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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萬人迷 第十四章

作者︰蔡小雀

顧無雙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個矮小的身影一忽兒蹲在前頭樹下、一忽兒又咚咚咚跑去另一頭,似是在找著什麼,盡管她就在自己視線可及之處,可他還是忍不住高高提懸著心,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給絆了、摔了。

忽然,那個小身影彎腰像是摘采著什麼兜進懷里,然後興沖沖地轉身跑了回來,一古腦兒全部傾倒在了篝火旁。

有不少他認得或不認得的油綠綠野菜和大大小小的山菇,他驚異地才想開口,她又一溜煙兒地跑走了,這次是趴在不遠處的草叢里一陣窸窸窣窣,然後帶回來的竟是一整窩有著灰色斑點的鳥蛋。

「賢弟好厲害!」他不由大大贊嘆。

「好說好說。」甄嬌咧嘴一笑。

嘿,要說到找吃的這件事,她若是認了第二,恐怕就沒人敢認第一了。小時候她可沒少靠這一手功夫替家里的飯桌加菜加料呢,要不是七歲那年生辰後的第二天,她莫名其妙就開始霉運窮氣纏身……咳,不過還好,自從進了萬金城主府,和他一起挖了竹筍起,她的覓食天分就漸漸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

「愚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服口服。」他疼愛地模模她的頭,隨即又發現了難題。「可有菜無鍋,我們又該如何煮食?」

「我去劈些竹節回來,勞煩大哥幫我用那囊袋的水稍微沖洗這些野菜山菇吧!」她信心滿滿地道。

顧無雙自小到大從未見過這般既新鮮又有趣的野炊活兒,不禁睜大了鳳眸,看得津津有味贊賞連連。

但見她劈了兩只粗大青翠的竹節筒,一個個橫剖開來,上層為蓋下層為鼎,再將他清洗過的菜蔬山菇、鳥蛋,一一擱進了幾只竹節筒內,覆緊竹蓋後便架在篝火上烹燒了起來,並且趁煮食的當兒去折了細樹枝充當筷子。

不一會兒,沒放一滴水的竹節筒卻慢慢滾溢出了清香的湯汁,令人聞之食指大動。

「熟啦!」甄嬌笑嘻嘻地宣布,伸手就要去端。

「仔細燙。」他心一驚,忙搶著將那兩只竹節筒自篝火上取了下來,然後將其中較大的一只送到她面前。「來,先喝口熱湯暖暖胃。」

「大哥你也吃。」她滿眼溫情款款地凝視著他,心底柔軟得一塌胡涂。

「好。」他玉臉一紅,逃避開她溫柔的目光,低下頭假意專心撥弄著自己面前的竹筒野菜炊,默默吃了起來。

他的動作優雅從容,彷佛手上用的不是樹枝筷而是象牙箸,相較之下甄嬌比他豪邁多了,運筷如飛,快樂地嚼吃著鮮美的山珍野菜,不時唔唔有聲、連連點頭。

「這湯果然極清甜。」顧無雙喝了口湯,隨即眼楮一亮,輕嘆道︰「一入喉還有淡淡的竹香回蕩在唇齒間,實是美味至極,而且舌尖隱約有種微微麻辣的刺激感,更添一層別有意境的豐厚滋味。」

「我也覺得這里頭的山菇特別好吃。」她把自己「碗」里的夾了大半給他。「大哥吃,我這兒多著呢。」

「謝謝賢弟了。」他笑著道謝,舉筷將那滋味鮮美的菌菇和她的一片心意全吃入肚里。

☆☆☆

夜色漸重,羞月雲遮。

許是喝了熱湯又坐在篝火旁的緣故,顧無雙吃著吃著只覺渾身熱汗頻出,有股奇異的暈眩和酥麻感自胃底竄升上腦際來。

「怎麼這麼熱?」他將最後一口清甜湯汁飲盡,在將空空如也的竹節筒放下時,手不自禁抖了一下,隨即疑惑地眨了眨眼,低頭看著有些錯影虛浮的五根手指頭……或是六根?嗯?

「大哥,你……你怎麼在晃啊?」甄嬌才剛打了個飽嗝,突然發現眼前有點水霧水霧的,還以為是吃撐了的一口呵欠所致,可抬眼就見清俊的大哥像是喝醉酒了似地左搖右擺,勉強定楮一瞧,他好像還是坐得好好兒的?

倒是自己,忽然覺得衣襟太緊了些,還有被布條牢牢纏平了的胸口有說不出的悶熱、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湯……不……太對……」顧無雙喉頭胃里心頭三處漸漸燃燒起了莫名的火焰,他腦子有些恍惚昏沉,隱約感覺到像是有什麼不對勁,可越來越飄忽的意識卻怎麼也專注不了。

篝火烈烈燃燒得越發溫暖熾熱,光影迷離閃動間,像是將身畔坐著的人兒渲染成了另一番模樣,嬌小的身段,眼波媚態流轉,嬌喘吁吁,連那不耐地拉扯著衣襟的手,都顯得縴弱如玉蔥……

顧無雙極力將渴望的目光移轉至旁處,試圖壓抑克制住那莫名蠢動的陌生,胸前背後早已汗水淋灕濕透了衣衫,忍不住松開前襟些許,可山風再涼,卻怎麼也降不了渾身說不出的酥癢麻熱感。

他想維持住最後一絲清明的神智,可迷迷離離間,卻依稀听見甄賢弟吐氣如蘭地嬌喚著——

「大哥……我熱……」

「賢弟……大哥也熱……」

不,這正在模著自己的人不會是賢弟……可、可又像是賢弟……濃眉可愛,眸光水亮,微噘起的紅唇豐潤誘人……賢弟怎麼突然變成個柔弱無骨的女子了?!

宛如跌入火熱糾纏的夢境里,又像是心底深處那潛藏的願望終于實現了,顧無雙悶悶申吟一聲,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強迫自己先將趴在他胸前似水蛇般扭動的小身子拉開,但是他還未行動,耳垂驀然被含進了軟熱濕暖的幽香小嘴里——

……

☆☆☆

昨夜,他像是做了一個纏綿火熱、極致銷魂的夢,令他醒來後猶臉紅久久,始終消褪不去。

「大哥醒了?」

顧無雙猛然驚乍地睜開了眼,一見那眼帶關懷的清秀小臉,剎那間連耳朵都通紅了,急忙翻身坐起,下意識往身上一模——衣衫完好,幸好。

昨晚……昨晚他便是夢見了與他……不對,是她……

他呆望著她含笑的臉,胸口不知怎的一緊,有種濃濃的失望悵然感涌上了心頭。

「你……呃,還好嗎?」甄嬌高高提著心,生怕自他眼中看到一絲絲恍然大誤,抑或是震驚憤怒之色,努力維持面上神色如常,但語氣仍掩不住小心的試探。

「我?喔,很、很好。」他極力忽略身體那微微疲憊卻又說不出的滿足暢快感,那滋味陌生又美好得令他不敢去細思,自己昨夜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我……睡在草地上?」

「嗯。」想起昨夜,她那張小臉忍不住一紅,急急站起來往馬車方向走,動作太大扯得微腫的一疼,悶悶哼了聲。「噢!」

「怎麼了?」他忙扶住她。

奇怪,賢弟今日走路的姿勢怎麼有些奇怪?

「沒、沒事,我很好,」被他溫暖掌心踫觸到的肌膚竄過一陣酥麻電流,登時有些口干舌燥。「我們都睡遲了,現下已經正午,也該趕路回府了。」

「噫,我竟也睡過頭了。」他也頗為訝異,喃喃。

「大哥。」她仰頭望著他,突然沖動地喚了一聲。

「嗯?」他低頭微笑看著她。

——你會喜歡我是個女子嗎?

話已在舌尖上,心跳得奇快,可甄嬌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賢弟?」他眼神溫柔,提醒著她,「你想問大哥什麼?」

「沒有,我只是隨口叫叫。」她終究提不起勇氣自首,低聲嘆了一口氣。「我們走吧。」

「對了,昨夜賢弟摘的那些山菜野菇滋味極鮮美,不如我們再采一些帶回去吧?」顧無雙忽而想起她昨天很是喜歡那野菇,不禁熱切提議。

「咳咳咳……」她被口水嗆到!

剛剛她趁他還未醒來前,因為越想越不對勁,便到處去找了昨夜那些「疑似惹禍」的山菜野菇,這才發現那一堆在夜色里看起來雪白鮮女敕的野菇,在陽光下一朵朵胖頭胖腦地對著她露出鮮黃色的真面目。

她登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這這不是爹爹草本手扎上說的,那種吃了會產生幻覺又兼具催情奇效,能令君子變野獸、烈女成蕩女的「迷春菇」嗎?!

昨天晚上她居然親手喂了他和自己兩大竹筒的「迷春菇」?!老天爺呀,禰讓我死了吧!

「賢弟,你還好嗎?咳得這般厲害,莫不是昨夜在林子里著涼了?」他忙替她拍撫著背。

「不、不是,是給口水嗆著了,咳咳。」她趕緊擺擺手解釋。「至于那個野菇,咳,昨兒都被我采光了,沒有了,一星半點兒都不剩了。」

「真是可惜。」

「是啊,真是好可惜……」想起昨夜的熱情似火,她心神一蕩,忍不住笑得有點猥褻,隨即一驚,慌忙收束表情,一本正經地道︰「咳,我是說,天地萬物都是講究個緣分的,既已不存,便是與我們無緣了。」

「賢弟說得是。」他笑著模模她的頭,「論心思豁達自在,為兄不如你啊。」

論唬人的功夫,大哥確實不如她……

甄嬌笑得有一絲心虛,「好說好說。」

他們倆回到馬車上,顧無雙本已抓住韁繩要驅馬,忽又想起了什麼,說了句「賢弟稍候」便匆匆地躍下車轅。

甄嬌迫不及待把快散架的身體攤平在柔軟的椅上,也無暇理會他那個「稍候」是去做了什麼,在自顧自躺平之後,長長地、滿足地吁了一口氣。

而後是馬車微微震動,接著便听見車簾外顧無雙溫和含笑的嗓音︰「賢弟坐穩了。」

「好。」

她靜靜地躺在椅間,傾听著馬兒輕快沉穩的蹄聲,就算隔著一重厚厚的棉簾子,她也可以清楚地想見那坐在車轅上的挺拔背影,卓然若玉,溫雅如竹,握著韁繩的大手極是漂亮,溫暖有力。

這雙手的主人溫潤爾雅,笑若春風,一次又一次地拯救她于困頓危難中,不知不覺間,已成了她生命中最美最暖的力量。

也許她應該對他和自己多一些信心的,也許他此刻正如她一般忐忑、渴盼,若有所待……

甄嬌瞬也不瞬地凝望著車簾,心跳急劇,小手緊揪著胸口衣襟,漸漸生起了一絲希望來。

好,那麼回府就說,她要明明白白地向他坦承一切。

☆☆☆

馬車駛回萬金城主府後,顧無雙本想低調地經過大門,繞向側門停馬,但是當他瞥見了佇立在大門前的絕艷身影時,雙手勒緊韁繩,面上神情驚愕。

怎麼會?

車廂內的甄嬌以為偏門已到,爬起身來就要掀簾下車,卻听到了一個脆生生又高昂傲然的笑喚——

「無雙哥哥!」

她掀簾的手一僵,無、無雙哥哥……顧無雙?!

難道他們好死不死正好遇到城主大人回府?

哎呀,糟了!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被城主大人抓到他們兩個溜班啊?這下完了完了!

她抖著小手,腦子飛快想著該怎麼跟城主大人合理解釋的理由,還有大哥都是被她連累的,等會兒城主要是生氣,她一定記得要把所有的罪過統統拉到自己身上才行!

就在甄嬌急得心慌意亂的當兒——

「意華妹妹?」一個訝異中仍不減溫柔的熟悉嗓音像是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從容響起。「你何時來的?」

甄嬌在這一瞬間像是被當頭潑了盆冷水,整個人由內到外冰寒透骨!

那個嗓音煦如春風,清朗含笑,在不久前還親切寵溺地喚著「賢弟」、「好弟弟」……

可是,再也不能了。

甄嬌面色木然地僵坐在車里,一顆心在冰冷深海和灼熱煉獄中來來回回擺蕩、震顫,忽然有點想哭,可是又荒謬地想笑。

這,是不是就叫扯平了?

她騙了他,他也瞞了她,他們誰都沒有向對方坦露真實的面目。

不,還是不一樣的,他是萬金城主,高高在上,宛如天神一般的人物,還是她的主子,她的衣食父母,可她甄嬌是什麼?

不過是一個落魄聊倒的窮秀才家女兒,靠著女扮男裝到他府中來混一口飯吃,若是身分揭露,迎接她的只有滅頂之災……她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身分責怪他的隱瞞?

胸口緊緊絞擰著快喘不過氣來,蒼白的小臉卻浮起平靜的笑容,像是悲傷,像是釋然,又像是自我解嘲,只是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冰冷明白地告訴她——

昨夜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夢,就只能是一場夢。

什麼都不用說,不用做了,他不會是你的。

永遠不會……

耳際嗡嗡然,彷佛將她和整個世界隔開一段遙遠的距離,等到她再度听得見外界真實的聲音時,人已經不知在何時被他帶下車,站立在踏實的地面上了。

艷陽大蓬大蓬地當頭灑落下來,她有些暈眩,身子不穩地微晃一下,立時被一只溫暖有力的手臂撐扶住了。

「賢弟?賢弟?」他清俊的臉龐有一絲焦急。

甄嬌眨了眨眼,恍惚渙散的目光終于凝聚了。「……嗯?」

見她出聲回答,顧無雙這才松了一口氣,玉臉帶著尷尬和愧疚,有些不安地道︰「賢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騙你的,我只是、只是——」

「城主大人……」

他好似挨了一記重棍般僵了下,俊臉有些急白了。「皎弟你——」

甄嬌低下頭,逃避開他的眸光,心亂如麻的開口︰「我……屬、屬下先回去教習大院,學、學生們應該都等急了。」

「皎弟——」

「無雙哥哥!」軒轅意華介入他們之間,美麗的臉上盛著無法自抑的怒氣,「如你所願,我來了,而這就是你歡迎我的方式?」

「意華……」顧無雙心中暗暗嘆了聲,轉身望向她,溫言道︰「你能來,無雙哥哥自然是極為高興的。」

「看起來不像啊。」軒轅意華無法容忍自己的存在居然還比不過一個長得其貌不揚的矮小男子,一雙鳳眸因怒火而更加驕烈明亮,「無雙哥哥,你那天在我門前口口聲聲對我說的話,原來都是騙我的?」

「意華妹妹,我那日說的自然是真心的,沒有騙你。」他心慌地瞥向一旁默默走開的瘦小身影,心下重重一抽。

甄嬌聞言,腳步驀然僵住,心口像瞬間被劃開了一個大洞,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這個姑娘是——是他真正心儀的女子嗎?

那,那我呢?我是什麼?

她的眼眶灼熱滾燙了起來,指節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之內,腳下恢復疾走……再痛,也不敢再想,不敢回頭。

顧無雙怔怔地望著那個宛若逃命般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有種像是珍貴的東西就要消失在手心懷抱里的感覺。

他身形一動,就想追上去,卻被一股力道緊緊地拉住了。

「無雙哥哥!」軒轅意華心下一慌,清艷臉龐上的驕傲消失無蹤,「你別走,我——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你該不會真的生我氣了?」

他回頭看著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軒轅意華,嘆了口氣。「你別怕,我沒有生氣。」

「那你為什麼後來都不來了?」她眼眶泛紅,卻倔強地仰頭瞪視著他。

他沉默了一瞬,溫言道︰「對不起,無雙哥哥近來有些忙。」

「你根本不是真心要找我的是嗎?」她的聲音有些尖銳,帶著隱隱的顫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無雙哥哥,原來……你真是為了報復我,所以這才故意——故意——」

故意在連連撩撥了她數日,害她平靜的心湖起了波瀾後,接著便無聲無息人影不見,讓她在家中苦苦地捱著、等著,猜想著他究竟幾時再來敲開她的門,千方百計央求她跟他回去?

他害她變得患得患失,再不像是原來的自己……她軒轅意華幾時受過這樣的刁難和冷落?

「我沒有那個意思。」顧無雙正色看著她,輕聲安撫道︰「意華妹妹,我素來關心你,又怎會對你生起戲弄之意?」

「你關心我?那為什麼這些天對我不聞不問?你難道就不怕我跟柳時雁走嗎?」她沖口而出,冷笑道︰「原來你所謂的關心也不過如此!」

他的眼神倏然變得銳利冷峻,但聲音依然溫和沉靜︰「意華,柳家非善類,柳時雁此人于漕幫中亦聲名不佳,他不是個可托付終身之人。」

軒轅意華心下一喜,面上卻越顯倨傲不馴。「他不是可托付終身之人,那麼誰才是?你嗎?」

他微蹙起一雙清眉,「意華妹妹,我是在同你說正經的,你莫賭氣。」

「你——」她一時氣結,紅著眼兒,咬著下唇瞪著他。「顧無雙,你這樣就是在耍弄我!既然對我無心,又何必管我死活?還是你一定要親手破壞我的幸福你才甘心?」

顧無雙一陣頭痛,抬手揉了揉眉心,「意華,你我自幼一起長大,在我眼里你便是我至親的妹妹,我又怎舍得破壞你的幸福?」

「你——你——」軒轅意華氣得狠了,滿腔怒氣憋著無處可發泄,驀然想起了他剛剛那般溫柔關懷著那個——那個矮小丑男子的舉動,瞬間像是抓住了他的弱點錯處般,大聲質問道︰「你還是我的無雙哥哥嗎?你明明就變了,你方才不就為了一個男人,一個丑八怪,便生生冷落、漠視我?什麼幼時情誼,你可還把它放心上嗎?」

顧無雙心一跳,有種奇異的心慌在胸口蔓延開來,彷佛被她說中了……不不不,他心虛什麼?

賢弟是賢弟,意華妹妹是意華妹妹,一個近若幼弟,一個親如小妹,他又何曾為了誰就漠視了誰?

「意華妹妹,」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抑下那莫名紛亂的心跳,放柔了聲音好生相勸,「方才那位是我認下的義弟,有機會的話我介紹你倆相識,皎弟是個極好極好的人,你定也會喜歡他的。」

「你是什麼意思?」軒轅意華越听越不是滋味,憤然道︰「難道你想把我推給他?你要我嫁給那個猥褻又面目可憎的矮子?」

「意華!」他臉色變了,沉聲道︰「不可任意出口傷人。」

「你!你還說你不是護著他?」軒轅意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苦苦撐了許久的倔強驕傲和氣勢,在剎那間被奪眶的淚水沖垮了,「你竟然為了他指責我?」

「我不是——」他一時有些慌了手腳,連忙拉起袖子想替她拭淚,如同她還是當年他倆都年幼時,他印象中那個愛哭的小妹妹。

「無雙哥哥!」她卻在下一瞬猛然撲進他的懷里,牢牢地抱住他,終于傲氣盡失,哽咽不成聲。「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你還是舍不下我的……嗚嗚,可你怎麼現在才來?為什麼一定要我拉下臉子……在你面前折腰,你才肯承認你一直是愛我的?為什麼?」

「意華……」顧無雙全身僵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可見一向高傲如鳳凰的軒轅意華居然在自己懷里崩潰、痛哭得像個小女孩,心里終究是不舍,有力的雙臂溫柔地擁住她。「對不起,都是哥哥的錯……以後我會護著你,不會再教你受那樣的苦楚了。」

「嗚嗚嗚……」軒轅意華把臉埋在他胸前,哭泣得肩頭抖動不絕。

「乖,莫哭了,有哥哥在。」他輕輕拍著她的背。

顧無雙渾然不知在不遠處的角落陰影處,甄嬌正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听著他對軒轅意華柔聲哄慰的每一字每一句。

☆☆☆

是夜,明月如勾,夜寒若水。

甄嬌沐浴過後,打散了自己一頭長發,穿著樸素的單衣,靜靜坐在床頭望著窗外,渾身的酸痛已被胸腔那漸漸擴大的空洞感吞噬一空。

她眼眶干干的,空洞無神,像是望著月,望著天,卻望進了虛無縹緲的亙古寂寞里。

原來幸福,只要一步之差,再相隔,就是咫尺天涯。

在幾個時辰前,她以為自己快樂地擁有了整個世界,可誰知轉眼間,一切又在她眼前覆滅殆盡……

她再度失去了所有,重新被打回原形,落進了塵埃底,什麼都沒有改變,她還是那一個缺衣少食、挨餓受凍,受盡冷眼又無人關愛心疼的甄家窮酸鬼。

果然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在嘗過了他給她的珍貴溫暖後,她居然已經不習慣此刻這孑然一身的滋味了?

「可是甄嬌……」她喃喃自語,聲音彷佛流干了所有的情緒,薄弱得觸之即碎。「你本來就是這樣啊,這才是你原來過的日子,你怎麼給忘了?」

她疲倦無力地抵著窗框,只覺這個春夜異常的寒冷,令人不勝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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