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貴妾 第七章
司徒朗返回府里,把自己關在書房,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思考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娶了神似心上人的妻子,但是他的心始終覺得空著一塊,他甚至沒發現,自己思念沐容夏的時間,多過于對沐容春的想念。
正因為思念,他終日感到郁悶,過去不管發生什麼事,無論開心或煩憂,都是沐容夏陪伴在身旁,都有她一塊兒分擔……
混亂的思緒,忽然變得明朗。
司徒朗睜開因為沉思而閉上的眼,激動萬分的站起身。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這段日子會這般悶悶不樂,也明白為什麼夜里一闔眼便想著沐容夏而徹夜難眠。
他的心,早已經偏向沐容夏,只是他一直不願承認,不斷逃避。
她不在他身邊,他簡直度日如年,做任何事都不對勁,他似乎……早已愛上了她。
司徒朗的心猛地一震。
若不是因為愛上她,又怎麼會為了她吃不好睡不著?如果不是愛上她,他又怎會時時刻刻牽掛著她?
是了,他早已愛上沐容夏,只是他省悟得太遲,又被自己的固執蒙蔽心眼,才會到現在才明白對她的感情。
他善解人意的容夏,他現在就想見到她!
厘清了自己的感情之後,這個念頭旋即閃過心頭,司徒朗立即奔出書房,找來何總管,吩咐他準備馬車與水糧。
「二少爺這是打算上哪兒?」何總管一頭霧水的問。
「我要到漳閩縣找容夏。」
何總管臉色一變,擋住了他的去路。
「老何,你為什麼要擋著我?」司徒朗皺眉。
「二少爺,沐二小姐已經回來了。」何總管的眼神十分哀戚。
「真的嗎?」司徒朗喜出望外。
「大少爺和少夫人也回來了,此時都在沐家……」
何總管話還未說完,司徒朗已經迫不及待的奔出府,躍至大門外的馬上,甩動馬鞭,朝著沐家而去。
遠遠的他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沐家門口,他笑了笑,更是加快了速度。
一到沐府門前,司徒朗難掩興奮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赫然發現大門敞開,門檐上掛了兩盞白色燈籠。
沐家人的痛哭聲驀然傳出,他頓時一震,迅速奔進屋內。
「朗?」司徒為一看到他,不禁詫異的站起身。
「怎麼回事?為什麼大伙兒都哭得這麼傷心?」
司徒朗看著廳里的眾人,心急的尋找著沐容夏的身影,卻發現沐容春垂頭拭淚,翠音則穿著一身白,發上還簪著一朵白色絹花,哭得特別大聲。
他登時覺得全身冰冷,一抹不祥的預感閃過心頭。
「二小姐,朗少爺來了,你有看見嗎?」翠音抱著懷里的白瓷壇子,抽抽噎噎的說。
「翠音,你在說什麼?」司徒朗一臉鐵青地沖上前去,瞪著那只白瓷壇。「你為什麼喊這個壇子二小姐?」
「朗少爺,二小姐已經死了,這壇子里裝的是……二小姐的骨灰。」
翠音一說完,所有人頓時哭得更傷心了。
「不可能……不可能!容夏不會死的!」司徒朗一個踉蹌,雙膝便跪了下來。
「朗少爺,雖然二小姐不讓我說,但我還是要說,二小姐會死,都是因為當初救了朗少爺,體內的劇毒始終沒清,加上憂傷過度,最後毒入心脈,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翠音這番話,宛若晴天霹靂,無情的打在司徒朗的肩上,他咬緊牙關,握緊了雙拳,眼眶禁不住地泛紅。
他只顧著做自己要做的事,沒有再關心她的身子,才會沒發現原來她體內的毒始終沒有解……
司徒朗接過骨灰壇,依舊頹然地跪坐在地上,腦中閃過他與沐容夏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對他的好、對他的關懷,曾經為他做過的每一件事,甚至為了他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每一件事在此刻,都清晰的印在他腦海。
「朗,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勇氣告訴你。」眾人哭得正傷心時,沐容春忽然起身走了過來,一邊拭淚一邊說。
雙手緊抱著骨灰壇的司徒朗,恍若失了魂般,一動也不動,連頭也沒抬。
沐容春哽咽地道︰「當年射箭嚇走母狼的人,其實是夏兒,不是我。」那時優秀的司徒朗不斷贊美她,導致她一時虛榮心作祟,才沒有開口解釋。
他聞言抬起俊臉看向她。「你說的是真的?」
沐容春慚愧地點點頭,望著他懷中的骨灰壇,眼淚直掉。
原來真正冷靜勇敢,而且一再救了他的人是沐容夏!遲來的事實,更加深了司徒朗的懊悔。
直到徹底失去了她,自己才終于恍然大悟,他對她的感情,早就不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他愛上了她,只是因為他太盲目,始終沒有細細探索內心深處的情感,才會一直以為沐容春是他向往的完美女子,卻沒想到那不過是青澀年紀的純純愛慕罷了。
司徒朗萬念俱灰的抱著骨灰壇,緩緩站直身軀,轉身走出沐府。
「你想帶我的容夏去哪里?」沐堯升阻止他離開。
「沐叔叔,容夏是因為我才死的,我罪該萬死,我要親手替容夏挖墳,讓她入土為安,這樣我即便是死,也才能死得心安。」
沐堯升老淚縱橫,听見這番話,也無力再制止。
當夜,司徒朗在沐家祖墳附近,親手替沐容夏挖了一個墳,暫且先將她的骨灰壇埋下,好讓她能先入土為安,至于接下來的喪祭,他已經吩咐左右手準備。
「容夏,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如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再辜負你。」他跪在親手刻下的墓碑面前,紅著雙眼發誓。
「沐二小姐,你听見了,應該可以放心,好好上路了。」不顧司徒朗反對,堅持跟過來的何總管,也抬起手臂擦去眼角的淚水。
「老何,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容夏的墳前靜一靜。」司徒朗直望著墓碑,語氣木然地吩咐道。
「二少爺,這里連一個人都沒有,我放不下心,你就讓我陪著吧。」
「有些話,我想私下單獨跟容夏說。」
何總管听了,不好再堅持,只能默默離開。
「容夏,你知道我有多後悔、有多恨我自己嗎?」司徒朗伸手撫著冰冷的墓碑,語氣充滿壓抑。「我上大漠替皇上找救命的藥材,卻讓你送了命,而且還是為了我……」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閉起雙眼,卻無法抑制地流下痛苦懊悔的淚。
這時,數道殺氣騰騰的腳步聲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司徒朗沒睜開眼,也沒回頭,雙手依然撫著墓碑。
剎那間,幾個蒙面、手中握有長劍的黑衣男子,便將他團團圍住。
「司徒朗,你從大漠帶回來的忘塵花藏在何處?」其中一名黑衣人將劍抵在他的後頸上。
然而司徒朗沉浸在悲絕之中,對黑衣人的質問充耳不聞。
「你沒听見我問你話嗎?」黑衣人心急的加重手勁。
他們受皇後的命令,不僅要找出藥材,還要殺人滅口,若是沒辦成,等著他們的就是自己的死期。
「忘塵花不在我這里。」司徒朗冷冷的說。
如果他有忘塵花、如果他早一點發現容夏的毒,一切或許還有轉彎的余地。
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看來忘塵花是被太子藏起來了。」
黑衣人互望一眼,彼此達成共識。
「司徒朗,你的心上人死了,你也跟著一起上路吧!」另一名黑衣人舉起手中的劍,殺紅了眼似的朝他的胸口刺去。
司徒朗沒有躲開,他悶哼一聲,看著銀劍穿透了胸口,血水涌了出來。
他的目光又移向墓碑,定定的看著沐容夏三個字,開始發冷的手,抓緊了墓碑,一字一句的道︰「容夏,來世我一定不會負你。」
「爺兒,爺兒。」
誰在叫他?這不是藺淳的聲音嗎?難道藺淳也受他牽連,一並被殺了,所以他才會在黃泉路上听見他的叫喚?
「爺兒,您醒了嗎?」藺淳的聲音又傳來。
這會兒,司徒朗總算真正清醒,他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看著房中擺設。
這里……不就是當初回京前投宿的客棧嗎?他怎麼會在這里?自己不該是在容夏的墳前嗎?
他猛然翻開被子,坐直身軀,抓起鞋襪套上,直到雙腳踏踏實實的站在木頭地板上,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景物都是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有死?他居然沒有死?!
「爺兒,我有要緊事呈報,剛才沐二小姐從馬上摔下來了……」
房門驀然打開,藺淳詫異的望著門內的司徒朗。
「你剛才說什麼?容夏她還活著?」司徒朗激動的伸出雙手,緊抓住藺淳的肩膀,不敢相信耳朵听見的事情。
「爺兒是怎麼了?沐二小姐當然還活著,她只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雖然受了點傷,但是傷不致死。爺兒要過去看看嗎?」藺淳沒有多想,只是把司徒朗難得過于激動的反應誤以為是在擔心沐容夏的傷勢。
「容夏在哪里?」司徒朗心急不已的追問。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容夏明明已經死了,而他也死在她的墳前,為什麼他們兩人又活過來了?
不只是這樣,許多事情也跟著改變,林宛婷不僅沒有跌倒,反而變成了沐容夏從馬上摔下來。
「沐二小姐在她的房里,剛才大夫已經來過,說是摔著了後腦,恐怕會有一些病癥,要等沐二小姐醒了才能確認。」
「快帶我去見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