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你別鬧了 第十二章
韓洛宇停下動作,轉身看向艾格,眉尖輕揚。「你想說什麼?」
「遲早安會對你膩的。」艾格輕視地一笑,高傲地直視他,「因為你一點都不了解安。」
「所以呢?」韓洛宇也不動怒,低頭繼續泡咖啡。
他的冷靜讓艾格更是惱怒,可不一會兒,他就露出笑容。「我是安的第一個男人,我和安從小就認識,我從小就喜歡她,她也是,你知道安有多愛我嗎?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教她的。」
韓洛宇拿著湯匙攪拌咖啡,動作不因艾格的話而停頓,「那又如何?你們分手了不是嗎?」
「這只是暫時的,安遲早會回到我身邊,因為我懂她,我了解她,我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了解她所有的事……」
「你們分手多久了?」韓洛宇淡淡打斷艾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黑眸冷漠地抬起。「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以上?」
看到艾格的表情,韓洛宇淡淡勾唇,「要復合早復合了。」輕輕一句話,他就掌握了局面。
這洋鬼子想拿這種事打擊他?怯!就算他再在意也不會給他看,再說他又沒什麼無聊的處女情結,對他是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在乎她喜不喜歡他,愛不愛他,還有,有沒有什麼事瞞著他,其他的無聊事他有什麼好在意的?
「你……」他的反應出乎艾格預料,他沉不住氣地怒瞪他。
韓洛宇輕撇唇瓣,拉了張椅子坐下,「再說,就算你和千夏從小就認識那又怎樣?你只是她的過去式,而她的現在式和未來式都是屬于我。」沒你這洋鬼子的份!
「你……」看到韓洛宇自信的模樣,艾格臉色極為難看,卻又不甘示弱地開口。「是嗎?那你知道安的事情嗎?」
他冷笑,昨天的晚餐,他一直和安談話,也注意著韓洛宇的表情,他知道什麼能贏他。「你能和安聊莫內、梵谷嗎?你懂畫嗎?還有,你知道安喜歡什麼東西、她的興趣是什麼嗎?你知道她以前的事嗎?你知道她多有才華嗎?你知道她是在意大利被尊崇為『Teodora』的天才畫家嗎?」
Teodora?
韓洛宇一愣,是他曾听過的那個Teodora嗎?
看到他的表情,艾格得意地笑了。「對,安就是Teodora,被國際畫壇稱為上帝恩賜的天才畫家Teodora。」
韓洛宇怔著眸光,心里仍震撼著。他知道安千夏愛畫畫,就算不懂畫,他也覺得她畫得很好,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在畫壇闖出名氣;可他怎麼也沒想過她竟會是Teodora,他听過這個名字,好幾年前,這個名字幾乎風靡全球。
全世界都在報導這個天才畫家,Teodora的畫千金難求,讓世界的收藏家搶著收藏。
她的每一場畫展都引起轟動,她的每一幅畫都讓人想收購,可她卻一幅都不賣。
Teodora極有藝術家的脾氣,她不賣畫給不懂畫的人,只要她高興,她甚至一毛錢都不收就將畫送人。那時,他听到朋友瘋狂討論這件事時,還曾笑過這個叫Teodora的畫家是白痴,不然就是個不曾吃過苦的好命人,否則怎會干出這種蠢事?
他嗤之以鼻,對這種沒腦子的藝術家沒興趣,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個Teodora……
「安的爸爸是個有名的畫家,她媽媽是個攝影師,她天生就擁有勝于常人的美感,她從小就拿著畫筆,拿著相機,年紀雖小,可是她是個天才,她不該被埋沒在這里,她的才華該讓全世界欣賞,我可以幫她,我可以陪她,可以跟她一起作畫,我可以跟她一起征服畫壇,你呢?你能給安這些嗎?或者韓先生,你懂畫嗎?」
韓洛宇沒說話,他只是沉著眸,不發一語。
見他不說話,艾格更得意了,繼續說道︰「安的個性向來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她任性又善變,上一刻喜歡這個,下一刻又喜歡別的,她只喜歡讓她有感覺的事物,你以為你能讓她喜歡多久?」
「這是你的心聲嗎?」一口喝完冷掉的咖啡,韓洛宇冷冷揚眸,唇瓣嘲諷地輕揚。「若是,那我真同情你;至于千夏會喜歡我多久,我想這是我的事,你是個失敗者,不代表我也是。」
「誰說我是失敗……」
「不然你來找我說這些干什麼?」韓洛宇懶得跟他廢話,他起身,經過艾格身邊時輕拍他的肩。
「艾格,你的模樣太難看了。」說完,他跨步上樓。
艾格惱恨的聲音從後方追來。「安是風,沒人能抓得住她,你以為你行嗎?你別作夢了,你遲早會被安丟棄的!」
韓洛宇抿著唇,俊龐陰郁,他不想听,可艾格的話卻不停傳進耳中……該死!
吵死了!
Teodora!意大利語的意思是「上帝的恩賜」。
韓洛宇看著畫畫的女人,作畫時的她,眼神極銳利,小臉褪去了天真,換上了沉穩和認真。這時的她,不是他認識的安千夏,而是Teodora,那個傳聞中的天才畫家。
他在網絡上查了關于她的事,才知道她去世的父母皆是藝文界有名的人物,留下的遺產和保險就是一筆龐大巨款。
而她,從小就引人注目,十五歲時畫的一幅畫,純真的鮮艷色調讓畫壇震驚,她也從此揚名,被稱為「Teodora」
可在她十九歲那年,在她的名氣達到頂峰的時候,她卻突然消失了,畫壇不再有她的畫作,她徹底在畫界消失。
有人說Teodora是江郎才盡,也有人說是畫到瘋狂而自殺,各種傳聞都有,而她已流傳到市面上的畫作則被叫價上億,人人競相收藏。
他看得出她愛畫畫,他記得她談著繪畫時的眼神狂熱而喜悅,她是樂在其中,真心愛作畫。既然如此,為何消失?
而且,為何不告訴他她就是Teodora?這應該就是她一直瞞著的秘密吧?
這有什麼好隱瞞的?
「Teodora.」韓洛宇突然開口。安千夏手上的畫筆頓住,她訝然抬眸,驚愕地看著他,然後立即明了。「是艾格說的?」
「這就是妳一直不敢開口的事?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韓洛宇真的不懂。
安千夏咬著唇,美眸娣著他。「你也知道Teodora?」她知道他不懂畫,關于任何藝術的事他從不涉足。
「這個名字沒听過的人很少吧?」韓洛宇聳肩,沒錯過她眸里的緊張,他不禁疑惑。「妳怎麼了?」
「沒有。」她垂下眸,小手緊握著畫筆。
他卻沒忽略她的蒼白,還有,她又避開他的視線,每當她躲開眼神不看他時,他就知道她在害怕。
她在怕什麼?
「我有朋友很愛Teodora的畫,他花了一大筆錢好不容易才買到一幅妳的畫,還高興地開了慶祝宴,邀了一堆人欣賞他買來的畫作。」那時他根本不覺得那有什麼好看的,顏色抽象地混合在一起,他一點也看不出來哪里美,還笑朋友是瘋子。
「不過妳為什麼要消失?妳不是很愛畫畫嗎?將畫展出讓人欣賞應該是每個藝術家的夢想吧,妳怎麼放棄了?」韓洛宇笑問,眼神卻不帶笑意,凌厲地看著她。
而她,一直低垂著頭,隨著他的每句話,手心握得更緊。
「妳不想回去畫壇嗎?只想一直待在這個地方畫畫嗎?妳只畫給自己看嗎?應該不是吧!不然妳不會每次談到畫就興高采烈地分享,妳也想將畫出來的畫給別人看……」
「我不想!」安千夏開口,手上的筆幾乎被她捏斷,她的聲音輕顫卻堅決。「我只想這樣畫就好。」
沒有人看也無所謂,她只想單純地畫畫。
「為什麼?妳這樣就滿足了嗎?既然如此,為何妳和艾格聊畫時卻一臉興奮,妳……」
「別說了!」她慌亂地打斷他的話,急忙起身,「我不畫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Teodora!」
「別這樣叫我!」她突然抓狂,激動地朝他吼︰「我是安千夏!不要叫我Teodora!」
「為什麼?Teodora不就是妳嗎?」他觀察她,眸光輕閃,眼前的她像是驚恐的孩子,慌亂地想抗拒讓她害怕的事。
「不是!我不是!」她朝他喊,可喊完卻又發現自己似乎太過情緒,她急忙咬唇,慌張地低下頭。
可來不及了,他看到她眼中的恐懼。
「妳在怕什麼?」他走向她,伸手抬起她的臉,一踫到她卻發現她全身冰冷,身體也在顫抖。
「妳怎麼了?」他驚愕,「千夏,妳在怕什麼?」
「我、我……」她顫著唇,搖著頭,勉強扯出一抹笑。「沒有呀,我很好,我只是有點不舒服,我想去睡一下……」
他卻不讓她離開,他不想再讓她逃避了,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艾格的話該死地影響了他!對他而言,她確實太飄忽,她就像她的畫一樣,色彩斑斕,他總是不懂她在想什麼。
她像毒花,也像風,吸引他,也讓他抓不住,艾格的話刺中他潛藏的擔憂,他是害怕,也許哪天她突然覺得他太單調,就將他丟棄了。
「Teodora這個名字讓妳害怕嗎?為什麼我一提到這名字妳就變成這樣,是……」
「夠了!不要一直提Teodora、Teodora、Teodora!」安千夏受不了地喊著,神情狂亂。「Teodora有這麼重要嗎?你知道我是Teodora就覺得我是別人了嗎?還是你想去跟你朋友炫耀,說你找到我了?或者想拿我的畫去賣?去展覽?因為我是Teodora,就不再是安千夏了?你看到的只有Teodora!是這個天才畫家,而不是平凡無奇的安千夏,就跟艾格一樣……」
她突然噤聲,尤其看到他沉下的臉色時,她不禁緊張地看著他。「阿宇,我不是……」
「跟艾格一樣?」他重復她的話,霎時明白她在怕什麼了,「妳覺得我跟艾格一樣?還是妳對艾格仍然不能忘懷?」
「不是這樣……」她想解釋,他卻不想听她說。
「我不是艾格,所以妳以上說的每一句話麻煩妳去跟艾格說,而我,也會很識相。」
「什麼意思?」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他卻回以冷漠的眼神,他的眼神讓她驚恐,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冷淡的眼神注視她。
「妳該長大了。」留下這句,他跨步離開畫室。
「阿宇!」她想追上去,可是他冷漠的背影讓她駐足,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啊……」
安千夏喃喃低語,貝齒緊咬著下唇,眼中的淚悄然掉落……
他走了……
安千夏站在房門口,看到屬于韓洛宇的東西不見了,她著急地打開衣櫃,他的衣服和行李袋也不見了。他離開了?!
她驚慌地轉身,準備去追他,可艾格卻擋在門口。
「走開。」她想推開艾格。
「安,他不適合妳。」艾格擋著安千夏,看著她的眼充滿濃濃深情。
「安,跟我在一起吧!我一直愛著妳,從來沒有忘記妳,跟我一起回意大利吧!意大利才是屬于妳的地方,妳不該一直待在這里,這里不適合妳!安……」
艾格突然抱住她,見她沒推開他,不禁心喜,「安,妳愛畫畫,也有才能,妳不該放棄的,安,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對,我了解妳,我懂妳,我們可以一起畫畫,一起談莫內、高更,談任何妳有興趣的事,安,回來我身邊吧!」
他溫柔說著,低頭輕吻她的臉。
「安,妳還記得我們以前在一起時有多快樂嗎?我是第一個吻妳抱妳的人,我知道妳的一切……安,我們一起回意大利吧!」每說一句艾格就落下一個吻,直到快要吻住她的唇。
「艾格。」安千夏轉頭躲開他的吻,伸手推開他,抬頭認真地看著他。「我愛過你,很愛很愛。」曾經,她迷戀過他,崇拜他的才華,失去父母的她,那時陪她的人是他,她依賴他,自然而然地愛他,她曾以為他是她的一切。
听到她的話,艾格開心地笑了,激動地想抱住她。
安千夏卻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懷抱。「可是艾格,你愛我嗎?」
「安,我當然愛妳……」
「你愛的是Teodora,還是安千夏?」她輕聲問,眼神卻十分幽冷,「你眼中看到的是Teodora還是安千夏?」
她愛畫,她只是單純地喜歡畫畫,她從沒想過要成名,有人懂她的畫,肯看她的畫,她就開心了,高興了。
她不想要Teodora這個名字,可是她無法選擇,她突然被稱為天才,身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接近她的人也不再因為她是她。
她成了Teodora,安千夏像是被人遺忘了。
十五歲的她,卻走進了大人的世界,她承受他們的矚目,他們的羨慕,他們的嫉妒。她听到當面稱贊她畫作的人,卻在背後將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她分不清他們的話是真是假,她像是活在虛假腐敗的世界里,每個人都叫她畫,都要她畫;可她怕,她不要,她畫不出來!
那時,她只有艾格,她想躲進艾格的懷抱,她以為艾格能懂她的,就像爸媽剛去世時那樣,他會溫柔地抱她、哄她,當她的避風港。
可是艾格也變了……他看她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單純的愛。
「若我不是Teodora,你還會愛我嗎?」
「安,妳在說什麼?妳本來就是Teodora……」
「那是因為你看到的只有Teodora。」安千夏淡淡地笑了,「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
沒有人看到真正的她,她累了、倦了。
十九歲那年,她逃回從小長大的小鎮,剛回來時,她連畫筆都拿不起來……她不敢畫。
可是,她想畫畫,她好想畫……溫柔的鎮民們關懷她,疼愛她,在他們眼中,她是他們從小就疼愛的小夏,不是Teodora。一年後,她拿起畫筆,終于能畫了,而且是快樂地畫,開心地畫。她不用再戴著面具,不用虛假地笑,心里卻惶惶不安地想著對方的話是真是假。她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所拘束的,做她最想做的自己。
她可以天真,可以單純,可以耍點小心機,可以活得自在,可以畫她自己想畫的。
「安,妳在說什麼……」
「艾格。」她對著他淡淡一笑,「我曾愛過你,可是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只是個朋友,是個哥哥……」
「不!安!我不信!」艾格無法接受,他激動地喊著︰「安,這世上沒人比我了解妳……」
「不!你了解的不是我,你了解的是Teodora,而不是安千夏。」而她,從來只想當自由自在的安千夏。
妳該長大了
韓洛宇的話在她腦海浮現。她笑了,突然懂了她不再是十五歲的她,她早已不是當時的小女孩。
她想著韓洛宇,在心里輕喃著︰是呀,她是該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