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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 第十二章

作者︰綠痕

接下來兩日,衣不解帶照料著葉慈的野風,她的手就沒從他的腕間離開過,直到他的脈象已漸趨緩,且隱隱已有了一來的跡象時,她這才總算擱下了懸在她心頭上的那顆大石。

葉慈剛醒來,就張著猶迷茫的雙眼四下找人,直至野風的面龐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才安心地松口氣,氣若澥絲地問。

「你沒事吧……」

听到他醒來不是先探問自身性命安危,所擔心的卻是她,這讓野風心中不禁一動。

她恨恨地瞠著這個做事不經考慮的神官,氣他的獨斷獨行,更惱他的所作所為,偏偏他的出發點全都是為了她。

「為什麼?」明知他唯一的答案會是什麼,野風就是想親耳听他說出口,因若不這樣的話,她不肯相信這人能夠傻到什麼程度。

葉慈扯著嘴角,「為了宮主……」

別這樣,別這樣對她……

她受不起的,真的。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他人的血肉犧牲,傾力相護,都不在她人生的安排上,可他們卻將這些沉重的伽鎖置在她的身上,不給她掙扎的機會,全心全意的相信著她,不遺余力地保護著她,讓她陷入一片由忠心與恩惠所造的泥淖中,甘心的閉上眼為他們沉陷下去。

她心痛得幾乎無法把話問出口,「值得嗎?」

「值得……為宮主,死都可以……」他虛弱地一笑,沒過多久,就又兩眼一合,再次陷入了昏睡。

葉慈沒能看到的珠淚,下一個瞬間滾落野風的面頰,她俯身緊緊抱住她的傻神官,不讓嗚咽的泣音逃離他的胸口。

當另一條坑道中的神捕們,大都已恢復了元氣,傷況也都好多了時,一覺睡得很沉的葉慈這才幽幽轉醒,野風再三確認他已無事,並在驚濤駭浪中度過了生死關,奇清性地達到了相級高階後,忍耐許久的她,終于等到了與他算賬的機會。

「我欣賞你的忠義,也敬佩你的置死生于度外,但我看不上你的單純。再說得直白點,為了什麼人而去死這種事,再蠢不過了!你的腦袋究竟是被車輾過還是被豬踩過或是遭馬踢過?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我們,你就把你的一條小命給葬送在坑底了?」生平頭一回遭人劈頭蓋臉的罵,葉慈里著被子坐在干草堆上,兩手捧著藥碗乖乖喝著調理傷勢的湯藥,以往他面上總是冷清難以接觸的神色,已適時調整成再安分不過的模樣。

「我沒想要死……」他微弱的反駁聲都埋在藥碗里。

耳尖的她听得柳眉倒豎,「沒想死你還給我搞自盡?」

「那不是自盡……」其實有個詞匯叫孤注一挪。

野風氣得想把他拖去外頭狂扁一頓,「時候未到且實力不足就去闖生死關,不是找死是什麼?你當你天賦異稟?你當你祖宗燒過幾籮筐的高香,所以你定會走八輩子的大運?閉生死關的武者多了去了,還死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先烈,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安然無恙的晉階成功?居然把性命當成了用來豪賭的籌碼,連來路不明的藥也敢亂吞,你當我是死的啊?以為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宮主是天生沒脾氣的不成?」他低聲喃喃,「不,你的脾氣大得很。」

「不許頂嘴!」

「是。」一蓬怒火連燒了一整個早上都還燒之不盡,看樣子她的確是氣得狠了,因此他還是認分點都順著她為上。

「別以為裝悶葫蘆就能打發我了,給我一個認錯的正確態度!」野風才沒想輕易放過這個搞得大家都雞飛狗跳的元凶。

喝了一肚子的苦藥,眼下葉慈的月復中暖融融的,而她又氣又怒的種種舉動,則是在她毫無所覺中,將她的面頰染上了一片嫣紅,不知怎地,欣賞著眼前的美景,這讓他的心情很好。

他望著她那張明媚張揚的臉龐,真心地道。

「我是你的神官,這一生,只忠于你一人,只願與你生死相依。你若有恙,我絕不獨活。」她一點都不覺得這話听了有感到什麼安慰。

「你除了保鏢和管家外還兼了跟屁蟲一職?居然要我一輩子都甩不開你,百年後還得雙雙攜手上黃泉?」什麼絕不獨活?敢情他是要把愚忠進行到底就是了?他執迷不悟地頷首︰「嗯。」野風錯愣著眼,只覺像是一棍子打在棉花里,幾日下來積蓄已久的怒火,登時在他這句柔軟又理所當然的「嗯」中,宣告敗北潰散。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痛罵這傻子一頓,可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固執如牛,說不改就是不會改,任他人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誰又能想到,似他這般俊朗偉岸的男子,為了她,竟是連尊嚴與性命都不要了?

她泄氣地倚著坑壁滑坐在干草堆上,仍有些不甘心地跟他絮絮叨叨。

「往後你要敢冒冒然又跑去晉階,或是跟人打打殺殺掉了根頭發,又或弄出什麼亂七八糟的傷,看我不等著收拾你。」

「嗯。」葉慈一副乖覺樣,眼神純良得一如初生的小鹿。

「听好了,你的宮主不許你死,也不許你隨意糟蹋自己,這點給我牢牢記在心底知道不?」

「是。」他必恭必敬絕對听話,就像個被無良的後娘欺凌,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無辜。

野風瞠著他的可憐樣,愈念愈蒼白無力,「再敢玩一次先斬後奏……」

「絕對不敢。」他一口氣應完,眼巴巴地瞅著她,「我累了,想躺一會兒,你也過來一塊兒歇歇吧?」結果那日下午,野風也搞不清究竟是她把他給念睡了,還是她被他給哄睡了,總之好長一陣子都忙得團團亂轉,一直找不到時間安歇的她,就窩在葉慈的身畔睡了個難得的好覺。待到北風咆哮奔過山頂,夜色早被埋藏在簾似的雪勢中,大半夜的,野風找來了朔方與松崗,並交給他們各一紙單子,要他們盡快去鎮上把上頭寫的東西弄來。

「宮主,這是?」松崗納悶地看著單子,不懂那些用來制毒的各式材料她要來做什麼。

她陰惻惻地笑著,「既然司徒霜跟我來陰的,我也沒必要堅持某些無謂的正大光明是不?」倘若不是司徒霜不肯給她一條活路的話,葉慈怎會被逼得狗急跳牆,不得不去晉高階生死關?若不是司徒霜千方百計不讓她回雲取爆,那些由她親手所葬的年輕神捕,此刻又怎會躺在那冰冷的雪地里?

她從來都不曾是個好人。

而這一點,她相信,司徒霜會在日後好好的明白。

鬼鬼祟祟下了山的兩人,花了些功夫才找來她所要的東西,野風留下對調配藥劑頗有天分的松崗,由他陪著一塊兒連夜制藥,而朔方則帶著一大票人散布在礦山的四處,依她的命令在合適的定點埋藏大量火藥。

在他們忙著的時候,葉慈也沒閑著,他在坑道內打坐消化與適應著體內突生的龐大內力,以期能夠早日將內力化為己有。

趕制了一大批毒藥的野風回來時,葉慈已睜開了雙眼,她掀開他的衣裳檢視他月復上的傷口並替他換過藥,而後她便再提不起半分氣力,就這麼懶洋洋地將腦袋擱在他的腿上,大有就如此枕著他睡之勢。

葉慈將身上御寒被子分給她大半,動作無比輕柔的指尖,時不時地撫過她的頭頂,或是伸至她的下頷處撓撓她,就見滿身疲憊的她,果然沒過一會兒就睡得很熟了。

看她就連睡著時,唇邊都揚著滿足的微笑,葉慈的心,都因此而快化成一攤水。

以往他一直都不能明白,魂役為何會那般為魂主賣命,哪怕是窮其所有,甚至出賣了靈魂也都願意。

但現下他懂了。

小心放下盤坐的長腿將它們換了個姿勢,葉慈俯身將睡熟的野風按進了懷中,再用被子密密地將她蓋妥,只留下這張令他百看也不厭的睡顏。

眼下的情景,對他來說就像是個夢。

當年在師父死前,他發誓定要找到她,經過多少年來的苦苦等待,他多麼期望能將她護在手心中、並保她一世安然康泰,如今她人就在他的懷中。日日看著她的笑臉、她生氣的模樣、听她頗粗魯的吼聲、受她精心的醫治……他多麼想對上天說,他什麼都不求了。

熟睡的人兒在他的懷中動了動,他垂下頭,將面頰貼在她的額上,閉上眼細細品味著這份得來不易,哪管明日天明時雪勢會不會停了,又或者那些搜尋著他們的魂役可能即將找到他們。

次日雪霽天晴,纏綿不舍分離的風和雪,終不得不翩然而退。

晌午一過,埋伏在礦山外的神捕們,在察覺了魂役們的行蹤後,于午後點燃了暗藏的火藥。

森隆隆的聲響不絕于耳,巨大的山壁與不計其數的碎石,糾纏著大量積雪從天而降,回蕩在山坳里不絕于耳,黃白硝煙直沖天際,火藥刺鼻的味道拌在冰冷的風中四處飄散。

「宮主。」負責指揮眾神捕的朔方,在火藥全數用盡後來到坑道口向她稟報。她揚目遠眺整座山谷,「戰績?」

「炸毀廢棄的礦山四座,埋了兩個魂役,沿路上還毒翻了兩個。」不知何時起,長相看似老實的朔方,眉眼間也沾染上了些許陰狠的痕跡。

得了他的話,野風舉步走至葉慈養傷的那條坑道,期待地看著盤腿運氣的葉慈。朔方與松崗所能做的,大抵也只能是那樣了,真要出手對付那個听說名叫車遲的相級高階,只怕還是得由葉慈親自出許久,在一片靜謐中,葉慈緩慢地睜張開雙眼。

「你覺得如何?」野風小心地打量著傷勢看似已經恢復近八成的他。

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龐,氣定神閑地一笑。

「可以一戰。」

車遲沒想過自個兒會死。

至少,他以為在魂主壽元燃盡之前,他曾逝去過的人生,能在這世間再重新好好來過一回,而不是短暫地重活了十來年後,就又再次化為灰燼。

那夜在雪崩後,車遲率著一眾魂役,終于自雪崩處破雪而出,頂著漫天的大雪,在一座座山頭中四處人,連搜了十日卻總是遍尋不著。

任車遲怎麼想也想不通,那群神捕不是長年都被困在宮中,也沒見過外頭的世面嗎?他們怎能對山嶺地形還有天候那麼熟悉,竟能在他們的追捕下不留下任何痕跡,也讓他們白白在山嶺間挨餓受凍了十日。

就在他們再也不想忍受戶外的嚴寒,打算找座鎮子搶間宅子好好歇上個幾日時,就在這座挖礦的小鎮上,他找到了神捕們曾不意留下的蛛絲馬跡。

也不等休養個幾日,一心急著要完成魂主所交付任務的車遲,急不可耐地率著其他魂役去了礦山。

可就在入山未久,方通過山腳下的嗌口,轟然一聲晴天巨響,嗌口頂上的山體,已被炸成為數眾多的大小石塊,大面積地成片落下,一名走在最後頭的魂役避之不及,當下就慘死在落石之中。

驚險逃過一劫的他們,都還沒能喘過氣來,下一波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已接連響起,抬頭四望,山坳處剩下的三面山體,已在火藥的威力下化為一道道奪命的連環鎖,若不是生前曾為狐妖的他,有著非凡人的跳躍能力,只怕他早已像另一名魂役一般血濺四處。

他從沒料到那些看似天真良善的神捕,為除掉他們這些魂役,手段竟是這般凶狠,且一招連著一招緊緊扣著,雖沒能一鼓作氣全數炸死他們,卻讓另兩名雙手曾接觸過山壁或是石面的魂役,在轉眼間毒發死于劇毒,而他,若非他生**潔,只怕下一個該躺下的,很可能就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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