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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令南幡 第十六章

作者︰諸葛青雲

聞人俊皺眉說道︰「我先挨了賽兄一枚‘子午問心釘’,又被你在‘迎面骨’上,惡狠狠地踢了一腳,難道還不是霉頭觸到印度國麼?」

賽伯溫笑道︰「方才我是迫不得已,踢你一腳,誰知竟那樣湊巧,踢在‘迎面骨’上。但是那枚,子午問心釘’,卻不知聞人兄是怎會挨上的?我記得我是先行出聲示警,然後按動崩簧,你應該有足夠時間,加以閃避的呢。」

聞人校長嘆一聲答道︰「我因真正的‘九頭太歲’鄒夏,湊巧先到,等賢弟所扮冒牌貨色,再來之時,魏老婆婆目光亂轉,疑心已動,我遂想挨你一枚‘子午問心釘’,作為苦肉之計,又誰知你竟釘上喂有特殊毒藥。」

賽伯溫笑道︰「小弟因魏老婆婆難纏,曾作了多種準備,‘子午問心釘’所喂特殊毒藥.也是想請她嘗嘗滋味。等到看見聞人兄,居然中釘.小弟遂不得不甘冒嫌疑,立即趕返才好及時教治。’聞人俊以一種欽佩眼神,看著賽伯溫,含笑贊道︰「小弟對今日之事,原本認為業已一敗涂地,誰知賽兄老謀探算,竟在魏老婆婆的靜室以內,也下了一著閑棋,終于把那粒‘騰蛟丸’,使‘白發殺人王’吞下月復內。」

賽伯溫頗為得意地揚眉笑道︰「小弟自受百里夫人之托,旦夕掛念,如今總算是大功告成,放下了一樁心事。」

聞人俊苦笑說道︰「關于‘騰蛟丸’之事,雖然功成,但卻平添了‘絕滅法王’呼延炳一位厲害對頭,也頗令我……」

賽伯溫含笑問道︰「聞人兄又煩憂什麼?有‘白發殺人王’與‘紅葉令主’兩人.難道還抵敵不過?」

聞人俊搖頭答道;「以二對一,恐怕還弱一點。」

賽伯溫笑道︰「聞人兄不要忘了她們曾服‘騰蛟丸’.功力增強不少。」

聞人俊「哦」了一聲,恍然笑道︰「對了,我竟忘卻此事,倘若這樣算來,那位‘絕滅法王’呼延炳,可能還會踫個莫大釘子。」

賽伯溫狂笑說道;「群雄盡滅,才好使百里夫人惟我獨尊,雄霸武林!這也算是小弟感受聞人兄知遇深思的些微報答。」

聞人俊慨然嘆道︰「小弟與賽兄相逢恨晚,我百里姊姊,若更早就遇著你這等忠心耿馱。運籌帷惺的智勇雙全之人,也必早就完成了武林霸業。」

他們二人閑談之事,放下不提,且說那位心中悶悶,獨自走出「玄冰凹」的「紅葉令主」虞心影。

虞心影未出「玄冰凹」前,先到魏老婆婆的靜室之中,加以探看。

這時,魏老婆婆業已傷痊毒解,沉睡正酣,虞心影遵未敢加以驚動,只向曹夢德略打招呼,獨自走向「玄冰凹」外。

出得「玄冰凹」,被那刺骨寒風,撲面一吹,虞心影心中,不禁既覺有些迷糊.又覺有些清醒。

她清醒的是從適才談話之中,發現聞人兄等,對自己結交,是利用多于情誼。.她迷糊的是自己生平高傲,為何如今竟拿不定主意,給他們來個拂袖而去。

想來想去,方想出自己所以不肯離去「玄冰凹」之故,完全是不願離開魏老婆婆。

虞心影遂再復試加回憶,思忖自己是怎樣與魏老婆婆訂交,及彼此怎樣形成如此深厚情誼。

必于這段經過,她雖搜盡枯腸,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反而想得幾乎入了魔道,有點雙眼發直。

總而言之,虞心影如今只覺得新交可親,舊交可厭,使自己最感可親之人,便是「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使自己最感可厭之人,便是那「青幡仙客」衛涵秋。

虞心影正想得心內茫然之際,突有一線銀光,在跟前-閃。

她愕然看去,見是一頭長不盈尺,銀白色的小馬,披著一頸銀色馬鬢,瞪著兩只朱紅餃暇俊眼,站在丈許之外,凝望自己。

魏老婆婆所煉獨門秘藥.與一般迷神藥物,大不相同。

一般迷神藥物,是令人只知現在,忘卻過去,根本失掉回憶能力。

魏老婆婆的獨門秘藥,卻並不使人失去回憶,只令服藥之人,覺得任何人事,均不如魏老婆婆可親可愛。

筆而,虞心影一見之下,便認得這是曾與自己結有友誼的曠世靈物「雪白芝馬」。

人與人之間,尤其武林人物與武林人物間,虞心影會厭棄他人,獨對魏老婆婆忠誠親近。但對「雪白芝馬」,卻不會興起這種病態想法。

她驟睹「雪白芝馬」在身前出現,不禁心中一陣高興地,伸手連招,含笑叫道︰「小馬兒快來,我好想你,你還認識我麼?」

「雪白芝馬’把馬頭連點,口中低鳴連聲,便像銀箭一般地向虞心影凌空縱到。

虞心影玉臂雙伸,抱個正著,這頭探為萬眾覬覦的世間靈物,竟乖乖伏在虞心影的懷中,伸起馬頭,向虞心影香腮以上,磨來磨去,和她好不親熱。

這一陣親熱,卻把虞心影親熱得感慨叢生。

她覺得這頭「雪白芝馬」,尚且認識自己,頗具戀舊之情,自己卻會對于「紅葉七人盟」等舊日好友,深癌厭惡。

虞心影心中起了這種想法以後,便越想越矛盾。

她素來心高氣傲,如今也犯了性兒,立意要想個明白,究竟清月真人、元朗真人等,是如何得罪自己,使自己不願與他們繼續交往。

虞心影先是想得皺眉,後是想得發昏.但終仍想不出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那頭「雪白芝馬」,在她懷中連拱幾拱,才把虞心影拱得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撫模著「雪白芝馬」的銀色馬鬃,苦笑說道︰「小馬兒,我只顧思忖一件使我胡涂的事兒,竟忘記和你親熱,但……」

話猶未了,那頭「雪白芝馬」,竟在虞心影懷中,不住掙扎,似要下地。

虞心影懂忙與這「雪白芝馬」親了一親,皺眉說道︰「小馬兒,我們好久不見,你怎麼-來便想走呢?是不是生了氣了,怪我方才投有理你。」

「雪白芝馬」把那異常可愛的小小馬頭,搖了幾搖,但仍往地上掙扎。

虞心影愛極這匹馬兒,不忍拂它之意,遂一面輕輕把「雪白芝馬」捧抱下地,一面柔聲說道︰「小馬兒,你不要這麼快走,且多陪我-會,我最近極為孤寂無聊,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惱得很呢。’「雪白芝馬」下地以後,果然並不走去,但卻用嘴咬住虞心影的衣角,微微拉扯。

虞心影懂得它的意思,揚眉笑道︰「小馬兒,你要我跟你走麼?」

「雪白芝馬」瞪著兩只朱紅馬眼,向虞心影點了點頭。

虞心影暗想自己剛與「屠龍手」聞人俊爭執生氣,如今和這世間靈物,多盤桓盤桓,正可借以忘憂,遵滿面含笑地也向「雪白芝馬」。點頭說道︰「好,小馬兒,我跟你去。」

「雪白芝馬」委實通靈,聞言之下,兩只馬耳一豎,低低歡嘶一聲,便回頭緩緩跑去。

虞心影舉步相隨心中並在猜測這只「雪白芝馬」,是想把自己引往何處。

走了一程,虞心影忽然發現所走逾徑,竟是奔向被「紅葉七人盟」兄妹佔作臨時根據地的「閻羅谷」。

她方才雖被「雪白芝馬」勾發良知,起了戀舊之意,但只似曇花一現,隨即又告淡卻。

筆而此時一發現「雪白芝馬」是把自己帶往「閻羅谷」.便站住腳步,搖頭含笑道;「小馬兒,你別弄錯,我如今業已不和‘閻羅谷’下的那些人兒交朋友了。」

「雪白芝馬」見虞心影止步發話,竟似懂得一般,豎起兩只馬耳,注目聆听。

直等虞心影把話說完,「雪白芝馬」遂又復回頭走到這位「虹葉令主」身邊,餃著她的衣角再度拉扯。

虞心影蹲形撫模著「雪白芝馬」的馬頭,含笑說道︰「小馬兒,我已經告訴你不願去‘閻羅谷’了,你怎麼還要拉我?」

「雪白芝馬」瞪著兩只朱虹俊眼,向虞心影抬頭凝視,神情顯得頗為迷惑。

虞心影失笑說道︰「小馬兒,你只和我交朋友,不要管我為什麼不去‘閻羅谷’?這種事情,頗為復雜.你雖然通靈,也不會懂的」

「雪白芝馬」靜靜听完,愣了一愣,竟仍舊張口咬住虞心影的衣角,輕輕拉扯。

虞心影笑道︰「小馬兒.不要拉了,我跟你走,你是不是要把我帶往別處?’「雪白芝馬」聞言,遂張嘴放開所咬衣角,先向虞心影點了點頭,然後回身向斜刺里慢慢跑去。

虞心影見它果然轉變方向,不是去往「閻羅谷」,不禁發覺這世間靈物的慧黠可愛。

這次,「雪白芝馬」是把虞心影帶向一座妻天冰峰。

虞心影忽然發現這條路兒,有點熟悉,仿佛也是舊經之地。

「雪白芝馬」是天生靈物,四躥中既有暗鉤,更具吸力,遵緩緩馳上冰峰峭壁。

虞心影則一身上桑絕學,自也毫不為難,提氣飄身,隨同攀登。

「雪白芝馬’馳上五十來丈以後,鑽人壁間的一個冰洞之中。

虞心影人經舊地,心憶前塵,何況鼻中又嗅得一種使人心神怡悅的淡雅幽香,遂秀眉微挑,止步笑道︰「小馬兒,我記得了,這冰洞是你的家,上次我和清月真人,以及駱長明兄,曾把你的靈根,移植此處。」

,「雪白芝馬」點了點頭,把馬頸倚在虞心影的腳邊,磨磨梳梳地,表示親熱。

虞心影忽然想起一事,含笑說道︰「我記得這洞中還有一朵‘朱虹雪蓮’呢,至于與你們並稱,祁連三寶’的,千年雪參’,則听你說是已經被壞人吃掉。」

「雪白芝馬」連連點頭,又復回身走向洞深之處。

虞心影舉步相隨,鼻中所嗅得的香氣,也越來越濃。

「雪白芝馬」止步不前,竟低頭在虞心影的腳上,輕輕咬了一口。

虞心影失驚叫道︰「小馬兒,你咬我作甚?」

「雪白芝馬」呶著嘴兒,向冰壁上的「朱紅雪蓮」,不住連拱。

虞心影心頭頓悟,皺眉叫道︰「小馬兒,你帶我來此之意,是否要我把那‘朱紅雪蓮’,采下吃掉?

「雪白芝馬」听虞心影這樣說話,遂一聲長嘶,四蹄齊騰,飛也似地.向冰上的「朱紅雪蓮」張口咬去。

但「朱紅雪蓮」雖不能像「雪白芝馬」這等幻化成形,卻也極為靈異,感應敏捷。

「雪白芝馬’四蹄凌空,剛剛縱起.「朱紅雪蓮」業已「颼」的一聲,縮人冰壁。

筆而「雪白芝馬」一下撲空,收勢不住,竟擅在冰壁之上,疼得連聲嘶鳴。

虞心影對它好生憐愛,遂一張雙臂,接住擅壁下墜的「雪白芝馬’,把世間靈物,摟向懷內,想對它安慰幾句。

誰知「雪白芝馬」竟在虞心影的玉臂之上,咬了一口。

先前,也曾咬過,但系輕輕示意,如今這一口卻咬得極重,雖未皮破血流,也使虞心影覺得好不疼痛。

虞心影愕然低頭,卻見「雪白芝馬」瞪著兩只朱紅俊暇,怒視自己,並氣得微微發抖。

這份神情,充分曼出了「雪白芝馬」對她的深切關懷,怎不使她越發喜愛地輕拍著馬背,含笑說道︰「小馬兒,不要生氣,‘朱紅雪蓮’雖然不能像你這般通靈性,變化成人兒,或是馬兒,但……」

話方至此,「雪白芝馬」業已氣得把一雙朱紅俊眼,連眨幾眨,眼中淚光盈盈,似泫淚欲泣。

虞心影把「雪白芝馬」緊緊摟住,使臉頰貼在它毛烘烘的馬臉之上,親了一親,含笑說道︰「小馬兒,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既未受什重傷,又未中什奇毒,何苦為了自己延年益壽的一點私心,便把一朵秉天地靈氣所生的‘朱紅雪蓮’,生生糟蹋。’「雪白芝馬」嘴兒微動,似是有甚心意想對虞心影表達;但卻說不出來,只掙得馬臉發紅,目光如火。

虞心影失笑說道︰「小馬兒不要氣了.旁人捉住你時,都要吃你,我卻只愛和你交成朋友,你若能時常陪我玩玩,我就極為滿足。」

「雪白芝馬」也不知是氣,還是有所感動,終于從朱紅俊苞之中,流下了幾滴淚珠。

虞心影覺得它這幾滴淚珠,完全是為了關懷自己所流,遂微吐丁香,替它把流在馬臉的淚珠舐去。

這是人馬之間的感情交流,也是足以使彼此心神怡悅,一種極高度的心靈事曼。

虞心影以丁香玉舌,替「雪白芝馬」舐去淚珠以後,「雪白芝馬」也依樣畫葫蘆地,伸出舌頭在她雙眼之中,舐來舐去。

虞心影只覺「雪白芝馬」舐得自己除了癢酥酥,涼颼颼以外,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怡悅之感。

心神怡悅之下,最易沉沉入夢,虞心影就是如此,她竟恍恍悔悔,心神欲化地人了華胥之國。

直等身上感覺奇寒入骨,一片冰涼,這位「紅葉令主」才從夢中醒來。

她在這一夢之內,幻念叢生,有極端快意,也有極端拂逆。

極端快意的是在「玄冰大會」之上,施展生平絕藝,斗敗了與自己齊名當世的衛涵秋,使這位「青幡仙客」.永遠甘心俯首地,稱臣于「虞心影」腳下。

極端拂逆的是自己如今最敬愛的「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竟在「玄冰大會」耀武揚威,盡敗群雄之後,立即出于意料地,施展玉杖泥丸,算計自己。

虞心影想起夢中情事,好不驚疑,暗想自己與魏老婆婆情如姊妹一般,怎會起了這種奇異幻覺?

她正在想得心煩之際,忽然驚叫一聲,縱身躍起。

原來虞心影此時方發現那只「雪白芝馬」,業已不在自己的懷抱之內。

虞心影愛極這只「雪白芝馬」,還以為它是回轉靈根藏植之處,遂含笑柔聲叫道︰「小馬兒,我睡醒了,你再出來和我親熱親熱好麼?」

語音了處,聞無應聲。

虞心影又復叫道︰「小馬兒,你出不出來,我要回轉‘玄冰凹’了。」

話完,又復候了片刻,「雪白芝馬」仍不應聲,虞心影只好意興闌珊地獨自走出冰洞。

這冰洞是在雪峰冰壁的五十來丈以上,虞心影施展絕世輕功,沿壁下降了十來丈後,突然發現魏老婆婆也在峰下,正對著一株參天古木,出神疑望。

虞心影方想出聲招呼,但念頭一轉,卻反面提氣輕身,悄無聲息地,順壁滑落。

因為虞心影忽然想起魏老婆婆心狠手辣,不像自己仁慈,不宜讓她發現「雪白芝馬」的靈根藏處。

魏老婆婆雖在峰下,卻距離冰壁尚遠,又是背對雪蜂,遵未曾發現虞心影的來路。

但魏老婆婆的功力絕高,虞心影剛剛落地,她便霍然轉身。

虞心影含笑叫道︰「老婆婆你的傷勢痊愈了麼?」

魏老婆婆不知自己是服了「騰蛟丸」之故,雙目一挑,獰笑答道︰「衛涵秋的那點微薄伎倆,其奈我何?我不僅所中毒力已除,精神方面,反覺越發旺盛。」

說到此處,忽然目注虞令主,詫聲問道︰「虞令主,你怎麼也來此處?」

虞心影笑道︰「我因老婆婆受傷中毒,又與聞人俊、賽伯溫,爭吵幾句,心中煩悶,遵信步閑游漫步,誰知竟在此處和老婆婆恰巧相遇。」

魏老婆婆「哦」了一聲笑道︰「虞令主,我在此發現了一樁怪事。」

虞心影指著那株極為高大的參天古木笑道︰「老婆婆對樹凝神,莫非你所說怪事,是與這株參天古木有關連麼?」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虞令主猜得不錯,你有沒有看見這株參天古木之上,有一個絕大鳥巢?’虞心影仰頭一看,嫣然笑道︰「這鳥巢除了大得驚人以外,有何怪處?」

魏老婆婆手持玉杖,緩緩說道︰「我看見一只似鷹非鷹的巨大鳥兒,抓了一匹小小白馬,飛進巢內。」

這幾句話,听在虞心影的耳中,真使她驚魂欲絕。

她如今方知「雪白芝馬」突然不見之故,竟是被巨鳥抓去,身遭劫數。

虞心影一面吃驚,一面心中暗想「雪白芝馬’究竟是在自己睡熟之後,出洞閑游,被鳥抓走?還是巨鳥飛進冰洞……

念猶未畢,魏老婆婆已自「咦」了一聲-,愕然問道︰「‘虞令主,你在想些什麼?」

虞心影懂忙加以掩飾.應聲答道︰「我是在想鷹有多大?馬有多大?哪里能夠有抓得起馬兒的鷹?又哪里有被鷹兒抓得起的馬呢?」

魏老婆婆笑道︰「鷹兒兩翼張開.足有五尺三四寬闊,馬兒卻只有盈尺長短。」

虞心影擔憂「雪白芝馬」是否被巨鷹抓傷,遵故意裝作失驚地,向魏老婆婆問道︰「老婆婆,這樣小的馬兒,豈不被那樣大的鷹兒,抓死了麼?」

魏老婆婆笑道︰「那匹雪白小馬,在巨鷹爪間,尚自低聲嗚叫,顯然尚未死去……」

虞心影听到此處,心中方自一寬,魏老婆婆又復揚眉獰笑地,繼續笑道︰「那鷹兒似頗識貨,竟想將這罕世靈物,留著慢慢享受,故而才未立即把馬兒抓死。」

虞心影聞言,又蹙眉問道︰「老婆婆,你這‘罕世靈物,一語,是何意思?」

魏老婆婆失笑說道︰「虞令主難道不知那雪白小馬,定是成形靈芝等類的罕世聖藥麼?」

虞心影听了魏老婆婆這樣說話,不禁更替「雪白芝馬」擔憂,「哎呀」一聲叫道︰「老婆婆,那匹馬兒既是成形靈芝等類的罕世聖藥,我們應該殺死巨鷹,救它一救。」

魏老婆婆微笑說道︰「那只巨鷹業已被我殺掉。」

虞心影愕然瞠目,魏老婆婆繼續笑道︰「巨鷹剛剛飛人巢中,我便彈出兩粒‘五色泥丸’,在鳥巢上空互擅,化成一股毒霧,把鳥巢完全罩住。」

「糟糕!老婆婆大以莽撞,這-來豈非玉石皆焚,連那匹‘雪白芝馬’,也被你一齊毒死了麼?」

魏老婆婆搖頭笑道︰「虞令主不必擔憂,這種罕世聖藥,有天生的抗毒之力。」

虞心影道︰「老婆婆,你既已殺鳥,怎不上樹……」

一言未了.耳邊忽又听得空中有怪鳥長鳴聲息。

虞心影與魏老婆婆,同自循聲看去,果見有一只似鷹非鷹的絕大怪鳥,展翼疾飛面來。

魏老婆婆方模出幾粒「五色泥丸」.虞心影柳眉剔處,玉腕一翻,已有三片紅光,破空直上。

原來虞心影既痛恨怪鳥拎去自己最心愛的「雪白芝馬」,又看出這般鷹非鷹怪鳥,是種凶禽,遵勃然震怒地發出了三片「燕山紅葉」。

內家絕頂高手,講究飛花摘葉均可傷人,虞心影的武學修為,便已達到這種境界。

筆面區區三片「燕山紅葉」,在虞心影手中發出,卻無異于三柄鋒利飛刀,恰好打中那怪鳥的雙翼及咽喉部位。

敝鳥一聲慘啼,雙翼先折,然後便被另一片紅葉,嵌入咽喉殺死。

虞心影等鳥尸落下,細看兩跟,向魏老婆婆揚眉說道︰「老婆婆,這是‘雪雕’,生長于‘祁連山’、‘大雪山’及‘昆侖’、‘天山’等處,大的翼寬及丈,力能生裂虎豹,極為厲害。」

魏老婆婆笑道︰「方才我未曾上樹察看之故,便是知道這‘雪雕’向來成雙結對,決不單棲,想等另一歸巢之際,一並除去,免得使它老遠看見巢穴被佔,驚怖遁去。」

虞心影始終心懸「雪白芝馬’安危,皺眉說道︰「老婆婆,我想上樹見識見識你所說的那只白色小馬,究竟是什麼東西?」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如今雙雕均除,虞令主盡避上去,但要切記不可使那只白色小馬逃走,這種靈駒,沾土即遁,倘若不知它靈跟所在,極難捉得到呢。」

虞心影唯唯答應;真氣微提,便向那參天古木,猱登而上。

到了巢中.果見另一只雪雕尸首,「雪白芝馬」也在其內,但精神業已極為萎頓。

虞心影才一現身,「雪白芝馬」便喜歡連聲低鳴,投向她的懷內。

虞心影一面對它撫愛安慰,一面低聲說道︰「小馬兒,你不要開心,下面還有一位比‘雪雕’還狠的老婆婆,想吃你呢。」

「雪白芝馬」極為膽小,聞言之下,不禁嚇得索索發抖。

虞心影好生憐愛地,和它親了一親,低聲說道︰「小馬兒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會土遁雪遁,少時我找一機會,將你放下,你不就可進走了麼?」

話方至此,魏老婆婆因見虞心影上樹已久,卻無動靜,遂愕然叫道︰「虞令主,你找著那只白色小馬沒有?」

虞心影不得不答,只好揚聲說道︰「老婆婆不要著急,我找著那只小馬兒了,這就下來。」

說完,又對「雪白芝馬」悄悄說道︰「小馬兒,那老婆婆是我大姊,我不能為你和她翻臉,你一有機會,立即遁去,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便即抱著「雪白芝馬」,從參天古木的鳥巢以上,縱落地面。

魏老婆婆方一揚眉,虞心影遂不等她發話,便自舉著「雪白芝馬」,含笑叫道︰「老婆婆請看,這不是你所說的小馬兒麼?」

魏老婆婆目光微注,大喜說道︰「對了,虞令主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讓它逃走,這是成形靈芝,我們兩人分開享受,一人吃上半只,包管益壽延年.功行大進。」

虞心影听魏老婆婆果然要吃「雪白芝馬」,不禁秀眉暗蹙,一時想不出應該怎樣推托?「雪白芝馬」更是藏在這「紅葉令主」懷中,嚇得索索發抖。

正在虞心影大感為難之際,陡然一股寒風,橫空卷到。

魏老婆婆首先愕然回身,只見從冰峰峰腳,轉出一條白色人影,凌空撲來。

此人,身還未到,先以寒風襲人,自然充滿著持技驕狂的挑釁意味。

魏老婆婆恐「雪白芝馬」被人奪走,遂先行暗運玄功,化成一片無形氣網,把自己暨虞心影一齊護住,然後才對那凌空飛來的白色人影,厲聲叱道︰「來者何人?趕緊通名答話,莫要狂妄找死。」

白色人影似已感覺出自己所發寒風,凌空遇阻,遂落在魏老婆婆的七八尺外,冷然答道︰「你們還要問我姓名,難道竟不認識我麼?」

魏老婆婆閃眼看去,只見來人是個書生打扮的一身白衣之人,年齡約莫三十有余,不到四十,貌相在俊挺之中.微帶陰冷。

她雖覺來人陌生未識,卻因听出對方口氣甚大,好似享有盛名,且極為自負!心中一動,冷然問道︰「尊駕既然如此自負,必是名驚四海人物,莫非就是位列‘北令南幡’之一的‘青幡仙客’衛涵秋麼?」

虞心影見魏老婆婆竟把對方猜作「青幡仙客」衛涵秋,正待告以不是,那白衣書生已自曬然的說道︰「老簍子,你猜錯了,衛涵秋是個什麼東西,所謂‘北令甫幡’,又有什麼大了不起的。」

虞心影目閃神光,揚眉問道︰「專駕且慢囈語狂言,休應話先說出你自已是個什麼東西變的?」︰白衣書生傲然答道︰「我復姓‘東門’,單名‘冰’字。」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朗聲問道︰「老婆婆,你有投有听說過這‘東門冰’是何許人也?」

魏老婆婆方一搖頭,東門冰又復厲聲叫道︰「你們怎麼竟這樣的孤陋寡聞?東門冰就是‘九指大歲’。」

虞心影一听「九指太歲」之語,便猜出對方可能也與「九頭太歲」鄒夏一般,均是「絕滅法王」呼延炳的手下人物。

心中雖已有譜,面上卻故意仍向魏老婆婆,以一種哂然不屑的神情,冷冷問道︰「老婆婆,我怎麼從未听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到底是我們陋寡聞,還是他那‘九指太歲東門冰’七字,未見經傳呢?」

東門冰聞言,氣得雙眉一挑月聲叫道︰「賤婢休要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言,你們是什麼東西?」

虞心影雖見對方口出不遜,仍自暫加容忍,笑吟吟地答道︰「我們雖然不一定有多大名頭,但也不至于不見經傳,拍拍手,跺跺腳時,或許可以使五岳發抖,四海亂顫。」.「九指太歲」東門冰听虞心影出言如此之狂,不禁微吃一驚,向她打量幾眼,揚眉問道︰「你這女娃兒,口氣倒不小,莫非就是什麼‘紅葉令主’虞心影麼?」

虞心影嬌笑答道︰「你總算不錯,雖會吹噓自己,也還認識別人。」

「九指太歲」東門冰的兩道森冷目光,移注到魏老婆婆身上,便發話問道︰「常言道︰‘物以類聚’,她既是‘紅葉令主’虞心影,你大概就是什麼‘白發殺人王’了?」

魏老婆婆獰笑答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白發殺人王’,便應該放小心些。」

.「九指大歲」東門冰;狂笑說道︰「妙極,妙極,這才叫︰踏破帙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妙……」

虞心影不等這位「九指太歲」東門冰話完,便即嫣然微笑地,接口說道︰「這樣說來,你竟是特來尋找我和魏老婆婆的麼?」

東門冰傲然點頭,冷笑說道︰「找你們又便如何?‘九頭太歲’怕你,我‘九指太歲’卻未必怕你。」

虞心影「峨」了一聲,嬌笑說道︰「我明白了,你大概與那‘九頭太歲’鄒夏,屬于一丘之貉,也是什麼‘絕滅法王’呼延炳的手下使者。」

她猜得一點不錯,這「九指太歲」東門冰.正是「絕滅法王」呼延炳手下的三大使者之一!平素與鄒夏明和暗斗,爭寵異常,如今因系呼延炳所派前往「祁連」,參與「玄冰大會」的第二撥人物,恰在途上遇見鎩羽面歸的「九頭大歲鄒夏,問明情由,遵想倚仗獨門功力,一斗「紅葉令主」以及「白發殺人王」,倘能獲勝,便可使「九頭太歲」鄒夏,大失光彩,從此對自己服貼。

如今,在這雪峰之下,湊巧相遇,東門冰遂一面暗中凝聚自己的「玄冰神功」,一面面顯傲態狂笑答道︰「使者與使者不同,我「九指太歲」東門冰與‘九頭太歲’鄒夏.均是呼延法王座前三大使者之一……」

虞心影听到此處,插口問道︰「三大使者之中,我已知其二,還有一大使者是誰?」

東門冰應聲答道︰「是‘九釵太歲’意霞,正隨侍呼延法王,來赴‘玄冰大會’。」

虞心影點頭笑道︰「我對你們,三大使者’,不太感興趣,只想會會享名甚久的呼延法王!」

東門冰冷笑說道︰「你若想與我家呼延法王,切磋切磋,必須先行取得資格!」

虞心影揚眉問道︰「這‘資格’兩字.怎樣解釋?」

東門冰傲然答道︰「我家呼延法王.何等身份,四海八荒之間,對他慕名求教者,其敷甚多。遂在再人江湖以來,規定了一項資格,倘若不具備這項資格之人,便不能與我家呼延法王,直接動手。」

魏老婆婆在一旁听得狂笑道︰「找人打架,還要先取得資格,委實是江湖奇聞!想不到三十年風塵久違,呼延炳竟比當初,更為狂傲!」

東門冰雙目一瞪,厲聲叫道︰「老婆婆……」

虞心影生恐這位「九指太歲’與魏老婆婆先行動起手來,便使自己失去機會。遂趕緊截斷東門冰的話頭,搖首笑道︰「你且慢發狠,我要先問問是怎樣才可敢得與︰絕滅法王’呼延炳的動手資格?」

東門冰眼皮一翻,傲態十足地應聲答道︰「這項資格,就是凡能與‘三大使者’,相搏百招以上之人,才可向我家呼延法王,一領教益!」

虞心影听了這幾句話兒,不禁「哼哼」冷笑。

東門冰怒道︰「你笑些什麼?」

虞心影嘴角徽披,曬然笑道︰「我笑的是井蛙不知天高地闊,偏把秋螢當太陽……」

東門冰不等虞心影話完,便即嗔目問道︰「你說什麼?誰是‘井蛙’?誰會把秋螢當日?」

虞心影存心挑逗,冷笑答道︰「當然是你,與你相搏百招何足為奇,照我看來,你未必能是我手下十合之將。」

東門冰也是有意逞能,自然一拍即合,目注虞心影,冷冷說道︰「誰是貓兒誰是虎,不妨手下見輸贏。東門冰打算在你這位中原大俠‘紅葉令主’之前,討教討教!」

虞心影微笑說道︰「這個還不容易,因為與我切磋之人,並不需要備什麼資格。」

東門冰被諷刺得臉上一紅,咬牙叫道︰「既然如此,虞令主請多加小心,我東門冰要得罪了!」

他功力早凝,語音方落,一式「撐闥推雲」,便自雙掌微分,向虞心影隔空推出。

虞心影揚眉冷笑,左手抱著「雪白芝馬」,右手以十一成功力,翻掌硬抗。

這位「九指太歲」東門冰,雖是「絕滅法王」呼延炳座前「三大使者’之一,功力且比「九頭大歲」鄒夏.略高一籌,但卻仍非名震乾坤的「紅葉令主」之敵。

第一掌凌空互接,「砰」然巨震,勁氣狂排,四周砂石飛揚,東門冰便覺腳下拿樁不住,往後退了三步。’虞心影屹立如山,但故意微晃身形,並將左手一松,裝做被對方把「雪白芝馬」,震得月兌手墜地。.「雪白芝馬」早經虞心影囑咐,一直在等待機會,如今身一沾地,便立即施展它的天賦本能,遁人冰雪之內。

魏老婆婆看得「哎呀」一聲,連連頓足,嘆惜不已。

,「雪白芝馬’業已月兌險,虞心影顧忌毫無,精神大握,趁著「九指大歲」東門冰被自己震退三步,立足未穩之際,欺身探臂,「遠上寒山」、「楓林霜艷」、「西山紅葉火燒天」等三絕招,宛如暴雨狂風,連環並發。

東門冰想不到這位看來嬌滴滴、俏生生,具有絕代容顏「紅葉令主」.真還有這大本領。

他在第一掌上,業已嘗過滋味,知道力所難敵,但也不得不勉強招架。

虞心影憤他狂傲,蓄意折辱這「九指太歲」,除去第一掌是用了十一成功力以外,在這回環三絕之中,前兩招「遠上寒山」、「楓林霜艷」,也用了十一成力,後一招「西山紅葉火燒天」,則用足了十二成功勁。

東門冰再狂再傲,畢竟也是-流武士,上乘高手。

既是上乘高手,便能知己知彼,他在拼竭全力,勉強接下「遠上寒山」、「楓林霜艷」之後,即已知難欲退。

尤其虞心影第三招「西山紅葉火燒天」,是全力施為,所挾威勢,極為懾人,宛如山崩海嘯.石裂天開!

東門冰膽戰心驚,不敢再接,厲嘯一聲,倉惶遁去。

虞心影狂笑連聲,提氣叫道︰「三大使者,不過爾爾,請東門太歲,傳語‘絕滅法王’呼延炳,就說‘紅葉令主’虞心影,業已輕輕易易地取得他所訂‘資格’。」

這幾句話兒,太以尖酸,把位「九指太歲」東門冰挖苦得羞愧不堪,在十來丈外,止步回身,厲聲叫道︰「賤婢一時得意,休要猖狂,最多七日之內,定叫你見識呼延法王的‘絕滅神功’厲害!」

語音一了,生恐虞心影發怒追擊,遂急急轉身,如飛進走。

虞心影哪里會再去追他,回過頭來,向魏老婆婆揚眉嬌笑問道︰「老婆婆,我僅發三招,便把這不知天高地厚,妄自驕狂的,九指太歲,東門冰嚇跑,打得漂不漂亮?」

魏老婆婆自然決想不到虞心影與「雪白芝馬」,交成朋友,是故意放走這罕世靈物。遂苦笑答道︰「虞心影這三招回環絕學,打得雖撮漂亮,但-開始,卻略嫌輕敵,以致讓那只已到手的成形芝馬,又復進去。’.虞心影裝出滿面慚色地愧然笑道︰「這事的確怪我粗心大意,但東門冰第一次當胸推掌,似是全力施為.威勢頗強,我為了站穩身形,功力全注下盤,遂被那只白色小馬,掙扎月兌手。」

魏老婆婆嘆道︰「常言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想是那只芝馬,運敷未終,才被我從鳥口之中救出,而僥幸進去。」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不怪我了?」

魏老婆婆微笑說道︰「此事怎能怪得虞令主,只是我有點不甘心,要想在附近一帶,搜索搜索,看看是否尋得著芝馬巢穴。」

虞心影聞言,知道魏老婆婆絕不會攀登敷十丈絕峰,擅遍整座冰峰,遂心中甚寬地點頭含笑說道︰「好,我奉陪老婆婆,一同尋找。」

魏老婆婆一面隨意舉步,面向虞心影問道︰「虞令主,我不知你的看法如何?我總覺得那‘千面劉基’賽伯溫,有不少可疑之處!」

虞心影向魏老婆婆看了一眼,含笑說道︰「老婆婆覺得他有何處可疑?」。

魏老婆婆皺眉說道︰「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在意識之中,覺得這位‘千面劉基’賽伯溫,有種難以形容的懾人威煞。」

人之投緣與否,極為神妙,魏老婆婆覺得賽伯溫可厭.虞心影卻覺得這「千面劉基」和藹可親。

她在聞言以下,向魏老婆婆搖了搖頭,含笑說道︰「老婆婆,你這樣說法,卻是錯了。我認為你不但不應該覺得賽伯溫可疑,還應該感謝他呢!」

魏老婆婆愕然問道︰「虞令主此話怎講?我要對他感謝作甚?」

虞心影笑而不答,反向魏老婆婆問道︰「老婆婆,你知不知道你中了‘青幡仙客’衛涵秋暗算,毒發昏迷以後,是由何人解救?」

魏老婆婆苦笑說道︰「不是虞令主,便是曹夢德老弟,不是曹夢德老弟,便是‘屠龍手’聞人俊了。」

虞心影搖頭笑道︰「老婆婆,我們自然都想救你,但均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救你之人,竟是‘千面劉基’賽伯溫呢!」

魏老婆婆有些不信地;詫聲問道︰「我對賽伯溫曾加懷疑折辱,使估相當難堪,他怎麼還肯解救于我?’虞心影微笑答道︰「這就是我所說老婆婆應該對他感激之處。因為賽伯溫見了老婆婆誤中衛涵秋暗算,毒發垂危,竟絲毫不念前嫌,把他身邊珍藏的一粒保命靈丹,慨然取出,喂給老婆婆服下。」

魏老婆婆聞言,不覺赧然說道︰「照虞令主這樣說法,我倒真是氣量太狹,有些錯怪他了呢!」

虞心影含笑說道︰「一些小誤會,片言立解,老婆婆也不必再難過了。」

魏老婆婆想了一想,皺眉又道︰「但‘玄冰凹’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甚是森嚴!那‘青幡仙客’衛涵秋若無內應,縱有天大本領,也無法在我靜室之內,裝設機關。賽伯溫的可疑之處,既已消解,這可疑之人,卻是誰呢?」

虞心影柳眉微挑,向魏老婆婆含笑說道︰「老婆婆,我也覺得那‘青幡仙客’衛涵秋.好像整日跟隨在我左右一般,我們且想個法兒,偵查一下好麼?」

魏老婆婆苦笑答道︰「我生平除了武功之外,對于智計,心機,亦頗為自負,但如今卻被‘青幡仙客’衛涵秋氣得發昏,以致靈明蔽塞,想不出什麼計策呢。」

虞心影含笑說道︰「老婆婆,我倒有條計。」

魏老婆婆目光一亮,盯在虞心影的臉上,急急問道︰「虞令主,你有什麼妙計?趕快請講!」

虞心影笑道︰「我想裝死。」

魏者婆婆詫然叫道︰「裝死?你要裝死作甚?」

虞心影軒眉笑道︰「老婆婆趁著夜間把我抱回‘玄冰凹’中,就說路遇‘青幡仙客’衛涵秋,彼此惠斗,結果‘南幡北令’,兩敗齊傷,衛涵秋被我一掌摧魂,我也重傷致命。」

魏老婆婆仍覺不解問道「這樣說法,用意何在?」

虞心影含笑道︰「老婆婆吩咐聞人俊準備棺木,明晨將我殮葬,便即裝做怒極人室,莫再與人答話。」

魏老婆婆正待再問,虞心影繼續說道︰「老婆婆,你想一想,‘玄冰凹’中諸人,聞得我的死訊以後,共有幾種反應?」

魏老婆婆沉思片刻,緩緩答道︰「我只想得出三種反應,一種是惋惜,一種是傷心,另一種則是懷疑。」

虞心影點頭笑道︰「老婆婆說得對,表示惋惜之人,定是聞人俊、賽伯溫等,表示傷心之人,定是‘哈哈秀士’曹夢德,至于那表示懷疑之人,定然便是‘青幡仙客’衛涵秋,或與他有關的奸細人物了。」

魏老婆婆恍然大悟,點頭笑道︰「虞令主這條計兒,想得真妙,衛涵秋或與衛涵秋有關人物,自然會對這‘北令南幡’兩敗其傷之訊,表示懷疑的呢!’.虞心影得意笑道︰「既然懷疑,便有兩種動作,第一種是問.第二種是看。老婆婆對于問話,可以一概不答,則那奸細人物,必將設法把老婆婆調開,而潛入內室觀看我是否真死,及怎樣死法?」

魏老婆婆听得撫掌贊道︰「虞令主,這樣說來,若是有人設法調虎高山,誘我出室,我便佯裝中計離開,任憑他人內搗鬼,而由虞令主暗加觀測,便可真相大白!」

虞心影笑道︰「但老婆婆必須故意走遠,並做得毫無破綻。

否則,那廝奸刁異常,可能不敢入網的呢?」

魏老婆婆點頭一笑,兩人便相偕回轉!

等快到‘玄冰凹’時,虞心影便向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麻煩你將我抱起,我要閉氣裝死的了。」

魏老婆婆如言抱起虞心影,並把她早就預先酒了不少雪雕血跡,故意污穢的衣裳顯出。

這時,聞人俊、賽伯溫等,正因虞心影幾乎整日未歸,魏老婆婆又于下午外出甚久.正均自頗為焦急地胡亂猜測,不知她們去了何處。

如今,突然得報,「紅葉令主」虞心影受了重傷,滿身血污地.由魏老婆婆抱回,遂一齊大驚失色,趕去探看。

雙方恰好在魏老婆婆所居靜室的門口相遇。

賽伯溫恰好在魏老婆婆所居靜室的門口相遇。賽伯溫見虞心影星眸緊閉,頭垂肢軟,又復滿身血污,不但分明身受重傷,並似業已玉殞香消模樣。不禁驚魂俱顫地首先驚叫道︰「魏老婆婆,虞令主這……這是怎麼樣了?」

魏老婆婆裝出一副凶神惡煞之狀.厲聲答道︰「我與虞令主,在‘祁連山’閑游,與那‘青幡仙客’衛涵秋湊巧相遇,他們‘南幡’不服‘北令’,‘北令’不服‘南幡’,終于動起手來,拼命狠搏。」

聞人俊皺眉說道︰「衛涵秋究竟有多高功力,竟能把虞令主打得這般樣兒!」

魏老婆婆冷笑說道︰「誰都投有討了便宜.斗到量後,衛涵秋被虞令主一掌摧魂,但虞令主也因受傷過重,終于殞命。」

賽伯溫心膽欲裂地搶前一步說道︰「老婆婆讓我看看,虞令主是否有救?」

魏老婆婆見賽伯溫一再情急發話,本覺此人可疑,但想起虞心影所告,他不念前嫌,舍棄靈藥搭救自己之語,遂未曾發作,只是退後半步,不令賽伯溫觸及虞心影,並沉聲說道︰「賽老弟,人死怎能復生?我傷心已極,你們莫再多話,聞人老弟可命人準備上好棺木殮具,于明晨盛殮虞令主的遺體便了。」

說完,閃身人室,「砰」然緊閉室門,對聞人俊、賽伯溫等,不再答理。

虞心影听得魏老婆婆業已把門關好,遂飄身落地,用「蟻語傳聲」功力,向魏老婆婆問道︰「老婆婆,‘哈哈秀士’曹夢德,怎麼不來?」

魏老婆婆也以「蟻語傳聲」功力答道︰「他在密室練功,可能尚未得報。」

虞心影又復問道︰「老婆婆方才注意他們的神色變化了麼?

以誰的疑心最大?」

魏老婆婆答道︰「他們听完話後,均未表示懷疑,但最情急之人,竟是‘千面劉基’賽伯溫呢。」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不要對他起疑,因為從賽伯溫不記前嫌,舍藥救你的一舉之上,便知此人的心腸極熱。」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如今我也看出這‘千面劉基’賽伯溫,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因為他听說你傷重身亡.竟有點悲愴欲泣,並想盡力救你。」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

三字方出,已有人在靜室以外,砰砰砰地,用力敲門,仿佛有甚萬急之事……魏老婆婆目光一注石榻,把嘴微呶。

虞心影察言辨色,何等玲瓏,身形微閃,便直挺挺地躺在石橇之上,裝作一具尸體模樣。

魏老婆婆見無破綻,方自冷然問道︰「室外是誰?竟敢這樣拍門。」

門外有人語音淒厲地,應聲答道︰「老婆婆快開門,我是‘哈哈秀士’曹夢德。」

魏老婆婆知道曹夢德自在密室練功,定是听得有人傳報這樁噩耗,匆匆趕來探視。

一面心中盤算,一面冷然說道︰「我因虞令主新遭慘禍,心情太以悲痛,已對聞人俊老弟、賽伯溫老弟等說過,今夜不想見人……」

砰……砰……砰……

魏老婆婆話猶未了,「哈哈秀士」曹夢德又向靜室石門之上.連拍三掌。

這三掌比前三掌用勁更大,仿佛是凝聚了內家真力,準備把兩厚重石門,生生拍碎。

魏老婆婆勃然震怒,閃身向前,把門兒猛地一開。

聞人俊、賽伯溫站得稍遠,曹夢穗則雙眼血虹,淚流滿面,宛如惡煞凶神,當門而立。

魏老婆婆才一開門,曹夢德便想閃身而人。

魏老婆婆手中玉杖一橫,攔住曹夢德的去路,面罩寒霜,沉聲叱道︰「曹老弟,你今日怎的如此莽撞無禮」

曹夢德,與虞心影一樣,也是服食魏老婆婆秘藥,心神受她控制之人.在魏老婆婆厲聲叱責以下,全身一顫,囁嚅答道︰「老婆婆不要動怒,我……我是听……听……听得虞令主的噩耗,以致神昏意亂!她……她當……真……」

魏老婆婆因勢成騎虎,尤其當著聞人俊、賽伯溫二人,只好以一副沉痛神情,點頭答道︰「虞令主與衛涵秋拼命狠斗,結果是兩敗俱傷,‘北令南幡’,同歸于盡!」

曹夢德忍不住淚如泉涌,頓足悲聲叫道︰「春蠶至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我對虞令主相思故絕,一往情探,魏老婆婆為何不讓我在她遺體之前,放聲一慟?」

說完,又自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

魏老婆婆知道「哈哈秀士」曹夢德對予虞心影片面相思,雖已近乎瘋狂狀態,若容他沖進靜室,必將抱尸大哭,把所有戲法,完全拆穿。遂趕緊閃身擋住曹夢德,沉聲叱道︰「曹老弟,你難道不曾听見我已說過,不許任何人妄闖靜室,擾及虞令主的遺體麼?」

曹夢德雙目火紅,獰視魏老婆婆,厲聲叫道︰「老婆婆,當真不肯讓我進去麼?」

魏老婆婆見曹夢德竟有反抗自己命令,並向自己動手之意,不禁大吃一驚。.她吃驚之故,不是懼怕曹夢德,而是驚于自己獨門秘制的奇藥之力,居然還敵不過男女之情。、虞心影與曹夢德自服秘藥,即應對自己產生一種極為強大的向心之力,遵從一切命令!

如今,曹夢德為了獲知虞心影的死訊,竟傷心得欲向自己反抗,如此顯然是情愛之力,高出藥物之效。

若是另無他人之際,魏老婆婆或會略為通權達變,但目下既有聞人俊、賽伯溫在場,魏老婆婆便非保持她的尊嚴不可。

筆面曹夢德所問那句︰「老婆婆,你當真不肯讓我進去麼?」

的語音方了.魏老婆婆便立即沉著臉兒道︰「我不讓你進去,又便如何?難道你還敢……」

話猶未了,曹夢德哈哈-笑.雙手齊揚,十根手指屈若鋼鉤,指尖之處,並變成烏黑顏色。

魏老婆婆知道這就是曹夢譬日來閉關苦練的「烏風抓魂手」,遂靜氣凝神,準備應戰。

但曹夢德就在即將發掌飛撲的剎那之前,目中凶光忽收,神色頹然地悲聲叫道︰「老婆婆,我真不願意和你翻臉為敵,求求你,讓我進去再對虞令主看上一眼好麼?」

魏老婆婆聞言,方吐了一口長氣,暗喜自己的獨門秘藥,畢竟尚有靈效。

但媳心中雖然高興,臉上神色,卻仍凜若寒霜,搖頭說道︰「不行,我老墊子生平作事,說-不二,你要想對虞令主的遺體看上一眼,必須等明晨大殮之際!」

曹夢德如今所受刺激,委實太大,他一面對虞心影的死訊,心中悲痛欲絕。一面接連被魏老婆婆言厲色地嚴加斥責,臉上過分難堪。

由于心靈被藥物所制,不敢對魏老婆婆反抗,但曹夢穗情緒上的抑郁,卻不得不尋求發泄。

換了心胸寬大之人,或許忍得住這種打擊,但曹夢德是心胸狹窄之人,便思以打擊還諸打擊。對方是魏老婆婆,使曹夢德不敢打擊別人,他……

別無他辦法,他只有打擊自己。

炳……哈……哈……哈……

這是曹夢德淒厲已極的連聲狂笑!

笑得聞人俊與賽伯祖莫名其妙,笑得魏老婆婆緊皺雙眉,並把那直挺挺躺在榻上裝死的「紅葉令主」虞心影,笑得好不惶惑。

曹夢德笑聲一收,厲聲叫道︰「虞令主,曹夢德對你一片真情,痴戀巳久,誰知如今在你慘遭劫數以後,竟連撫尸一慟,也不可得。人生至此,尚有何趣?不如我也泉下追隨,與你結個九泉鬼侶了吧!」

魏老婆婆听得曹夢德竟氣憤得意欲自盡,不禁大驚失色,飄身攔阻。

另一條人影,也與魏老婆婆同時飄身,這人影便是「千面劉基」賽伯溫。

魏老婆婆疾如電閃,扣住了曹夢德的右手脈門,不使他能夠動彈。

賽伯溫也快似雲飄,擄住了曹夢德的左臂,不令他有所動作。

照說,這一位「千面劉基」,及那一位「白發殺人王」,既已及時出手,封住曹夢德的雙臂,總可以救得「哈哈秀士」的一條性命。

誰知曹夢德的自殺方式,與別人向不相同。

他毫不抗拒地,任憑魏老婆婆與賽伯溫擄住雙臂。

但就在身人人手的剎那之間,「哈哈」一笑。

這一笑,是聚集所練內家罡氣,直沖‘天靈’,別人縱有天大本領,也無法搶救。

「哈哈秀士」至死猶未忘記他的成名表記,是「哈哈」一笑而亡。

「波」的一聲,頭顱爆裂,腦漿四射,直雨飛空,把魏老婆婆及賽伯溫,濺得一頭一臉。

賽伯溫伸手拂去頭臉間及身上血污,目注「哈哈秀士」曹夢德的慘死尸身,頓足長嘆,向魏老婆婆恨恨叫道︰「老婆婆,你為何這樣固執?便讓曹夢德兄人室,對虞令主的遺體,憑吊一番,又有何妨?如今弄到這般地步,使一位武林奇客,飲恨黃泉,究竟是于你有益?還是于虞令主有益呢?」

魏老婆婆做夢也未想到,自己與虞心影所定之計,剛一開始,便把位「哈哈秀士」曹夢德,變成屈死冤鬼。

又悔又氣之下,再加上情理皆屈,自被賽伯溫問得無話可答。念頭一轉間,將計就計地厲聲說道︰「好,我走開,你們誰愛去看,誰就去看!」

看音方了,身形已飄,怒沖沖地馳向「玄冰凹」外。

魏老娶婆的這種做法,是故意避開,才好使那嫌疑人物,入室探看,被虞心影暗察究竟。

賽伯溫見魏老婆婆業已離去,遵向聞人便低聲說道︰「聞人兄,你命人為‘哈哈秀土’曹夢德,收拾尸身,料理後事,小弟進去看看。我總覺得虞令主猝然遇難之舉,似乎大有蹊蹺。」

聞人便點頭說道︰「賽兄小心一些,並不必逗留過久,因魏老婆婆適才那副神情,已分明惱羞成怒,莫要再生其他事端。」

賽伯溫笑了一笑,閃身入室,並立即把室門掩好,從內閂死。

虞心影對于曹夢德,雖然無甚情愫,但听得這位「哈哈秀士」,竟能悲痛得為己殉身,自也頗生傷感。

如今,她听見有人走進魏老婆婆所居靜室.遵眯起一絲暇縫,窺察來人是誰。

這時,賽伯溫正在閂門,雖然背對虞心影,也使她-看便識,並把這位「紅葉令主」,嚇了一大跳。

虞心影吃驚之故,共有兩種原因。

第一種原因是她認為人室查看自己之人,必有奸細嫌疑,但決想不到此人竟是自己對他印象相當不壞的「千面劉基」賽伯沮。

第二種原因是這賽伯溫進入靜室以後,為何鬼鬼祟祟,把室門閂死作甚7?.虞心影正在驚疑,賽伯溫業已把門閂好,回過身來。

這一來,虞心影因自己是在裝死,不敢再眯著眼縫,只好緊閉雙目,暫時以耳靜听,揣度一切。

首先听得的是一陣輕微步履之聲。

虞心影知道,這是賽伯溫正在走向權充靈床的自己所臥石榻。

苞著便是步履聲在榻邊停止,再跟著便是虞心影從意識之中,仿佛感覺自己身畔,添了一種屬于男性的溫和熱力。

虞心影有點心跳了,她在暗想︰賽伯溫站在榻邊,不言不動作甚?他是目光炯炯地察看自己死活?還是滿面淚痕地對自己默然致哀?

她再怎猜想,也是徒然,不把雙目睜開,便無法獲得正確答案。

嚏!自己所覺察的溫和熱力及男性體香,怎麼越來越濃?

越來越近?

咦,怎麼有人向自己臉上,輕輕呼氣?

驀地里,恍然大悟!這不是口中呼氣,這是微微鼻息,賽伯溫定然是正在湊近自己勝龐,注目觀察,才會使自己感覺那股說似無形又有形的男性熱力,在逐漸加強,逐漸接近。

詐睡戲檀郎,偷嘗脂粉香。

這是多麼纏綿的情致!這是多麼旖旎的風光!

虞心影遐思-起,不禁心頭通通亂跳,腔上烘烘發熱。

媳暗叫一聲︰「不妙!」

心中亂跳,尚且無妨,但臉上卻決不能發熱。

因為倘若發熱泌將臉紅,死人還會臉紅,豈不是天大笑話。

虞心影窘迫萬分,力謀制止,但任憑是如何絕世超凡的內家高手,均決未練過能夠制止臉紅的獨門功力。

她無可奈何,只有利用一個內家「靜」字訣。使自己鎮靜……

鎮靜……鎮靜!

丙然,這「靜」字訣,幾乎無所不能,虞心影漸漸覺得臉上清涼起來,一顆心兒,也不再騰騰跳躍。

她靜了,賽伯溫卻動了。

但這個「動」字,不是在偷香竊玉,偎頰親唇等非禮之「動’。

而是賽伯溫的咽喉在動,舌頭在動,嘴皮在動。

換個形容方法,就是賽伯溫不再械默.他開口說話了。

這位「千面劉基」,說的是什麼話呢?

他說的是;「虞令主啊,橡你這樣一位文通武達的絕代俠女,‘怎不令人傾倒,令人仰慕?難怪‘哈哈秀士’曹夢德兄,會為了你殉情自盡。」

虞心影聞言,喇剛寧靜下去的-顆芳心,不禁又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她不安的是,賽伯溫既對「哈哈秀土」曹夢德殉情之舉,加以贊美,則這位「千面劉基」,會不會也……

虞心影念猶未了,賽伯溫卻又復自語說道︰「可惜我賽伯溫對虞令主私衷仰摹的片面相思,未蒙虞令主稍假詞色.否則,我也願在虞令主的靈床之前,橫劍伏尸,隨侍于九泉之下。」

虞心影听了這幾句話兒,芳心之中;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安慰,及愉悅意味。

賽伯溫語音略頓,繼續說道︰「但賽伯溫願在虞令主的靈前宣誓,我誓必為你報仇雪恨。」

虞心影听得心中愕然,暗想魏老婆婆要宣稱自己與衛涵秋相互惡斗,結果竟「南令甫幡」,同歸于盡。如今,賽伯溫怎還有立誓為自己報仇之語?難道他竟準備去找衛涵秋埋骨之處,掘墳直墓,鞭尸三百。

思忖至此,賽伯溫忽又語音轉為獰厲地恨聲說道︰「我料準虞令主必與‘青幡仙客’衛涵秋惡斗身亡,定是被那心狠意毒的‘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所害!」

虞心影暗暗叫苦,弄不懂賽伯溫怎會有如此想法,發生莫大誤會。

賽伯溫獰笑連聲道︰「魏老婆婆的罪行,昭然若揭。俏非她害死虞令主,心中生愧,內疚神明,怎會不敢讓人進入靜室,對虞令主的遺體,瞻仰憑吊。」

虞心影听到此處,方明白賽伯溫的誤會因由,不禁想替魏老婆婆解釋幾句。

但這種心念才起,便被她自行打消,因為死人倘若開口替活人辯白,豈不與先前那種死人會臉紅害羞之舉,同樣是天大笑話。

賽伯溫又把語音轉和,顯得深情款款地低聲說道︰「虞令主的芳魂有知.請好好安患,賽伯溫先襄助聞人俊兄,于明晨為你舉行盛大隆重葬禮,然後再行設法搏殺那魏老婆婆,替你報仇,以慰你的泉下英靈就是。」

話畢,語音窟然,使虞心影感覺臉虹心跳的男性熱力,也帶漸退去。

苞著便響起輕微的步履之聲.離開榻邊。

再跟著便听得撥閂門聲患。

虞心影再眯起一絲眼縫,悄悄看去。

她看到那位對自己一往痴情的「千面劉基」賽伯溫,正退出靜室之外。

如今,身經百戰,不知會過多少強敵的「紅葉令主」.陷人了莫大惶惑之中。

她不知道應詼怎樣應付賽伯溫所說,將于明晨舉行的那場隆重盛大的葬禮。

因為,魏老婆婆宣稱自己已死,「哈哈秀士」曹夢德為自己殉情,「千面劉基」賽伯溫又曾憑尸悲悼,則自己若是不裝死到底,卻怎樣向人交代?

裝死到無妨,但明晨的盛大葬禮,卻是如何應付?難道自己竟要被活埋不成?

虞心影自然不甘心被生生活埋,但她卻束手無策。

她如今只有一個希望,就是希望魏老婆婆趕緊回來,與自己商量一個穩妥對策。

三更……四更……五更……

轉瞬間,五更將盡,天明在即,但魏老婆婆卻不知有何事延誤,仍未回轉。

虞心影沉不住氣了,她想出一縣辦法,打算悄悄溜走,來個「尸遁」。

雖然「尸遁」並非善策,定會使「玄冰凹’中,疑神疑鬼,鬧得天翻地覆。但總比硬被埋葬,變成一具活尸,來得好些。

虞心影主意打定,方待起身.卻發現四肢綿軟無力,不能轉動。

她大吃一驚,睹忖自己這種情況,是中了無形奇毒,坯是被人用神奇功力暗制……

靜室之人,除了‘千面劉基」賽伯溫外,別無其他人物,賽伯溫喃喃自語,一往情深,又怎會對自己暗下毒手?

何況要想制住自己血脈,並使自己毫無知覺.非具極高深的神奇武學不可,賽伯溫哪里會有這等高功力。

受人暗制,既不可能.則只有中毒,或中了「酥骨迷香十之類。

但毒從何來?鼻中又從未嗅得香氣,虞心影委實百思不解,莫名其妙!︰就在她惶惑萬分之際,忽然听得隱隱有絲竹衰樂聲患,靜室附近,也有人走動。

虞心影知道這是聞人俊、賽伯溫等,在替她安撐葬禮,遂暗暗叫苦地欲待睜目觀看。︰槽了!不僅四肢無法轉動,連跟皮也睜不開來。

虞心影萬般無奈,只得甘冒各種指責地出聲呼救。

常言道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道是︰「屋漏偏遭連夜雨,行船又遇頂頭風」竟發現嘴舌發僵,喉音已失。

這一來,虞心影除了心中明白,雙耳能听以外,筒直成了個活死人,所差的只是尚未殮棺入土而已。

轉眼間,天已大亮.聞人俊與賽伯溫雙雙人室,賽伯租神色淒然地,向榻上這位「紅葉令主」抱拳祝禱說道︰「虞令主芳靈默鑒,魏老婆婆于昨夜臨去之時,曾囑務須準備棺木,今晨為虞令主舉行隆重葬禮。

「如今,魏老婆婆一去不歸,聞人兄既不便違背老婆婆意旨,又不敢久瀆虞令主的遺靈,遵摔領‘玄冰凹’中所有人物,恭行大典,奠祭芳魂,以使你人土為安了。」

說完,便听得沉重腳步之聲,知是命人將棺木抬進室內。

虞心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眼皮都不能睜,只好乖乖認命,听人擺布。

弊木在榻前放下,賽伯溫便以異常悲淒的語調,向四名使女,緩緩說道︰「你們好好把虞令主的遺體,移進棺中,我們便要去往‘玄冰凹,內,舉行祭奠了。」

四名使女,應諾-聲,果然立即把虞心影抬進棺內。

可憐,虞心影有口難言,身又不能動彈,根本無法作出任何一種動作,來表示自己未死。

人-入棺,衰樂又奏,虞心影覺得連人帶棺,被人抬起,緩步往室外走去。

她心中好不著急,為什麼魏老婆婆竟仍不回轉?看來自己難逃月兌這場慘遭活埋之禍。

走到「玄冰凹」的廣場之上,抬棺使女,便步上一座臨時搭建的小小平台。

在這平台之上,先已置有一口棺木,也未封棺,其中盛殮的即是「哈哈秀士」曹夢德。

賽伯溫微-揮手,命使女們退下平台,獨自站在虞心影的棺前,神情誠懇地低聲祝禱說道︰「虞令主,人生難合壽天,似有定數,想不到以你的曠代功力,絕世姿容,竟于轉眼之間,便告委化。桐棺痤玉,黃土埋香,舊交如夢,情何以堪?賽伯溫心碎之余,以一夜光陰,手制此棺,借表微忱!人間天上,兩意如通,敦請虞令主的芳魂精爽,鑒此區區便了。」

祝禱完畢,轉身走下平台,便請聞人俊主持祭禮。

聞人俊知道賽伯溫因對虞心影痴戀頗深,心情定極沉重.遂想早點結束這場祭禮,使虞心影人土為安,免得賽伯溫睹狀傷懷,更多痞觸。

筆而,這場祭禮,雖頗隆重,也頗簡單,聞人使率領「玄冰凹」

內所有人物,恭行奠祭以後,便為虞心影、曹夢德二人,封棺入穴。

基地雖已擇好,但賽伯溫臨時忽然認為應該等魏老婆婆回來,親手灑土封穴,比較恰當。

聞人俊也知道這位「白發殺人王」,性如烈火,太以難纏,遂點頭同意,把兩口棺木,暫厝在墓穴近旁的一個山洞之內。

眾人紛紛散去,只留下一名弟子.在棺旁守護。

虞心影听得眾響皆寂,不禁搖頭苦笑。

這搖頭苦笑,本是一種意識上的動作,但不可思議的事兒,居然發生,意識上的動作,竟成了實際舉措。

所謂「實際舉措」,就是虞心影的那種身不能動,眼不能睜,口不能言的癥狀,突然消失!

怎會知道癥狀消失?便是由于虞心影這下意識的搖頭苦笑。

她搖頭.頭頸居然可以隨意轉動。

她苦笑,喉間居然可以笑出聲來。

虞心影在棺中驚奇欲絕,但卻把那位奉命守棺,面忽然听得棺中有人發笑的弟子,嚇得半死。

這名弟子,對著棺木,呆然瞳跟之際,虞心影在棺中也睜開了一雙妙目。

因為她先前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跟不能睜。如今既可搖得動頭,笑得出聲,她自要試試是否也睜得開跟。

眼皮動處,妙目雙睜,看清了自己果然是躺臥在一口質料上佳,異香都人的棺木以內。

虞心影身已能動,口已能言,眼已能睜則下一個動作,便是她要試探她是否能夠提聚真氣內力。

一口真氣提處,覺得不僅毫無滯意之感,反而充沛異常,虞心影遂雙手齊分,猛力一震。

這一震,把口上佳棺木,震得四分五裂,那名嚇破了膽,嚇掉了魂的「玄冰凹’中弟子,也被碎木裂腦,尸橫就地。

虞心影一躍出棺,仰天透了一口長氣,恍疑適才種種,全是夢境。

她轉身凝勁,揮掌疾落,向旁邊那口曹夢德的棺木劈去!

因虞心影疑是夢境,遂想看看這位「哈哈秀士」.是否已歸劫數。

「砰」然一聲,棺蓋硬被劈裂,虞心影伸手揭去碎木,向棺木中注目看去,不禁秀眉緊蹙。

她那口棺木,似是虛虛幻幻的夢境。

他這口棺中,卻屬明明白白的事實。

「哈哈秀士」曹夢德躺在棺中,頭顱碎裂不堪,死狀十分淒慘。

虞心影看得始而驚,繼而悲,再而疑,終而莫名其妙。

人生當真如場戲,自己昨夜今朝之間,似乎粉墨登台,唱了一出精彩好戲。

這出精彩好戲的男女主角,自然是「哈哈秀士」曹夢德,與「紅葉令主」虞心影。

幾名重要配角,則是「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千面劉基」賽伯沮,「屠龍手」聞人俊等。

如今似是鑼鼓已停,戲曲已終,紅毯毹上,一片淒涼,台下也觀眾齊散,一片寂寞。

但主角之一的「哈哈秀士」曹夢德,卻永遠再發不出他那「哈哈」狂笑之聲,長眠棺內.對他所飾演的腳色,作了最忠實的貢獻。

虞心影怎不茫然?她弄不懂這位專門師法曹盂德的曹夢德,既已蓋棺,卻得到了什麼定論?

是他負了天下人,還是天下人負了他呢?

曹夢德的戲劇生活,已告永遠休止,不論他善惡如何,在自己的感覺里.他畢竟總是一位有血氣的性格演員。

自己呢?

自己的戲劇生活,似是僅經小體,如今又在開始。

從半部戲文中,自己所扮演的,究竟是主角?是配角?是喜劇?抑是悲劇?

這些問題,已足使虞心影為之茫然,但還有-項使她更茫然的大問厘。

這大問題就是誰是目前這場虛虛實實.真真幻幻,悲悲喜喜,文文武武,極為精影的戲劇導演?

虞心影有一半懷疑是「千面劉基」賽伯溫。

還有一半懷疑是「青幡仙客」衛涵秋。

懷疑賽伯溫之故是因自從這位「千面劉基」,進入靜室探看之後,自己才全身受制,幾乎慘被活埋。

懷疑衛涵秋之故是因所有新舊交游之中,只有這位「青幡仙客」,宛如天際神龍,不時隱現,其蹤跡舉措,無法捉模。

這兩項懷疑的因由,均有相當道理,但卻有另外兩項因由,使虞心影無法確認賽伯溫或衛涵秋.定是這場精彩好戲的幕外導演。

若是「千面劉基」賽伯溫,則他導演稿出這場有悲有喜,有驚有險,精彩好戲的用意何在?

瀟湘書院圖檔楊柳青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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