警覺，無論如何，有任何消息，咱們再彼此派人告知。」
向隆宇倒是想會一會柔兒的師兄。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會令當年的柔兒許下終身？
想到昨晚她確認是她師兄所為後，那失望傷心的模樣，著實令他心底郁悶。照理說能令柔兒傾心的男人該是不差，又為何會背叛師門使用術法殺人呢？這其中的原由唯有將此人找出來才會知道。
「此事我會告知喬毅，也會請他暗中派人留意。」黎俊秋相信透過逍遙王的幫助，此事定能盡快解決。
「俊秋，還有一人你也必須特別注意。」向隆宇替他斟了杯酒後提醒。
「放心。」黎俊秋斯文的臉上有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
段柔沒想到自己這一睡，竟會睡到午時。當她在向隆宇的床榻上醒來時，驚慌地起身，發覺房里只剩下她一人，連忙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里。就在她忙著換衣裳時，門外此時傳來敲門聲。
「請進。」段柔慌忙將衣裳穿好，這才出聲。
推門而入的是姚大嫂，但見她雙手端著銅盤，一臉笑意地踏進房里。
「我猜想你應該快要醒了，所以給你準備洗臉熱水來了。」
「姚大嫂，多謝你了。」段柔羞赧地接過她遞來的布巾，輕拭著臉。
「三少囑咐眾人不準去吵你。睡了一個早上，可有睡飽？」姚大嫂話中透著笑意，分明是在取笑她。
聞言，正在擦拭臉的段柔只想將臉給埋進布巾里，不敢抬頭見人了。所以說大家都知道她昨晚睡在隆宇房里了？
瞧她這羞窘的模樣，姚大嫂笑得更開心，直接抽走她手上的布巾，將她推坐在銅鏡前的圓椅上，一面替她梳頭，一面笑道︰
「你要不要說說看，為何自己房里不睡，半夜跑到三少房里去睡？昨晚你們兩人可有發生什麼事？」姚大嫂手上的動作未停，笑得一臉曖昧，雙眼大睜，好奇不已。
「沒有。我們什麼事都沒發生。」段柔猛搖頭，急著澄清︰「昨晚我睡不著，跟隆宇聊著聊著，沒想到竟睡著了。」
段柔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起向隆宇，為何不抱她回房或叫醒她都可以，怎麼能任由她睡在他房里。
這下兩人真的是跳進黃河洗都洗不清了，或許他是故意的，存心讓人誤會，就知道他存心不良。唉！
「是嗎？」姚大嫂一听，口氣竟有些失望，一副巴不得兩人昨晚最好發生什麼事的模樣。
「段柔姑娘。」門外傳來阿旺的低喚。
「請進。」段柔心里納悶，怎麼一覺醒來，大家都往她這里跑？
阿旺同樣是一臉笑意，雙手端著托盤走入房里，將托盤上的三菜一湯擺放在圓桌上。
「段柔姑娘，這些菜是王大廚特地交代，等你睡醒後要給你吃的，你慢用，晚點我再過來收拾。」阿旺話一說完，朝她頷首，便下去忙了。
「這個王大廚怎麼突然對你這麼好？該不會是三少交代的吧？」姚大嫂替她梳好頭，發上插上月形紅玉流蘇金簪，這才滿意地收手。
段柔心底明白，王大廚是感激她昨晚救了他，才會特地準備好菜答謝她。
「姚大嫂，你午膳用了嗎？要不一起吃？」
姚大嫂拉著她在圓桌旁椅子上落坐。「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早就吃飽了，你快吃吧。」段柔端起碗筷，夾了塊魚茸卷咬了口，看著坐在身旁一臉欲言又止的人，主動開口︰
「姚大嫂，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
「段柔，昨天你同我去探望朱大嬸，在听到朱大嬸的兒子提到風雲酒樓出事，你一臉震驚地跑了出去，再回來時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有今兒個一大早，王大廚便魂不守舍，炒個菜也能發呆失神，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姚大嫂一臉擔憂，直覺此事不單純；三少、段柔、王大廚似乎瞞著什麼事，否則段柔也不會如此怪異。
段柔杏眸微閃，接過她替她舀的魚湯，對著身旁一臉憂心的姚大嫂笑道︰
「姚大嫂，沒什麼事的。就算有事，隆宇也會處理好的，你別擔心。」
姚大嫂是明白人，知道她這麼說，就是不希望讓人知道，即使心知有異，也不再多問了。
「好，就听你的，不瞎操心了。」
「段柔姑娘。」
房門外傳來叩門聲，緊接著下一刻，阿旺推門露出一張笑臉來。
「大門口有位面生的姑娘說是要找你，又不肯進來等你。」
「是誰要找你？」姚大嫂好奇地問。
「我去瞧瞧吧。」
段柔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姚大嫂不放心地跟在後頭。
兩人一到酒樓大門口，門口站著一抹美艷身影；段柔瞧見是誰找她後，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