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愛貼心英雄 第三章
第二章
江心瑀睡得不省人事,完全無法克制。
睡夢邊緣,她一直記著要盡醫生本分,起來檢查傷員,可就是很難清醒。一邊睡,她一邊譴責自己不該如此夸張,可還是睡得迷迷糊糊的。
羞恥心、責任感,統統救不了她。暑熱像層膜,包覆在體表,她很不舒服,身體渴,嘴巴干,即使睡著,也不安穩。
每隔一陣子,他把她搖醒,遞涼水給她喝,那水喝起來咸咸的,是摻了鹽巴。
等她喝了水,恢復一點神智,他就催她評估阿賴的狀況。她僅存的一點力氣只夠做這件事,把觀察結果說給他听之後,她就又不行了。
他也不為難她,直接放給她睡。
甫上車時,他說了要兩人輪班,可她一次也沒輪到。六、七個小時車程里,他等于照料一個傷員,外加一個病奄奄的醫生。
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冒汗,起初是一點薄汗,後來汗如雨下,冒了一頭一臉,用手背怎麼也揩不干淨,是一條冰涼的手帕細細擦過,解救了她。
漸漸的,那種困住全身的暑熱褪去——
「醒醒,醫院到了。」那個無形中已建立起信賴感的男性聲音說。
江心瑀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望著眼前面孔,連眨幾下眼楮,一時搞不清楚身在何方。
車後門突然被打開,外面天色黑壓壓,一群急救人員跳上前解開擔架床。
她嚇了一跳,神智忽然歸位。
就在她要跟著下車之前,那男人忽然擠開她,搶先一步。
哇,沒听過女士優先嗎?干嘛急成這樣!她心里一陣嘀咕。
男人跳下車。在他之後,她也急急下車。
把腿伸直,踩到地面的那一秒,一陣刺麻癢漫開,她太晚發現即將觸地的腳掌軟弱無力。該死,她要跌倒了!
下一瞬間,那男人轉過身,她沖勢過猛,等于是自己投入他的懷中。
額頭撞彈到他胸口,一陣暈眩,但她知道自己免了直接撲到地上的尷尬。
「謝謝。」她低聲說。
他沒有立刻放手,以右掌貼著她的背,讓她的身體完全貼著他。
盡避她心中清楚,這只是避免她跌得很慘的方法,但他們這樣,跟擁抱也沒什麼分別了。
默等那陣麻癢消失間,令她不安的是,心口怦怦的感覺才正要開始蔓延。
過了大約半分鐘,她動了動。
「站得穩嗎?」他問,聲音帶起的氣流吹在她耳上。
只有她,抑或者連他都能感受到那種親密?「可以了。」
還不等她跳開,他已經後退一步,拿起手機邊按邊條理清楚的交代,「你進去找阿賴,把情況告訴醫生,記得先找到听得懂英文的人。我去聯系一些人,安排他入院,等下過去找你們。」說完,他就走了。
她愣了一下才想到,難道他是怕她跌倒,才擠在前面下車?
好像是這樣,因為他剛剛杵在這里,也沒別的事要做,她站穩之後,他就馬上抽身。
他想得真周到。這種被保護的感覺有點甜,因而很陌生,她微微蹙起眉。
一個穿著護士制服的女人跑出急診大門,對她叫了叫,然後又跑回去。
那應該是在叫她吧?江心瑀趕緊收拾心神,跟過去。
搞定阿賴的事情後,已經過了子夜。
把狀況轉告急診醫生後,基本上已沒她的事,醫療行為全部交給醫院。那男人果然如前所說,很快來跟她會合,與她一起坐在等候椅上守著。
之間,醫生出來幾次,說明檢查結果,她幫忙把那些醫療說法翻成一般人听得懂的話,說給他听,分析各種療法的利弊,決定則由他來下。
他的要求很簡單,錢不是問題,時間不是問題,只要阿賴能完全康復。
這個人……不差。她心中有了評判。
枯等中,她觀察他。眼窩青青,他也累極,但沒有絲毫不耐,不像常見于急診室外的人那樣踱來踱去。他雙手環胸,坐著養神,稍往下溜的姿勢說明他有多想躺下來睡覺,可岔開伸直的雙腿,又昭示了他對空間的掌握。
所幸,阿賴的傷勢看起來嚴重,但沒有性命之憂。肋骨裂了三根,有沒有腦震蕩得再觀察。處理完這些後,他被送進觀察室,他們得以離開。
走出醫院時夜已深,站在空蕩蕩的街頭,她仍然沒有置身異地的實感。
這兩三天內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她的腦筋還跟不上。
一輛出租車駛到近前,管時鋒催促她上車,來到一家看來干淨的小型飯店。
「先將就一晚。」他打了個大呵欠,徑自向櫃台吩咐。
她听到他要了一間房,兩張單人床。雖不滿意,但還能接受。
可等走進房間,她才發現,那兩張單人床幾乎靠在一起。
她瞪著兩張床之間,那不足一人側身通過的小鋇。
「我想再要一個房間。」她馬上說,臉上發熱。
「不行,今晚你必須跟我一起睡。」說完,管時鋒才意會到這句話可能令她誤解,「這只是權宜安排。你人生地不熟,單獨睡一個房間,不安全。」
「跟你在一起就安全了嗎?」
「我不會踫你。」他舉高雙手。
「我跟你不熟……不對,我根本不認識你,怎麼信得過你的保證?」
「可惜你必須賭。」門上傳來一陣輕敲,他過去打開門,房務員交了一個袋子給他,並給他一些小額紙鈔與銅板。
他搖搖頭,告訴她,那是小費,房務員謝了好幾聲才走。
關上門後,他把袋子拋給江心瑀,「這是換洗衣物,你將就著穿,去洗個澡。」
「我洗澡的時候,你會出去逛逛吧?」她問。
「為什麼?已經很晚了,能逛什麼?」
「你不回避嗎?」
「有什麼好回避的?你全身光溜溜的時候最需要有人保護,不是嗎?」他笑著說。
那誰來保護她免于受到他的騷擾?她為之氣結。
「再說,我也不想錯過你出浴的風情。」他眨了眨眼。
她氣急敗壞得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這只是個玩笑。」他嘆了口氣,「我哪都不去,就在這里看電視。」他拿起遙控器,見她仍杵在原地,只好又停下來,保證道︰「我不會動你。」
江心瑀敲敲額頭。一直說他會跳到她身上也不是辦法,萬一他覺得自己已經被誤會了,索性化為行動,那怎麼辦?
她換個角度切入,「我不習慣在做私事的時候,跟陌生男人同處一室。」
他露出一臉稱贊。「很高興知道你潔身自好。」
她白了他一眼。
他又嘆了口氣,「我問你,你從沒因為旅行、露營或工作,跟沒那麼熟的異性共處一室嗎?」
她怔了怔。
其實……有。念書時,為了做實驗,有時必須熬上一整夜,他們會在實驗室打地鋪。去醫院實習時,分秒必爭,有時根本來不及回住處,累了也是找張空病床,躺上去就睡,根本管不了身邊是誰,只要對方沒力氣跳到自己身上就好。
「那不一樣。」她說。
「哪里不一樣?」他問。
那些人不會讓她意識到彼此的不同——正確的說,是性別的不同。
她不懂哪里出了問題,但那些人在她看來,宛若中性,可眼前的他,是男人!
她清楚意識到他是雄性動物,而她是雌性的,他們完全不同,就像磁鐵的兩極。
磁鐵,總是異性相吸,她懼怕這種可能存在他們之間。
話說回來,可能不是純然的懼怕,那夾雜其中的一點好奇、一點興奮,才是她真正擔心的。
「不管你怎麼說,我哪都不去,也會守著你睡覺,你愈快把自己打理好,就能愈快上床。」他又解釋,「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但我絕對不離開你。」
听出他聲音中的認真,她憤怒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忙去。
令她安心的是,那男人真的沒再注意她。他轉到體育頻道看足球賽,隨著進球而歡呼。
把自己弄干淨後,她看了看床鋪,試著想把兩張床分開一點,但使盡全力也沒移動分毫。
「床座是釘在地板上的,別費力了。」管時鋒扭過頭來說道︰「听著,小姐,如果我想對你怎麼樣,這一路上有幾百次機會。」
她戒備的瞪著他。
「路途中,你去洗手間的時候,是我幫你守門的,其中有一次,你還沒關好門。如果我是你防的那種男人,當時就上了,不會等到現在。」
也許他是那種既沒節操,又不想匆匆辦事的男人,獨處才是他等候的機會。
可是……她又想,這一路上,他表現得不像那種人。他對人的關懷是發自內心的,他重視阿賴,思慮周到的安排他入院,對于近乎失職的她也十分體諒,這樣的人不該會趁人之危。
她爬上靠門邊的床。
「你睡里面。要是有人從外面_進來,必須先經過我,才能踫到你。」
既然他方方面面都考慮過了,她也只能听話了。
上床後,她立刻用棉被將自己蓋得密密實實。
「換我去洗澡了。」他坐在床尾,拔下鞋子。
男人的腿,毛茸茸得讓她驚訝,她打了個呵欠。「你叫什麼名字?」
他轉過來,嘴角一歪,對她露出一個熱力十足的笑容。「除非你今晚要想著我,不然,現在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麼意義?」
她又瞪他。
他設下一個小圈套,如果她執意要知道他的名字,就等于承認她會想他。
「誰要想你?我只是覺得連名字都不知道,很奇怪。」到目前為止,在腦海里,她都用「那男人」稱呼他。
男人。不是「那人」,而是「那男人」。她內心深處非常明確的感應到他是個男人,體內某條女性神經為他緊緊繃著。
這不是她曾踫見過的狀況。她蹙起眉。
管時鋒笑了。「睡吧,我們都累了。明天再自我介紹也不算太晚。」
從浴室出來時,管時鋒听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她睡了。他望著她平靜的睡顏,止住腳步。
這個女人讓他驚訝。他可以想象,一個女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坐了七、八個小時車子上山,停留不到幾小時,又搭了幾乎一樣久的車子下山,有多辛苦。
老實說,這一路上,他都在等她哭或擺臭臉,或抱怨不停,但她都沒有。
當然,她也沒露出元氣飽滿的笑臉,揮動手臂大喊gogogo——那種永遠不倒的天真笑靨,只有漫畫里才有,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存在。
她不熱血,但認真,該做的事一件都不馬虎。他看得出來,她因中暑而睡得東倒西歪,可只要他叫喚,一定醒來,著手為阿賴檢查。
一次,就連一次,她也不曾在檢查時恍神。即使是男人,也沒這等意志力。
可惜她不該留下來,他不能允許她留,這真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