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苦滋味 第一章
「不……」
繼大叫聲之後響起的,是巨大的踫撞聲。
頭暈目眩,男人赤果著上半身,倏地睜開眼。
他的神情驚恐,額頭布滿汗水,全身燥熱,後腦勺隱隱約約發脹、疼痛,充滿驚愕的雙眼瞪著熟悉的天花板。
這是……他的房間,而他……摔下床了。
耳邊傳來鬧鐘的鈴聲,空氣中流動著異樣的溫熱,畢震齊緩緩的坐起身,仍處于恍神的狀態,又像是受到驚嚇般愣怔著。
是夢……
他作夢了!
夢到了很詭異,令人害怕、恐懼的情景……
他夢到……
叩叩,響亮的敲門聲響起。
「七點了,該起床了。醒了嗎?早餐已經做好了,放在桌上,要記得吃……」門外的女子頓了下,隨即低聲的自言自語,「糟糕!時間到了。」
霎時,又響起一連串的敲門聲。
「醒了嗎?我听到好大的聲音,你又摔下床了嗎?」
畢震齊的雙眼空洞,緊盯著門板,發不出聲音。
「好吧!那你再賴床一下子好了,不過別忘了十點得到法院,我先走了,考試要趕不及了。」
女子腳步急促的離開,聲音逐漸變小,又過了幾秒鐘,樓下發出清脆的關門聲。
畢震齊坐在地上,繼續發呆,仍然無法擺月兌那個夢境帶給他的打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約十分鐘後,他終于撐起身子,踏進浴室,打算洗去因為受到驚嚇而汗濕的身子。
「看來最近欲求不滿,才會作這種怪異的夢。」
沒事、沒事,只是夢而已,他別自己嚇自己。
沖洗著身子,他似乎想通了某些事,不再流露出驚駭、蒼白的面容,逐漸變得輕松和安心。
是的,只是一個怪異的夢,不代表什麼。
是的,不過是個讓人不太好受的糟糕的夢,不算什麼。
畢竟就算已經當了兩年的父親角色,這種不算正常的生活改變本來就會影響一個人的思維和心境。
只是一個怪得讓人傻眼的夢,夢與現實是不可能結合的,他真的不用想太多。
是的,他,畢震齊,今年二十四歲,年紀輕輕的,兩年前便當爸爸了。
而他的孩子是個女的,是個現年十七歲的……大孩子。
他的女兒……十七歲,真的要解釋清楚的話,他在兩年前成為代理父親,成為現年十七歲的大女孩的代理父親。
而那女孩,就是剛才在房門外吵吵嚷嚷的于悠。
現年十七歲……與他這個爸爸相差七歲。
好……好接近的年紀,好詭異的父親與女兒的關系!
晚間十點,畢震齊疲倦的回到住處,放下公文包,看著昏黃的壁燈,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從前,迎接他回家的永遠是一室的漆黑、冰冷和寂寞,但是這兩年,不論再如何勞累的踏進家門,總是有一盞溫暖的燈光和輕柔調和的音樂聲等待他的歸來,這種感覺算不上幸福,卻有一種微微淡淡的恬靜和溫馨的滋味,讓他感覺自己不是孤獨一人。
「我回來了。」來到客廳,果不其然發現某人坐在沙發上看書,他的眼眸更加柔和。
于悠抬頭看向牆面,合上放在腿上的書本,「十點才到家,今天又接到新案件?」然後站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特地為他留下的晚餐,開始在爐子前忙碌。
「是啊!真可憐,不是嗎?本來打算早上的案件結束後放個大假,沒想到……唉,真不知道我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可以好好的休息?」畢震齊抱怨,拉下領帶,在沙發上坐下。
不同于外界所認識的嚴肅冷酷的男人,他一臉無奈,像個被欺負而心有不甘的大男孩。
听出他語氣中的不滿,于悠趁著熱湯之際探出頭,「那是大家信任你,對你抱有期望,才會找你幫忙,你這個不知足的家伙,有案件可接就該偷笑了,還敢拿喬?!」
「拜托,你這個小女孩懂什麼?每天在法庭上和辯方你來我往的激烈辯論是一件多麼累人的事,你又不知道,要是再這麼操勞下去,我這顆腦袋恐怕會提早二十年累到報廢。」
「那也不錯啊!趁能用的時候多用點腦比較不容易有老年痴呆癥,今天小敏對我說,你有點老了。」
「我?老了?二十四歲稱得上老嗎?」像是听到詭異怪誕的事,畢震齊不甚滿意的皺起眉頭,「那個愛化濃妝的小女孩竟然敢說我老?下次把她找來家里,我倒想听听她對我到底有什麼不滿,怎麼老是在找我碴?」
關上火,她忍不住揚起嘴角,小心的端起熱滾的湯鍋,放在餐桌上,又將熱過的菜肴擺到桌上。
「可以吃了。你何必和我們這種小朋友計較呢?再怎麼說,她會對你不滿也是情有可原,誰教你逼她改邪歸正?」
「我逼她?哼,當年十五歲的小毛頭敢當著我的面逞凶斗狠,逼她改邪歸正本來就是應該的。再說,好吧!你要說逼迫就算逼迫吧!你不也是被我逼迫之後才成為現在乖巧的模樣?怎麼她會對我不滿,卻沒瞧見你對我當年的行為記仇?」畢震齊在餐桌旁坐下,滿足的拿起碗筷,開始吃晚餐。
「誰說我沒有記仇?」
「你有嗎?」
「也許有喔!」坐在他的對面,于悠態度冷靜,神情和悅,顯然心情不錯,雙手撐著下顎,緊盯著他認真的食用自己做的晚餐。
當她發現他將每一道菜都吃得干干淨淨,連渣都不剩時,緩緩的露出滿足的微笑。
「哪里有?除了剛開始的磨合期外,我不記得你曾經對我做過惡言相向的不禮貌舉動,你的暗示一點也無法成立,因為證據不足。」再忙,再累,再餓,再如何認真的吃飯,他每天也一定要和她抬杠,不爭個輸贏絕不罷休,這樣變態的習慣,他發現自己已經很難改掉了。
畢竟和一個年紀明明很小,卻總是伶牙俐齒,反應極快,有時又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聰明女孩爭辯,對他來說,真的是很有趣又特別的體驗。
「需要證據證明這兩年來我對你的不滿?」于悠故作天真的詢問,揚了揚眉頭,眼中閃動著不軌的光芒。
看見對面的男人肯定的點頭後,她忍不住又揚高嘴角。
「證據一,我很小心眼,記仇的方式和報復的方式都會做得讓人不易察覺。」
「例如?」嗯,香菇雞湯不錯喝,雞肉炖煮得夠爛,湯頭也很濃郁,她的廚藝進步很多。
「例如,我會在記仇對象的湯里放些‘好東西’。」
正在喝湯的畢震齊頓住,放下手上的碗,不解的問︰「好東西?」
「好東西。」她用力點頭,若有似無的睨了眼那碗湯,讓自己看起來有些詭異和陰狠。
「什麼好東西?」順著她的視線,他瞄向湯碗。
「灰塵、毛屑、剪得細碎的頭發、瀉藥之類的好東西……這幾天你有拉肚子嗎?有沒有覺得胃腸異常的不太舒適?」
「好像……」經她這麼一提,他想到自己最近倒是真的鬧了幾次胃痛。
「有點不舒服,對吧?」于悠神情認真,露出自己沒說錯的表情。
眯起眼,瞪著看似無害的大女孩,他暗暗思考、判斷她說的話的可信度。
數秒之後,他揚起自信的笑容,挑釁的睨著故作嚴肅的她,然後低下頭,端起碗,繼續喝雞湯。
這個小女孩啊!打死他都不相信她會做這種偷偷模模的事,真要對付一個人,她絕對是光明正大的懲治對方,那種暗地里干壞事的行徑不像她的作風。
他不相信?聰明呵!很透徹的了解她的個性嘛!于悠的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充滿笑意的眼神,再次揚高嘴角。
「證據二,我會把記仇對象的換洗衣物從洗衣機里拿出來,原封不動的放回衣櫃,讓他感受一下穿著髒臭衣物的滋味。最近你有發現自己身上的味道怪怪的,抑或你的同事在接近你時,忍不住皺起眉頭,甚至憋住氣,從你的身邊快閃嗎?」
畢震齊再次停下手上的動作,想到今天在法院遇到幾名熟識的法官,他們似乎刻意不靠近他,並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好像他的身上有多難聞。
盯著她了然的神態,發現她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微微點頭,他忍不住低下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物。
「少來,我知道那些人為什麼遠離我,因為你總是喜歡用花香味的洗衣精,對男人來說,身上的衣物散發出過于女性的花香味,多少有些刺鼻。」
香與臭之間,他寧可被認定過香,也不願意被當成不愛洗澡的髒鬼。
想騙他上當?哼,她的道行還差得遠。
「嗯,挺聰明的嘛!」經過兩局陣仗,她沒有得到半點便宜。
「當然,想和一名律師辯論,你還差得遠。」得意的笑了笑,畢震齊繼續吃晚餐。
「不過……」
他忙著吃東西,沒有察覺對面的小女人眼中閃爍著奸詭的光芒,老神在在的等待她出招。
「你知道嗎?在外頭,眾人給你冠上一個不算太好听的稱呼,而且是我默許授權他們使用的。」
「是什麼?」
于悠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緩緩的說︰「戀童癖。」
靜默一秒,濃郁的雞湯自畢震齊的口中噴出。
「什……什麼?」她剛才說了什麼?
「戀童癖。」
「說誰?」
她一臉同情的伸出食指,指向他。
「對誰?」
她轉動食指,指向自己。
「誰說?」
「整棟大樓的居民。」
「這是毀謗!」畢震齊的表情很難看,僵硬的嘴角不停的抖動。
「我也是這麼認為。」于悠頗有同感的附和,想她都十七歲了,哪里算是童?
「我要告他們,這絕對是惡意中傷。」什麼戀童?他才沒有,他是一時好心,是幫助于悠,他……他想到今天早上那個可怕到令人冒汗的夢……
「……爸爸。」
「什麼?」听到很刺耳、很驚駭的字眼,他忍不住漲紅了臉,跳離椅子。
「什麼?你怎麼了?情緒……太激動了。」她狐疑的望著他。
「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我說,鄰居們說,你的年紀不大,以哥哥的身分當我的監護人不恰當,更別說當我的爸爸。」
「爸……爸爸……」真是曖昧到極點的字眼,令人耳根發燙,引發遐想的畫面,硬生生的竄進他的腦中。
女人吐著讓人戰栗的妖媚申吟,柔軟得令人發狂的觸感,展現令人沉淪的挑逗姿態……想忘,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自腦中抹殺,反倒愈想遺忘愈是忘不了。
「對啊!爸爸……」挑起眉頭,于悠離開座位,來到他的身邊,伸出手,踮起腳尖,撫模他莫名漲紅的臉龐,關心的問︰「怎麼了?你生病了,還是吃太飽?」
低下頭,呆呆的看著她的臉,畢震齊發現自己似乎真的變得很不正常,從今天早上那場夢開始。
「還是說……其實你現在的不對勁完全是因為你希望我能喚你一聲爸爸?」她以為是自己說的這句話讓他變得不正常。
「爸……爸爸?」天啊!他莫名其妙的陷入了這兩個字的魔咒中。
「真是這樣嗎?」瞧,她又說了一次,他的臉更紅了。
真是太可愛了,不是嗎?誰想得到一向在法庭上對辯方咄咄逼人的律師畢震齊也有這種羞澀的神情,這可是只有她才看得到的福利呢!
「我……我……」他百口莫辯,不,是根本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看著于悠,他忍不住向後退。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他真的變得太不正常了,一定是最近太忙碌,欲求不滿,才會陷入那可怕夢境的魔障內,事實上,那根本不算是什麼值得太在意的重要事件,只不過是個沒有意義的夢。
但是該死的,不知為何,他卻在意得不得了。
「好吧!看在你照顧我、給了我一個安定住所的份上,爸爸就爸爸……告訴我,你喜歡我用什麼樣的口氣喚你?爸爸?」于悠故作可愛的朝他眨眨眼,連呼喚的語氣都變成女圭女圭音。
一退再退,畢震齊連退三步。
「老爸。」她玩上癮了,佯裝凶惡的口吻。
繼續往後退,他覺得自己到極限了。
「還是說,親愛的……爸爸?」她的眼中閃爍著誘人的光芒,嗓音嬌柔的出聲。
十七歲的小女人此刻看起來有些稚氣,又散發出撩人的性感風情,像是在蠱惑人心,讓畢震齊瞪大眼,不再後退,而是直接轉身。
「吃飽了,我去洗澡睡覺,晚安。」
瞧著他急促逃跑的背影,不知為何,于悠有一種很想發笑的沖動,一時忍不住,彎下腰,抱著自己的肚子大笑。
他……他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奇怪?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怎麼看見她有如看見鬼魅?
雖然他的行為怪怪的,但是這種經驗很新鮮,她第一次瞧見他如此窘迫不安的模樣。
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于悠緩緩的收拾桌上的碗筷,口中哼著愉快的歌曲。
爸爸?哼,誰要他當她的爸爸?他們才差七歲而已,想當她的爸爸?門兒都沒有!
突然,她笑得更燦爛了。
這場辯論大會,該是她贏了吧?
因為對手不戰而逃嘛!
能夠贏他……她的心情可真是好呢!