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奴為妻 第二十章
第九章
朝堂之上,祁王正與眾卿議及金鵰關外,駉人再次騷動之事。
正討論著跟如何因應之時,金鵰關副將郭長春派人快馬來報——
「小人金鵰關百夫長曹華參見陛下!」進殿的曹華風塵僕僕,樣貌狼狽,神情十分凝重。
京城守將仇士良問道︰「曹華,你快馬返京,所為何事?」
「周將軍與軍士共兩百人中了駉人的計,被俘至關外風殺堡,至今生死未卜。」
此話一出,殿上一片譁然。
「你說周將軍被俘?」祁王驚疑不已。
「是的,陛下,那已經是十天之前的事了。」曹華神情憂急,「小人日夜兼程趕路返京,是想求援。」
「那是當然,朕會立刻遣援軍前往金鵰關……」
這時,祁王發現曹華面有難色,欲言又止的望向列位在朝堂之上的樓一刃。
他面色凝重地問︰「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要說的?」
曹華猶豫了一下,為難地道︰「駉人派人傳來口信,說能救周將軍的只有樓少將軍一人。」
祁王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駉人要樓少將軍親赴金鵰關救人,月內不到,便要殺了周將軍及所有軍士。」
「什麼?!」祁王錯愕。
「陛下,」听聞此言的樓一刃立即上前,「臣願上陣。」
祁王眉心一擰,「這是圈套,駉人要的是你。」
「明知山有虎,臣也必須向虎山行。」他堅定地道︰「周將軍曾在先父麾下,與先父多次共赴患難,出生入死,臣不能見死不救。」
「這……」祁王惜才,自然不願樓一刃冒這風險。
可眼下駉人已開了條件,明說樓一刃若月內不到,便殺盡周將軍及其士兵,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這教他格外兩難。
「陛下,」此時,仇士良上前,「周將軍命在旦夕,不可猶豫。」
「朕明白,但是讓少將軍赴險,實在……」
「陛下,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此刻正是臣報效陛下及祁國之時。」樓一刃勢在必行,「請陛下準臣出兵。」
祁王神情凝重,思考良久,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
「好吧,朕就派你前往金鵰關。對此役,你可有想法?」
「為在月內趕赴金鵰關,人員必須精簡,臣想向仇將軍借調三百鐵騎。」
樓一刃話才說完,眾人昵稱「老仇」的仇士良便一口答應,「沒問題,老夫立刻調派三百精騎隨少將軍出發。」
「謝過仇將軍。」樓一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又說︰「臣出發後,後援部隊便可即刻開拔至金鵰關內備戰,臣抵達風殺堡後會立即收集情報,以飛鴿傳書回報金鵰關,後援部隊便可依情報調動兵馬,迎戰駉人。」
听完,祁王點點頭,「好,李將軍、余將軍上前領命。」
「臣在!」李、余兩位將軍上前。
「立刻整軍,明日午前出發。」
「臣遵旨。」李、余兩位將軍恭謹領命。
「父王,」此時,八皇子慶仁上前,「兒臣想請纓上陣,代余將軍出兵。」
祁王微頓,「代余將軍出兵?」
「余將軍不久前傷了腳,至今仍未完全復原,兒臣雖不才,也想為國效力,求父王成全。」慶仁說著,一臉嚴肅正經。
「余將軍,你的腳真的傷了?」祁王問。
余將軍在回答祁王的問話之前,先跟慶仁對看一眼。
「回陛下的話,是的。」
「父王,兒臣乃祁國皇子,扞衛疆土本是應該,懇求父王允準。」
看他態度堅決又真摯,祁王雖難免擔心,還是允了他的要求。
「好吧,那麼就由你代余將軍出兵金鵰關。」
慶仁大喜,「兒臣謝過父王!」
祁王看向樓一刃,「少將軍,兵行險著,救人要緊,但千萬別無謂犧牲。」
樓一刃心情平靜,不躁不狂,「臣謹遵聖旨。」
听聞金鵰關守將周一平與兩百位軍士兵中計遭俘于關外風殺堡,小鎮人心惶惶,才幾日便有不少人攜家帶眷逃往黃石鎮。
可馮大娘氣定神閑,不驚不慌,繼續守著她的藥鋪,即使上門抓藥的人寥寥可數也不在意。
「馮大娘,」臨行前跑來抓藥,以備不時之需的阿栽問著,「大家都說駉人就快來了,你不走嗎?」
「該來的就來,沒什麼好怕的。」她一派輕松。
「你不怕,總得替你兒子想想吧?」阿栽說著,望向正在後面搗藥的俞雨牧,「還有小牧姑娘,你不替她尋條生路嗎?」
「放心,有我老婆子在,他們平安得很。」馮大娘將幾帖藥包好,交給了阿栽,咧嘴一笑,「大娘祝你們一路順風啦。」
阿栽點頭,「這藥多少?」
「不必了。」她笑笑,「這些藥,我送你。」
他驚喜地道謝,「謝謝大娘,那……你們小心。」
阿栽走後,馮大娘走到俞雨牧旁邊蹲下來,繼續剛才的揀選工作。
「小牧姑娘,你走是不走呢?」馮大娘問。
俞雨牧沉默了一下。她走去哪里?離開這兒,她不過又是浪跡天涯罷了。
她一個女人無以為家,四處飄泊,不比在這兒安全。
再說,馮大娘幫了她這麼多忙,她怎好在這種時候撇下馮大娘跟她兒子?
「不走。」她一笑,「小牧無以為家,就跟大娘共患難吧。再說,大娘不是說了嗎?跟著大娘,保我平安。」
馮大娘听了,十分歡喜。「沒錯沒錯,大娘我不會讓你少了一根寒毛的。」
她話才說完,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兩人互覷一眼,一起走到店外查看,只見路上突然來了好多士兵夾道而立,像是在候著什麼人。
路的那一頭傳來聲聲馬蹄,伴著塵土飛揚。
來看熱鬧的眾人都議論紛紛,「怎麼回事?誰啊?」
「你沒听說嗎?」
「你得到什麼消息啊?」
「你知道二十多年前戰死金鵰關的撫遠將軍樓震吧?」
「當然知道,他的英勇事蹟,至今仍為百姓稱道。」
「現在來的是他的獨生子樓一刃。」
「真的?」
「听說駉人要樓將軍之子親赴金鵰關救周將軍,所以這位少將軍領著三百精騎,餃命而來。」
「是嗎?這麼說來,咱們不必跑了?」
听見旁人的對話,俞雨牧內心震驚不已。樓一刃餃命赴金鵰關營救被俘至風殺堡的周一平?
想不到天下之大,他們竟又有機會同在一個地方。
她還回不了神,三百精騎已到。
那騎在一匹黑色駿馬背上,一身勁裝的為首者,正是半年多不見的樓一刃。
驚鴻一瞥,她看見他那俊偉熟悉的臉龐,心中激動不已,雖然知道他沒看見她,她還是下意識的別過頭,忍不住熱淚盈眶。
「小牧姑娘,怎麼了?」馮大娘睇著她,疑惑地問。
她假意揉揉眼楮,「沒什麼,沙子進了眼。」
「原來如此。」馮大娘拍拍她的肩,「我們進屋去吧。」
「嗯。」她點頭,隨著馮大娘回到屋里。
馮大娘坐下,繼續挑揀著藥草,她沒說話,但唇角揚著一抹異常喜悅的笑意。
俞雨牧疑惑的看著她,「大娘,你好像很高興,怎麼了?」
馮大娘抬起眼笑睇著她,「樓一刃來了。」
她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樓一刃的父親樓震曾是守住金鵰關的勇將,此地人民想必對他十分感佩。
如今,他的兒子親赴金鵰關,就像是給小鎮居民喂了顆定心丸似的。
她想,馮大娘正是為此而笑吧?
另一頭,樓一刃知道此行多險,駉人用計俘虜周一平及兩百軍士,最終目的卻是他。
當年他父親在金鵰關勇破駉人大軍,敵營猛將死傷無數,如今駉人卷土重來,當然希望能一雪前恥。而身為樓震之子的他,自然是駉人夢想中的對手及目標。
領著向仇士良將軍借調而來的三百精騎,一行人日夜兼程,終于在十日內趕抵金鵰關。
副將郭長春前來迎接樓一刃一行人,徹夜商討營救周將軍之計策,畢竟此去風殺堡數十里,途中有多少駉人埋伏根本不得而知。
詳細研究了金鵰關外的地形地物及風殺堡所在位置後,樓一刃發現風殺堡只有一處出入口,若由大門進入風殺堡,極可能中了駉人的埋伏,最好的方法便是繞道,由風殺堡後的風殺岩進堡。
「樓少將軍,這是條死路,」仇士良的愛將李剛神情凝重地分析,「一旦入堡,便無退路。」
樓一刃只專心研究著地圖,未回應。
「樓少將軍,」一旁,金鵰關副將郭長春歉疚地道︰「周將軍如今是死是活,末將也未能確定,勞動少將軍千里跋涉而來,並以身犯險,末將等人……」
「郭副將軍,」樓一刃打斷了他,「周將軍曾是先父麾下大將,兩人出生入死,不知經歷過多少戰役,如今他有難,我安能置身事外?再說,風殺堡看似沒有退路,但其實並不見得。」
郭長春跟李剛一听,迫不及待的問︰「莫非少將軍已有計策?」
樓一刃指著地圖,「風殺堡後是風殺岩,岩壁陡直,由上至下約是二十丈,對吧?」
「沒錯。」
「我軍繞道上風殺岩頂,自岩頂攀繩而下,空降風殺堡,這麼一來便可避開關外駉人。」
兩人一听,直呼妙計。
「不過樓少將軍,這也有風險,要是堡中有駉人重兵,那當如何?」
他淡淡一笑,「行船走馬尚有三分險,更何況是行軍打仗?若堡中有駉人,那就殺他個片甲不留。咱們守住風殺堡,後頭還有兩支增援部隊,接獲攻擊指令,援軍即刻出關迎戰,到時便兩面合擊,將駉人納入口袋之中。」
雖然金鵰關及鄰近營隊總和約有千余兵力,但為免打草驚蛇,樓一刃決定只帶上隨他而來的三百精騎前往風殺岩。
翌日,備齊糧草及兵馬,花了兩天不到的時間,眾人趕赴風殺岩。
三百精騎以繩索垂掛,自風殺岩頂垂降而下,陸陸續續進入風殺堡。
偌大的堡內猶如死城般寂靜無聲,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腐臭味。
樓一刃等三百人先就地掩蔽行蹤,遣二十名擅長偵察的前鋒分流進入風殺堡中查探。
不多久,偵察兵回報堡中並無駉人行蹤,而且已發現被俘的周一平將軍。
知道周將軍尚在,樓一刃松了一口氣,一行人立刻前往他所在之處。
越是接近風殺堡中心,腐臭味越加濃烈,令人作嘔,有經驗者便知道,那是死屍的氣味。
看來,中計被俘的兩百軍士已死傷無數。
果然,行經一處土坑,發現許多士兵被就地掩埋,情況慘不忍睹。
這時,前頭出現幾名衣衫襤褸,骯髒瘦削的士兵。
看見樓一刃等人,幾名士兵忍不住流下眼淚,跪地嚎哭。
樓一刃忍不住想像,此地究竟是如何的艱難殘酷,竟將這些戍守邊關的驍勇士兵逼至如此地步。
士兵們領路,帶他們來到風殺堡里的議事殿,士兵說兩百士兵如今僅余不到四十人,其中還有人恐怕撐不過這一兩天。
樓一刃先遣三位百夫長帶人在堡中勘察,旋即進入殿中,就見里頭的軍士也是個個虛弱狼狽,神情驚恐。
樓一刃十歲左右見過返京面聖的周一平,對他猶有印象。
昔時意氣風發的周一平,此時虛弱的坐在殿中,見他前來,他強撐起身子迎接。
見狀,樓一刃立刻趨前扶住他。
「少將軍……」周一平情緒激動,眼中閃著淚光。
「周將軍,晚輩來晚了。」
「不……」周一平搖搖頭,眼底滿是悲哀,「少將軍不該來。」
樓一刃扶他坐下,「周將軍何出此言?」
周一平還未說話,便痛苦咳嗽,聲音沙啞,樓一刃立刻取來水囊遞給了他,就在他將水囊遞給周一平的同時,他注意到其他士兵的眼楮瞪大發亮,彷佛挖寶人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
周一平自制的喝了兩口水,艱難地說︰「這是駉人的詭計,他們知道我曾在樓將軍麾下,便用計俘虜了我,目的就是引來少將軍你。駉人不想與少將軍硬踫硬,才以老夫為餌誘來少將軍,這風殺堡是個牢籠啊。」
對于此事,樓一刃雖不意外,但還是為駉人的詭計多端感到驚訝。
「風殺堡中的水井被駉人下了毒,他們只留下少許的糧食跟水,便將我等禁錮堡中。不到幾天,士兵們為了爭糧及水起了沖突,有人因此受傷。不願意傷害自己同袍卻又耐不住饑渴的人,最後被逼得走上絕路……」提及堡中慘絕人寰之事,沙場老將的他也眼眶盈淚,聲線哽咽。
「前幾天有一些士兵受不了,決定出堡尋求生路,可風殺堡外兩邊的高地上布滿駉人兵馬,他們一出去便遭駉人殺害……少將軍,你不該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老夫在九泉之下見了樓將軍如何向他交代?」
听完周一平的話,樓一刃安慰著他,「周將軍,天無絕人之路,咱們進得來便出得去,若真走不了,也是英雄好漢,死得其所。」
「少將軍……」
「我向仇將軍借調三百精騎,由風殺岩頂垂降下來,繩索都在,一定能把將軍及其余士兵救離風殺堡,安返金鵰關。」
聞言,周一平眼中總算重燃希望的光。
「李剛,立刻將我軍旗幟升上塔樓,好讓駉人知道咱們已經在風殺堡中。」
李剛不解,「為何要讓駉人知道我們已經到了?」
「駉人知道我們在風殺堡中,應不敢貿然進攻,相信這能替我們爭取一點時間。今天大家都累了,周將軍的部隊亦有傷兵,稍晚將傷兵先行治療,明日天亮之前移至堡後撤退。」
「得令!」李剛答應一聲,旋身出去。
稍候,風殺堡塔樓之上升出「樓」字軍幟,堡外等著夾殺,預期會從唯一通道進入風殺堡的樓一刃的駉人部隊皆是一陣錯愕。
駉人懊惱,憤而擊鼓吶喊,意圖讓堡中守軍知道他們軍容壯大,進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