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走私貨 第十一章
「小樓,在做啥呢?」
因忙于定風關之事,令狐蓀來的此說明顯少了,但每當她的小小石屋外傳來那個熟悉嗓音時,樓孟月總是這麼回答……
「你怎麼又來了?」
站在門外的令狐蓀總是挑挑眉笑而不語,進屋後逕自東晃晃、西躺躺,帶她忙完便一把拉過她,吻住她的唇,然後,在她手心塞一個東西。
根本不用猜,樓孟月便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而自己手心里的又是什麼。
到底怎麼會變成這種情況的,連樓孟月自己也弄不明白。
她猶然記得令狐蓀為她解媚藥之苦的半個月後,柳葉氣急敗壞的到來,問她要不要賺個外快,她才剛點頭,他便一邊拉著她去市集抓藥,一邊告訴她,令狐蓀那個笨蛋居然笨到把自己的腿給跌斷了!
究竟是不是跌斷,樓孟月不清楚,她只知道當她進到他的石屋,望見坐在榻上的他及那只傷腿,心,微微痛了。
她像個老媽子般的給他送飯,給他擦澡,伺候他午睡,結果睡醒的他卻打了個呵欠,對她說,「這樣的日子實在太乏味了,你想法子給我找點樂子吧,小樓。」
找樂子?
那時的她沒弄明白令狐蓀口中的‘樂子’是什麼,所以很努力的跳著以往為跳給老人看、專門學的那首舞蹈,但他卻邊看邊笑,最後還幾乎嗆著了。
「小樓啊,不是你跳得不好,是我實在無法理解這舞與你表情間的關聯與潛藏精髓啊……」那時他邊咳邊這麼說。「我悟性太低,所以你還是隨便給我搖蚌骰玩玩就行。」
對樓孟月而言,表演搖骰自然比跳舞容易,而每當她以他的要求搖出點數時,他總會雙眸發亮,亮得她的嘴角也微微上揚。而在她不知不覺靠近他的身旁為他講解技巧時,他的唇,不知為何突然貼上了她的唇,她的手心,被他塞進了那張銀票。
雖不明白為何他看了性感舞蹈一點反應都沒有,看她搖骰反倒動了,但畢竟她也曾請他幫忙,受傷期間、無聊難耐的他要這麼‘禮尚往來’,她也實在沒道理拒絕……
為了還那張屬于他的銀票,幾日後在他依然無法走動、但卻眼眸發亮時,她主動吻上了他的唇,把銀票塞入他掌心中。
有那日起,在銀票的交交還還中,他們便成了現在這模樣。
「根本就是伴嘛……」每當想起此事,樓孟月總會忍不住懊惱喃喃。
今日她照舊懊惱喃喃時,身旁卻出現了一個男子的關心嗓音——
「小樓?」
「抱歉,沒事」正襟危坐的做好,樓孟月趕緊收拾起心情,因為她現在可是在工作,該有的職業道德還是要有的。
「沒事就好,要不然小柳非殺了我不可。」
眉開眼笑的收拾好屬于自己的籌碼,樓孟月今日的雇主心情大好的向她提議,「小柳說你一直想到鬢花樓去開開眼界,可總沒去成。人說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咱們現在就去瞧瞧?」
「好」听柳葉的好友提起鬢花樓,進關多次至今沒去開過眼界的樓孟月自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反正酒費不是她出。
跟尋常客人一般,拿了號碼等了半天,總算進了鬢花樓的樓孟月,望著在眾人簇擁下出現的玉柳後,瞬間在心底為那貴上天的酒費默哀。
難怪人們老要說見面不如聞名,這在人們口中美若天仙的紅牌,在她看來,根本連小柳美貌的一半都不到嘛。
雖對玉柳沒興趣,但樓孟月不想白白浪費掉酒錢,所以百無聊賴的她也沒有離去,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余尋芳客身上,然後在仔細觀察眾‘狼’百態之時,意外發現令狐蓀居然也來了!
與一般人不同的是,盛裝的令狐蓀是由僕役客客氣氣的領入二樓的高級包廂坐下。望著他身旁的人,樓孟月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好家伙,那不是李胖子的貼身侍衛長嗎?看樣子令狐蓀以富可敵國、豪邁輸錢的西域富賈身份入關後,短短幾個月,已策反到了李胖子心月復中的最上游,李胖子的敗勢已幾近底定了。
手腳真夠利索的!
不過令狐蓀有這本事一點也不足為奇,此刻的她反而比較想知道他看著玉柳時的反應。
悄悄且仔細的由人群中觀察著令狐蓀,樓孟月沒一會就發現,果然看慣柳葉的人,對玉柳都不會有太大的驚艷感,因為令狐蓀雖然也如其他人般望著玉柳又歌又舞,但他的眼眸里,卻沒有出現他仰頭望月時,那抹動人的淺淺溫柔。
正當樓孟月想移開視線,省得被他發現她又偷偷瞧他時,突然,令狐蓀出現了一抹少有的、她幾乎未曾見過的明顯情緒變化!
他先是驀地一愣,而後,是整個不敢置信,再而後,是一抹幾乎抑制不住的狂喜,最後,他向來慵懶的眼眸,竟還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霧光。
是誰?他在看誰?
盡避只有一瞬,樓孟月還是看到了他眼神的所有變化。忍不住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她看見了一個在柱後被青樓圍事厲聲斥責、並拳打腳踢的端茶丫頭,而那丫頭,有著一張令她倍感熟悉的臉龐。
花千梅?!
不,不是她的學妹花千梅,而是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個性卻顯而易見柔弱許多的清雅女子。
當樓孟月的目光再次回到二樓包廂時,令狐蓀已不在座位上。
想都不用想,她便知道他會出現在哪里……
因為由他的眼神,她便知曉,他,終于找到了令他魂索夢牽的月下美人了……
樓孟月手中的那張銀票,由那日後,再不曾離開過她懷里的小錢袋,因為令狐蓀雖還是會來到她的小石屋,卻再不久坐,而她完全明白為什麼。
畢竟他的月下美人已真真正正出現在他眼前,有佳人相伴的他,自然再不需要任何供他打發時間的‘同伴’。
她真的很為他開心,畢竟他十多年的執著等待終于走到了盡頭,至于自己,也應該再過不久就可以回家了,因為只要有張眼楮的人都看得出,定風關的回歸,就在這幾日。
因關內情勢暫時不適合她的工作,所有她每日就穿著男裝坐在屋里靜靜發呆,一次一次的告訴自己真的好開心。
但這樣開心的她,卻一日比一日消瘦,連她也不知為何。
她一點也不想去思考為什麼,就像她不想去思考為何每當腦中浮現‘回家’兩字是,出現她心底的第一感覺並不是雀躍,反倒是那不明來由的五味雜陳。
這日,當樓孟月傻傻坐在沒有點燈的屋內發呆時,她的房門響了,而屋外,傳來了那個好熟悉又好陌生的聲音……
「小樓,在嗎?」
「在。」起身將門打開,樓孟月微仰起頭望著眼前那個一身大漠沙狼打扮,但卻再不遮眼,再不留須的令狐蓀,眼眸不知為何,有些酸酸澀澀的。
「怎麼沒點燈?」望著瘦了一圈的樓孟月,沒有半點進門之意的令狐蓀右手搭著門柱問道。
「沒工作了,省點錢。」樓孟月胡亂回答。
「馬上就會有了。」安撫似的拍了拍樓孟月的腰,但令狐蓀望向定風關的眼楮里卻有股淡淡的凝重。
「你……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望著這樣的令狐蓀。樓孟月忍住眼底那份酸澀,靜默了一會突然問道。
如果她沒猜錯,就是今夜了。今夜,他就要去找李胖子攤牌,所以他眼底下才會帶著那前所未見的沉重。
盡避明知不合適,她還是開口了,只因能站在他身旁的日子真的所剩無幾……
「可以。」
听到樓孟月的話,令狐蓀沒有任何遲疑便點頭,然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跳上馬,「走吧。」
有些詫異令狐蓀竟真的願意帶她同去,但樓孟月略略思索了一會便明白,他必是早做好了萬全準備,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而向來守諾的他,在她開口後,自然以為她的目的是為了崩玉,才會決定在第一時間便將崩玉交給她。
原來,在他心中,她真是個死咬著崩玉不放的人呢。搞不好他早嫌她礙眼又礙事,巴不得一拿到崩玉就趕緊送她走……
在心底那股陡生的沉沉苦澀,與彼此的沉默中,樓孟月身下的馬,幾乎沒有任何阻攔的直沖定風關,一進城便往其間最高、最金碧輝煌的屋子走去。
下了馬,令狐蓀隨意向守在附近的軍士點了點頭,便徑自領著樓孟月進屋,在連闖三道巨門後,最後停在一道同樣巨大的檜木門前。
有些不明白向來明快、果斷的令狐蓀為何遲疑,但在他突然腳一提,踢開門後,樓孟月也來不及多想,便隨他進了門,然後再他突然又停下腳步擋在她身前,遮住所有的視線之時,趕緊也停下腳步。
有些不解地望著那個散發著肅殺之氣的背影,樓孟月沈吟了半響,還是忍不住悄悄由他的身側他出頭,但只看了一眼,便立即乖乖將頭縮回。
因為此刻那大的驚人,也奢華的驚人的內室中,有一張面向門口的大檀木椅,檀木椅上坐著一個異常肥胖的男子,他的雙手平伸在身後的椅背上,雙腿大開,而雙腿間,蹲著有三名正在替他下半身‘服務’的艷子……
怪的是,他雖正做著如此荒婬之事,也約略知曉自己大勢已去,但他的神情卻極木然,他的眼眸從頭到尾更沒有注視任何人,只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他在正前方的一個透明物體。
這就是李胖子?他究竟在看什麼?
忍不住心中好奇,樓孟月又探出頭,跳過李胖子直接望向那個透明物體,發現那是一個雕工相當精致的水晶匣,而匣里裝著的,便是那顆淚滴形的‘崩玉’!
令狐蓀就那樣靜靜站著,動也沒動,等著李胖子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