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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妻不下堂 第十五章

作者︰佟芯

「什麼,你要去打仗?」向盈面色雪白,唇瓣顫動地問。

昨天得知皇上命徐立滄迎娶公主後,她一心冀盼他今天進了宮,能使皇上收回成命,然而他一回來,竟對她說明天要出發到邊關,要為即將而來的戰爭做準備,這對她來說真是雙重打擊。

「皇上答應我,等我打完仗再談賜婚一事。」徐立滄不想騙她說這事有了轉圜,畢竟君無戲言,要皇上收回成命是不大可能的事,但皇上會這麼說,仍代表此事有挽回的余地,一切等他回京再說。

向盈听出這事目前無法可解,抿緊唇不說話。

徐立滄真怕她胡思亂想,又道︰「盈盈,我保證我不會娶公主,這一仗若是我立下大功,皇上龍心大悅,或許……」

「讓我靜一靜。」她打斷他的話,逸出無奈的苦笑,然後背著他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徐立滄忍住沒有追上,向盈則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就躲在池塘邊的草叢後。

她眸子里淨是憤怒的淚水,她想放聲尖叫,痛罵出聲。

為什麼會是她的男人,為什麼皇上看上的駙馬爺偏偏是她男人?明明相愛是他們兩人的事,與其他人無關,為什麼她的幸福要被這一道聖旨破壞?要是立滄真打了勝仗,立下大功,皇上還是要他迎娶公主,到時她該怎麼辦?

古代的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能恣意操控他人的生死,抗旨可是會被殺頭甚至株連九族的,她和立滄都無能為力啊!

思及此,她將臉埋在膝蓋間小聲抽泣。「夫人,你躲在這里做什麼?」

向盈抬起頭來,看到是小四和小雀兒,連忙抹抹淚,裝作沒事道︰「我在玩躲貓貓。」說來府里的人真的都對她很好,即便都知道她是妾的身分,但每個人仍喊她一聲「夫人。」

「夫人,你的眼楮怎麼紅紅的?」小四困惑問道,小雀兒也歪著頭看她。

「因為沙子飛進眼楮里了。」向盈說出老梗到不行的台詞,然後在看到孩子們手上拿著紙筆時,好奇問道︰「你跟妹妹在畫什麼?」

「我跟小雀兒在畫護身符,我娘說少爺又要去打仗了,要為少爺趕工縫制護身符,好祝他征戰順利,平安回來,我們不會縫,就用畫的。」小四年紀小小,但說得很有誠意又認真。

「對,我要畫給少爺!」小雀兒稚氣道。

「護身符?」向盈接過畫看,畫紙上有個長方形的框,框里頭寫了平安兩字,寫得很整齊,因為兩兄妹都會寫一些簡單的字了。

望著平安這兩個字看,她默默流下淚。

連那麼小的孩子都懂得為他祈求平安了,她現在在做什麼?他明天就要出發到邊關了,就要準備打仗了,就要面臨極大的生命危險了,她在鬧什麼別扭?自怨自艾?她只能做這些事嗎?再說,他和公主又不是馬上要成親,她這麼早擔心做什麼?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他!

「夫人的眼楮又跑進沙子了嗎?」

「很疼嗎?小雀兒幫你吹吹!」

想開了,向盈綻放笑容,模模他們的頭,「謝謝你們!」說完,她拎起裙子,飛快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對于皇上賜婚的事,她不願再多想了,她只想做好她現在能做的事。

她要為立滄多做幾道他愛吃的菜,好好為他打氣,預祝他征戰勝利,風風光光凱旋而歸,回到她身邊。

她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回來。

向盈準備要煮火鍋,想在徐立滄出發到軍營的前一晚吃個圍爐飯。

廚房的大嬸們都在幫忙準備食材,向盈也忙著做魚漿、蝦丸等火鍋料。

崔大嬸湊過來道︰「對了,夫人可以在今晚跳凱旋舞給少爺看,少爺看了肯定會打勝仗的。」

「凱旋舞?」向盈停下動作。

「夫人沒听過嗎?」崔大娘頗吃驚,解釋道︰「這是我們雲宵的傳統舞蹈,將士的女人們會在男人們打仗前舞上一曲,祈求男人能打勝仗,凱旋歸來。這樣好了,我表妹那口子在軍營當差,她會跳這支舞,我請她來教夫人。」

「要我跳舞?」向盈猛搖手,「我不行的,我不會跳……」她什麼都行,就是沒有運動細胞,到時候肯定會變成機器舞。

「不難,而且我表妹就住在這附近,我馬上請她過來。」

「來不及了吧。」明天早上他就要出發到邊關了,她沒辦法在今晚練好。

「一定可以,放心,我還會幫夫人準備好衣服的!」

見崔大娘朝她露出曖昧古怪的笑,向盈不明所以,卻起了雞皮麼瘩。

晚膳時間,向盈、徐立滄和徐仁父子倆一同吃了火鍋。

徐立滄原本還很擔心向盈,更放心不下明天要離開家里,但看到她一臉笑咪咪的,還準備了他愛吃的食物,總算松了口氣,卻又覺得有一股說不上的古怪。

晚膳後,她人也不知去了哪,找不到她,更教他覺得不安,直到他和叔叔、堂弟小酌後回到房里休息,一看到她便被她嚇了一跳,方知他整晚的心神不寧是白擔心了。

向盈穿著一身桃色衣裳,但有穿跟沒穿差不多,竟大膽的露出褻衣,僅在外罩上透明白紗,連長裙都開了高衩,露出她白皙的長腿。

看得徐立滄喉頭滾動,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穿成這樣,他沒反應就不是男人了。

接下來,他看到她朝他嫵媚一笑,踮起果足,轉了一圈。

他的魂魄都被她俏麗的身影勾走了,心髒評評直跳,豈料在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她在轉完圈後差點失足滑倒,且她雙手舉起在頭上的姿勢好僵硬,半蹲時則是左右搖晃不平衡,最後還同手同腳……

「哈哈!」徐立滄忍不住大笑出聲。

向盈拉著頭發懊惱道︰「崔大娘說這是將士們出征前跳給將士們看的,我也想跳給你看……可是我就是不會跳舞嘛,拉著我惡補也沒用……」

徐立滄終于知道她消失的那段時間到哪去了,他停住笑,走近她道︰「盈盈,你跳得很好,我很開心。」

「你是笑得很開心沒錯!」她噘嘴,用手指戳了戳他胸膛。

他捉住她的手,「不生我的氣了?」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這根本都是那個臭皇上的錯!」向盈吸了口氣,眼神堅定的迎向他道︰「你就放心去吧,我會等你回來的,我不想再去想賜婚的事,不想再為還沒發生的事煩惱。我只要你活著就好,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聞言,徐立滄眨也不眨地望著她,被她的話所憾動,幾乎不能自已。

她得多堅強、下足多大的決心,才能對他說出這句話?她真的好到讓他無法不愛她。

向盈又叮嚀道︰「我會寫信給你的,你要小心別再中暗算,我不想再看到你身上有新的傷疤。」接著她拿出護身符遞給他,「這是我臨時學著縫的,里面放了塊闢邪寶玉,上次我們出門時你買給我的,我把它縫了進去,保你平安。」

徐立滄用力抱住她,真想將她揉入骨血里一塊帶走。「盈盈,我會平安來的,我保證!」他沙啞道。

她偎在他懷里,雙手緊緊圈抱住他。

當晚,徐立滄在她身上使出用不完的精力,熱情的不知纏著她要了幾回,向盈被他折騰得全身酸疼,但仍是甘願的在他身下承歡。

隔天一早,向盈像個稱職的妻子為他洗臉更衣,穿上盔甲,還陪他去祠堂祭拜他爹娘,然後目送他踏出府邸大門,躍上駿馬離去。

她揮手送他,從頭到尾都粲笑如花。

徐立滄離開後,向盈努力打起精神來。

快樂也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她決定要快快樂樂等他回來。

為了不讓自己太想念他,她到廚房幫忙燒菜,教大伙兒讀書寫字,也腦力激蕩的幫徐恩典設計新菜單,讓自己忙得團團轉,入夜後,她便提筆寫信給徐立滄,將滿滿的思念訴諸紙上。

今天,是徐立滄出發到邊關的第三天了,她和春兒等女眷們要到廟里為徐立滄祈福,徐仁備了馬車,徐恩典也要一塊去,說是充當保鏢保護她們。

沒有人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真的太突然了,正當他們一行人要出門時,門房急急忙忙趕來通報。

「徐總管,鄭統領來了,說是皇上有令要帶走夫人!」

在場的人聞之都又震驚又擔心的看向向盈,向盈的臉色發白,驚惶失措。

為什麼皇上要帶走她?是要走去哪里?

徐仁神色沉著,心里有了主意,囑咐道︰「盈盈,你先別出來,我去前廳看看。」

大批侍衛已直接進了將軍府,府里的人根本不敢擋,徐仁認出走在最前方的就是鄭統領。因皇上若有事找徐立滄總會派他來,是以兩人有點交情。「鄭統領,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

鄭統領知道他是徐立滄的叔叔,也曾為朝廷效力過,對他頗敬重,不諱言道︰「這你也知道吧,皇上下了聖旨,有意將郁平公主指婚給徐將軍,但徐將軍卻大膽進宮請求皇上收回成命,而皇上知道徐將軍是因為心儀何姑娘才會如此,便……」

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徐仁也料得到是皇上視向盈為眼中釘,想除去她,故趁著徐立滄前往邊關之際送走她。

「鄭統領可知皇上有意送何姑娘上哪?」徐仁再問道。

鄭統領回道︰「皇上下令將她送往桐城當女工,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桐城位于雲宵國最南端的離島上,與京城十分遙遠,搭船也不方便。徐仁心知,皇上可是狠下心要拆散他們兩人了。

「皇命不可違,徐總管就把人交出來吧,這樣我們雙方都不會為難。」鄭統領好意道,他可不希望將軍府的人做出幫人逃跑的傻事。

徐仁額頭泌著薄汗,陷入兩難,要將人交上,他不服氣,覺得皇上的作為太蠻橫,可是不交,難保將軍府上下不會被抓起來以抗旨論罪。

「仁叔,我去。」向盈走進前廳,清亮的嗓音響起。

徐恩典和春兒跟在她後方,臉色都不太好。

「盈盈……」徐仁為難道。

「還是何姑娘識大體。」鄭統領看她自己出來,總算放心了。

「不過我想請求鄭統領給我一點時間收拾衣物,並和府里的人道別。」向盈誠意十足地道。

鄭統領听這要求也不過分,而且說起來她被皇上盯上的原因也很倒霉,便給了她方便。「好,就給你半個時辰。」

徐仁听到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揚高聲音道︰「謝鄭統領!快!來人啊,招待涼茶甜點來!」

向盈轉身離開前廳,和春兒、徐恩典以及幾個相熟的下人往她跟徐立滄的新房走。走到一半,向盈終于支撐不住了,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夫人!」春兒蹲下扶起她,其他人也關心的圍住她。

「我沒事……」向盈有氣無力的道。她捂著胸口,事實上她快喘不過氣了。

她總算知道皇上那天為何沒當著立滄的面把話說死了,因為皇上早打算好了,不會讓她破壞立滄和公主的婚事,要趁著立滄去邊關打仗之際將她送走。

徐仁在打點好鄭統領後,實在放心不下向盈,找了借口先溜出來找她,在庭園就見幾個下人圍著一臉蒼白的她。

徐恩典見到他爹,急道「爹,難道不能等滄哥回來?」

徐仁嚴肅道︰「遠水救不了近火,若抗旨,我們都會有事的。」

「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嗎?」徐恩典無奈道。

「就是沒有啊!」徐仁也心急如焚了。他怎舍得她一個女孩子家被送到桐城那麼遠的地方吃苦,可他也沒辦法。

向盈朝他們苦笑道︰「皇上容不下我,就這麼做吧,我會走,我不會連累大家的,我只是舍不得大家……」舍不得那男人,她還在等他回來啊。

徐仁和徐恩典都感傷到說不出話,圍著她的下人們也都抽抽噎噎地哭了,和她交情最好的春兒更是抱著她流淚。

好一會兒,向盈站穩了身子,啞聲道︰「我去收拾衣服。」

「我幫你。」春兒想跟去。

「不用了,我想待在房里靜一靜。」向盈露出歉笑。

她提起乏力的腳往前走,來到她和徐立滄的新房,看著房間里還留有新婚布置的痕跡,牆上貼著囍字,床上是一張大紅鴛鴦被褥,她想起他們分開的前一晚還曾在被下纏綿……

其他的回憶也像跑馬燈般一一躍上眼前,她想起她被捉進府里的時候,那男人當天就命她去煮飯,她頂著一張黑人臉被他取笑;她想起他在晚上用拉鈴叫她起床,讓睡不飽的她快瘋了;她想起他曾經救起溺水的她,曾經因為怕她冷,偷偷抱她上床睡,他還替她擦藥、幫她寫信,甚至在他爹娘的牌位前發誓此生只會有她一個妾,絕不娶妻。

當他們成親時,她真的以為,她的根已經落在這里了,然而她現在卻必須離開,談何容易,她怎麼有辦法離開自己的家。

她好怕,她怕永遠回不來,怕永遠見不到他,更怕那日她面帶笑容、揮手目送他離開的一幕,將會成為他們之間最後的回憶。

向盈呆站在房里許久,想好好記住曾生活在這里的點點滴滴,不經意地,她的視線對上桌上的信紙,動也不動。

那是要寫給他的家書,卻還來不及托人送,她說過會寄信給他的。

向盈想哭都哭不出來,只能哀淒的笑,收拾好幾套換洗衣物和一點銀兩,將東西都放進她自己設計的黃色素面背包里。

徐立滄送她的東西太多了,她只能放幾樣,最後她選了他最初送她的金瘡藥,又拿了紙和炭筆……如果她還能寫信的話,她會寫信給他的。

半個時辰將近時,向盈踏出房間。

房間外早聚滿了人,都是听聞了皇上要送走她的消息而趕來的僕人們,大伙兒都相處好一段時間了,早生了感情,這時都圍住她向她道別。

「夫人,你要保重。」春兒叮嚀道。

「夫人,我準備了一點吃的還有水,你留在路上吃吧。」崔大娘將油紙包的干糧和水囊交給她。

徐仁則掏了一迭銀票要給她。

「仁叔,我這里夠了。」向盈不願拿。

徐仁硬塞給她,「出外總會用到。」

徐恩典給了她一把防身用的精巧匕首,「盈盈,路上小心。」

「大家保重,後會有期。」向盈感激不盡的道。

「我會馬上寫信給阿滄,等阿滄回來後一定……」徐仁說不下去了,也不知這仗一打會打到何時,時局又會如何變化,到時真的有辦法帶她回來嗎?

向盈看徐仁不敢確定的樣子,只笑了笑,朝前廳走去,鄭統領已在等候她。

離情依依,向盈最後朝他們四十五度鞠躬道別,踏上路程。

幸好皇上也不算太無理,並沒有真的把她當犯人押送,而是讓她坐上馬車離開。

馬車上,她從窗子望出去時,就看到這一群她熟悉的人目送她離開,而她也離他們愈來愈遠,愈來愈看不清他們的臉孔。

興許是太傷心又太憤怒了,向盈反倒有了更堅強的意志,她握緊了拳頭。

她不甘心!真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不,這不是永遠,只是暫時的分離。

她不會認命,不會屈服于皇威的,她相信還有自己能做的事,她一定會想辦法回來這里,想辦法回到徐立滄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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